“谁为棺材付的钱?”我说。
“克莱特斯。”
“这是谁干的,迪西?”
“我不知道。”
“是萨利·迪奥吗?”
“我不相信有那样的事情。”
“别这么敷衍我。”
“他妈的,我不知道。”他看了看正在睡觉的阿拉菲尔。“对不起……”
我继续看着河面,看着河流中央的漩涡,还有远处带着橙色线条的陡岸。
“站在这里研究问题没什么好处。”他说,“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在林肯停留,顺便吃点东西。”
“我会多呆一会儿。”
我听见他点燃了一根香烟,喀财关掉打火机,放口口袋里。我可以闻到香烟的烟雾在我身后统绕。
“跟我到这边来,我不想惊醒那个小姑娘。”他说。
“什么事,迪西?”我暴躁地说。
“有些人说,生活就像个表子,人总会死亡。我不知道那是否正确。但那是你现在正在开始考虑的问题,这不是你的风格,伙计。你看,你和她有亲密关系。所有事都瞒不过我,我知道你的感觉。”
“你很清醒。”
“所以,很多时间我都很放松。我有我自己的程序。你们这些人难得清醒一天,而我则是难得糊涂上一天。和我们一起走吧,让我离开克莱特斯身边一会儿,那个杂种快把我逼疯了。这就像挨着一个香烟头上的气球。我告诉你,如果他抓住做这件事的家伙,那个家伙就不用进监狱了。”
我跟在他们后面,朝大分水岭驶去。林肯镇的雾很浓很重,空气很冷,在黄昏的光线中泛着紫色。我看见克莱特斯和迪西在靠近咖啡馆的马路边停下来,回头看我。我换到第二档,加速驶过了红绿灯,继续穿过小镇。
阿拉菲尔在仪表盘的光线中看着我。
“我们不停下来吗?”她问。
“到了山那边,我给你买一个牛鱼夹饼怎么样?”
“他们想让你和他们一起停下来,是不是?”
“那些人想要的东西很多。但是当他们邀请时,我就是不想呆在那里。”
“有时候你并不是没感觉,戴夫。”
“我得和你的老师谈谈了。”我说。
第五节
星期一早晨,我起初想打电话给我的律师,然后决定,我不需要更多的电话支出或者更加令人沮丧的消息。
如果他已经争取到审判延期,他会打电话给我。我带着阿拉菲尔走到学校,然后在厨房吃了一碗葡萄。之后,我努力思考一个合理的计划,来将哈瑞·玛珀斯和萨利·迪奥推到绝路上。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每一个选择。
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死去的印第安人的尸体,更别说证明他们是被哈瑞·玛珀斯和达尔顿·魏德林杀害的了。总之,我不知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解决一切的法律问题。我不再是一名警察,我没有权力接近警察局的信息、搜查、逮捕或者审讯。
我可以回到大分水岭的东坡,在县法院着手调查石油租契。也许我可以以某种方式,将迪奥和哈瑞·玛珀斯、明星钻探公司和印第安人联系起来。但即使他们之间存在联系,那会对我在路易斯安纳州的谋杀指控有什么帮助呢?还有,谁杀了达乐涅?为什么?我的思想像一群狗一样,彼此咬着。
我被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分散了思路。我从餐桌旁站起身,透过卧室门和屏风窗户看过去。在树叶的阴影下,我看到一个粗壮的金发男人,他戴着黄|色、坚挺的帽子,穿着一件无袖的粗斜纹棉布衬衫,穿过灌木丛消失在后院。一条工具腰带在他身旁叮当作响。我迅速走到后门,看见他站在阳光照耀的草坪中央,手搭在ρi股上凝视着电话杆。他的二头肌很大,被太阳晒得发红。
“需要我帮忙吗?”我说。
“我是电话公司的。线路有点问题。”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他继续抬头凝视着电话杆,然后再次回头瞥了我一眼。
“你今天早上用过电话吗?”他问。
“没有。”
“它响了一声就停下来过吗?”
“没有。”
“好的,那没什么大问题。我需要爬上你的柱子,然后也许我会用一下你的电话。但我们会搞定它的。”他对我咧嘴笑着,然后走出去进入巷子里,到了修车厂后面。
我看不到他了。
我走进门廊,拿起电话,听了听拨号音。然后我拨电话给接线员,当她回答时,我挂断了电话。我再次从后门看出去,看不到修理工。我坐回厨房餐桌旁,继续吃饭。
那个男人身上有些东西令我不安,但是我想不出是什么。也许我只是太兴奋了,我想。或者也许我希望那个杀手最终来到我的院子里。不,不是那样。画面中有些不太对头,少了些东西或者有些东西不太合适。我走到房屋和街道前面。距离四座房屋的地方,一个戴着布帽、胸前交叉着两个帆布口袋的矮个男人,正戴着橡皮手套在人们的门前放招贴画。袋子很满很重,他的T 恤衫上浸出汗水。
我返回厨房,再次听到屋外有人走动。我从屏风门看出去,后院空无一人,修理工不在视线里。两只鸽子停在电话线上,我第一次扫视了一下电话杆。最低的铁爬钉安置在距离地面十五英尺的木头上,这样小孩子们不会爬到柱子上。
对了,他的靴子和膝盖上没有用皮带捆扎着攀援马刺,而且他没有安全带。我回身走进门廊,拿起电话听筒。没有声音。
我从床头抽屉里取出点45手枪,它在我手中冰凉而沉重。我向后拉开枪栓,在枪膛内滑人一颗子弹,重新设置了击铁。外面很安静,靠近卧室窗户的灌木丛,在屏风上投下很深的阴影。我走到前门时,恰好发招贴画的走上门廊台阶。我将点45手枪Сhā入裤子后面的口袋,走了出去。
“听着,到街道角落的小食品店,拨电话给接线员,并请她转到警察局。”我说,“你只需要说:‘在佛朗特大街778 号正在进行非法恐吓。’你能为我做这件事,没错儿,是吧?”
“什么?”他是个中年人,坚硬的干草色头发从帽子里支出来,他清澈的蓝眼睛使他有种孩子样的外表。
“我这儿遇到点麻烦,我需要一些帮助,警察到这儿之后我会给你五美金。你看,只需要告诉接线员,你需要警察到这里,并且给他们这个号码——”我指了指屏风门上的马口铁数字。接着我拿出随身折刀,从木头上将附着的数字撬下来,并递给他。“只需要对着电话念一下数字,‘佛朗特大街778 号’,然后说‘有突发事件’就可以了,明白吗?”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面孔看起来很困惑并害怕。
“我以后会告诉你。”
“就拨一下O 吗?”一滴汗从他的布帽子里流出来。
“你说对了。”
他转身离开门廊,沉重的帆布袋子在他身边摇晃着。
“将你的袋子留在这里,好吗?”我说。
“是的,没错儿,我会和警察一起回来的。”
他沿着街道走去,手里拿着金属门牌号码,我看着他走进位于街角的黄砖小食品店。我绕到房子的侧面,穿过灌木丛和树阴走向后院。我可以看到我的电话箱,部分被浴室窗户下的树篱遮住了,我确信里面的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但是在我去看之前,我看到修理工穿过阳光灿烂的草坪,向我的后门走去。
我迅速移动到房屋边上,右手握着点45手枪,我可以感觉我贴着金属表面的手掌潮湿了。房屋之间的风很冷,有一种潮湿的土壤和旧砖的气味。修理工将他黄|色的硬帽子推到额头上,手放进工具包上的皮袋子中,开始敲屏风门。突袭的时刻,狗娘养的,我心里想着。我竖起点45手枪,走进院子里,双手用枪点着他。
“不准动!手放在头后面,跪下!”我大声喊着。
“什么?”他的面孔由于震惊而苍白,充满怀疑地盯着我手中的自动手枪。
“照我说的去做!马上!”
我看见他的右手在工具袋里跳动着。
“你离地狱只有一英寸,伙计。”我说。
“好的,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的!好的!我没有和你争吵。”他跪在木头台阶上,用手指交织在脖子后面,他的硬帽滑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他的胳膊在阳光下看起来又粗又红,我可以看到他胸口粗斜纹棉布袖子被割掉的那块地方苍白地绷紧着,他正在大声呼吸。
“你把我和别人搞混了。”他说。
“你的车在哪里?”
“街道另一头,在该死的巷子里。”
“因为你不敢把它停在街上。用你的左手解开工具包皮带,让它掉下来,然后再把手放回脑袋后面。”
“你看,打电话给我的公司,你抓错人了。”
“取下皮带。”
他用手解松带扣,沉重的口袋哗啦落在台阶上。我将里面的工具抖落到水泥台上——钳子、刀片和飞利浦牌的螺丝起子、剪钳、顶上带一个小软木塞的碎冰锥。
我将碎冰锥举到他视线的角落里。
“你愿意解释一下这个吗?”我问。
“黄蜂有时候在电话箱里筑巢,我用它来清理箱子角落。”
“把你的钱包扔到身后。”
他的手指伸进后裤袋里,猛地将钱包拉松,让它掉下来。我蹲下身,点45手枪点着他后背中央。我捡起钱包,向后退到草地上,把里面的东西抖了出来。在明亮的空气中,他的脖子后面红红的,看起来很热,他的衬衫被汗渍浸透了。我用手指拨拉着我脚边的美元货币、身份证、照片和纸片,变得越来越不安。他有一个蒙大拿司机驾照,上面有他的照片,一张写着相同名字的社会保险卡,一份当地运动协会会员卡,两张参加美国西部通讯公司雇员舞会的门票。
我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你的卡车在哪里?”我问。
“巷子里面。”
“让我们去看看。”我站起身说,“不,你走在我前面。”
他照我说的那样走在前面,但这次我已经放松了点45手枪的击铁,让它松松垮垮地垂在我身边。我们走过修车厂,来到巷子里。他公司的卡车靠着某个人的工具房,停靠在巷子尽头的枫树树阴下。我把手枪Сhā入裤子后袋。他的面孔由于愤怒变成青黑色,拳头在他身边合上又张开。
“我很抱歉。”我说。
“你很抱歉?你个表子养的,我应该把你的牙齿打进喉咙里。”
“你有权力那么做。你也许不会理解的,但是有人想对我和一个小姑娘制造伤害,我以为你就是那个家伙。”
“是吗?哦,那你应该打电话给警察。我告诉你,朋友,我真想把你这头蠢驴撕成碎片。”
“我不会怪你的。”
“这就是你想说的全部吗?你不会怪我?”
“你想挨上一枪吗?”
他的眼中现出紧张、慎重的神情。然后那一刻过去了。他用手指点着我。
“你可以为此给警察打电话,他们会出来见你的,我保证。”他说,然后他走回后院台阶,将工具放回他的皮口袋里,将所有物品放回钱包。他重新穿过草坪,向巷子和他的卡车走去,没有看我一眼。我的脸在风中感觉丰满而紧张。
第六节
十分钟后,来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我没有尝试去解释我和萨利·迪奥之间的麻烦,而是简单地告诉他们我曾经是一名警官,禁药取缔机构警告我,也许有人企图杀害我,他们可以打电话给大瀑布城的丹·尼古斯基去核实我的讲述,于是我对我深感抱歉的那个人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们很生气,甚至有点鄙视,但是电话修理工并没有起诉我,他只是打电话报告了一下。我知道事情不会闹大,我需要做的就是避免激怒他们。
“我只是做得不够聪明,我很抱歉。”我说。
“枪在哪里?”两个警察中年长的那一个问,他身材魁梧、光头、戴着飞行员太阳镜。
“在屋子里。”
“我建议你将它留在那里。我还建议你,下次你认为有人想伤害你时,打电话给我们。”
“好的,先生,我会那么做的。实际上我试过了,发招贴画的人没有给你们打电话吗?”
“什么?”
“一个在门前放招贴画的人。当我以为我的线路被切断时,我派他到食品店给你们打电话。”我意识到应该让事情结束时,又绕回到故事里面了。
“我对此一无所知。相信我,我希望不会从这个地址再听到什么报告。这一点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对吧?”
“是的,先生,你们讲得非常清楚了。”
他们离开了,我尝试着重新理顺我的早晨,所以我穿上运动短裤和一双破旧的船鞋,开始在房前的花床上拔草。太阳暖暖地照着我的后背,院子里黑麦草丛中的三叶草上满是小蜜蜂,河边的柳树在风中弯着腰。几分钟后,一个男人的身影落在我的脸上和肩头。
“电话坏了,我不得不去百老汇打电话。”男人说。
他清澈的蓝眼睛从他帽子下面低垂着看着我。
“哦,是的,你办得怎么样?”我说,“你瞧,我很遗憾让你那样跑一趟。我这次认错人了。”
“我在街角看见警察离开了,一切都进展正常,是不是?”
“是的,我欠你五美金,对不对?”
“好的,那是你说过的,没人强迫你。我跑了三个街区才找到一个电话。”
“交易归交易,伙计。到里面来,我去拿我的钱包。”
我打开屏风,在他前面走进去。当他进来时,他用胳膊肘而不是手挡着屏风。
“我可以喝杯水吗?”他问。
“当然。”
我们走进厨房,当我从橱柜中取出一个水晶杯子时,我看见他将双手Сhā进他裤子后的口袋里微笑着。我一边倒满玻璃杯,一边想着他的微笑很像复活节彩蛋上的嘴唇。当我转过身时他仍旧微笑着,然后他举起黑色、扁平、末端带着铅的卡片,照着我的额头来了一下,我感觉它打人了骨头,掠过我的眼睛和鼻子。于是,我软绵绵跌在墙脚下一个黑红色的地方,水晶玻璃杯在我身旁慢慢翻着筋斗。
第七节
我醒来时,似乎是从一个黑暗、潮湿的泡沫中升人光明。我的胳膊被铐在头后面,我不能呼吸和叫喊,而且我正溺在水中。水从我脸上喷流下来,从我的鼻孔和紧绷着我嘴巴的胶带上流下去。我喉咙中窒息并哽咽着,挣扎着想让空气进入肺里面,于是感到手铐咬人我的手腕,铁链在水池下的排水管上叮叮当当。接着,我看到发招贴画的人蹲在我旁边,手中拿着一个空的冰茶罐,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似乎他正看着动物园里的一个动物。他的眼睛湛蓝,带着细小的白光。他在手中卷起一包纸巾,将我的脸擦干,然后像眼科医生一样撑大我的眼睛。他脚边是招贴画口袋。
“你做得很好。放松点,我会给你解释的。”他说。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傻瓜照相机,对准我的脸和身体的上半部分,嘴巴由于注意力集中而歪斜着,闪光灯在我的眼睛上闪了两次。我的头悸动着。他将相机放回袋子里。
“我得去撒个尿,然后就回来。”他说。
我听见他在卫生间小便,然后冲了水,走回厨房,跪在我身边。
“那个家伙想要干掉你之前和之后的照片。”他说,“所以我给他干掉你之前和之后的照片。他在为此付钱,对不对?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必须做他希望的所有事情。这仍旧是我的游戏。天哪,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我不认为你是个坏家伙,你只是惹了麻烦的人。”
他镇定地看着我的脸。眼睛很茫然,像光一样清澈而空虚。
“你不明白是吗?”他问,“瞧,你错误地激怒了一个家伙,你让他在人们面前像一堆屎,你不断骚扰他,你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结果人们不再对他的梦和计划感兴趣,你快害得他彻夜难眠了。”
他的眼神很平静,几乎是和蔼的,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解释得清楚明白。
“你有点粗壮,是不是?”他说,“瞧,你可能会被切成碎块,左肺,然后是嘴巴里的舌头。但我认为那样会被诅咒。至少在那个家伙不知道的时候是这样。没人告诉我应该如何完成工作,朋友。嗨,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太舒服,但是有比这更糟糕的,相信我。”
他把左手掌平平放在我的胸口,几乎像一个情人那样,似乎正在给我信心或安慰我,感觉我的心跳。然后,右手伸进他后面的帆布口袋。那把刀是海军陆战队K形棍的仿制品,带不锈钢刀片,顶上带锯齿,黑色铝把手,粗大的一端Сhā着一个泡沫状罗盘。我记起曾在杂志上看过这种刀的广告,价格是六美金。
后门被关闭了,黄|色地毯在阳光下闪着光,水从我头发上流下来,浸透了衬衫,感觉像皮肤上爬满蚂蚁。
他的手从我胸骨向下,摸到了腹部,朝荫茎移动过去。
他移动着上身,右手举着那把刀,眼睛慢慢在我脸上移动。手铐链在排水管上叮当作响,我挣扎着想从他身边扭动开,然后像小孩子那样,将膝盖猛拉到肚子前面。
他把手从我身上拿开,耐心地看着我。
“快点,伙计,在这点上请相信我。”他说。
一个身影在后门的玻璃上闪过,接着手柄转动,克莱特斯冲进门来,似乎他正推开水桶板条,从水桶中突破出来。门对着墙壁甩过来,撞倒了地毯上的一把椅子。
他的点38手枪直直地对准了招贴画男人的脸。他看起来很可笑,穿着破旧的红白相间的百威短裤、T 恤衫、蓝色防风外衣,戴着被压扁的馅饼式男帽,光脚穿着路夫鞋,尼龙肩挎式枪套在他一个奶头上扭曲着。
“你在做什么,查理?”他说,面孑L 因兴奋而紧张着。
“扔掉小刀,否则我让你的血溅满墙上的壁纸。”
招贴画男人空洞的蓝眼睛丝毫没有改变表情,眼中白色的光线非常明亮,似乎一些美妙的承诺即将到来。
他把小刀放在地板上,茫然地咧嘴笑着,很舒服地单膝跪着,右前臂懒散地垂放在大腿上。
“查理差点从我手中逃掉。”克莱特斯说,“萨尔告诉我,他拿了他的佣金返回密苏拉,上了昨天晚上的飞机。好在查理在湖上有一些隐蔽处,他的女人告诉我,她今晚可能会在机场与他碰头。我认为你很职业,查理,在你工作时,你应该把你的锤子一直放在裤子里。肚子朝下翻过身,把手放在脖子后面。”
克莱特斯跪在他后面,把他推倒,拍了拍他的口袋,在他大腿内侧摸了摸。
“手铐的钥匙在哪里?”克莱特斯问。
招贴画男人的脸平平地压着地面,指指我,眼睛闪闪发亮。
“嗨,你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克莱特斯说,用路夫鞋踢了一下他的胸腔。
招贴画男人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喘不过气来,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张着。克莱特斯又开始踢他,接着他的视线转到了厨房餐桌上。他用脚将小刀踢过地毯,从桌子上拿起手铐钥匙。他跪在我身边,打开了我的一个手腕,猛地将他解开的手铐铐到排水管上。我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对不起,戴夫,现在还不能。”他说,“把你嘴上的胶带撕掉,放松一会儿,我们在这儿和查理谈谈。”他从地上拿起帆布口袋,将里面的东西抖到地板上。在散落的招贴画当中,傻瓜照相机、一卷管状胶带和一只点22左轮手枪,哗啦啦落在地毯上。“萨尔想要一些照片放在他的剪贴本里,哈?看来我们还得到一个带马格南子弹的手枪。戴夫,我们正在这里看着的这个人,是具有典型美国特点的精神病患者。我找到一位维加斯警察局的朋友,帮我查查查理的背景。”
我将胶带从嘴上撕下来,在水槽边尽可能优雅地坐着。我掐着嘴巴周围的皮肤,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但我可以感觉到从发际到额头之间,有一块肿胀的隆起。
“你在做什么,克莱特斯?”我说,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似乎是从体外传来的。
“见见查理·托德斯。维加斯的人说他和他们了解的五起财团谋杀案有关。但他最辉煌的时刻,是谋杀了一位联邦目击证人,那个家伙十四岁的女儿碰巧遇到他行凶,于是查理将她也干掉了。”
“给我钥匙。”我说。
“别急,戴夫。”他已经将点22手枪放进他短裤口袋里,他向地板上的人倾下身去。
“给当地警察局打电话,克莱特斯。”
他站直身子看着我,似乎他正在看着一个疯子。
“你以为你或我能将这个家伙关进监狱?你没出问题吧?”他说,“即使那些乡巴佬愿意起诉,他也会在三个小时之内被保释出去。无论你怎样成功地把他交给警察局,他也会在五点钟的新闻之前回来对付你。我还得告诉你其他一些事情,戴夫。殡仪业者告诉我,一滴眼泪封在达乐涅的眼睛里面,他无法将它清理出去。你知道在她死前经历了什么吗?”
他的下巴弯曲着,脸上的皮肤绷紧了,从他的眉毛一直到鼻梁的伤疤变红了,他狠狠地踢在地板上男人的直肠上,接着他又踢了一下同一个位置。然后他侧着身子,用他那把点38手枪的枪筒,抽了一下那个男人的后脑勺,说了一句“杂种”,似乎在他体内一种无法平息的怒火已经得到释放。他用皮带将男人的脚提起来扔到墙上,用他巨大的拳头打到他脸上。
克莱特斯卡着他的喉咙,把他提起来,一次次击打他,直到他的指节发亮发红。那个男人翻了白眼,带血的口水从他嘴里流出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住手,克莱特斯!”我说,“这个家伙是我们所有的线索。动动脑子,伙计。”
“胡说八道,查理不是胆小怕死的男人,我们这位朋友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边说边用手缠绕在男人的脖子后面,推着他穿过屋子,将他的头猛撞到炉子侧壁上。
我看见那个人眼睛上方的皮肤裂开了。克莱特斯把他扔到地面上,那个人的眼睛已经翻了起来,他干草色的头发被汗水纠缠在一起。
克莱特斯将手腕在我的脸上戳下来。
“摸摸我的脉搏。”他说,“我相当平静。我这个早晨救了你这个该死的笨蛋作为交换条件,能不能对我有;点感激?”
“你把我解开,克莱特斯。”
“你永远也不会改变,戴夫,你真是头犟驴。”
克莱特斯从地板上捡起胶带卷和小刀,跪在失去意识的男人身边。他撕下一条十英寸长的胶带,堵在了男人的嘴上。然后将他的手臂拉到身后,用厚厚的字纽结把两个手腕捆在一起。同样,他把那个男人的膝盖也给捆上了。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是我想这很糟糕。”我说。
“我不是在路易斯安纳州被指控谋杀的那个人,我不是被铐在排水管上的那个人,我头上没有肿起疤痕。也许我偶尔会做一些正确的事情,在感激的同时学着点谦虚吧。”
他走到前面的屋子,我听到他在移动家具,将一把椅子或桌子掀翻在地。过了一会儿,他走回厨房,后面拖着我卧室的地毯。他的面孔发红,汗水从他那馅饼式草帽边上流下来。他脱掉风衣,用它擦了擦流到眼睛上的汗,浅灰蓝色袖子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抱歉搞乱你的房间。”他说。
他在地板上将地毯踢平,开始将那个男人卷进里面。
“克莱特斯,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家伙搞垮迪奥。”
但他没有听我说话。当他忙碌时,大口喘着气,眼中有一种无情的麻木。
“你好不容易才摆脱在新奥尔良的那次谋杀指控,你还想再惹祸上身吗?”我问道。
他还是没有回答。他走出后门,接着我听到他的吉普车倒着压过草坪,来到台阶前。克莱特斯回到厨房,提起卷在地毯中的男人,将他拖到外面的吉普车上。当他再次回到屋里时,他的脸上沾满地毯上的尘土,顺着汗水流下来,他的胸脯由于呼吸急促而起伏着。他在嘴里放了根香烟,用火柴点燃,将燃烧的火柴通过屏风门弹入阳光下。
“你有钢锯吗?”他问。
“在我的工具箱里,在卡车驾驶座后面。”
他走了出去,我听见他在我的卡车里四处哗啦啦翻东西。然后他手持钢锯,沿着木台阶走了回来。
“你可以用大概十五分钟锯断链子。”他说,“如果那时候你想打电话给当地警察局,问问自己他们会相信多少。再问问你自己,你想在外面那个屎袋一样的家伙身上找多少麻烦。”
“你想拿他怎么办?”
“这取决于他。你真的会为一个杀死十四岁女孩的家伙担心吗?那个家伙是天生惹事儿的主。”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当他吹烟灰时朝我侧着身,同时努力吸了一口气。“你是否曾经想过这种事情,戴夫,你知道,现实世界的运作方式就像我做的这样。但是一多半时间你的行为并不是这样。但这让你在我这样的人周围感觉很好。”
“不是那样的,克莱特斯。”
“为什么在第一街区时,你看到我将几个家伙打得变形之后,还继续和我做搭档?”他咧嘴对我笑着,“也许是因为我做了你实际想做的事情,只是也许,考虑考虑吧。”
“别杀了那个家伙。”
“嗨,我要上路了。在我离开之前,你还有什么需要吗?一杯水或其他什么?”他将钢锯放在我手中。
“你如果回心转意,永远都不晚。”
“那是金玉良言,戴夫。我不知道是否查理出来杀人的时候,也在思考那样的事情。伙计,那是该死的高尚,我会尽量记住的。”
他又将弹簧挂在屏风门上,来回试了几次,然后看着我说,“在你锯断链子之后,手铐的钥匙就在桌子上。一个小时之后,我会有关于查理性命的故事。你想有所了解的话,六点钟打电话给东门宾馆大堂找我。”
然后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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