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力,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
【赏析】
姜夔的词境独创一格,艺术思维方式和表现手法也别出心裁。他善于运用联觉思维,利用艺术的通感将不同的生理感受连缀在一起,表现某种特定的心理感受;又善于侧向思维,写景状物,不是正面直接刻画,而是侧面着笔,虚处传神。他用阴冷、衰败的意象填词,营造幽冷悲凉的意境王国,以清幽悲凉的词境表现凄苦落寞的心态,其意境不可谓不深。
四三
南宋词人,白石有格而无情,剑南有气而乏韵,其堪与北宋人颉颃者,唯一幼安耳。近人祖南宋而祧北宋,以南宋之词可学,北宋不可学也。学南宋者,不祖白石,则祖梦窗,以白石、梦窗可学,幼安不可学也。学幼安者,率祖其粗犷滑稽,以其粗犷滑稽处可学,佳处不可学也。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情,有境界。即以气象论,亦有“傍素波、干青云”之概,宁后世龌龊小生所可拟耶?
【赏析】
王国维此说,是为说明学习写词要抓住最本质的东西,一个作者最可贵的地方即在于他“有性情,有境界”,而这种东西是轻易学习不来的,需要细细揣摩才能有所领悟。并且,伟大的作品除了需要作者有了不起的才华,还要受环境和自身阅历的限制,并不是简单地对前人加以模仿就可以写出。姜夔、陆游自有其过人之处,说他们不如北宋文人,未免失于偏激了。
四四
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犹东施之效捧心也。
【赏析】
苏轼以儒学体系为根本,而浸染释、道思想,把儒家固穷的坚毅精神、老庄轻视有限时空和物质环境的超越态度,以及禅宗以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的观念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做到了蔑视丑恶,消解痛苦。这种执着于人生而又超然物外的生命范式蕴含着坚定、沉着、乐观、旷达的精神,因而苏轼在逆境中仍然能够保持浓郁的生活情趣和旺盛的创作活力。辛弃疾平生以英雄自许,渴望成就一番伟业,渴望成为曹操、刘备那样的人物,气势豪迈,虎啸风生。苏、辛二人一旷达一豪迈,后世之人不仅难得有二人之才气,亦难得有二人之胸襟。如此而学习二人之词,或如照猫画虎,形似神不似;或如东施效颦,丑上加丑。
四五
读东坡、稼轩词,须观其雅量高致,有伯夷、柳下惠之风。白石虽似蝉蜕尘埃,然终不免局促辕下。
【赏析】
苏轼与辛弃疾之词,明朗豁达,气宇轩昂,没有丝毫淫词艳语,所以会让人想到上古的贤人。而姜夔词作仍喜欢表现艳情,善于用一种冷色调表现离别后的苦恋相思,赋予柔思艳情以高雅的情趣和超尘脱俗的韵味。表现的题材与表达方式的不同也与个人的气质性情有很大关系,如果简单地据此认为姜夔词作“局促辕下”,也只是静安先生的一家之言,个人偏好使然。
四六
苏、辛词中之狂,白石犹不失为狷。若梦窗、梅溪、玉田、草窗、中麓辈,面目不同,同归于乡愿而已。
【赏析】
每一个词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和长处,只不过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王国维非要将其分为三六九等,实在没什么意思。吴文英将毕生精力投入到词的创作中,在辛弃疾和姜夔两座艺术高峰前,凭借争奇斗胜的技巧和如梦如幻的境界自成一家,在词坛具有重要的地位。“词家之有文英,亦如诗家之有李商隐”,王国维将其归于乡愿,实在是有失公允的。
四七
稼轩中秋饮酒达旦,用《天问》体作《木兰花慢》以送月,曰:“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词人想象,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
【赏析】
古书中不乏对于宇宙之探求者。如《文选》注引《河图》:“地常动移而人不知,譬如闲舟而行,不觉舟之运也。”这样接近科学事实的猜测并不少,稼轩词中之问,渊源即在于此,静安以为“神悟”,是孤陋寡闻耳。
四八
周介存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刘融斋谓:“周旨荡而史意贪。”此二语令人解颐。
【赏析】
史达祖作词过分注重炼句,致使有的词作境界不很浑成,有时为追求尖新而失于雕琢过甚。“偷”字能表明他的用语雕琢,不像己出,而像是偷用别人词语,生涩得很。周邦彦词作中也有艳语,但是瑕不掩瑜,以“荡”字形容,就显得有点过甚其词了。
四九
介存谓:“梦窗词之佳者,如水光云影,摇荡绿波,抚玩无极,迫寻已远。”余览《梦窗甲乙丙丁稿》中,实无足当此者。有之,其“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愁怨”二语乎?
【赏析】
吴文英之词如梦如幻、扑朔迷离,语言新异诡谲,意象密集,含蓄曲折,自成一家。周济的批评恰到好处地抓住了他的特点。而王国维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来欣赏吴文英的词,自然谈不上喜欢,说“实无足当此者”,也是情理之中的。
五十
梦窗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凌乱碧。”玉田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玉老田荒。”
【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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