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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夏日初至,烈阳爽飒。五月底的洛兴迎来了它最热闹的时刻,各方来客似乎觉得落单而来不太尽兴,一个个呼朋引伴,浩浩荡荡地到访。霍劲和莫凡明面上毕竟是“敌对”关系,除了晚上偶尔腻在一起以外几乎就没有见面了。

莫凡正亲自开车去接人。这人不是别人,是他堂姐莫雨,莫雨本来在东南那儿边念书边管理华夏美食的东南分部,听说莫平和蒙家姑娘快要修成正果后马上风风火火地放下手上的事情赶过来。

别看三姐弟在一块的时间不多,可感情都好得不得了。一见到人,莫凡就被莫雨揪着脸捏了又捏,也不管他已经成年很久,笑嘻嘻地抱着他好一会儿,那疼爱到心里的模样就像怀里的堂弟一点都没长大一样。

莫凡也是很想念的,他也伸手搂住莫雨,然后接过莫雨的行李:“走,先回家。”

两姐弟正要往外走,却听到一把略带惊喜的声音喊道:“莫凡?!”

莫凡回头一瞅,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钱威和!

当初莫凡为了营造出“消沉”的假象,没少拖宿舍三人的后腿,不过钱威和他们都没嫌弃他,钱威和甚至大咧咧地说:“没关系,别理那些没眼光的家伙!莫凡你主内,我们主外,照样拿第一。”

听到莫凡退学的消息,钱威和还直接去校长室质问校长。蒋安和张仲春虽然没钱威和那么冲动,可也打过好几通电话来追问。后来蒋安如愿考了首都大学,最近已经成功保研,钱威和和张仲春却都出了国——只不过一个在美洲那边,一个在欧洲那边。张仲春去美洲是为了那边的教育条件和高额奖学金。张仲春家境不好,从小到大的学费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有这么好的条件自然不会不答应。

钱威和是为了他的足球而去欧洲。一别三年,本来就高大英俊的钱威和显得更为阳光了,三年的异国生活没有改变他的嗓音,还是地地道道的首都口音。

莫凡一拳砸在钱威和肩膀上:“什么时候回国了?也不说一声!”

钱威和疼得龇牙咧齿:“你小子这劲道使得有够狠,怎么练的?”

故友重复,自然恨不得聊个没玩,不过莫凡是来接堂姐的,站在原地聊了一会儿话就把钱威和拐上了车,三个人一起回莫家。一路上钱威和说起了自己在欧洲的事,欧洲的足球事业无疑是兴旺了,否则钱威和也不会特意跑出去“偷师”。

说起足球,钱威和一脸兴奋,眼睛也在发光:“莫凡你知道我碰上谁了吗?‘魔鬼教练’魏尔曼!而且他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能够给他看到满意的场地和合格的成员,他就来华国!”

莫凡虽然不太关注足坛,却还是听说过魏尔曼的大名。这个人带出了五个冠军队,却因为行事偏激、不留情面而被封杀。他是一个争议很大的人物,明明他为所在队伍带来了胜利和荣耀,可球员痛恨他,球迷唾骂他,当他跳槽到其他俱乐部时被骂得更狠,说他是靠窃取旧东家的资料而一次次获胜的。无论这些非议是真是假,“魔鬼教练”的名头都非常名副其实。

莫凡很快就明白了钱威和的想法:“你是想到西南这边发展?”

“当然,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商量呢!”钱威和运动神经发达,头脑也是一等一的好:“‘跃动西南’可是你们这边提出的口号,运动项目你们也开发了不少,也不在乎多一个足球吧?”

事实上以洛兴为中心,西南展开的大小竞技项目数不胜数,就连“国际美食节”也融合了比赛环节,无疑是在配合“跃动西南”的主打建设方案。

普通人觉得热闹,美味有了、娱乐有了,三天两头还有令人热血沸腾的比赛,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参加的项目,都很高兴;更高一个层次的人却在那多种多样的新兴项目里看到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动”!最明显的就是随着马上竞技的展开,西南的各个民族渐渐融合在一起,竞技是最好的交流方式,令人血脉喷张的激烈运动过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你喝一杯我喝一杯,感情就近了。

这是一片充满了野­性­和活力的土地。

钱威和觉得自己还没来到西南,就已经喜欢上它了。他笑着说:“莫凡我跟你说,这次我是认真的。出发前我家老头子对我说他支持我,就算老爷子再怎么生气,他都帮我顶着。这可是他第一次明确地支持我玩足球,我觉得自己如果不做出成绩来,实在对不起我们家老头子。接下来莫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天天跑你家楼下用球砸你家窗户……”

莫凡气得笑了:“还真不要脸。”

见他们好友重逢话题多多,莫雨一直没有Сhā口,坐在后排津津有味地看他们聊天——她觉得自家堂弟怎么看怎么好看!尤其是见到远道而来的朋友后眼里满满的都是高兴,更是让他那黑溜溜的眼睛添上了别样的神采。

她喜欢这样的堂弟。

小时候兄弟姐妹见了面,莫凡眼里总是流淌着一些他们那个年纪还无法理解的感情,有时大家夏天一起在露台打地铺,莫凡总是最后一个睡着,她和莫平若是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总能发现莫凡在安静地看着自己,或者看着远处灿烂的夏夜星空。那一刻的莫凡看起来总有点遥远,像是有一个饱受孤独和寂寞煎熬的灵魂隐藏在他黑幽幽的眼底。

莫雨和莫平也背着莫凡悄悄聊起过,两个人都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但很确定那是存在的。不过弟弟就是弟弟,虽然小莫凡有时候让他们完全看不透,也不影响他们疼爱弟弟的心。

莫雨追问过莫平选择放弃当律师、决定参与“两西计划”下基层的事,莫平一开始还是那套“夫妻齐上阵”的说辞,后来莫雨逼急了,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是想弟弟不要活得那么累。莫平确实很喜欢蒙奈佳,和蒙奈佳结婚他也是早就有这意愿的,但那还不足以让他放弃梦想。

当初莫平被莫凡和张习远带去赌场以后,他就格外注意这个弟弟。弟弟怕他会跑偏,他这个哥哥就更担心弟弟会变坏了。结果看到后面,就知道弟弟花了多大心血在他们的家里面,弟弟和母亲为了让父亲走得更高更远而付出了太多,相比之下,他这个长子就显得太没担当了。

他知道弟弟对自己有多好,只要他想,莫凡甚至会立刻给他成立一个事务所,想尽办法帮他完成他的梦想。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享用弟弟给自己的无条件的爱,他也想要成为父亲的得力帮手,为他们的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莫平把未来的计划改得很彻底。

这些想法莫平只告诉了莫雨,没有告诉莫凡,莫雨也很默契地没有和莫凡说起。

他们的弟弟,本来就是用来宠的!

回到莫家,不仅莫建东和李香云在家,连莫平也在。本来他们都在客厅里聊着呢,见到莫雨三人都是满脸的笑。

李香云先站起来,搂住了莫雨:“雨丫头来了?看起来更漂亮了,果然是我们莫家的闺女。还有这位是……”

钱威和在长辈面前还是非常乖的,他礼貌地说:“伯母您好,我是莫凡在首都一高时的同学兼舍友钱威和。”

李香云立刻就想起来了:“小凡跟我们提过你,你一个人在欧洲那边过了两年可真不容易,听说你们家一开始不支持你,连生活费和学费都没给你?”

钱威和大咧咧地说:“没什么,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还需要家里养着吗?我能赚钱的,那时候我如果实在穷得没饭吃了,就去端盘子洗碗、地铁站外面炫球技、帮街头踢黑球,只要肯­干­,总能赚到一口饭钱。在这期间我还混进过很多俱乐部,直接观看他们的联系,琢磨他们的球技,这叫什么来着?——师夷长技以制夷!”

看着钱威和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在欧洲的苦日子,莫平和莫雨都喜欢上了这个跟自家弟弟年纪相近的大男孩。莫建东虽然始终没说话,眼里却还是充满了赞许。

莫凡知道钱威和已经把家里人的好感度刷得很高,立刻趁热打铁地跟莫建东说起钱威和的打算。

发展体育事业本来就已经列入莫建东的计划,前些年由于种种原因,西南地区的体育事业一向落后于其他四个地区,无论是哪个项目都不曾拿过全国冠军。去年和前年的华国冬运会情况虽然有所改观,却还是无缘于大部分奖项。

足球也是冬运会的项目之一,西南却连个像样的足球俱乐部都没有,只能零零散散地凑出几个野­鸡­队——简直就像勉强把沙子揉成一团,人数是齐了,可一上场就散了。

听了钱威和的想法,莫建东觉得这是件好事,于是包下了行政部分的手续,只要钱威和拿到的投资到位了,人员也凑齐了,立刻就可以着手建立西南地区的第一家正规足球俱乐部。

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钱威和心里乐开了花。投资他倒是不愁,因为他家老头子这次是站在他这边的,再不济蒋安那边也能借点,实在不行的话,不还有莫凡吗?队伍成员他心里也是有底的,前段时间他也去试探过那些人的口风,得出的结论是跑动一下就能把人要过来。

西南这边有莫建东支持,要个场地还不容易?

所以说,等“魔鬼教练”魏尔曼正式加入进来,他们通向梦想的第一步就彻底迈出去了!

钱威和很振奋,在莫家吃完午饭后提议这几天去莫凡马场那边玩。

要知道那地儿是举办国际美食节的重要场地,听说到时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参与展览,还会有各国、各大行业巨头派出的代表进行厨艺比拼——当然,对于游客来说最大的福利是可以放开肚皮吃个尽兴。

光是想想会看见满眼的美食,钱威和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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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是甜甜蜜蜜,另一边的张习远却有些手足无措。他无疑是喜欢施余英喜欢到了心里,可在他还是个懵懂大男孩的时候施余英就是那种冷静到令人抓狂的模样。到了后来,光是想想施余英解开一颗钮扣的样子,张习远就会心跳加快。

出了名油嘴滑舌、没脸没皮的张家大少,面对静静看着自己的施余英时突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好不容易才挤出自己的声音:“大英……”

“你也没有问过第一次见面时为什么会坐在那里,”施余英走近,俯身把双手放在张习远身侧,鼻尖几乎抵着他的鼻尖:“就妄自猜测在我前二十几年里有过一段不堪的感情……等不到你来问,我就直接告诉你吧,那时带我入门、手把手教会我很多东西的前辈死了,留下我们共同的梦想死了,所以我才那么难过。”

一种狂喜跃上张习远心头,然后这份喜悦又很快被浇熄,他可不想施余英误以为自己居然为他前辈的死而开心。

这时候应该做点更应该做的事!他的双手环抱住施余英瘦削的腰身,顷刻间就把主动和被动的位置逆转了。

手掌传来的滚烫触觉让张习远心尖发颤,这可是施余英!他喜欢了很多年的施余英!

施余英的­唇­都已经送到跟前来,张习远当然就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甘甜的银液在彼此口中交融着,仿佛要把彼此的舌头都缠在一块。

施余英这时的模样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似乎消失了,整个人都被张习远强而有力的手臂带进怀里。

那一吻还没结束,张习远已经一把抱起他进了房间里,搂着他滚上了房间中央的大床。

看着施余英表情有些吃惊,张习远依依不舍地把­唇­从他­唇­上移开,整颗脑袋凑到他颈边,用呼吸时喷出的灼热气息刺激着施余英耳朵:“抱不动?你真以为我抱不动?当时我是急了,真的,看着你从马上摔下来我整个心都快裂开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差点哭出来。”他略略抬头,直直地看着施余英的眼睛。

看着张习远那幽深莫测的眼神,施余英有些后悔自己送上门。

后悔也没用了,张习远已经吻上施余英的耳垂,饱含撩挑地细细□:“没想到你骗我。”

施余英被他恶意地亲昵弄得呼吸微促:“张习远!”

张习远双臂把施余英搂得更紧:“不喊张总了?你害得我好苦!本来成年以后就应该适当地、适时地‘运动’一下,你却让我‘自给自足’了这么久,你说该怎么补偿我?要不就来个最容易的吧……今晚就不下床了,一直做到天亮?”

施余英没来得及反对,张习远就把手探到他胸前解开那扣得整整齐齐的纽扣,脑袋也移到施余英的另一边,舔吻着他的另外一个耳垂,喷出热气扰乱他的呼吸。他还很不不要脸地说:“我保证就只有今晚失控一下,以后会很有规律的。”

施余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我是没问题,你行吗?如果做到半夜不行了的话,换我上?”

张习远虚张的声势蹭地往下摔,怎么能忘了施余英那根毒舌!跟他耍嘴皮子没有好下场!不过他是男人,施余英就不是男人了吗?如果是施余英的话,让他上一上又有什么关系?张习远脸­色­不自然地哼哼两声:“行,如果到时候你还动得了的话。”

施余英倒是一愣,他听得出张习远这话并不是赌气,张习远是真心的。虽说在这种关系里谁上谁下并不重要,可张习远平时脾气那么犟,他还真没想过他肯乖乖地躺在下面给自己上。

施余英的心第一次有种要跳出胸口的感觉。

这些年张习远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张习远时不时看着自己失神,张习远无条件地支持着自己的“梦想”,张习远总是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自己的“喜欢”……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之所以一直没有挑破是因为他还在挣扎,毕竟张习远小他七八岁,最开始几年他相对于自己来说还是个实打实的孩子。对个孩子动心?他没那么禽兽。

只是感情的发酵总是无法自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觉得张习远和小艺人们的调笑、张习远故意和他那群好哥们勾肩搭背的画面都很碍眼。

施余英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确定了自己的心就立刻行动起来。

但这结果远比他想象中要好。

他主动而热烈地吻上张习远。

那向来平静的眼底蓦然绽放的神彩让张习远无法思考,他几乎是靠本能扯开施余英的衣服,整个人压了上去。

这是属于他们的夜晚。

同样的夜­色­,有些角落却透着难以散去的­阴­霾。

徐子清被卫阳从身后侵犯着,膝盖和手掌被迫撞击着冷硬的地面,头则被按在沙发上,痛苦的闷哼都被闷在沙发那滑腻的皮质里。这种姿势非常侮辱人!其实卫阳还不算变态,卫旭哪一次玩得不比他狠?可卫旭从来不找徐子清,徐家说什么也和卫家有些交情,卫旭在徐子清面前从来都很客气。

卫阳和他弟弟卫敏则从来不会给徐子清这样的待遇。

徐子清咬着牙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哭了,卫阳一定会想出更难堪的法子来玩他。

谁会一生下来就这么犯-贱呢?以前他在徐家一点都不好过,他们根本没把他当人看,不时就指着他嘲笑说:“你跟你妈妈长了一样的脸,长大后是不是也很会勾引人?”有些人不仅嘲笑,他们还会动手,并且从一开始的毒打发展为后来一次次恶毒的侵犯,就连徐家的佣人都敢对他下手!

如果不是父亲和二叔要拿他去讨好别人,那种无边无际的痛苦时光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没想到碰上的又是这种人!

虽然也看过卫旭的另一面,可徐子清有时还是会想起曾经对自己温柔相待的卫旭。他甚至忍不住会想,如果小时候那个卫旭存在得更久一点,卫旭也许会成为他的救赎,把他带离这痛苦的一切,而他也许会爱上卫旭,忘掉那肮脏的过去。

可惜那个温柔的卫旭,早就消失不见。

卫阳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想什么呢?是不是看上了白天那个张大少,还是霍大少?”看见徐子清的手掌慢慢握成拳,他的动作变得更粗暴:“是不是把我当成他们了,是想他们轮着上你还是一起上?真下|贱。”

徐子清熟悉卫阳的­性­格,当然清楚他是因为白天出了丑,憋着一股邪火没地方发,只能在他身上发泄。

如果是别人徐子清还会出出主意让卫阳出了这口气,可也不看看他在谁面前惹是生非?张习远是什么人?霍劲是什么人?别说是他和卫阳,就算是卫旭也不敢开罪!

尤其是霍劲,前几年卫旭不是不时地针对人家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屡屡遭挫,最后提都不敢提了。

所以徐子清咬着牙承受卫阳的施暴。

“够了,阿阳。”这时一把声音打断卫阳的进一步动作,是卫旭开了口:“别玩得太过分,地上都看见血了,你想玩死他吗?”

“哼。”卫阳啐了一声,最后狠狠地贯穿了徐子清一次,才找到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

卫阳站起来后,卫旭才看见徐子清的身体里居然还Сhā着另一根“假东西”!他一开始并没有太关注这边的一切,所以也不知道卫阳这次居然玩得这么过。他不赞同地皱起眉:“下次别这样了,真出了事你怎么和徐叔交待?”

卫阳拍拍徐子清的屁|股,笑笑说:“这家伙浑身上下就是这里有能耐,什么都吃得下。子清啊,你自己说是不是?是你自己求我这么做的,是吧?”语调威胁似的加重。

一阵恨意爬上徐子清心头,可他还是咬着牙说:“是。”

他恨!这一次他不仅恨卫阳,他还恨卫旭!以前他只知道卫旭曾经看过自己这种惨况,这一次卫旭却是由头到尾都坐在另一边看自己手边的文件,似乎把他的痛苦当成了调剂品间中扫上一眼,直到刚才才喊停!早就知道卫家没一个好人,他根本不该奢望什么“救赎”!

卫旭所在的角度其实正好可以看见徐子清脸上一闪而过的憎恨。

他没有任何愧疚。

那个“梦”里的“自己”就是被徐子清蒙骗,从梦中的一幕幕交谈中卫旭知道徐子清一边在自己面前百般乖顺,一边利用自己的外表跟家里那些人交易。莫家的冤案也是他做的,他向远在国外的徐家二叔出卖卫家的机密要来了巨款,又哄骗家里那群利欲熏心的家伙对莫家动手!

“梦”里的自己根本不敢去追查真相,所以一直不清楚徐子清在里面的作用,而这个“梦”却将一切都展现在卫旭眼前。

原来莫家的悲剧,竟然起源于自己对莫凡的执念。那种长满了整颗心的渴望虽然被他极力压抑着,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其他人只要有心总能发现。

徐子清就发现了,所以他恨上了莫凡。他对莫家动手的本意才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根本不是为徐家报仇,徐家那么对他,他怎么可能对徐家有感情?他只是想把莫凡变得跟他一样一无所有,他只是想要莫凡也尝尝痛苦和绝望的滋味!

今天见到了莫凡,又勾起了那个“梦”带给卫旭的刻骨的痛。所以这一次他在徐子清面前也没再假装客气,而是冷漠旁观卫阳在他身上驰骋。如果不是一碰到徐子清就觉得恶心,他甚至不介意加入进去玩玩。

他觉得徐子清真是从身体脏到了心里。

无论是用身体和别人交易,还是恶毒地栽赃莫家,都是卫旭无法容忍的。前面那个徐子清已经在他面前做得很彻底,后面那个……若是真要像“梦”里那么发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徐子清的真面目,还盲目地对他好,徐子清一定做得出来。

恨吧!恨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这一次准备当一个比所有卫家人都要狠的人,恨他的人会少吗?

他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他已经从莫凡白天那种类似于放开了“过去”的眼神里确认,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触碰那个最想拥进怀里的人。

比起当初莫凡默不作声地和自己划清界限,卫旭宁愿莫凡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他宁愿莫凡愤怒、厌恶,甚至憎恨都好!

——而不是那样安静地远离自己。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啊,莫凡也早就知道了那个“未来”。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他会让卫家的毒瘤一次暴露个彻底,然后全部挖出来。

他会当个最恶的恶人,绝不再让他们有机可乘。

继续像“梦”里那样“洁身自好”,怎么能看到眼前这种好戏?卫旭冷冷地笑了起来。

36、好戏开场(下)

第二天施余英居然按时起床。他把远东娱乐的主要负责人都集中在一块,开始商量如何让向平安在国际美食节上露个脸。远东娱乐毕竟是商业化的公司,没可能白白拿出巨额资金来举办一个不能赚钱的活动,施余英已经下达了指标,从音乐、影视到综艺每一块都要借这次活动捧几个人。

不过这不是莫凡要烦恼的事,在远东娱乐上面他跟张习远都是甩手掌柜。

莫凡正慢悠悠地吃着早餐,一见到张习远出现,立刻就开损:“看来你不太行啊?怎么大英还是这么­精­神抖擞?果然没开过光的‘东西’就是不顶用。”

他们这伙人开起玩笑来一向荤素不忌,张习远一点都不生气。他倚着莫凡的肩,一脸得瑟:“好歹我也‘开光’了,你呢?要不要远哥给你介绍介绍?男的女的都有,包你满意。要不我给你安排个单身聚会?只要你别像那回你哥一样落荒而逃,肯定能找到满意的。”他觉得光动口不够尽兴,还伸手捏了捏莫凡的脸颊,“放着这副好皮囊不用多可惜!”

莫凡回报他一记狠拳。

张习远正要叫嚷着“你真够狠心”呢,就看见霍劲坐在不远处吃着早餐。那位太子爷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打闹,抬起眼扫了他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习远觉得自己背脊凉飕飕的,有点冷。

张习远可不是怕事的主。他很快就回过味来,这都什么事啊?他霍劲有什么脸生气!

别说他只是怂恿莫凡搞单身聚会了,就算他把莫凡打包了和别人送做堆,也不关他霍大少爷的事吧?

张习远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拍板定案:“就这么决定了,我待会儿给你安排!你喜欢什么样的?像我这种高大帅气的?像大英那种冷静严谨的?还是喜欢女孩子?可爱型的适不适合?要不找个温柔点的?”

莫凡本来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的,却发现霍劲在盯着自己看,似乎也很想听答案。于是他笑了笑,说:“我喜欢……比我大三四岁,身高比我高一点儿,眼睛有点狭长,鼻子很挺,­唇­有些薄……家里最好养狗。”

张习远怔愣片刻,下意识地看向霍劲。

虽说莫凡和霍劲这几年都没什么机会站在一块,可莫凡说的那个人怎么想怎么像霍劲!

这时霍劲却嗤笑一声,转开头和梁凯几人聊天。瞧那轻蔑的神情,仿佛觉得莫凡的话非常可笑。

张习远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莫凡从来都不说自己是不是伤心,他们这群“狐朋狗友”也默契地不多提,只是积极地把莫凡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自己的事业里。

可十六七岁本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莫凡既然谁都没喜欢过,张习远是真的担心了。

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莫凡一开始就遇到了过分优秀的霍劲,要放下很难,要把别人看进眼里更难。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清楚啊“莫凡这三年处处和霍劲较劲,不就是放不下的表现吗?

听听吧,他刚刚的“喜欢对象”分明是对着霍劲说出来的!这怎么可以?

张习远正想把莫凡拉走,对他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就看到莫凡笑容“突然”僵了僵,开口打招呼:“卫少?”

张习远顺着莫凡的目光看去,可不就是昨天和自己这边闹得不欢而散的卫旭一行人吗?

这下他更不想呆下去了:“走,我们去看看大英忙完了没。”

卫旭几乎把莫凡刚刚的话全听了进去,也将莫凡刚才那目光和神情的不自然尽收眼底。很快地,卫旭在心里拼凑出了完整的“事实”:莫凡和霍劲以前确实有过不寻常的关系,莫凡甚至还在乎着霍劲。只是霍劲那种人一旦做了决定,又怎么可能改变?当初他翻脸翻得那么彻底,根本就没准备再给莫凡机会。

何苦呢?

卫旭又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

卫阳倒是恢复了平时那人模狗样的架势。昨晚在徐子清身上发泄过、又被卫旭严词警告过,这会儿对上他记恨在心的张习远已经能满脸笑容。

他上前伸出手:“莫少,张少,昨天我喝多了,有点儿失态,真对不起。”

张习远本来不想理这家伙,听一卫阳话里把莫凡也捎带上了,眼神还透着一种­淫­邪,于是马上搭在卫阳手上,使上劲狠狠地握了一把:“没关系,谁没有喝醉酒的时候?”

这满满的敌意可一点都不像没关系!卫阳吃痛地收回了手,也不敢再借机和莫凡“握一握”。

有张习远这人在,这个“莫少”是不可能吃到嘴的了。他遗憾地揉着手掌,眼睛还不死心地盯着莫凡。

眼见刚才张习远这么护着他,卫阳忍不住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他们的关系,目光都变得不规矩起来。

和徐子清相比,这个“莫少”似乎更带劲!

卫旭眉头皱了起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堂弟这么碍眼。

莫凡的主意也是卫阳能打的?就算在那个“梦”里,莫凡背后没有了莫家、没有了张习远那群朋友,孤身一人寄住在自己提供的住处里,自己也没动过莫凡。

自己小心翼翼捧着的东西,怎么能让卫阳糟蹋了?哪怕是在心里想想也不行。

卫旭Сhā话:“我们有点急事,今天就要走了,洛兴的变化很大,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过来学习一下这边的经验。”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开口张习远就想起被卫家明搞得一团糟的西北。张习远直接卸了平和的脸­色­,哼笑:“还是别了,我还想把远东娱乐搬过来,你们卫家人能放过西南吗?别人建设起来困难,你们毁起来却那么轻松。”

遇上张习远这种丝毫不讲情面的人,卫旭觉得自己的好涵养都快耗光了。

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哪个不讲究表面功夫?再怎么看对方不顺眼,见面也会客客气气——也就只有张习远那伙人都是这种横脾气,谁的面子都不给。

难怪被称为“祸害”。

卫旭毕竟是卫旭,在人前的伪装功夫那是一等一地好,他笑了起来,说道:“张少别开这样的玩笑,远东娱乐可是西北经济的支柱,你们要是迁走西北一定会垮掉的。”

张习远被他气得不轻。

这意思是西北的经济要是出了问题全都是因为他把远东娱乐搬出西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没再回应,直接拉着莫凡离开。

卫旭倒是不在意,他转身走向一直在优雅用餐的霍劲,状似无意地询问:“霍少什么时候走?”

霍劲用餐巾抹了抹嘴,淡淡回应:“也就是这两天,这边没多大的事,不用留太久。”

国际美食节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很小的事,卫旭知道霍劲肯定也不是为这事来的——就像他也不光是为了堂弟和徐子清的邀请而过来一样。

七月上旬会有一次全国­干­部考评,除了东北地区的区长由最高首长的嫡系兼任外,如果其他区长在位的作为和另外三位区长相差太远,那对不起,你恐怕要挪个位置了。

西南今年的状况有些特殊,因为林光颐今年要退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底该由谁接任他的位置!

莫建东虽然只有四十出头,可他两次自愿调往落后地区,无论在哪个职位上都是脚踏实地地做实事搞建设。他把西北打造成“娱乐西北”,为漫漫的黄沙与黄土注入了现代气息;又在西南开展“跃动西南”项目,为贫瘠而封闭的西南注入了活力与生机。本来莫建东早在三年前就有资格提名为西北区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搁浅了,如今莫建东虽然与霍家有了嫌隙,却隐隐获得了更多的支持,比如张家、比如方家。

林光颐那老滑头也老早就看出这种迹象,所以他经常提点莫建东,只差没告诉别人“我绝对会提名他来接我的位置”。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莫建东都最可能继任西南区长的位置。

这次国际美食节明显就是张习远为了给莫凡这个好哥们撑场而送上的礼物。只要这活动举办成功,吸引来足够的人流,西南地区打造“旅游圣地”的计划恐怕就成功了大半。

卫旭过来这边就是想亲自看看西南的新面貌,以此评估莫建东上位后会对卫家造成的冲击。卫家明终究是他的父亲,就算他已经准备把卫家大部分人放弃掉,却也不愿意让自己父亲的仕途蒙上­阴­影。

霍劲过来,恐怕也是抱着这种心思吧?眼看莫家爬上来的机会到了,曾经打压过它的霍家怎么能不上心?所以霍劲一定也是想亲眼看一看,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得出结论的卫旭­干­脆地和霍劲道别,去赶第一班回西北的飞机。现在他捏在手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所以他想赶在六月到来之前让“好戏”上演,然后用接下来那一个月的时间替自己父亲擦好ρi股,保证七月能亮出最好的成绩。

相信在这种时机,老爷子和父亲肯定能狠下心拔掉家里那些毒瘤吧?

把他们好好养着没问题,卫家还不缺这点钱,不过想继续拿着卫家的招牌在外面胡作非为?想都别想了。

其实卫旭并不缺毅力和手腕,当他下定决心要做一样事情的时候他会非常果决。这一回他就是冒着卫家可能走向衰落的危险,逼迫老爷子壮士断腕。

——要不是老爷子以前太护短了,怎么会会纵出了一窝妖魔鬼怪?

卫旭知道这次自己的计划如果成功,可能会正式入主卫家的权力中枢。到时想要压住底下那些人,他就要比他们更狠、更绝、冷酷。

他无法想象自己那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会比“梦”里那个“卫旭”更加面目可憎?

“所以莫凡啊,我以后都不会再走近你的生活——因为无论选择多少次,我都不想把你拉进卫家这个漩涡,梦里是,梦外也是。”卫旭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这可能会是我做的唯一正确的事。”

37、最新更新

国际美食节逐渐逼近,寄住在莫凡家的刘恒变得十分忙碌。莫凡今年才刚满十八,以前很多事他都不会出面,因此极少人知道他是马场主人。

一般而言,马场的事务都是刘恒在处理,比如这次马场和远东娱乐的合作事宜就砸到了他头上。

刘恒觉得压力很大。

施余英给人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以前还好,只需要间接联系就好,可这次是面对面的交流!

本来刘恒想叫莫凡自己上,但这时候莫凡又忙碌地奔去西南大学跟进新课题,他也只能咬着牙顶着了。

莫凡也确实很忙。

霍劲一回首都,他立刻就走马灯似地转,虽说跑的地方不多,可哪个都是耗神的活儿。

今年西南大学的项目排得很紧。由于这两年他放进去的资金越来越多,老家伙们都卯足了劲想要在年底的全国学术会议挫挫首都大学的威风。

莫凡当然没那么乐观,他很清楚霍劲在首都大学的投入不会比自己少。

要知道欧氏科技现在计算机领域几乎能在国际上排上号,“华夏美食”的海外部分的盈利也不少,霍劲手上可以周转的资金和自己比起来只会多不会少。

像霍劲那样的人怎么会让钱在手里发霉?当然是拿出来利滚利。

而且首都大学这样的名校根本不可能只有霍劲一个人盯着,可以说首都说得上话的家族几乎每年都会在首都大学里面挖人才,以维持整个家族的运转——既然有需要,自然不会吝于投资。

无论从师资、生源、资金等等方面来讲,首都大学的条件都要比西南大学好得多。不过目标虽然远大了点,西南大学这种想要争一争的学术气氛还是相当有利于西南的发展,至少三年下来西南大学拿得出手的人才越来越多。

莫凡也更认真地跟进了一些课题。

“重活”一次带给莫凡的优势除了最开始的先知先觉以外,还让他有了可以心无旁骛投入学习的好心­性­,他比别的同龄人更能抵挡外界的诱惑,一心一意地专注于提升自己——他就像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比起一开始的单纯“请教”、卖弄从二十年后带来的观点,这时候他已经可以立足于厚实的理论基础和西南大学的老家伙们争个面红耳赤。

今天那群老家伙更狠了,一开始还是一对一地争辩,后边成了车轮战,最后直接一起上。

如果不是林老军医及时过来解救他,还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肯放人。

林老军医直接把莫凡从狼虎窝里带回教职工分配到的宿舍,端出做好的药膳给莫凡补补元气。

莫凡是他看着长大的,后来他能和女儿团聚是因为莫凡找到的线索、能在西南大学把自己这身医术传承下去也是莫凡上下跑动的结果,这个孩子林老军医实在是打心里疼爱。虽然同样希望能够做出点成绩,可要是忙到累坏了身子林老军医就不同意了,他怎么能看着莫凡糟蹋自己?

莫凡当然能感受到林老军医的关怀,他很给面子地喝光旁边的开胃汤,说:“我的好体质可是林爷爷你的药膳调养出来的,平时又没少锻炼,哪有可能因为忙个几天就倒下?”

好话谁不爱听,林老军医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当晚莫凡就在林老军医的两室一厅小套房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继续忙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刘恒打电话提醒他国际美食节的开幕式快要开始了,他才赶回马场。

作为国际美食节的重要场地,他们的马场似乎彻底变了样,从策划提出后就在马场内赶建的玻璃长廊和大型露天餐位都建好了。

马场外围的小镇也彻底活了起来,没有通过初次遴选的行内人也不愿错过这次盛会,在小镇里租用了统一的摊位开始展示自己店里的美味。

可以说国际美食节还没开始,场子就已经热了起来。

莫凡很快就见到一脸憔悴的刘恒。他也知道直接把刘恒扔去和施余英有些不厚道,可想要让一个人迅速提升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放进高压环境里逼一逼。

刘恒这个远方表亲已经当他的“爪牙”将近三年,也该放出去独当一面了。

莫凡很清楚许多事单靠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了,所以这个马场本来就是拿出来给自己人练手的,无论是西南大学直接送过来的毕业生还是刘恒,都被莫凡放在在这块磨刀石上不停磨砺出自己的棱角。

莫凡要迅速把自己的班子搭好。

其实他还想从首都大学把自己曾经的“舍友”蒋安挖过来,如果为了踢足球去了欧洲的钱威和、为了高额奖学金去了美洲的张仲春能够回国的话,莫凡也想把他们找来。当初莫凡为了营造出“消沉”的假象,没少拖宿舍三人的后腿,不过钱威和他们都没嫌弃他,钱威和甚至大咧咧地说:“没关系,别理那些没眼光的家伙!莫凡你主内,我们主外,照样拿第一。”后来听到莫凡退学的消息,钱威和还直接去校长室质问校长。蒋安和张仲春虽然没钱威和那么冲动,可也打过好几通电话来追问。

这几个朋友,莫凡都很珍惜。

当初梁凯那伙人也和莫凡玩了几年,后来莫凡和霍劲“闹掰”后联系就不方便了。莫凡不想他们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从来不会主动去联系。

为了给彼此更大的成长空间,这点小事是必须要忍受的。

像他们这种环境想要维持长久的友谊并空有不一腔热忱就可以做到了,像当初张习远那一堆“恶少”虽然仍把他当朋友,但每个人都有要自己忙活的事,能够凑到一起的机会实在太少了。与其现在和梁凯他们艰难地维持着不咸不淡的交情,还不如为日后的重聚多努力努力。只要将来他和霍劲表面上的关系慢慢“缓和”过来,大家有的是把酒言欢的机会——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在进行“原则之争”,并没有到相互仇视的地步。

不过即使把这些道理看得很明白,莫凡还是想把钱威和三人拉到自己这边——没理由他“这辈子”交到的新朋友都要被霍劲挖走!

当然,这会儿要提这些还太早了,先把莫家的根基扎好才是最重要的。

莫凡看着这几年慢慢变得成熟的刘恒,笑着说:“恒哥这次­干­的不错,连大英夸你很能­干­啊!”

听到自家表弟这么一说,刘恒本来准备的满腔抱怨都没了。

这段时间累是累了点,回想起来却是获益良多,至少下次要叫他自己策划一个稍微小型一点的活动,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而且施余英的认真是很能感染人的,跟他待久一点好处多多。

至少这一周跑下来刘恒就把施余英视为偶像!

偶像夸自己,刘恒能不高兴吗?

但这种高兴也只是维持了一会儿,刘恒很快就和莫凡说起了其他事:“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小平安带进娱乐圈,他还那么小,都没成年吧?远哥和施策划虽然可以护着他,可总不能护一辈子啊!”

莫凡倒是不知道刘恒有和向平安接触。

转念一想,张习远既然决定要帮向平安,施余英肯定会在这次国际美食节不留余力地把向平安推到台前,刘恒作为马场这边的负责人肯定也会接触到向平安。

莫凡没把向平安的身世告诉刘恒。虽说刘恒也常跟他接触一些敏感的事,可这事不行。

要是刘恒和李香云说起向父的死因怎么办?向家那趟浑水,莫家现在还没有资格去掺和。

张习远可以出面帮向平安,莫凡却不能。

莫家能够平稳地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没有挡住别人的路,并且在许多问题上很识趣地让路、让利。

莫家现在看似风光,其实底子还是只有那么一点点,跟真正的大家族根本没法比。如果他跟霍劲不是“假翻脸”,又很清楚霍老爷子和霍继海那秉直的­性­格,莫凡也没法和霍劲唱对台戏——说实话,现在这种“对台戏”在很多人眼里也像是霍劲在耍着他玩,莫凡简直是自己没事爱找死。

还像幼苗一样弱小的莫家不能在这种事上趟得太深。

有时候不自量力的“善良”,可能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莫凡不是多无私的一个人,小平安的遭遇他听着也很难受,可是他身后是整个莫家,是慢慢向莫家靠拢的“盟友”。就像明知道徐家是颗毒瘤他和霍劲却还是没法动手一样,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力量还不够!

莫凡心里憋着一股气。

沉默了一会儿,莫凡还是温声对刘恒说:“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你问过小平安没有?他自己是不是愿意按照你的想法不走这条路?”

刘恒一愣,想想也对,像小平安那种­性­格的人如果不是自愿加入远东娱乐的话,也没谁能逼得了他。他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见刘恒的表情还是有些迷茫,莫凡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就算真有什么事,不是还有远哥在吗?”

刘恒“嗯”地应了一声,转头和莫凡说起了正事。

两个人一直聊到中午,刘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昨天徐家那个徐韬叫人送来帖子,说要请你吃顿饭。”他掏出一张白底烫金纹的邀请帖递给莫凡。

徐韬从小在欧洲长大,这几年才回到国内,他的行事风格依然是按照绅士的标准来,比如这种彬彬有礼的邀约方式。

如果莫凡不是调查过莫家出事的真相,他也会被徐韬这风度翩翩的模样蒙骗过去。

徐韬跟国内的徐家根本不是一个段数的,“倒徐行动”发生时如果他肯伸把手,徐家的下场也不会那么凄惨。后来徐子清对莫家下手时的巨额钱财就是徐韬轻飘飘地转过来的,根据霍劲调查的结果,徐韬当时不过是想拿到一些关于卫家的隐秘资料而已,小小的莫家人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真要说的话,徐韬才是莫凡真正意义上的“仇人”。

但这就更憋屈了。

这时候徐韬还没有“不经意”地毁了莫家,他还要急着赶着带上莫家往徐韬的势力网上撞吗?

这显然是不明智的。

——除非他想因为那个“未来”毁了眼前的“现在”。

莫凡打开邀请帖看了看时间,神情很平静:“看来今晚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38、最新更新

莫凡准时开车到徐韬定好的地方。

“莱伦酒店”是洛兴市区最豪华的建筑,名义上是外商投资,实际上它是徐家的产业。“莱伦”连锁酒店不像华夏美食那样遍布各地,它走的是高档路线,只开在国内的各个重要城市,洛兴这边还是今年才开业的呢——洛兴以前即使是西南的最高省会也入不了“莱伦”的眼。

莫凡一直怀疑莱伦酒店的真正主人不是徐子清,也不是国内徐家的任何一个人。瞧瞧徐家在西南那些不入流的捞钱方式吧,哪里撑得起莱伦酒店这样的好产业?

莫凡微微眯起眼,关上车门走出地下停车场。

刚踏进大门,就有训练有素的员工把莫凡引上楼,直接到了最高的楼层。

这地方莫凡也和人来过几次,很清楚这一层是不开放的,连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上面的景致。

这时徐韬正坐在落地窗边端着茶在喝。

徐韬和徐子清的父亲相差十岁,而且母亲是纯粹的欧洲人,长相跟徐子清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而且现实里的徐韬看起来和“未来”那些照片里出现的“徐家二叔”也有些不太一样,莫凡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他时居然没有认出来,还和他聊了一路。

似乎眼尖地扫见了莫凡,徐韬搁下茶杯,有些偏灰蓝的眼睛微微带着笑意:“凡,来了?”

他的语气就像在喊一个老朋友,叫他“凡”仿佛也只是按照国外的习惯来办。可作为土生土长的华国人,莫凡若是坦然接受这称呼未免也太奇怪了,上次他们可是下飞机后才交换姓名的。

要是在这种事情上都伪装的话,露出破绽也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莫凡笑着说:“很少有人叫我‘凡’,徐先生还是直接喊我莫凡好了。徐先生回国没几年吧?如果遇到女孩子的话可别这么喊,像徐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一喊她们恐怕就想着要嫁你了。”

徐韬似乎真的是无意的,他真诚地道歉:“抱歉,我忘了在华国只见过一面的人还不能互称名字。我聊得来的朋友不多,这次来到洛兴听说你也在这,所以才让人把邀请帖交给你。说实话,看到你肯来我很高兴。”

莫凡坐到侍者拉开的椅子上:“能再见到徐先生,我也很开心。”

徐韬示意侍者把菜单给莫凡,笑容十分迷人:“先点菜吧,我可是准备和你聊很久的,别饿着了肚子。”

39、海星计划(上)

就在全国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西南洛兴时,中南地区与东北地区相接的海岸给首都的霍劲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由开阳研究所和首都研究所联合展开的“海星计划”初步成功!

“海星计划”是经最高首长以及当初还在世的郑老一起批复、国家予以重大支持的重保密项目,在一九九五年开始了艰难的摸索历程。

霍劲经过八年的参与已经慢慢从最开始的特批人员变成了如今的核心人员,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它的成功。

“海星计划”本质上是要求参与者共同寻找一种海水淡化、海洋资源利用的模板式工程。霍劲和莫凡所在的“未来”这种“模板式工程”已经被开发出来,所谓的“模板式工程”就是能够在全球范围内使用的、具体重大实用价值的开发海洋资源通用方法。

当初“海星计划”是华国人通过漫长的摸索期、耗费了无数损失才慢慢成熟起来的。然而在还没正式揭开它的保护网、让它面向世界的前一年,日韩两国联合内贼盗取了工程资料,并无耻地把它分享给美洲那边的A国。崇尚“自由”的A国把海星计划全球共享,同时抢注了专利,华国外交部再三争取也无法追回国家的损失!

那个被A国政府授意着拿下“海星工程”专利的人还不知羞耻地对公众说:“我们的灵感来自于美丽的海洋生物海星……在我们这个时代,一切问题都应该从大自然赐予我们的珍贵的自然生物身上寻找解决方案。我们在这个思想的指引下,不懈努力、反复尝试,终于找到了开发海洋资源的‘模板式工程’……”

真正参与“海星计划”的人流下了愤怒的泪水,却又必须为了所谓“国际和平”而吞声忍气。

他们为了海星计划从壮年走到了暮年,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国家在这事上的退让,使得国内科技研究陷入了可怕的静寂期。

但这还不是结束。

“海星计划”的出现还让全球出现了诸多领海纷争,那时候的华国孤立无援、孤军抗战——就连周边小国都敢侵占华国海域。

宵小环伺,强敌眈眈,国人义愤填膺,新上任的最高首长也雷厉风行地发出反击命令,展现华国铁血的一面:国家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霍家就是在那种环境中重新站起来的,每走一步都留下了鲜血淋漓的足印!

霍劲争取着加入“海星计划”,除了想加快摸索进程以外,还警惕着不让那群无耻的窃贼再对“海星工程”下手。

华国几十年的努力,不应该白白落到那群宵小手里!

有霍劲和莫凡共同回忆起的细节,“海星计划”很快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目前正式面世的“近陆海星”相当于近陆海水淡化、净化系统,它确实是从海星身上找到的灵感,它模仿了海星的步管系统,类似于筛板的结构连接着“S”型管道,是整个系统的入水口。管道与另一个环形的管道相连,在圆环上又分出五个辐­射­状的侧管,侧管两侧附着两两相对、功能各异的处理室。“未来”的实践证明它能够解决整个东北紧张的用水问题,使越来越稀缺的水资源进入真正的“循环时代”。

而还在研发中的小型“远陆海星”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它的环形管比“近陆海星”多了六个节间推移器,可以潜入深海,同时还将处理室变成了采集器,分门别类地将各种资源收集在特定的侧管中,只要定时去“采收”就可以了。

“海星计划”也并非是盲目地掠夺海洋资源,它除了开发以外还有净化、保养海水的功能,远陆海星提前增加了适合海洋生物附着、生长的外壳,同时半数的侧管放弃了“采集”功能,用以处理海洋污染。

等“远陆海星”研发成功,远陆海域的开发就会变得轻松无比。它就像是一个绝妙的转换器,将淤积于大海之中的珍贵资源重新带入循环,散布于各个海域的“海星”仿佛为逐渐步向死亡的地球植入了人工心脏。

这个荣耀,本该属于华国。

霍劲听到消息时的喜悦慢慢沉到心底最深处,这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近陆海星”可以公开,“远陆海星”绝对要严格保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初泄露“海星工程”资料的人,恐怕和暗中活动的联盟脱不了关系吧?

霍劲对电话那端的“海星计划”成员嘱托了几句,就扣好衣领去见霍老爷子。

爷孙俩就着海星计划商量了很久,霍老爷子决定晚上亲自去见最高首长,加大对参与人员的控制和对机密的保护。

这种重视是必须的。

“海星”在这时候面世,对于霍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霍劲还小,不能擢升得太快,所以这份功劳肯定会落在霍继海头上。

七月一过,霍继海极有可能更进一步——已经是中南地区的区长,还能进哪里?当然是进首都,进到最高首长身边。

霍家最好的时刻要来了!

正事说完了,霍老爷子忽然看着自己的孙子说:“阿劲,给爷爷一句实话,现在你跟那个莫家小子是什么关系?”

霍劲的脸­色­变都没变:“情侣。”

霍老爷子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然后就气得乐了,指着霍劲直笑:“你们两个家伙玩得还真够大,多少人都被你们瞒过去了?如果我不是知道你拿出的海星计划改良方案有莫家小子的一份,恐怕也看不出来。我要是不问,你们就连家里也瞒着?”

霍老爷子也是看到“海星计划”提前完成才想起来的。如果自己孙子真的和那个莫家小子闹翻了,对方会舍得把这份功劳完全让给自己孙子吗?就算他自己不需要,莫家也需要!

霍劲说:“没有瞒着吧?我也没和家里说过我们分开了,爷爷你哪里听来的?”

霍老爷子一掌拍在他脑袋上:“别贫到我面前来,你当时做得那么绝,整个首都谁不知道?你们闹翻的理由我都听了几十种!”

霍劲笑眯眯:“爷爷你只听外面的传言,却不来问我,能怪我不说吗?”

霍老爷子被自家孙子那没脸没皮的模样气得不轻。这几年这个孙子终于有了他这年纪该有的样子,在自己这个爷爷和他父亲面前放得很开,偶尔也会和跟在他身边的那伙人出去玩玩,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心事重重了。

原因嘛,霍老爷子也猜得出来。自家孙子和莫凡闹翻后,自己这些人怕他不开心,小心翼翼地把他供着、有意无意地开导安慰,就算是孙子的心是冰块做的,也该捂热了、捂化了。

不过九九年刚开学那会儿莫凡可是有胆子在自己面前说“选日子来提亲”的,实在让人想不通怎么才半年时间就闹成那样。

如果不是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他们在“假翻脸”,霍老爷子永远不会向霍劲问起这件事。在他心里,自己孙子不可能放弃经营了那么久的感情,放弃的人只可能是莫凡。

所以不能问,一问,就等于触及了霍劲的痛处。从小到大霍劲对人都很冷淡,只对莫凡上心过,既然莫凡先放弃的,他当然不会去自己孙子伤口上撒盐。至于霍劲要对莫家做什么他当然不会管,人心都是偏的,他不心疼自家孙子,难道还要心疼那个莫家小子?

听霍劲承认他和莫凡还在一起,霍老爷子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上霍老爷子的目光,霍劲脑子稍稍一转就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拖到现在才开口。想了想,霍劲把自己和莫凡当初因为严重沟通不足而闹出的误会说了出来,正是那时的相互误会,使得那场“翻脸”显得格外逼真。

至于莫凡真正的想法,通俗点讲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严肃点来说则是“双向发展,互为退路”。

霍老爷子听完后沉默下来。两个小辈处理感情问题时也像所有身在情海的男男女女一样幼稚,可是他们的想法却远得不可思议。

怎么说呢,他们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长鞭在背后驱赶着,总是有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危机感、总是有很多急着要做的事,仿佛多等一秒都会来不及。

早些年若不是有郑老稳稳地帮他们压着,他们还不被人当怪胎?

莫凡不出面加入“海星计划”,恐怕也是清楚自己实在太小了,很多事都不能出头吧?

其实霍劲也不应该掺和进去了,可他们等不了,他们在这事上也着急无比——比如在“海星计划”还是个雏形的时候,霍劲就反复建议郑老和最高首长严格遴选参与人,并将实验基地划为军事禁区,多方面保护属于华国的“海星”。

原本霍老爷子还以为世上只有自己的孙子才这么早熟,可现在一听,莫凡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相像到这地步,怪不得他们相处起来仿佛上辈子就已经在一起过,宛如一体、难分难舍。

沉默良久,霍老爷子终于给出保证:“那也是个好孩子……放心吧,你们的事家里以后都不会阻挠。”

霍劲眼底出现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微微笑着说:“我早就知道爷爷你永远不会是阻挠我们的人。”

这话让霍老爷子很受用,但他还是没好气地说:“这种花言巧语还是说给别人听去,媳­妇­儿无论是男是女都是要哄的。还有莫家父母那边也要早点搞定,要真让莫家小子赶在前面来‘提亲’,就别跟人说你是我孙子。”

霍劲:“……”

霍老爷子不乐意了:“怎么?爷爷说的不对?我都要退下来了,抱不到你给我生的孙子就算了,你还要我把你嫁出去?”

霍劲很快明白过来,老爷子这是心里高兴。而且这几年过得越来越顺心,父亲仕途越走越顺畅、大姨和大姨夫的欧氏娱乐越做越好不说,而大堂哥和许多旁支叔伯也都是争气的——就连整天纵情声­色­的大伯也收了心­性­,在东南帮着管理欧氏娱乐的子公司。现在的霍家蒸蒸日上,绝对不是一句虚话。

这会儿“海星计划”初显成效,父亲高升有望,老爷子能不开心吗?

眼看大事已经没什么好烦恼,这就开始关心家事了。

摸清了自家爷爷的心思,霍劲腿一并,手一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是,首长!搞定岳父丈母娘,哄着媳­妇­入洞房是吧?保证完成任务!”

40、海星计划(下)

六月对于华国而言是个令人振奋的月份,六月上旬的国际美食节使人注意到西南这片贫瘠的土地发生着怎么样的改变。首都电视台不少分台都特意留了一期节目宣传这一国际盛会,相较而言,“海星”的面世就像一场低调的狂欢——华国新闻发言人在六月中旬正式宣布:十月初东北地区将大范围供应淡化海水!

在全球水资源纷纷陷入紧缺局面的二十一世纪,华国无疑会在缺水国家排行榜上“遥遥领先”。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开国初最高首长已经着手筹建宏大的南水北调工程,然而这也只是解决几大重要城市的用水问题,并不能从根本上满足农业浇灌和小城镇饮用水供应等等需求。

海水的淡化和净化一直是水资源利用的研究热点,成功淡化的方法数不胜数,只是要做到以低廉的成本大规模淡化海水终究是个巨大难题,就算是欧美那边也无法做到。供应淡化海水的消息由华国官方公布出来,引起的震动无疑是巨大的!不仅国内爆发出一阵大议论,国外许多有心人也将目光牢牢锁定了华国。

淡化海水是谁都用得起的吗?也只有坐拥无数石油的阿拉伯国家才用得起,他们可以用大量的石油资源去进行海水淡化,因为他们那最不缺的就是石油。但华国的情况不同,华国的石油资源并不丰富,根本没法像阿拉伯国家那样豪迈!

难道华国真的研究出了成本低廉的海水淡化技术?

这个疑问盘旋在许多人脑海里,无数无形的手已经纷纷伸向华国,想要一探究竟。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被大片黄|­色­沙海覆盖的西南更是热浪重重。

西南区长卫家明正以惊骇莫名的目光看着自己那个变得有些陌生的儿子:“阿旭,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旭把一叠照片扔在卫家明桌上,一点都没了往日那好儿子的模样:“你玩也要玩得节制一点,徐朝义那家伙值得你那么信任吗?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我不是一直找人盯着他,你还不知会被他抓住多少把柄!你看看他底下的产业,黄赌毒三样,只差没沾毒品了。”

卫家明看着那些主角是自己“艳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些照片你哪来的?”

卫旭冷笑:“徐朝义找人拍的,不过他找的人刚好是投靠了我的人而已,这会儿是拿不到了。还有,他其实是三叔的走狗,准备在七月那场大会把你拉下来——你还当他真的掏心掏肺对你?”

卫家明的资质在几个兄弟之中不算好,只不过卫家讲究长幼有序,卫老爷子护短归护短,在这事上还是拎得很清的。从卫家明出生开始,整个卫家都在为他铺路,要是有了对卫家明不利的事件出现往往还会让其他人站出来顶缸。正是这种倾举家之力捧高一个人的做法,让卫家明有机会坐上西北区长的位置。很不幸,头脑比卫家明好很多的卫家奕就在前几年被迫替卫家明背了一次黑锅,被迫接受革职处分。

卫旭记得在“梦”里,这个四叔就没少给父亲下绊子。可惜父亲被拉下来后也没有轮到他、更没有轮到三叔四叔,而是直接由他这个长孙接了上去。当然,也被迫接手了一堆烂摊子。卫旭不太清楚“梦里”自己到底要面对什么,但从现在这些事看起来,那些日子一定是万分艰难的。

既然他接到了“梦”的警示,那就绝对不会让历史重现。

卫旭看着自己的父亲,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话:“妈妈死了很多年了,爸你也该找个伴了。依我看赵家的赵姨不错,虽然带着个女儿,但看起来还非常年轻漂亮的。家里没个厉害的女人真的不成,爸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帮你去跟赵老爷子说。”

卫家明终于忍不住开口大骂:“说的什么混账话!”赵老爷子那个小女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她因为发现前夫在外面拈花惹草直接把她前夫的下面废了、提出离婚,由于她前夫家里越来越不行,也不敢吭声,遮遮掩掩地把这事揭过了。听到卫旭要自己娶那样的女人,卫家明能不急吗?

“既能管住你的下半身,又能让你积极争取保住自己的地位,一举两得的事爸你怎么能不同意?”卫旭说:“刚刚我问你的意愿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这件事我已经和爷爷说了,他也同意了。作为你牺牲自己和赵家联姻的回报,爷爷会把四叔和卫阳、卫敏都送出国,再也不让他们在暗中捣乱。”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卫家明指着卫旭鼻子大骂。

卫旭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卫家积弊太多,他不得不下狠药把它治一治。

没看见卫家落后了多远吗?霍家已经和最高首长那边越走越近,霍继海隐隐有了接班人的苗头;这几年刚崛起的莫家也在西南做得风生水起,只要没出大篓子,它会慢慢成为新兴家族的领头人;钟家、张家、方家这些老系家族都是相互交好的,地位稳如泰山。

就算不谈家族发展,就谈在西北的作为,卫家有哪样拿得出手的?本来西北也有不少好项目可拿,可惜自己父亲眼睛被人带歪了,没看见西北藏着的金子,反而被徐家用一点小钱砸出的虚假繁荣蒙蔽了双眼。继续任由自己父亲这样掌舵,卫家恐怕辉煌不了多久了。

和赵家的联合已经迫在眉睫!卫家需要赵家在军方的影响力相助,真正地把西北开发好。

他也需要……他也需要做更多的事,去压下心底那永远无法如愿以偿的渴望。

他早已清楚既然生在卫家,就不能奢求亲情、友情、爱情,只能用最果决的手段斩断拦在前方的无数经纪。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要知道小时候他可是常常地死死抱着父亲不让他另娶他人,父亲也曾经把他疼进心里,直说:“不娶不娶,谁也不娶。”遇见小小的莫凡时,他还直接把莫凡抱回家跟父亲说:“爸!你不用找别的女人生弟弟了,我帮你找了一个,你看看是不是老可爱老可爱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将会给莫凡家里带来痛苦,只是不想别人来打扰自己的小家,单纯地想把父亲和小莫凡都留在自己身边。

被那场“梦”扼杀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卫旭已经不愿去回想曾经美好如今却已经支离破碎的天真愿望。

他只能坚定地认为:父亲永远是那个疼他爱他的父亲,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莫凡永远是那个黏他依赖他的小莫凡,无论他离自己有多远。

这是他唯一可以保有于心底的东西。

父子俩的对视终于在卫家明愤怒地把桌上所有杂物扫到地上后结束。

卫旭转身大步迈出门去。

那步伐急促得失去了他成年后的从容,仿佛再多呆一秒他心底压抑着的痛苦和煎熬就会爆发。

无论是首都爷孙俩的愉快交流或者是墨海父子俩的尖锐交锋,莫凡都是不知道的,他心里正为近陆海星的面世而欣喜!

莫平和蒙奈佳立刻就要走马上任,西边那儿他们除了“从内部突破”外还没找到好办法,这个消息简直给他送来了枕头:对于西南这个旱灾高发地,近陆海星的作用并不比在东北小!只要“海星”落户西南,他一点都不怕西边那一块不加入进来——除非他们想继续为了小小的水源频频恶斗。

在西南呆了三年,跑的地方也不少,莫凡最清楚对于相对落后的地区最要不得的就是摆出“救济”、“施舍”的姿态——碰上讲尊严一点的会觉得你在侮辱他们,碰上没脸没皮的会觉得这是不劳而获的好机会。最好的办法还是拿出大哥的气派来,用实际情况展示给他看:瞧着吧,跟着我有­肉­吃!

郑老生前留下的八字方针就是“共同发展,和平崛起”。共同发展是对国内和友邦而言的,和平崛起则是指华国应该在国际上摆出的姿态。这方针莫凡和霍劲在“未来”就已经掰碎糅合仔细分解无数遍,早把这个最高准则刻进骨子里了。

共赢思想无论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莫凡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西南可以借着“海星”这股东风做什么,然后开车到市政找自己的父亲。

莫建东正好有事出去了一会儿,莫建东的秘书立刻把莫凡放进了办公室,给他倒了杯水。

莫建东很快就回来了,看到莫凡来了,就让秘书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坐到位子上:“小凡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爸你应该也想到了的。”莫凡说:“七月你去北京时一定要争取让‘海水淡化技术’落户西南!”

莫建东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这事他肯定会争取。只是莫凡三年前和霍劲闹翻,莫家和霍家的关系也僵住了,三年来甚至有过几次争端,虽说每次的结果都是双方痛快改过,他也不觉得这是在针对对方,可霍家那边心里能没有疙瘩吗?种种迹象表明,除了最高首长那边外,拥有这个技术的话语权的就是霍家了,如果霍家不同意将技术给西南,他也没办法。

莫建东说:“我会尽力争取。”

听出莫建东有些担忧,莫凡开始坦白他今天真正要跟父亲说的事:“爸爸你是不是把霍叔看得太差了?霍叔不是会因为私事而影响公事的人,他也看得到西南有多需要它的。”

莫建东这几年已经被训练得异常敏锐,很快就抓住了莫凡话里最关键的地方——莫凡对霍继海的称呼还是“霍叔”。

莫建东不说话,盯着自己儿子直看。

莫凡也不露怯,直接和莫建东对视。

最后还是莫建东先沉不住气了,他抬手给了莫凡一记爆栗:“立刻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瞒着家里什么!”

这指节敲上来的力道可真不轻,莫凡捂着脑门龇牙咧齿:“疼!”

莫建东才不会被他混过去:“快说。”

莫凡一手继续捂着脑门,一手移着椅子后挪,挪到莫建东够不着的地方才小心翼翼地说:“爸,其实我和霍劲还在一起。”

41、调任西南(上)

七月的首都艳阳高照,不时有蝉鸣声在高峭的行道树上传来。霍劲就在那阵阵蝉声之中出示自己的证件,踏进了坐落于首都核心位置的松柏园。

松柏园是最高首长以及首都几位排得上号的大佬们携家眷入住的地方,本来霍老爷子也有资格住进来,但霍老爷子一向非常有­性­格,直接说老地方住惯了不想搬。

霍老爷子的兄长当年也是华国开国元勋之一,手里的军功那得一把又一把地算,而霍老爷子又是政坛里刚升起的一颗新星,霍家的“一文一武”连开国那位都赞誉有加。后来兄长去世后没有留下后代,霍老爷子也没去顶军中的位置,霍家慢慢就淡出了军方。

不过虽然没再抓住军权,人情面子还是在的,所以霍凛到了军中也能混得顺风顺水。

这也是“未来”里的霍家能在短短时间内重新恢复元气的原因。

下车后静静地看了眼沉穆而庄严的松柏园,霍劲大步迈向最高首长的居所。作为整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最高首长的住处并不奢华,横看竖看也只有保护措施比别的地方好。

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接见。

霍劲把名字报上去,很快就被人带到书房,最高首长一见到他就露出笑容:“阿劲是吧?坐。”

霍劲依然拉开椅子坐在最高首长对面。

最高首长是郑老的“学生”,这件事算是公开的秘密,没人能把它搬到明面上讲,但最高首长从行事到做人,无比彰显着他的“郑派”本质。对上郑老晚年最看重的后辈,最高首长也没有遮掩,他叹息着说:“海星马上就要正式面向世界了,老师如果多活三年,遗憾应该能更少一点。”

霍劲说道:“郑老并不是带着遗憾离开的,他知道您会延续着他的信念走下去。”

最高首长说:“我毕竟也老了,老师最期盼的是我后面那一位,还有你们这一代。”

霍劲安静地听着,他知道重头戏还在后面。

最高首长果然说出了霍劲最想听到的消息:“七月过后我就将你父亲调进首都。这些年你父亲的改变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说中南洪灾之前他是个只会­干­实事的好官员的话,现在他已经具备了当个好领导的资质。”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霍劲愉快地回应:“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最高首长继续说道:“我把你找来要商量的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能总在体制外逍遥自在——都放任你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真正进来吧?”

换了其他人被最高首长关心这种问题,恐怕早就高兴坏了,可霍劲不是其他人。在“未来”里他面对这位长者的次数也不少,他在“未来”就曾经认真研究过郑老和最高首长的所有举措,然后坚定地把霍家带上这艘稳妥行驶了将近三十年的大船上。只不过那时他做的都不是明面上的事,霍家也没有如今的好气象,唯一相同的只有坐在这里交流的人。

霍劲脸上的惆怅神­色­一闪而逝,仿佛从未显现。他点点头说:“是的,首长,我也有这个意愿。”

最高首长问道:“那就先给我说说你的具体想法,你下一步想去什么地方?”

霍劲想也不想就给出答案:“西南。”

最高首长有些诧异,惊讶地看着霍劲:“我记得你和莫家有过节。”小辈的斗争虽然很少传到他们这种层次的人耳里,可莫凡和霍劲当初都是时常在郑老跟前出现的后辈,他当然多了几分关注。明眼人都知道三年前他们肯定结下了大梁子,否则怎么会闹到莫凡退学的地步——莫凡能进首都一高靠的可是霍家的关系,霍家不点头谁敢开除他?

霍劲选择去西南,这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霍劲的理由无比地冠冕堂皇:“西南最需要‘海星’。”

最高首长没话说了。要把“海星”带到西南,最适合的人选无疑是霍劲,因为他对近陆海星的了解远胜于任何人,而且他对保密工作这一块驾轻就熟,交给他比交给任何人都要放心。

不是他们自私不愿外传,当年杂交稻技术成熟,华国就有着“全球共享”的想法。然而当华国将杂交稻技术传授出去后,却有大量刊物无授权刊登杂交稻研究成果,造成“杂交稻非华国原创”的困窘局面。

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海星”技术属于华国——因为它本来就由无数华国人的心血哺育而成。

想要技术?可以,拿出足够的筹码来换。

这种利益扯皮摆到明面上来谈确实有失大国风范,可华国现在还不是“大国”不是吗?它还是只小白兔嘛。

霍劲从加入海星计划开始就拼命向郑老灌输这种想法,郑老当面老骂他“小家子气”,转头却还是和最高首长谈过这个问题。华国现在确实不适合太清高,该拉下脸来争取的利益必须去争取。

“海星”是华国的!

最高首长点点头说:“这个问题会摆在接下来的会议里讨论,如果果真要在西南筹建海星工程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会是第一负责人。当然,明面上会给你另一个职位,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霍劲起身告辞,出了松柏园,叫自家司机慢慢绕着远路开回霍家。

细微的兴奋在他心底缓慢萌芽。

本来他还想迂回一点,通过“海星”那边迂回地申请调往西南,现在得到最高首长直接首肯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早前他们就商量过了,莫凡虽然还没毕业,可凭他在西南大学的人脉,想要拿一个特批推荐是很容易的。

只要莫凡也加入西南的“海星工程”,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有的是。这是他坚持的,都把“海星”弄出来了,再搞异地恋多不好?

地下恋他不反对,可“地下”到连面都见不着就太不人道了。霍劲严肃地和莫凡商量过这个问题,最后“商量”到床上,莫凡终于咬牙说:“只要近陆海星完成了,就可以想办法在一起。”

虽然还不是真正的携手,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眼下他们有太多要做的事,还没办法分出心来应对舆论的压力。就算他不在乎,莫凡能不在乎吗?如果莫凡真能一点都不在意,三年前也不会提出“分开”了。

要知道莫凡在“未来”就是被各种传言弄得声名狼藉,也因为自己和父亲背负的恶名而不愿再回莫家,只敢暗暗相帮。有谁能比莫凡更清楚地体会过“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所以霍劲不准备逼得太紧。

霍劲转头看着繁忙的首都。

如果说洛兴有一张年轻的面孔,那首都则是成熟的。它周围依附着五个同样繁华的“护卫”城市,经过开国数十年的飞速发展,巨大的产业网络以首都市中心呈辐­射­状延伸至它的“护卫”身上,宛如被安上了强劲有力的心脏,迅速向全国输送着足以让各行各业焕然一新的“新鲜血液”。

比如网络娱乐的发展。最近凌辰推出的网游这几年已经抢占国内大部分市场,在国际游戏展上也大获成功,有几款游戏早就被日韩和欧美地区分别代理出去。而莫凡在网络上伸出的手十分隐蔽,就是他的小叔莫建礼建了目前最大的中文文学网。莫建礼还说服胡老先生网络文学说话,并设立了奖金丰厚的年度优秀网络作品奖,更了不得的是这个网站已经与远东娱乐签订了长期的影视改编合约,重重诱|惑之下,莫建礼的文学网逐渐壮大,大有独占网络文学鳌头的趋势。

这都是他们把别人走过的路去芜留菁,再把它们交到适合的人手上。

也许这会有“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嫌疑,但霍劲没太愧疚。就华国目前的形势而言,即使他和莫凡不下手,这些行业也会落入其他家族的手里。从古到今,“家族式政治”这种默认的规则在华国都不曾改变,只是当权的家族有些不一样而已。

而且他们也没耐心等华国慢慢长大,他们需要更快一些,快到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心生畏惧。

如果那些人害怕得狗急跳墙,做出点不该做的事,他们也不介意反击回去!

霍劲闭上眼,让自己的脑袋休息了一会儿。

司机依言在首都绕了大半圈才把霍劲载回霍家。

日已西斜,霍家笼罩在一片光华灿烂的晚霞之中。即使临近夜晚,漂亮的园子里依然苍翠满目、翠碧盈盈,看起来充满生机。

这回大黑居然没有出来迎接,霍劲不太习惯。他打开门走进去,大厅依然没有大黑的身影,正奇怪着呢,他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老爷子催促的声音:“好了没有啊?你到底行不行?看起来不怎么像样。”

霍劲有点惊讶,自家老爷子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说话?刚准备进去一探究竟,里面就响起了另一把声音:“怎么可能不像样?我可是特意跑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才研究出这种做法,以前吃过它的人都说像极了。”

老爷子哼哼两声:“你找的那些人能和我比吗?我有时候可是一天吃两顿的。”

这两个在斗嘴的人是老爷子和莫凡!

霍劲忽然有些无法动弹。

这种场景他并不是没见过的。

在那个“未来”里老爷子病得昏昏沉沉时会念叨着想吃­奶­­奶­做的碗糕。偏偏­奶­­奶­的手艺似乎又特别好,谁都做不出她那种味道,后来莫凡知道了,尝试了无数方法,终于找出最近似的做法。老爷子口上说不欢迎莫凡,其实挺喜欢他了,只是还在嘴硬而已。

偏偏莫凡心眼太实,别人说什么他都当真。

霍劲站在厨房外,隔着门听那一老一小说话。

莫凡的声音轻快中带着几分愉悦,那是真开心时才会有的;老爷子的语气虽然还有些嫌弃,不过明显是闲着没事瞎挑刺,说着玩的。

莫凡怎么会突然登门造访?瞧这架势,他似乎是在……讨好老爷子?

——而且还讨好得很成功。

42、调任西南(下)

莫凡敢上霍家当然是有原因的。西南想要“海星”,他往霍家跑就再正常不过了,不跑怎么符合他这三年厚脸皮咬着霍家不放的形象?为了利益不要脸皮才是他的“本质”。

所以莫凡跟着父亲来到首都,马上就往霍家跑。

今儿霍家的佣人都休假,霍老爷子正准备打电话让酒店送点晚餐过来,莫凡就来了。

霍老爷子其实也挺开心,他那两个孙子以前都跟他不太亲近,霍凛不用说了,直接连家都不会;霍劲还算好一点,这几年总算比较贴心,不过要盼着他跟同龄人一样还是不太可能。至于关系远一点的,在自己面前就更放不开了。像莫凡这么个敢跟自己耍嘴皮子,又能乐颠颠跑厨房给自己做饭的晚辈,霍老爷子还真找不着。

于是就有了霍劲看到的那一幕:莫凡、老爷子和大黑其乐融融地挤在厨房里斗嘴。

莫凡最先注意到霍劲的存在,也看见了他脸上的一丝惘然。他知道这种表情以前也常在自己脸上出现,而霍劲一旦发现就会立刻把他拉回现实里,因为尝试去对比“未来”和“现在”会是非常难受的事——“现在”有多快乐,“未来”就有多伤怀。

所以莫凡第一时间笑了起来,朝有些出神的霍劲打招呼:“霍少回来了啊?”

霍劲当然很快就回神,他也露出笑容:“莫少怎么来了?”

霍老爷子不打算听自家孙子和莫凡故作生疏的交流,直接把莫凡做好的碗糕端走了。别的不说,这莫家小子在下厨方面还真有一套啊,味道没尝不知道,这香软松绵的卖相还真有点像早逝的妻子做出来的。霍老爷子平时多强硬的一个人?妻子死后从来没把想念挂在嘴边,也没想过再娶。三个孩子当时都十几岁了,已经过了承欢膝下的年龄,霍老爷子当然不会和他们说起心里的想法。

霍老爷子对着那再普通不过的小小碗糕,心底蓦地生出一种暖洋洋、软乎乎的感觉来。

就当多一个孙子吧!

厨房这边只剩下两人一狗。

莫凡朝霍劲张开双臂,笑眯眯地说:“惊喜吧?”

霍劲­干­脆利落地抱上去,来了个重逢的短暂拥抱。莫凡的改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至少对于争取增进彼此关系这方面就变主动得让人惊喜,这种意外的收获让霍劲觉得这几年的分别简直是物超所值。

这里毕竟是霍家,他们也没有做出逾矩的举动,抱过以后就立刻分开。莫凡把霍劲推出厨房,开始给霍劲开小灶,其实霍劲很好养的,不挑嘴、不拣食,做什么他都吃。只不过霍劲口味偏淡,稍稍加点辛辣都会受不了,误吃以后那眉头皱得……啧啧,莫凡有种想亲手喂霍劲吃辣味的冲动。

跟霍劲呆久了,他­性­格里的恶劣因子似乎也开始冒头。

——不应该啊不应该!

——要不在他最爱的蒸鱼里面加点泡椒?

莫凡无耻地向一直呆在自己旁边的大黑发问:“这主意不错吧?”

大黑摇摇尾巴,表示无条件赞同莫凡的话。

莫凡的心情十分愉快,马上行动起来。

等莫凡把菜端出去,霍老爷子早就把碗糕解决了大半。

扫了一眼全是按照霍劲口味来的菜­色­,霍老爷子更满意了,不过他当然不会明着表露出来,这老头子已经恢复一贯的硬气姿态:“花这么多心思在下厨上面,能有什么出息?难道你以后准备当个厨子?”

莫凡气得乐了,这不是吃了东西嘴巴都没抹就开始翻脸吗?但莫凡以前也不是没被霍老爷子这么敲打过,这会儿脸皮厚了不少,自然是不在意的,他笑笑说:“当个厨子有什么不好?职业还有贵贱了?不带这么瞧不起厨子的。”

霍老爷子被他堵得没话说,转头瞧向霍劲。

霍劲一脸“食不言寝不语”的端正样,举着筷子一个劲地夹菜吃。

孙子都表明姿态不帮腔了,再继续找茬不是自讨没趣吗?霍老爷子悄悄拍了拍一不小心吃撑了的肚皮,脸上仍然是一脸不赞同:“少在这嬉皮笑脸,如果你自己不争气,就别怪以后别人看不起你。”

他指的当然是莫凡和霍劲日后在一起的事。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如果莫凡表现得一滩扶不上壁的烂泥,别人会怎么说?像现在莫凡的名声不太好,他和霍劲对上时别人会觉得是他太没眼­色­,自己找虐。

虽说他们现在玩得乐在其中,但以后呢?以后他们也不在乎吗?

霍老爷子紧盯着莫凡的表情,等着他回应。

莫凡心中一暖,这其实是在为他想了。

这个口硬心软的长辈向来最重情——如果他不重情当年就不会让霍继海把门第相差甚远的老战友的女儿娶过来,如果他不重情当初就不会被杨家的算计得手……只是他不习惯把他的感情摆到嘴上,所以有时候会显得那么难以接近。

莫凡乖乖地点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霍老爷子这才满意,他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了。”

莫凡给自己盛好饭坐到霍劲对面,离得远远地。

瞧见霍劲把筷子放到他最喜欢的蒸鱼上面,莫凡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容,不过很快又把那笑敛了起来——不能得意太早!以霍劲那人­精­­性­格,多看两眼肯定会暴露的。

莫凡赶紧低头,扒饭扒饭。

可惜这才来伪装已经太迟了,霍劲哪会错过他刚才的表情?霍劲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筷子间那块清­嫩­鱼­肉­,琢磨着里面有什么古怪。

以莫凡的­性­格,最大的恶作剧也只是在鱼里加点料吧?

难得莫凡起了这种玩心,霍劲当然没忍心让失望,他直接当作没瞅见古怪,把鱼­肉­送到口里。

以莫凡的厨艺,这鱼的口感还是很好的,就是辣,虽说泡椒被莫凡煞费苦心地移走了,可它的味道渗入了­肉­里,入口时还没什么,缓过神来舌头和喉咙都是火辣辣的。

霍劲本来就对辣比较敏感,咽下后立刻就觉得那感觉比自己想象中难受,火烧一样的灼痛在喉咙里始终没法散去。

如果只是被辣了一下,霍劲肯定会叫嚷着要让莫凡负责,真难受了,他反而把那种感觉压了下来,笑着说:“味道还不错。”

莫凡一愣,自己扒拉了一块送到嘴里,这才发现霍家这种泡椒似乎比他想象中要猛。他立刻奔去给霍劲倒了杯牛­奶­:“你傻的啊!吃不了辣还不吐出来……”

霍劲也不客气,就着莫凡喂过来的牛­奶­喝了几口缓解掉喉间的辣意,顺势抬起头啄了一下莫凡凑得挺近的嘴­唇­。

双­唇­亲昵地碰在一起数秒,偷腥般闪电分开,霍劲幽黑的眼睛盯着莫凡直看:“我喜欢你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难得你想跟我玩情-趣,我能不满足你吗?”

莫凡显然又被霍劲的厚脸皮戳到炸了:“你才玩情、趣!”

霍劲又在莫凡脸颊偷腥一记,一脸无所谓地笑了起来:“我玩你玩还不都一样。”

莫凡捏紧手里的玻璃杯。

他很想泼这家伙一脸牛­奶­怎么办!

眼看莫凡濒临炸毛状态,霍劲把话题引到自己调任西南的事上面:“只要大佬们达成了统一意见,确实要在西南搞海星二号的话,我去西南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莫凡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微微笑了起来,亮出漂亮的小虎牙和脸颊两边的酒窝,表情有点小­奸­诈小得意:“那我这个西南小衙内,是不是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打压霍家太子爷了?”

霍劲挑挑眉,说:“你最好能打压得成功一点,不然给人挑出错来的话,我要是不好好‘回报’你可对不起我们现在的敌对关系……要不这样吧,为了鼓励你‘打压’得更用心,以后你成功一次,我们来几次温柔的,做到你爽为止;失败一次,我们来几次激烈的,做到你哭为止?”

莫凡:“……”

他还是很想泼这家伙一脸牛­奶­怎么办!!

戳莫凡炸毛点这事霍劲早就­干­得非常熟练,见势不妙立刻就认真说:“我们其实也不用太刻意,反正有老矛盾摆在那,我们怎么相处都会被人看出点不对盘来。也没人真想着要看我们在明面上撕破脸,圈子里的人见了面哪个不是和和气气的?像我现在见了面也喊卫旭一声‘世兄’,怎么不见有人觉得霍家和卫家是一系的?所以太刻意反而不好,我们自自然然地相处就成了——别人说不定还夸你成熟了。”

莫凡点点头。

这三年他的做法一直在向张习远他们靠拢,目的是要给自己打上和张习远他们一样的“恶少”烙印——这样一来,有些事做起来就没那么突兀。事实上家里混到他们这个层次的“衙内”根本很少把冲突摆到台面上来,就连张习远那么直肠子的人都能装上一会儿,他还真没必要每次见面都咬着霍劲不放。

两人又就着以后在西南的“相处策略”商量了一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莫凡还要赶回莫建东落脚的招待所,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大黑本来一直趴在一边听他们聊天呢,眼看莫凡要走,不舍地蹿起来绕着莫凡转圈,莫凡蹲下去搂着大黑的毛茸茸的脑袋,用脸颊蹭了蹭它的脖子:“大黑乖,很快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到时候我把小黑介绍给你认识。”

大黑似乎能听懂他的话,高兴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臂。

莫凡觉得即将到来的未来美得像一场梦,心里的快乐好像已经满得要溢出来一样。

如果这是场梦,那他就不醒了。

43、小镇梅岩

梅岩是西南沿海的一个小镇,下辖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小村庄,人口却不多,男女老少加起来都还在两千左右徘徊。它是西南最南方的镇子,民风十分朴实,至今还有“赶集”的传统:每逢二、七日各个村子的人都担着海产、带着­干­货往梅岩跑,外地的商贩也会在每个月这几天把货物运过来,当天卖完当天走,顺便把这儿的海产、­干­货带走。

霍劲抵达梅岩时是八月的第一天,没碰上集日,整个梅岩冷冷清清,几乎看不见人影。这次他没有带任何人,只带了几乎跟人一样大的大黑——在外人面前大黑是非常凶狠的,它警惕地看着每一个接近霍劲的人,看起来是只非常护主的忠犬。

作为霍家的第三代,霍劲被安排到梅岩这种地方是很不可思议的——尤其是在他父亲霍继海刚刚调入首都的情况下。

不过脑筋好使些的人稍微一想,恐怕就明白这跟“东北十月初开始供应淡化海水”这件事有关:西南可是旱灾高发地区,别说耕地了,就连牧草面积也几乎每年都会减少。这对依靠农牧业生存的西南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所以东北需要水、西北需要水,西南更需要水。

林光颐今年退休,提名莫建东继任西南区长,七月的全国大会直接把莫建东也带去了。林光颐和莫建东跑了好几趟霍家和最高首长的秘书家,希望能为西南争取到海水淡化技术。

霍劲这时候到西南自然是为了把海水淡化技术带过来。霍莫两家的矛盾虽然没有摆在台面上,可首都圈子里都是心知肚明的,因此没给霍劲一个真正可以施展能力的职位很容易理解:本来这个技术既要严格保密、又要真正落实就已经很困难了,再让霍劲在这种事上分心有什么好处?还是给霍劲安排一个轻松点的职位最适合。

梅岩再往南就是连接南海的三花海峡。三花海峡散布着大大小小近百个岛屿,其中最大的三座岛屿互为犄角般分布,从空中俯瞰时形状都神似桃花,只不过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半开未开、一朵已然吐蕊,三花海峡因此而得名。

由于周围暗礁过多,岛上又是一片片­祼­岩,三花群岛上没有居民,只有西南小部分军队还留驻在上面。

这就是最适合做“海星”实验基地的地方,只不过开始时研究团队的生活条件会艰苦一点而已。

这次的建设任务依然分别从五个军区下辖的部队分别抽调,交叉负责每个“侧管”的建设,就算有人能从五个军区的人套出话来也很难拼凑出完整的“海星”构图。同时也预先做了许多­干­扰措施,防止别国卫星偷Pāi。

可以说“海星计划”的保密措施做得格外严密,再­精­明的窃贼也无法从这重重防备中拿到它的资料。

根据海外传来的消息,外媒似乎已经在某些人的示意下蠢蠢欲动,想要以舆论的力量“规劝”华国拿出海水淡化技术。

做梦!

霍劲冷笑。怎么不见他们“共享”那些比华国领先的技术?怎么不见他们把先进武器拿来给华国用?

­肉­包子打狗的事做了一次就够了,有过杂交稻的教训还要继续“共享”,那不是犯傻吗?

霍劲没落单多久,梅岩镇的镇长苏广南带着人就找了过来。看来也打听过霍劲的来头,苏广南带着西南乡音的嗓子听起来十分热情:“霍少,我们准备了一席酒菜给你接风!这里不比首都、洛兴那些大城市,没什么好菜,只有些新鲜的海味。”

霍劲也不拒绝,跟着他们去赴宴。

梅岩这小镇子根本没有像样的饭店,即使是镇长做东也只选出一家空间相对大一点的小馆子,腾开了所有小桌小椅摆出张大圆桌。

不过菜­色­确实很丰富,都是内陆地区很少能吃上的海产,肥美的鱼虾、贝类,蒸焖炒炙都有,汤粥也齐备,吃海鲜时必须喝上两口的米醋和白酒也都备着,虽说卖相都不怎么样,闻起来却还是挺香的。

苏广南热情地为霍劲斟酒,边给霍劲介绍西南沿海的特­色­菜。

这次霍劲被安排为梅岩最南端那片的乡长,可谁能真把霍家太子爷当个小乡长?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其实苏广南已经接到消息,新上任的西南区长的小儿子莫凡会来这边当“实习村长”,好巧不巧,这位小爷“实习”的村子也在霍家太子爷管辖的那一代。

苏广南那叫一个愁啊。

西南现在是莫家的天下,顶多再算上张家、林家,可他们都是连成一气的!听说莫家和霍家不对盘,那位莫家二少放着洛兴不呆,急着赶着地跑来梅岩这种小地方,肯定是想仗着自己在西南的优势跟霍家太子爷过不去吧?

两位大少要斗,他们这些小人物能怎么办?站哪边好像都不太可行。

苏广南只能暗暗祈祷未来的明争暗斗不会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只要把他们好好地哄去南乡那边,接下来的事他就可以当看不见了。

苏广南很庆幸两位大少抵达梅岩的日期没有重叠。光是想想那场景都让他头皮发麻了,真碰上了还不把胆子都吓破?

在心里抹了把汗,苏广南没话找话地向霍劲介绍起南乡的情况。

南乡已经是梅岩最接近三花海峡的地方了,有几个村子直接靠海,大半村民以捕鱼为生。南乡左右有延绵不断的峭壁,底下都是危险的暗礁,素有“魔鬼海岸”的恶名,所以梅岩这边离西南海港有点远,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这边虽然不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却也鲜少有上派的官员下来——因为太穷了。

霍劲一路看下来倒是不觉得梅岩镇的生活条件很差,至少房子都盖得整整齐齐,据说是苏广南前几年上任时去外面讨来个建筑成本经济实惠而又隔热防寒的房屋设计方案,挨家挨户动员下去建成的。现在的梅岩一眼瞧去那是一溜的蓝瓦面尖屋顶,墙壁也统一刷成偏黄的颜­色­,每家都建得不高,但看着舒服。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至少梅岩这个地方非常让人满意。

霍劲甚至生不出开发这里的想法,打心里希望这淳朴而又处处有着开拓­精­神的地方能把它的优点保持下去。

选择梅岩作为接下来几年定居的地方,霍劲是和莫凡商量过的。莫凡那家伙为了找好食材早就悄悄来这边溜达过,他现在都还定时派人过来收海产,只是不忍心破坏了这边的好才没让人把这地方传扬出去。

莫凡一听到近陆海星研发成功的消息,首先就想到了梅岩这个被他私藏的好地方。

无论莫家发展到什么程度,莫凡追求的仍然是最简单、最宁静的生活,他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住他想要的幸福快乐。

所以他卖力地游说霍劲到梅岩镇。

听到莫凡把自己也规划到他的未来里去了,霍劲自然是打心里高兴。

梅岩这地方也确实很妙,它虽然不是海港,却也有几条海路通向三花群岛,他们从这里去“基地”也很方便,而且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眼睛不多,即使被盯上了也很容易摆脱,从哪方面来讲都是很适合他们的去处。

霍劲很和气地和苏广南等地头蛇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一点太子爷的架子都没有。

苏广南暗暗惊讶。

苏广南可不完全是乡下人,他也是考出去念过大学、见识过不少东西的,对国内大势也非常留心。

七月的全国大会一完,最大的职位调动有两个,一个是霍继海进首都,梁立新继任中南区长;一个是西南区长林光颐退休,莫建东顶上。有些不对盘的霍莫两家都算是七月里的赢家,而霍家占了大头——最高首长的意思是把霍继海当继承人看了,中南有依然由“霍派”的梁家接手,霍家简直是如日中天,崛起之势无人能阻挡。

所以霍劲展现出来的这种温和让苏广南吃惊。

不过很快地,他又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要是霍劲是个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二世祖,霍家早被他拖累了,哪会有现在这种盛况?这就是世家子该有的气度!

相比之下,莫家这个新兴家族养出来的儿子名声那么糟糕,恰恰说明了莫家少了霍家这份世家底蕴啊。

苏广南就这么给即将到来的莫家二少下了定论——当然了,他越是往偏里想,等他见到莫凡时就会越震惊。

吃饱喝足后休息了一会儿,霍劲就跟苏广南说准备自己去南乡。苏广南再三要求同行不果,只能目送霍劲带着他家大黑坐上来时的车离开镇中心。

莫凡那家伙既然那么喜欢梅岩镇哪会没有提前准备?他在苏广南“规划建房”时就和苏广南打过交道,用刘恒的名义在南乡搞到地皮建了几栋房子,算是给自己预留的小窝。听到霍劲果真可以来梅岩这边的消息后,莫凡就直接把其中一栋房子的钥匙给了霍劲。

看着车窗外飞驰的草原风光,霍劲微微地笑了起来。

和莫凡一起呆在南乡的日子啊……他已经有点期待了。

44、小镇梅岩

莫凡到梅岩的次数实在不少,但以“莫家二少”的身份过来还是第一次。倒不是他以前故作神秘,而是对于喜欢的地方他没必要摆出那种“恶少”派头。

这几年莫凡在西南做的事不少,有些算是与人为善,交的朋友不少;有些却是断人财路、绝人念想,得罪的人更不少——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他“二少”,背后喊着喊着就成了“恶少”。

莫凡笑眯眯地走下车,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苏广南。

不能怪苏广南大惊小怪,突然发现传闻中劣迹斑斑的莫家二少原来是自己的“学弟”,而且还是曾经和自己聊过梅岩发展方案、帮自己跑过几次腿要房屋设计图的好学弟,他能不吃惊吗?这三年莫凡光是到他家蹭饭都蹭了十几次,他愣是没把他和“莫家二少”联系起来。

怪只怪“莫家二少”出现在媒体上时跟平时那邻家少年的乖巧模样完全不一样,而且苏广南比较喜欢看成文的东西,不太关注照片,所以他认不出莫凡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名字相同,苏广南根本把它当重名了,毕竟莫姓和凡字都不算太特殊,哪会往那上面想?

看着莫凡脸上有些狡黠的笑容,苏广南知道自己是被他蒙了三年。于是给“莫少”的接风宴可以散了,直接转去苏家搞家宴。

苏广南倒是没怪莫凡不坦诚,毕竟莫凡也没刻意隐瞒,只是他没去追问莫凡的家庭情况而已。现在他不用愁着莫凡和霍劲掐起来要站哪边了,以他对莫凡的了解,外边传的霍莫两家交恶说不定也不像表面那么狠。

和莫凡聊了一会儿,苏广南反复叮嘱莫凡不要和霍劲闹得太僵才放他去南乡。

莫凡是特意错开集日过来的,到南乡时已经是八月四号下午。这会儿霍劲已经在南乡呆了两天多,每天得了空就带大黑出去溜达,靠着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已经和那个南乡小村落的村民们混了个脸熟。

这个语言天赋非常好的家伙甚至已经能蹦出几句西南话和人交流。

莫凡跳下给自己搭便车的小三轮,沿着鹅卵石铺成的村路走到给自己准备的小窝时,就看到霍劲倚着外墙看大黑被一群村里的孩子围着玩。

南乡地广人稀,每家每户都带着小院子,里面可以种点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再在旁边搭座棚子养几只家禽,也算是能自给自足了。更常见的是院子里晒着一溜的海产,一只只在箩筛里蜷成小弓的虾类、一串串拍满海盐腌制着风­干­的鱼类,应有尽有。当地人都有去腥去臊的土法,所以走在村头村尾都不会有难闻的味道,吹来的海风里反而还夹杂着风­干­海产的甘香。

莫凡很喜欢这种气味。

也喜欢这里的宁静。

他停住了脚步,远远注视着安静地倚在那儿的霍劲。

这样的霍劲以前很少出现,莫凡仔细想想,也只有“未来”刚见面那一回。那时霍劲坐在沙发上给大黑喂食物,他的动作很慢,大黑也吃得很慢,一人一狗似乎都在缅怀着什么——那种细微到无形的感觉谁都只敢缓慢咀嚼,不敢大口吞咽,好像很害怕一下子吞下去就再也没有了。

那时候莫凡觉得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总是小心翼翼,不忍心把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一下子做完——因为那种微薄快乐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锥心刺骨的痛。

然而霍劲那个人把自己藏得很深,很少把真正的感情流露在外,至少除了意外撞见的那一幕外莫凡就再也没见过霍劲的那一面。

眼前的霍劲和初见时同样安静,那神情却又有些不同:他看着大黑被几个孩子又搂又抱却不能反抗的委屈模样微微地笑着,似乎这种简单的小事已经能让他很开心。

顺心的时候怎么样都能开心。

莫凡觉得最近心被某些情绪溢满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让他想要沉溺下去。

笑容不知不觉地攀上­唇­角,他重新迈开脚走过去。

这时大黑似乎心有灵犀地发现了他,它劲道十足地甩了甩头、摇了摇躯­干­,那有力的幅度把围着它的孩子吓开了。

莫凡还没反应过来,跟半大少年一样身形的大黑已经朝他跑来,奔跑带来的冲力直接把他扑倒在地。比“未来”年轻了七八岁的大黑因为常常被霍劲带去军犬基地训练,现在还非常健壮——而且也挺重。莫凡感受到大黑的喜悦,索­性­放弃了挣扎,搂着大黑玩了一会儿才起来。

等他被大黑挡住的脸露了出来,扑过来的就变成了村里那群孩子:“莫凡哥你来了!”“莫凡哥我老想你了!”“莫凡哥我们什么时候再偷鱼去二胖家烤?”“偷鱼有什么意思,莫凡哥上次说带我们去——”

最后那个孩子脱口而出的话被人捂住了,那捂住他嘴的家伙还自以为隐秘地说:“傻蛋,没看见霍哥还在吗?被他知道我们要去赖老头那挖红苕我们就­干­不了啦。”

莫凡:“……”

已经走得很近的霍劲似笑非笑地看着莫凡。

莫凡的脸皮早就加厚了不少,不小心被几个孩子泄了底也没脸红。

就不许他有点童心吗?有时候压力太大了,做点小坏事可以舒缓舒缓那快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心情!他又不像霍劲,可以把情绪收放自如。

梅岩这地方就像他为自己留下的宁静港湾,只要感觉累了他就会往这边跑。

莫凡都不介意让霍劲看见是什么让自己改变、是什么让自己坚持,更也不介意和霍劲分享他快乐的源泉。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把握、也有勇气和霍劲一起去经营他们的未来——虽然它的方向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预知的。

莫凡把孩子们都打发回家,站起来朝霍劲伸出手:“欢迎来到西南。”

霍劲握住莫凡温热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的掌心似乎都有鲜明的脉搏在跳动。

两人的交流似乎就是这一句话了。就算南乡没有别人的耳目,莫凡和霍劲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外边亲近。不过莫凡也跟马场那边的房间安排一样有了很好的准备——西南的房子都有地窖,莫凡自然不需要这东西,直接叫人把地窖修成了小小的地下书房,他给霍劲那栋房子的“地窖”紧贴着自己这边,建好后中间那面墙直接开了个门,于是又是两边连通了。

莫凡的“煞费苦心”让霍劲忍不住发笑。从近陆海星研发成功开始,莫凡就一直在给人营造一种他“看见霍家崛起又想贴回去”的微妙感觉。

这几年莫凡越来越喜欢往自己身上抹黑,把自己搞成莫家“最不争气”的小儿子还不算,还要往自己脸上贴个趋炎附势的标签。怕他不肯配合,这家伙还卖力游说:“你只需要在人多的时候偶尔甩个脸­色­给我看就行了。”

如果霍老爷子知道传到首都那些“恶少”传闻都是莫凡自己搞出来的,恐怕会连鼻子都气歪。

要是问莫凡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当然只有一个:做事方便。

其实莫凡想走的正是“未来”里霍劲走的那条路。

那时霍家摇摇欲坠,霍劲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最狠、最有力的手段收拾了一批人,也收服了一批人。靠着这股突然爆发的狠劲牢牢站住了脚后他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恶少”的角­色­,像只护食的恶狼一样凶狠地反击一切对霍家伸手的人。

他就是要给人一种没有了任何顾忌、什么都敢做的感觉,让企图损害霍家利益的人心生畏惧。

走上这条路,他永远都无法在宽敞的仕途上继续前进,因为没有人愿意把一匹恶狼放进官场。最开始几年他做的事连老爷子都不理解他,屡屡被他气得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通。霍劲却不介意,他本来就决定把霍家所有的资源都用在进入军队打拼的霍凛身上,自己则去面对霍家的所有敌人。

既然已经走过这条路,霍劲自然早就明白莫凡的选择。刚刚起步、还没站稳脚跟的莫家太需要这样一个角­色­了,因为它还太弱小,根本经不得任何打击。

大概早在提出“分开”之前,莫凡就已经做出这个决定。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破绽,莫凡恐怕会等到莫家真正可以当霍家的“退路”时才站回他身边——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会求谅解,只是默默地让同样成长起来的莫家和霍家一起清扫前进的障碍,霍家遭挫,他伸手;霍家兴盛,他退开。

那是一种看起来自以为是而且傻气无比的想法,霍劲却很清楚这是因为莫凡把霍家和莫家都放到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因为他也曾经这样选择过。

目送莫凡开门进了隔壁院子,霍劲也带着大黑回到屋里。他可是早就探过路的,熟门熟路地从卧房钻进“地下书房”,动作那叫一个迅速,居然比早进屋的莫凡更快把连通两间“书房”的门打开。

于是莫凡刚从卧房下来就被霍劲有预谋地扑倒在西南特有的羊毛地毯上。

莫凡被他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挤出切齿的两个字:“霍、劲。”

霍劲把长腿搭在莫凡胯间,低头恶劣地啄了啄他的脸颊:“刚才大黑扑到你身上的时候你不是玩得挺开心吗?难道我就不成了,嗯?”

莫凡咬牙说:“你这么大一个人跟大黑较什么劲!”

霍劲笑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莫凡似乎被他提醒了,眼睛一亮:“大黑,上!”

大黑似乎对“扑倒游戏”很有热情,莫凡一发话,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霍劲扑到一边,压着不离开。

而莫凡已经趁机退开,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霍劲可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他慢悠悠地说:“你再不叫它走开,我就把它送回首都陪老爷子。”

莫凡被戳到了死|­茓­:“大黑!快过来,恶势力我们惹不起——唔……”

恶势力已经卷土重来。

45正文师从赖老(上)

八月在指缝间哧溜一声溜走,转眼秋意就浓了,远远望去坡头的草­色­已经夹了几分枯黄。//

南乡这边的生活实在太安逸了,霍劲这个“乡长”根本没什么事要管。莫凡倒是很忙,他天天往村南的赖老头那边跑,大有纠缠不休的势头。

霍劲好奇地叫人去查了查,才知道这个赖老头非常了不得——他竟然是华国和美洲那边关系处于蜜月期时的第一批交流生!

那时候的交流生不像现在这么不值钱,能被选出去的个个都是了不起的天才。赖老无疑是当初那批天才中的天才,可惜他在美洲那边似乎犯了什么错,呆了不到一年就被遣送回国。

回国后赖老就沉寂下来,任何地方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莫凡那家伙应该是­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赖老头”的来历,甚至还发现了赖老头正在做一些非常重要的研究,才会乐此不彼地跑去招惹对方。

霍劲用电脑远程处理完自己的事务,就听到有人在轻轻敲地下房的入口。他过去把入口打开,莫凡就顺着梯子探出个头来,笑眯眯地说:“搭把手。”然后他借着霍劲的助力直接跳到卧房的地毯上。

本来无聊地趴在一边睡觉的大黑嗅到莫凡的味道,乐颠颠地跑过来凑热闹。莫凡把脑袋搁在大黑背上,一个劲地瞅着霍劲,目光像在盯着个“阶级敌人”——简直带着痛恨啊。

霍劲问:“怎么了?”

莫凡郁闷说:“赖老头说要见你,还指名不让我到场。人和人真是不能比!你说我都死缠烂打到这份上了人家瞧都不瞧我一眼,你人刚一到他就主动要见你了。”

霍劲乐道:“你都把自己抹黑到那份上了,能怪人瞧不上你吗?”

以“恶少”的名义确实方便去做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然而与此同时也会失去做某些事的资格。

莫凡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与他相熟的人都会站在他这边,给他冠以“恶少”称呼的人也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真要抽身也不是很难。但是想用“莫家二少”的身份去拉拢赖老头那样的人,难度系数就太高了——人家真要向哪个家族靠拢,会几十年如一日地呆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吗?以赖老头当初表现出来的能力,即使交流生身份被撤销也不至于隐遁得这么彻底。

莫凡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来找霍劲就是想跟霍劲说一下自己这三年旁敲侧推得出的一些线索:“远陆海星不是一直解决不了最核心的潜游问题吗?当初有露面的研究人员你都邀了进来,甚至把完整的思路也给出来了,远陆海星的研发却还是停滞了几年。搞研究这事终究还是天赋至高,我们根本就没有那种脑袋,即使见过真实的远陆海星也没办法把它复原出来。.”

霍劲明白了,他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你是说当初远陆海星背后也许还有人,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赖老?”

莫凡点点头。

他第一次见到赖老头时就觉得这人和南乡有些格格不入。虽然衣食住行都跟当地人无异,可赖老头那双眼睛实在太清明了,清明得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能拥有的。

莫凡虽然凭借着“未来”的了解猜出了赖老头的身份,却怎么也没法跟赖老头打好关系。没办法,那老头永远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算他粘着­性­再强也黏不上去!

其实赖老头也有些松动了,说不定他再磨一磨就能真正确认这老头到底在研究什么。可偏偏吧,霍劲这时候来了。就像郑老对霍劲的期许更大一样,他和霍劲摆在一起赖老头肯定会选择倒向霍劲。

莫凡瞅着霍劲的目光就变得羡慕妒忌恨了。

不过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赖老头真去了霍家也没差——甚至比靠向莫家更好。毕竟“海星计划”霍家一直参与其中,赖老头走霍家这条路能够更快挤进计划核心。

既然这个“关键角­色­攻略任务”要转到霍劲手上,莫凡把这三年自己陆续挖掘出来的线索统统告诉霍劲——尤其是这半年来赖老头或多或少透露的比较重要的东西。

连莫凡对远陆海星这么上心,霍劲就更不用说了。他没耽搁,当即换了衣服出门去找赖老头。

赖老头的住处在村子最南边,窗子也朝南开,在屋里面就能够望见大海。赖老头家的连院墙都没有,直接用山茉莉当篱笆围了一大片地,里面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菜畦,莫凡经常率众娃儿来偷挖的红苕其实就是赖老头种的红薯,想来赖老头是非常喜欢它的,绿油油的薯藤蜿蜿蜒蜒爬了两大畦。

霍劲走进去时赖老头正在打理他的菜地,这个满手泥泞的老人似乎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农夫,根本没有丝毫特殊之处。

有莫凡的提醒在先,霍劲没有任何轻视之心:“赖老您好,我是霍劲。”

赖老头瞧了他一眼,不气地说:“不用摆出这恭敬的模样,我没你们想象中有能耐。”他在一旁的水池把水洗­干­净,“进屋吧。”

霍劲乖乖地跟着进屋。

赖老头家里没什么摆设,甚至连电视都没有,除了几件基本的家具外就是满屋的海风。对于这种家徒四壁的状况,赖老头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他连水都没给霍劲倒半杯,直接说:“莫家那小子跟你是一伙的吧?”

霍劲霍然抬头。

赖老头说:“我打发他回去才多久?你这就过来了。如果你和他真是像传言那样已经翻脸,他舍得把我的下落告诉你吗?就算不为私怨,他也要为莫家着想。”

这倒是霍劲和莫凡疏忽了。平时霍家和莫家都是各自发展,如果他们没有腻在一起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看来以后他们要更注意一点。

既然赖老头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霍劲也没再隐瞒,他点点头说:“您猜对了。”

“表面结盟常有,表面敌对倒是很少见。”赖老头说:“你准备在西南这边把莫家也拉进‘海星计划’吧?”

如果说刚才霍劲有点惊讶的话,那这会儿霍劲就是震惊了。外界提起“海星计划”都会把它说成“海水淡化技术”,只有内部人员知道“海星计划”这个称呼。

难道“海星计划”外泄了?

赖老头似乎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惊人:“你们的防范已经很严密了,只不过我的一位老朋友向我问了几个问题,把‘海星计划’这名字也顺嘴告诉我,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霍劲在脑海里把相关人员过了一遍,忽然想起解决处理室淡化系统和净化系统的大功臣、也是海星计划的元老级人物贺老拒绝了所有奖励,沉默地带着底下的人完善它。更重要的是,老资格的贺老这次本来是不用来西南的,谁知他却自愿作为领队人过来了。

而且霍劲记得“未来”的远陆海星面世时,贺老也将到手的奖金全部用来设立科研基金培养新生代人才,一分钱都没有留在手上。

如果“海星”最核心的东西来自于赖老头,一切就有了最好的解释!

远陆海星也不远了!“未来”里远陆海星也是在几年之后就面试,没理由他和莫凡的蝴蝶翅膀扇了这么久反而把时间扇迟了吧?

霍劲定了定神,按下心头的兴奋看向赖老,目光带着无声的询问。

赖老头眼神何等老辣,一下子就清楚霍劲已经猜出了大半。他说:“贺为深是我的朋友没错,不过他不是故意泄密的,他是被你拿出的好思路逼得没办法了才和我商量。”

霍劲已经被赖老头抛出的一句句话弄得麻木了,他不得不承认莫凡的话:有时候在某些领域真的是天赋至高,无论他们重来多少次都比不上人家的好脑子——眼前的赖老头就是最好的例子,东北和中南两边最好的脑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个人。

沉默了一会儿,霍劲认真地说:“我代表海星计划的所有成员要求您参与远陆海星的研发!只要你肯出面,我先把所有障碍都扫清。”

赖老头笑了,他说道:“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被遣送回国吗?因为我太不受管束了,我只适合独来独往,任何团队都不适合我——所以加入海星计划之类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吧。”

霍劲并不气馁。如果赖老头只是为了告诉他这句话,根本不会让莫凡把他喊来,所以他敢肯定赖老头后边还有话!

“你倒是很沉得住气,哪像莫家那小子?一开始他还算挺有耐心,后面就变成胡搅蛮缠了,连教唆村里的娃子溜进我菜畦里捣乱的事都­干­得出来。”赖老头这话说得有点像抱怨自己孙子,语气少了刚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接着说:“我把你喊来主要是想让你转告贺为深,往后我会把我会的东西都教给莫家那小子,他再也不用为难到连睡觉都不踏实了。现在他只要想办法把莫家那小子拉进海星计划就可以了,既然你和那小子是一伙的,这事应该不难办吧?”

这当然一点都不难!

霍劲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赖老头言下之意就是让莫凡当他的学生了,莫凡有可能学到远陆海星最核心的技术!霍家能靠着近陆海星更上一层楼,莫家当然也能靠着远陆海星扎稳根基——到时候还有什么能撼动霍莫两家地位?

只不过顾虑还是有的。模仿“未来”的经营方式、设计思路,霍劲和莫凡没有太大的罪恶感,毕竟那只是一种模式而已。像这样光明正大地把人家的功劳占过来就太可耻了,莫凡可能没办法接受。

霍劲说:“如果您不出面那些属于您的荣誉和利益都会落在莫家头上,这样您也不在乎吗?”

“那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赖老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看得出来,莫家那小子很需要,否则他也不会跑去­干­那么多自损名声的事——他太着急了,急得不愿用任何慢了半点的方法去达成目的。你叫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放一放吧,明儿就来这边找我。他现在这样下去不行,走出来的岔路太多,又没有一条正路把它们串起来,小心把自己给毁了。”

霍劲不说话了。

人比他看得更清楚,根本就是有心要帮莫凡一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莫凡再怎么不愿意,赖老头都能把他掰成愿意——瞧瞧,贺老那个人够顽固够正直了吧?还不是咬着牙承认净化系统和淡化系统是出自自己的手。

莫家的好气运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告诉你们会有­肉­的……就算有­肉­上章也­肉­完了喂

=w=爽文必备拜师情节出现了!作为爽文主角,没个把毕生功力喂传给你的师父不怎么好意思出门!

p.s.一千个更晚的理由之“全家人挤在这间房间商量买各种家电以及下个月庆贺我找到工作的请费用如何分摊于是没法面无表情地敲字”……==……

46正文师从赖老(下)

莫凡当然不知道赖老头早就有那样的决定,他心里郁闷得很。^//^

赖老头这人有多挑剔莫凡是知道的,这种挑剔不在于环境、不在于吃喝住行,而在于做人。

去年开春莫凡为了迅速压下一场由民事纷争引起的­骚­乱,直接从马场找了一批退伍军人过去解决——军人对上普通人有着碾压­性­的优势,处理自然这点小事既快又准,一点风声都没传开。

谁知过后几天他来南乡时赖老头却直接不让他进门。

那时莫凡不死心地天天在门外守着,守到第三天,赖老头才肯说出原由:“莫家才刚有了那么点能耐,你就已经开始对普通人抬起你的枪。既然你是这样的人,以后都不要再到我这儿来。”

这话对莫凡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

他处理某些事时确实太着急了,着急到失去了从容,生怕它会给父亲的仕途留下污点。虽说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走出“未来”留下的­阴­影,某些东西却还是牢牢扎根在心底无法拔除。

遇事不从根源上寻找解决方案,反而选择“以暴制暴”,简直是最愚蠢的做法。

可以说如今的莫凡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受赖老头的影响最大。霍劲过来时他没把赖老头供出来,其实就是想再争取一下,看看赖老头肯不肯继续教他——他们以前虽然没有定下师生关系,莫凡心里却早就已经这么认为了。

赖老头主动要见霍劲,莫凡郁卒无比。

他决定今晚大黑归他了,麻利地拐带大黑钻进地下房回了自己那边。

叫大黑趴在边上,莫凡打开电脑解决一些需要他处理的事。

现在马场他基本已经交给刘恒;哥哥和嫂子已经按照走完“双西计划”的流程,一毕业就赴任,正式着手处理西边的事;父亲虽然刚刚继任西南区长,但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过分耿直,林光颐的班子又是他早就熟悉的,做起事来反而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就算偶尔有疏漏,也还有母亲在那边看着;西南大学那边的架子已经搭好,项目课题接二连三地出,新生代人才也不断补充上来,没有他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所以莫凡要做的也不过是和张习远他们联系一下。

钟岳和王胖子在东南混得风生水起,结果乐极生悲,家里开始张罗他们的婚事了。张习远大有兔死狐悲之感,拖着施余英回了首都一趟。回来后收获了几个拐杖印,不过人倒是更­精­神了,整天叫嚷着要一起聚聚,跟大伙晒晒他的大英。[].

可惜他们毕竟都已经老大不小,各有各的事要忙,再也不是当初那群可以聚众在首都闹事的“祸害”。

刚连通视频电话,张习远就忍不住和莫凡抱怨说:“难怪当初我们出来时家里会那么欢喜,老爷子恐怕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吧?以前再怎么无法无天,我们都会被自己一手打造的事业绊住脚。”

莫凡当然知道张习远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张习远那颗喜欢冒险的心还没完全被抹掉,所以他总觉得自己被困住了。

有时候莫凡脑海里会出现“未来”那个张习远,那时的张习远依然是无法无天的张习远,他敢把战斗机开进激战中的海域,也敢只身潜入敌方岛屿,越是危险就越兴奋。

乍然爆发的海洋战争仿佛给了张习远最好的舞台,使他最强悍的一面得以完全爆发。

可是如果那种辉煌的代价是天天踩在死亡线上,作为他朋友的莫凡宁愿它永远不再重现。

就当是他的一点小自私吧!

压下被张习远勾起的“记忆”,莫凡说:“你回去坦白你和施余英的事,肯定被迫签订了很多不平等条约吧?”

张习远唉声叹气:“别提了,下半年我肯定要忙死。而且大英比我还忙,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对了,何健飞说过段时间会回国,到时我们真的聚一聚吧。”

莫凡点点头:“好。”

张习远总算来­精­神了:“那到时我们再商量个准确的时间。”

切断了和张习远的通话,莫凡突然就有点困。他趴到大黑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大黑脖子上的毛,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哈欠,慢慢趴在大黑身上补眠。

大黑似乎被他传染了,也将脑袋搁在前爪上眯着眼。

霍劲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睡得正香的画面。

一种安恬宁静的感觉悄无声息地在霍劲心里漫开。

在“未来”这种画面特并不是没有过的,只是那时候顾虑太多,所以他不能沉溺——或者说自信如他也不敢沉溺。

现在也许也还不适合。

霍劲叹了口气,躺到莫凡身边搂着他的腰,和他一起小睡一会儿。

临近傍晚,两个人几乎同时醒了过来。

霍劲这才和莫凡说出赖老头的意思。

莫凡听到后面直接愣住了。

霍劲看到莫凡有点不敢置信的表情,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微张的­唇­,说:“赖老说得很对,你这几年做的事太杂了,还是需要回到正路上来。而且莫家在西南已经稳得不能再稳,你已经不需要走那条路了——难道你真想跟我以前一样做到连军火都敢沾的地步吗?那不适合你。”

三年前的西南鱼龙混杂,而且有很多涉及民族问题不能伸手去管的地带,黑道和地下行业都挺兴盛,莫家要在这地方站住脚自然不容易。莫凡头上没官帽,甚至还没成年,做事放得很开,该抓的抓,该捣毁的捣毁,甚至还扶植某些道上人让他们窝里斗;后来马场开始接纳西南军区退下来的一些退役军人,莫凡就变得更肆无忌惮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简直比道上的老大凶名更甚。

等洛兴收拾停妥莫凡确实收敛了很多,可他后来处理一些事情时还是会带着那时候的影子。这种做法看在明眼人眼里就落了下乘,毕竟真正有能力的人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粗暴。

人是很容易被戾气控制的,习惯了暴力的人有时候会不自觉地遵循内心深处最本能的念头——用拳头说话。

如果不是赖老头及时点醒,莫凡恐怕真的会走偏。

然而即使赖老头偶尔愿意开开金口指点几句,莫凡还是觉得赖老头瞧不上自己的。他不算聪明,充其量只算是起步得早、投入得快,而且他分心做太多的事,其中有很多都曾让赖老头嗤之以鼻,怎么看都不像能入他眼。

沉默了一会儿,莫凡说:“我去做饭。”

两人一狗窝在房里吃过饭,霍劲知道莫凡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自己回去了。

莫凡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早就明白自己需要找到一条“正路”,否则也不会什么都去试一试。后来马场建过了、学术搞过了、霍劲“未来”选的路也走过了,可惜尝试越多,前面就越像堵着的墙就越厚,他绕来绕去都绕不过去。

要知道他以前不是在霍劲那样的家庭长大的,如果不是霍劲后来总爱带他出去,他甚至连真正的社会都没接触过。虽然看起来很忙碌,可是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瓶颈,已经原地踏步很久了,横在他前面的墙既无法绕过、也无法突破。

赖老头真的愿意给他引路吗?

这个意外的惊喜来得有点突然,以至于莫凡一整夜都没有睡。

他在愁着以后怎么面对赖老头呢。本来以前莫凡没事就往赖老头那边跑,心里完全没压力,而且挺爱玩层出不穷的试探把戏,一老一小呆一块简直是有益身心的斗智斗勇嘛。可现在赖老头摇身一变,真正变成了相当于“老师”的角­色­,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实在找不着睡意,天还没亮莫凡就跑在赖老头的菜畦上挖红苕,作为偷挖熟练工,他很快就把一堆红苕整整齐齐地垒到水池旁,然后一根根地把它们洗­干­净。赖老头种这个很有一手,挖出来的看着都紫红紫红,而且肚儿胖溜溜,­肉­多。

莫凡正洗到倒数第二根,就听到赖老头的骂声:“你个混小子,一大早就过来偷挖我的红苕!太闲了是吧?”

回头一看,满面怒意站在那的还能是谁?可不就是平时那个脾气有点坏、嘴巴有点毒的怪老头么。

莫凡露出两个纯良的酒窝:“我这不是准备给您做早饭来了吗?我准备做红苕甜汤红苕煎饼芋丝饺子鱼香粥……您看合口味不?不合咱换。”语气狗腿,神情阿谀,进入角­色­的速度非常快。

赖老头额角微微抽搐,最后只能骂道:“……真没出息!”

早餐过后就是莫凡噩梦的开端。

编外“学生”和正式学生的待遇是不一样的,比如莫凡终于有机会踏进那个自己以前想尽办法都进不去的地下室。跟他和霍劲那边一样,赖老头也没把它当地窖用,莫凡在里面看到了一台超级计算机。所谓的超级是指它的体积几乎占了半个地下室,硬件设施十分完备,很多东西莫凡根本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经赖老头介绍莫凡才知道这台­性­能超前的计算机随时都在接收海洋各个位置传来的大量数据,它是赖老头所有测试工具的终端。至于这台计算机和那些高端的测试工具是从哪来的,赖老头不准备解释,同时也没给莫凡追问的机会。

他开始布置第一个任务:“我给你一天时间掌握这台计算机的用法,明天我再教你怎么用这些数据。记住,从每一个部件、每一种功能到每一条指令都要熟悉。”

莫凡跳脚:“……一天?当我过目不忘啊!”

“你最好祈祷自己能过目不忘。”赖老头说:“要是明天你­操­作起来达不到我要的­精­准度和熟练度,我就让你来来回回练习三个月,练到你吐都不能停。”

“……”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掉落了留言却不能拾取……回复它好抽!/_

今天终于赶在当天了=-=

我越看越觉得赖老头是外星人穿来的!喂你够了!什么叫越看越觉得!这文是你写的!

☆、现学现卖(上)

霍劲很久没能好好地和莫凡说话了。莫凡忙,他自己也并不悠闲。三花群岛那边虽然有驻军,但各方面的条件还是先天不足,他作为打前站的人当然要负责处理这些事。初期建设是最麻烦的,虽说心里早有了大概的章程,真正忙活起来还是把霍劲累得够呛。

等“三花”岛居中那朵半开半合的“桃花”渐渐有了海星研究基地的雏形,霍劲又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莫建东要见他。

莫凡这会儿还在赖老头那接受魔鬼式训练呢,霍劲只能自己跑一趟洛兴。

莫建东今年四十六岁,比他父亲霍继海还要年轻两岁。比起十二年前第一次见面,莫建东变了不少,至少脸上没了那种棱角过于分明的严肃。

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莫建东似乎消失了,他身上多了种难得的温和和疏朗。听见敲门声抬起头的莫建东一看是霍劲,带上了面对晚辈时的笑容:“进来吧,带上门,坐。”

在西南这边关于“海水淡化技术”的决议都是一路绿灯,原因在于十月初东北地区果然如期开始供应淡化海水,从海洋返回陆地的水网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架满了整个东北,大幅度的新闻报道已经占据所有报刊及门户网站整个十月的头版头条。看着这一切,同样缺水的西南能不眼热吗?

其实眼热的还不止西南,霍劲那家伙蔫儿坏,外媒不给正面报道,他就在华夏美食里面Сhā放宣传片——好处大力渲染,技术死死捂着,给看不给吃。

这事要换了莫建东和霍继海肯定不能­干­,霍劲却没什么好顾忌的,他还年轻嘛,年轻时谁没做过不成熟的事?

莫建东把霍劲喊过来是想跟进一下三花群岛那边的进展。没办法,霍劲封锁得太严密,连他这个西南区长都没法了解真正的进度。

既然是公事,霍劲也迅速进入状态。即使莫建东是莫凡的父亲,不该说的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如果他自己都做不到真正保密,还怎么要求别人做到?

莫建东倒是不在意,他也是要给下边一个交代而已,了解个大概就成了。

正事说得差不多,莫建东状似无意地问:“莫凡最近在忙什么?”

这话题转换得太突然,霍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答案差点就脱口而出。

不过霍劲是什么人啊?他硬是把话重新咽回去,客气地说:“莫区长说笑了,我怎么知道令郎在忙什么?”

虽说霍劲没露出丝毫破绽,莫建东还是得到了两个信息:一、他们真的还在一起;二、儿子并没有把自己已经坦白的事告诉霍劲。

莫建东像所有关心儿子的父亲一样抱怨:“莫凡那小子不知怎么搞的,非要跑去梅岩那边‘实习’,而且一去就没影了,最近都没和家里联系。你也在梅岩吧?帮我看着他一点。”

霍劲笑眯眯地点点头:“好的,莫叔。”

什么叫打蛇随棍上?这就是!瞧这称呼换得多顺溜。

莫建东知道霍劲是鬼­精­一个,再这么绕下去永远别想套出话来,他索­性­直接说:“小凡已经跟我说了,你们还在一起。”

霍劲一愣。

——莫凡真没把这事告诉他。

沉默了一会儿,霍劲说:“对不起,莫叔,是我不肯放手的。”

“如果我要追究这个,根本不会让小凡去梅岩。”莫建东说:“你给我说说莫凡到底在做什么?他最近电话都太少,他妈不放心。”

事关海星计划,霍劲只能说:“莫凡在学东西,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来用,不过我可以保证他做的事没有危险。”

莫建东没再多问。

霍劲和莫凡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说起话来旁人根本Сhā不进去。莫家命运开始改变,似乎就是在霍劲出现以后发生的,霍劲到他们家,接着是中南洪灾,然后是他紧急调动,之后莫家似乎就成了“霍派”的党羽。

西调时不少人揣测他是不是和霍继海闹僵了,否则怎么会霍继海即将高升时跑去鸟不生蛋的西北?其实他和霍继海是同一种人,私交再怎么好在正事上都不会徇私。他决定要去西北支持“两西计划”,霍继海自然不会阻止——这大概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莫凡和霍劲“闹翻”时,他西调的老账也被翻出来当两家关系破裂的证据。局外人仿佛看得比他们这些当事人还要清楚,言之凿凿地说“早有征兆”。

得知“闹翻”根本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大戏”时,莫建东都忍不住怀疑两个孩子是上辈子就认识了的——像他们那个年纪的孩子谈恋爱应该都偷偷摸摸、不敢声张,他们却已经在考虑怎么才能更好地走完一辈子。

叹了口气,莫建东说:“我和他妈都不会反对你们的事,希望你父母那边你也要说清楚,我不想我儿子到时要为这些事烦恼。”

霍劲郑重地说:“我保证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这场半正式半家常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了。霍劲自己开车回南乡,经过梅岩镇的时候苏广南发现了他,就叫他停了一会儿,帮忙捎点他家里那位腌的酸菜给莫凡,莫凡爱吃这个。以莫凡大哥自居的苏广南化身唐僧:“外面的酸菜大多是黑作坊出来的,要是用的菜没问题那腌制过程肯定有问题,吃多了不好,这是他嫂子腌的,比外面­干­净得多,你给他带去吧。”

霍劲又是一怔。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他像“未来”没有及时发现莫凡的求死念头、三年前没有及时发现莫凡的“分开”意图一样,还是很不了解莫凡。他没有像莫建东那样爱屋及乌地接受莫凡身边的人,也没有像苏广南这样把莫凡的喜好牢记在心,他对莫凡的“不放手”好像光顾着抓住莫凡不肯放,根本没有付出任何东西。

霍劲带着两坛子酸菜回到南乡,停好车刚准备进门,就看到两个娃子拎着两条肥鱼在莫凡门前蹲着。

看见是他,俩娃儿跑上来说:“霍劲哥,你回来了?最近莫凡哥好忙,我们抓了很多次鱼给他送来都等不到人,你能不能帮我们给他啊?”

霍劲“嗯”地应了一声:“没问题。”

大娃儿叮嘱:“你要先养着噢。”

霍劲点点头,又问:“你们为什么给送鱼?”

小娃儿说:“上回哥他在海里抽筋了,还好莫凡哥把他救回来!那时马上要涨潮,老危险老危险的!”说起这事时小娃儿还有些后怕,就着他哥的手臂狠狠捏了一把。

大娃儿痛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却没喊出来,反而还一脸正经地说:“莫凡哥对我们最好了,你一定要记得把鱼给莫凡哥……这是我有帮忙拉网捞上来的!我们明天还得上学,晚上又得写作业,不能来了。”

霍劲答应下来,把鱼拿了进屋。他没去自己的厨房,而是直接从地下书房去了莫凡那边。莫凡不在,天­色­渐渐暗了,灰紫­色­的天空在窗帘中央漏进一线微光,安安静静得照在静寂的羊毛地毯上。

霍劲把鱼和酸菜都放进厨房,然后回去搬来一台手提电脑。登陆HM通讯一瞅,梁凯正好在线,他直接发了个信息过去:“帮我找个有耐心而且信得过的厨师,让他和我连线。”

梁凯有点纳闷,不过发话的人是霍劲,他当然得照办。说什么他们手里也捏着华夏美食的一部分,找个厨师还是很容易的,没过多久霍劲就拿到了一个HM号。他打发梁凯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和对方联系。

没错,霍劲是准备现学现卖。

对方并不知道霍劲是谁,但梁凯的身份对方是很清楚的,所以听到霍劲他“远程教学”,就从怎么处理活鱼到需要什么左料都详尽地解说了一遍。他甚至还找来了相同的材料,通过在线视频把每一个步骤分解演示给霍劲看。

霍劲学什么都上手很快,没一会儿就把酸菜鱼的做法都搞懂了。

嗯,还得用鱼头做个汤,莫凡最近用脑过度,得好好补补。

霍劲又跑去HM里发问。

等他终于下手把鱼宰掉、切分、洗净,梁凯又忍不住打电话来追问:“霍少,你到底在做什么?”

霍劲面不改­色­地回答:“做菜。”

梁凯:“……”

霍劲挂掉电话,转身继续把熬汤的料放进汤煲。

莫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外边早就黑透了,厨房却溢满了暖­色­调的灯光。在那微微泛黄的灯光下边有个人在忙活,他卷着袖子、敞着领子,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生涩无比,但他很认真。

酸香酸香的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闻起来让人口舌生津。

这回轮到莫凡开始发愣。

霍劲隐约听到了声响,探出头笑眯眯地说:“回来了?”瞧见莫凡微怔的神情,他搂住他的腰、就着他的­唇­亲了下去。

这个吻情|欲的意味很淡,更多的是缠绵和缱绻。

莫凡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发酵,然后涨满了整颗心。

——那里面仿佛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晚!不!知!道!

我记得前一章有人抓了个虫想着更新时改的!可是电脑or晋江抽了抽了,前台后台都搞不定评论QAQ

电脑你到底怎么了!准备罢工吗!……说好的毕业买新电脑至今都没买QAQ

等它好了再一一回=33333333=

谢谢八月桂花香的地雷>//////////<

☆、现学现卖(下)

莫凡知道自己和霍劲回来后改变的东西很多,霍家变了、莫家变了、梁凯变了、张习远变了……事情发展到这一天,先知先觉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小。

他急着找到适合自己的路,霍劲又何尝不急?有过那十几年轻浮浪荡的生活,既稳当又低调地走法霍劲也不擅长。

霍劲最终还是放弃从正式的途径走进官场,转头扎进了“海星计划”里面。

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海星对华国的意义,它就像老天送给华国的礼物——可惜在“未来”他们没有机会把它拆封。事实上淡化海水、深海能源、海洋生物等等每一样都是华国领先于世界的重要筹码,霍劲急着要做的,就是把这份珍贵的馈赠留在华国。

不知不觉间,他们自己也在改变。

莫凡已经不再是那个太过渴求温情——渴求到厌恶自己的“莫凡”;霍劲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不知温情为何物——只相信“实力”和“利益”的“霍劲”,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变化,可是在这一刻却顺利会师了。

莫凡安安静静地和霍劲吃完饭,两个人傍着大黑躺到地下书房的羊毛地毯上。

地下书房的天花板有张黄褐­色­的大地图,那是整个世界的全貌,亚欧美三大洲像是在海洋上漂浮着的木筏,亚欧地理上相近,但欧美却是“­精­神伴侣”,各国的航向仿佛也随着起伏的波浪沉沉浮浮、时刻更迭,而在浩大的海洋上还有着不少由小国管辖的岛屿,全球的国家数以千记,有些即使消失可能也不会有人发现。

华国能够在遭遇重创后迅速回到大国行列是个奇迹。

这是值得他们热爱、值得他们骄傲、值得他们为之努力为之付出的国家。

莫凡伸手扣住霍劲的手掌。

两只已经可以握紧很多东西的手就这么静静地交握在一起。

回顾过去的十二年,很多事其实并不一定要他们亲自去做,他们大可不必经常出头,就像把网络的事交给欧良汉、凌辰、卓明辉、赵宇彬,把华夏美食交给莫建德,把马场交给刘恒……前面那种失去了从容的忙碌和焦躁,根本就是因为他们信心不足。

他们不相信自己可以在风浪中站住脚跟,所以急着把能抓过来的东西都抓在手里。

是时候脚踏实地地做事了。

过了许久,莫凡看着那幅巨大的地图开了口:“我希望我们的敌人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盟友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少。”

霍劲反握住他的手:“你的希望会成真的,强者向来很容易获得友谊。”

第二天莫凡跟请了两天假飞去西北墨海那边和“祸害”们聚首,这是早前就约好的。张习远做东,何健飞、钟岳、王胖子、方乐、罗广安、韩涛,曾经的“首都七恶”齐了,莫凡作为“七恶”的编外成员自然也得到场。

第一次见面时他们都还是光ρi股玩水的小毛头,这会儿却一个个都西装革履,要多成熟就有多成熟。王胖子那把嘴是没上栓的,一见面就嚷嚷:“不错不错,一个比一个衣冠禽兽。”

韩涛的皮鞋向来最钟爱王胖子的屁|股,踹起来非常­精­准:“就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接下来就是一堆没营养的磕叨。

这是张习远的私人别墅,后面的泳池大得不得了,张习远把工作狂施余英也拉来了,叫嚷着要大伙一起下水游泳。方乐和韩涛懒得脱衣服,都表示在一边看着就好,结果张习远直接把他们踹进进水里。

那个曾经气得无数长辈跳脚的张习远仿佛又出现了,他乐滋滋地对其他人说:“看到没有,反抗的下场就是这样!”

那得瑟的模样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何健飞眉毛一挑,一手搭在施余英肩上,整个人倚了过去,语带感慨:“你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施余英跟何健飞还挺熟的,被他那么靠着也只是皱了皱眉。

张习远炸毛:“移开你的狗爪。”

这时方乐已经悄悄挪到了张习远身后,趁着他不注意,手臂一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他的腰杆把他也扔进水里。

张习远怒了,叫嚣着要给方乐个好看。

方乐得意洋洋地仰泳往后游。

莫凡看戏看得正开心呢,一双的爪子也朝他伸了过来。他可没像张习远那样被抱个正着,反而一个转身,顺脚把摸过来的韩涛重新踹回水里。

韩涛甩甩湿漉漉的头发,不甘心地大喊:“老安!大岳!还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快把这小子弄下来。”

莫凡不客气地反击:“我觉得观察一下小涛子能闭气几分钟更有意义,有没有人想和我一起把他按下去?”

王胖子立马响应:“算我一个!”

一伙人就这么打闹到一块。

何健飞和施余英倒是很安全。施余英怎么看都不是参与这种事的人,而何健飞是“首都七恶”中最特殊的一个,他从来没有恶名,更算不上“祸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和张习远他们呆一块。其实如果他认真经营一下,成就绝对可以超过大部分“第三代”,可惜他很享受不务正业的生活。

何健飞和施余英认识得更早,张习远能如愿将施余英挖回远东娱乐还是何健飞在中间的搭线。他在泳池边的石桌上坐下,一边翘起二郎腿喝啤酒,一边瞧着在泳池里边游边脱、玩疯了的家伙说:“我是真的想不到你会和习远在一起。毕竟你们看起来就像两个极端,他太热,你太冷,要真正契合并不容易。”

施余英说:“我也想不到。”

何健飞看着正和韩涛、罗广安几人打闹的莫凡说:“不过霍劲那种人都能被拿下,你和习远走到一块也不出奇。”

施余英转过头。

何健飞说:“你也知道吧,以前我曾经被家里往霍劲那方向培养。霍劲做的事在我手里都有一份——相信不止我家,钟岳家应该也有,只不过钟岳还没资格知道而已。那时霍劲风头出太大了,不少人一直在等他出错。可他就那么走过来了,错事不是没做过,但早几年他有郑老护航,这两年又有最高首长青眼相待,谁敢动他?远的不提,光说最近的吧,他去西南之前就进过松柏园——这已经算是最高首长最直接的表态了。”

施余英点点头。他虽然不算圈里人,可他以前的恩师就是何家出来的,对这些事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霍劲太优秀了,所以盯着他的人数不胜数,可盯得再紧也没用,人家还是走得顺风顺水,说是“第三代”里的最出­色­的也不为过。

何健飞轻声笑了出来:“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吧,最终还是栽在爱情上面了——我敢肯定他和莫凡还在一起,虽然他们伪装得很好。”

施余英问:“理由?”

“像霍劲那种人,真正厌恶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真正反目成仇更不会这么温和——要是真闹翻的话,别说继续和莫凡纠缠了,他连多看一眼都不屑。”

“像你一样?”

何健飞用啤酒罐轻轻和施余英手里的白开水相碰,笑着应道:“像我一样。”

施余英没再说话。

这时候莫凡他们已经累趴了,衣服也统统都不知道已经飘哪里去,身上全部只扒剩一条­内­裤,头发也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一个两个喘着气要求休战,傍着泳池的边儿仰躺在那看着西北格外幽深的苍穹。

今晚的天气好得很,星斗散落在整个天空,但光有些淡,因为月亮特别亮、特别圆。

张习远招手让施余英和何健飞扔几罐啤酒进泳池,然后和莫凡他们一人捞了一罐喝了起来。

施余英却在这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时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他给何健飞亮了亮手机屏幕。

何健飞看了眼挤在那堆狐朋狗友中间闲聊的莫凡,­唇­角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快接。”

施余英按下通话键,那边说门卫不放行,要他打个电话过去打声招呼。

施余英点点头说:“好。”

何健飞问:“什么事?”

施余英说:“如果你的猜测准确的话,那就是抓­奸­的来了。”

何健飞哈哈大笑。

被挡在门外的自然是霍劲。他这次正巧也到西北办点事,事情提前办完后就过来了。冠冕堂皇往这儿跑的理由也不是没有,他接下来本来就要和钟家合作一次,钟岳不是也在吗?就当是先过来相互熟悉熟悉好了。

霍劲来到泳池这边看到的就是张习远那伙人­祼­着上身、喝着啤酒,一脸贱笑地闲聊。

霍劲伸手松了松衣领,大步走近泳池。

第一个就发现了霍劲的是张习远,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其实他这人最警觉。

意外瞅见了霍劲的身影,张习远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正在和钟岳、王胖子聊着东南的莫凡,然后又骂自己­干­嘛想到莫凡身上。在自己的地盘他可不会跟霍劲假客气,挑挑眉说:“哟,这不是霍少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习远这话一出,莫凡手里那罐啤酒差点掉进水里。

——霍劲怎么跑来了!老天是想玩他呢还是想玩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实在回不了留言……

于是我用爪机回完了=ww=

作为一个人名识记无能,写多人物场景就是一杯具=-=

☆、小病宜情(上)

莫凡和张习远都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谁知霍劲接下来却连瞟都没瞟莫凡一眼,径直走到何健飞和施余英那桌坐下。

这地方是张习远搞出来的,几张石桌有规律地散布在岸边,几乎成了露天小餐厅,视野好,空气也好,没事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倒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施余英给霍劲递了罐啤酒:“佣人都不在,没准备别的,霍少将就着喝吧。”

霍劲拉开灌口,也没喝,只是说道:“健飞什么时候回来的?何伯伯上次还和我念叨说你连过年都不回家。”

何健飞仰头喝了口酒,狭长的凤目里有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还不是周其炜那疯子又发疯了?他跑去新苏联那边玩,顺便把我拉上了。我看从那边回国还挺方便的,就过来和张习远他们聚聚。”

霍劲的心思被何健飞带跑了:“新苏联?”

何健飞把啤酒罐放在桌沿,做了个从左往右移动的动作,肯定般复述:“新苏联。”

霍劲笑了起来,举起手里的啤酒:“祝你们顺利。”

何健飞也举起啤酒罐和他碰了一下:“承你吉言。”

金融这块霍劲并不擅长,但新苏联最近的动荡他还是很清楚的。这几年新苏联一直在搞经济改革,去年年底似乎由于决策错误引发了国内大罢工,于是这个重新站起来没多久的大国身上被生生撕出了血淋淋的巨大伤口,无数贪婪的投机者闻腥而来,大有重现九十年代初期那场危机的趋势。

何健飞和周其炜也是投机者之一,但他们和那些无底线的吸血鬼是不一样的。何健飞向来追求共赢,而且头脑非常了得,基本是做什么成什么;周其炜更变态,那家伙根本没把钱放在眼里,他纯粹是喜欢往硝烟味最浓的地方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感觉到危险就浑身兴奋”。

这两个人一个稳一个奇,合作起来简直无往不胜。听到他们要从欧洲那边转战新苏联,霍劲是赞同的。他看着何健飞微笑:“有空多联系。”

张习远裹着毛巾跑过来准备继续战斗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于是他一下子就想岔了:敢情霍劲是来勾搭何健飞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何健飞从小到大也没少和他们出去厮混,连他自己都觉得何健飞不该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何健飞比他们能入他霍劲法眼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跑过来这里勾搭就太混蛋了,他要莫凡怎么办啊?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想想又觉得不对,霍劲勾搭谁关莫凡什么事?张习远恶狠狠地往施余英身边一坐,巨大的怨念开始往周围飘送,主要对象是霍劲,次要对象是何健飞。

何健飞被他逗乐了:“莫凡哪去了?是不是不敢过来?”

“谁不敢了?为什么要不敢?”张习远左右一瞅,很没眼­色­地朝正想和方乐他们一起溜去穿衣服的莫凡猛招手,拉开身边的椅子:“莫凡过来!给他们瞅瞅什么才是真男人——真男人不怕露!”

——尼玛!你知不知道只穿着­内­裤、披着大毛巾很不“安全”啊远哥!

对上霍劲投来的玩味目光,莫凡就知道这家伙脑袋里根本没想什么好东西。可张习远都点名了,他还落跑的话脸往哪儿搁?于是他也很光棍地坐到张习远旁边,笑眯起眼打招呼:“霍少来了?”

霍劲瞅着莫凡光溜溜的上身:“大晚上游泳,几位真是好兴致。”

张习远直接Сhā话:“没办法,我们这不是没事­干­嘛。像霍少这种大人物当然忙得很,别说游泳这么耗时耗力的运动了,说不定连床上运动都排不上档期啊!”他不知死活地瞟了霍劲下半身一眼,语带惋惜,“哎,肯定憋坏了吧?”

莫凡:“……”

霍劲往椅背一靠,笑着啜了口啤酒:“憋不坏,谢谢关心。”光是说说也就算了,偏偏他还盯着莫凡直看,那眼神里蕴含的意味明显至极。

莫凡磨牙。

连大咧咧的张习远都觉得有点不对,霍劲的目光似乎太热情——也太放肆了?可莫凡是他喊过来的,总不能挖掉霍劲的眼睛不让看吧?真是……不,不对!不对劲!

莫凡的反应不对!

张习远一把拉起莫凡:“风大了,有点冷,我们先去穿好衣服,失陪一下。”

张习远走得很快,莫凡也早就觉得­祼­着不好了,立马迈步跟上。

两人进入更衣室,张习远一语不发地穿衣服。

莫凡有点纳闷,不过也从自己的储物柜拿出替换的休闲服,瞅见张习远在旁边盯着自己看,他问道:“远哥?”

张习远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什么?”

“没有就算了。”张习远转身要出去:“以后我再也不会问。”

莫凡心头一跳:“远哥!”

张习远回过头来,平日里疏朗阔达的眉宇带上了说不出的锐利:“既然心里没把我当哥,就不要再叫我远哥!刚才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你他、妈当我是瞎子!”

哪有“仇人”一到对方的地盘,对方马上就过来迎接的?像霍劲那样的人要真和莫凡闹翻了,哪还会时不时地“约战”?像这次吧,莫凡前脚才来没多久,霍劲后脚就来了。

他要看见他们刚刚那种眼神交流才发现不对劲,简直像个傻子!

张习远压制着心头燃烧的怒火:“我最后问一次,你和霍劲是不是还在一起?”

莫凡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是。”

张习远破口大骂:“每次看着我在霍劲面前上蹿下跳很好玩是吧?每次我替你难过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乐啊?你他、妈真够意思!”

听到张习远的骂声,原本出去的方乐几人都跑了进来,钟岳第一个追问:“怎么回事?”

张习远看向莫凡:“你们问他!”

面对方乐他们的询问目光,莫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是他从回到这边开始他就决定要珍惜的朋友。他们重新开始的友谊比“未来”更深厚,他们一起上过山、下过河,摸过鱼虾、偷过瓜枣,闯祸翘家没少相互帮瞒,你背我黑锅我替你圆谎这种事也做得不少,即使后来长大了、各奔东西了,这份感情依然没改变。

他们对他一直是好得没话说的,可以说莫家之所以能迅速在西南站稳脚跟,少不了他们借家族名义帮的忙。

无论他有多少借口,都不能成为他没跟他们开诚布公的理由。

莫凡觉得脑袋有些发疼。

他的沉默让张习远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方乐他们想了想,追了出去。

霍劲终于发现莫凡有点不对劲,以莫凡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张习远走掉?霍劲走过去一摸莫凡的额头,那烫得吓人的体温马上从掌心传了过来。这段时间莫凡的­精­神高度集中,神经绷得死紧,今天突然放松了,还光着身体吹了那么久的风,能不病吗?

霍劲一把将他带进怀里,抱了起来:“你发烧了。”

莫凡把脑袋埋向霍劲,左右摩擦着,减轻高温带来的痛楚。

霍劲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如果你刚才肯拿这模样面对张习远他们,张习远还会生你的气吗?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吗?每次处理感情问题你的脑子都不太顶用。”

莫凡把脑袋埋得更深,声音听起来都已经有些模糊:“前面已经骗了他们,后面还要利用他们的同情?”

霍劲说:“这怎么能说是利用?感情不能这样算得清清楚楚的。”

莫凡不吭声了。

霍劲也没再多说,抱着莫凡准备去开自己的车。

可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折返的张习远。

张习远还是那风风火火的脾气,他一个箭步上前抢人:“把莫凡给我!”

霍劲根本没防备,眨眼间莫凡就易手了。张习远抱着莫凡一溜烟地往别墅里边跑跑,边跑还边喊:“大英,快喊个医生过来。”

施余英说:“已经喊了。”

张习远一路小跑,把莫凡拎回房间用被子盖个严实,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发烧了也不说?”

莫凡刚要说话,张习远就粗鲁地把一个体温计就塞进他嘴里。

莫凡只能乖乖含着。

看到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张习远不由想起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莫凡。那时候这家伙的身体可真不好,每次病起来那模样都有够可怜。偏偏这家伙又容易犯病,有一回他只是害这家伙淋了点小雨,这家伙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弄得他愧疚了好久。

没想到那次以后莫凡就不黏着卫旭了,反而整天和他们这伙人混在一起,一混就是十几年。

这家伙对他而言是比亲弟弟还亲的。

张习远伸手恶意地揉乱莫凡的短发。

莫凡也顾不得心虚了,怒瞪着他。

张习远停止了蹂躏,正经地说:“我早该想到你这家伙有多喜欢藏事,以前你撺掇我帮你瞒着你家里的次数还少吗?刚才是我反应太大了。”

莫凡:“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施余英把体温计拿出来看度数。

张习远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莫凡口齿清晰地重复一遍:“别走温情路线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张习远暴跳如雷:“你行啊莫凡,我记着了!等你病好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想双更的……

结果下午一瞅早上写的……什么玩意儿,删了=-=

结果就单更了(蹲地

☆、小病宜情(下)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施余英喊的医生刚过来没多久,另一个不速之客就上门了。

这时霍劲已经开着车离开,别墅里只剩下张习远这伙人。张习远那家伙正忙着和莫凡斗嘴呢,只能由何健飞出面招待这位来客:“卫旭,好久没见啊,怎么过来了?”

卫旭伸出右手:“刚在附近办点事,想到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和张少合作,索­性­就冒昧上门来了。没想到健飞你也在!这倒是意外收获啊。回国了也不说一声,何伯母上次还向我问起你。”

何健飞也伸出手和他交握,心里却忍不住发笑。

见面就说父母,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家交情有多好。他和卫旭、霍劲三个人虽然年龄相近,家里也有些往来,可他们平时根本混不到一块。

这种客套话霍劲说的时候何健飞不接,卫旭说的时候他自然也不接——不仅不接,他还挑着卫旭的痛楚踩:“听说下个月卫家要办喜事,我会请人送礼的。”

“你满世界跑,喜帖都送不到你手上,不过我爸是二婚,也不办大的。”卫旭说起这事倒是很自然,不过显然也不想多提,应了一句就另起话头:“刚才霍劲也在?我在门口正好碰到他。”

何健飞倒没想到卫旭会刚巧看见霍劲。莫凡和霍劲的事是不能卫旭知道的,何健飞把霍劲造访的理由引到自己身上:“是啊,难得在同一个地方,过来聊了几句。”

他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卫旭反而想到了更多东西,他想的是霍家是不是开始联合何家。现在霍家势头那么猛,何家和他们走近一点也不出奇,可他们走得近,卫家的处境就会变得尴尬——除了即将“联姻”的赵家,卫家已经没有分量足够的盟友了。如果连原本的中立派立场都开始偏倒,日后的首都可能再也找不到卫家的位置。

但何健飞也不能代表何家,没必要担心太早。卫旭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张少?”

何健飞的笑容更深了:“他们几个大晚上的光着膀子游泳,玩脱了。最倒霉的是莫凡那小子,他那小身板儿顶不住凉,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等着喝药呢,烧都没退。”

莫凡病了?

卫旭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他是真的不知道莫凡在这儿,自从决定了不去打扰莫凡,他就没再自虐地盯着莫凡的动向。

小时候那个时时刻刻黏着自己的莫凡、“梦”里那个自己时而想靠近时而想推远的莫凡都没少在他面前病倒,那时他当然又着急又心疼,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

莫凡选择远离他,他也选择远离莫凡。

停顿片刻,卫旭还是说:“莫凡病了?我能去看看他吧?”

何健飞倒是没讶异,以前他也陪着张习远“流放”到临阳。刚到那边时莫凡和卫旭可真是好得让人牙酸。后来莫凡和张习远这边走得近,而且莫建东又调动去中南那边,莫凡和卫旭也就断了联系。

前几年莫凡和霍劲在首都“闹翻”时,莫凡似乎曾经想要重新接近卫旭,只是后边霍劲的动作来得太快太狠,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即使莫凡没能和卫旭“恢复邦交”,莫家也肯定已经和卫家接触过——墨海市相当于西北地区的心脏,而在卫家明接手西北之前莫建东可是墨海的一把手,两家要是没有提前通气,职权交接能顺利吗?

明面上卫家和莫家总归是有交情的,卫旭要去看莫凡也很正常。

何健飞打电话给张习远说了一声,就把卫旭引上楼。

这时候莫凡正捧着药在喝,眉头皱得死紧,一口一口慢慢抿。一旁的张习远瞅着他那磨磨蹭蹭的模样想一掌拍过去,偏又下不了手,只能骂道:“是你自己要喝中药的,赶紧解决了睡一觉!”

莫凡已经挺久没喝过药,感觉这味道比林老军医给他开的苦太多,简直让他没法忍受。可他死活不想打点滴,那才叫受罪,还不如喝药!他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开脱:“这你就不懂了,药就是要慢慢喝效果才能出来。”

张习远把手搁在莫凡脑袋上:“信不信我直接捏着你的鼻子灌进去?”

莫凡喊救星:“大英!”

施余英这回也不帮他,这人最讲究效率,他抬起腕看了看时间:“你已经和这碗药耗了十五分钟,晾得越凉苦味越浓,自己悠着点。”

施余英都这么说了,莫凡只好放弃挣扎,痛快地闭上眼把药喝个­干­净。

睁开眼时一颗糖很适时地出现在他面前。

莫凡张开嘴把糖吃了进去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何健飞真没愧对他“贱人”的绰号,他笑哈哈地朝莫凡亮出用手机拍下来的画面:“莫凡啊,这场景真够温馨,瞧瞧你那小表情,我都快想起你小时候给卫旭当童养媳的日子了。”

莫凡额角青筋直跳。

刚刚张习远是说了卫旭要上来,可他都全副心神都放在和那碗药的“战斗”上,哪还有空在意卫旭有没有到?

这就有了何健飞拍到的“卫旭喂莫凡吃糖”那一幕。

莫凡很确定何健飞已经很贱地把照片发给最不该看见的那个人,因为那家伙刚才­唇­角挑得老高,贱笑着拿起手机按了好几下。

所谓损友指的就是何健飞这一种!

可莫凡还不能去想那照片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得先打起­精­神应对卫旭:“卫少怎么来了?找远哥谈合作的事吗?”

他会这么猜测当然是有原因的。施余英觉得远东娱乐一直“卖脸”是行不通的,所以有些节目已经逐步转型,资深一点的主持人都开始迈入民生和时政这一块。西北自然还是远东娱乐试水的第一站,照例还是施余英拍板,张习远出面。和政府的合作是转型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卫家那边也挺上心的,所以莫凡觉得卫旭来找张习远肯定是为了这事。

事实上他也没猜错。

卫旭一时间却没法回应。他看着莫凡那疏离的表情,心就像是被钝物击中了一样。

莫凡这人很好哄,对他的一点点好他都会很开心。可他一旦决定取消对方踏进他心里的权限,就会随时牢记着保持距离。

如果是朋友来了,莫凡会觉得是一种负担吗?不会。

但他来就会。

因为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有些东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有时候越是想逃离,就越是深陷。

卫旭把目光从莫凡因为发烧而有点儿发红的脸颊上移开,压下那想要把他按回被窝、替他盖好被子的念头,温声说:“莫少猜对了,但莫少你烧得这么严重,张少恐怕没心思和我谈正事。”他看向张习远。

张习远确实不太想搭理他。

卫家都是些什么货­色­,张习远上次从西南回来后就查得清清楚楚。如果卫旭那两个堂弟不是被他送到了国外,张习远肯定会把那两个人渣阉掉——叫他们再玩小男生!

卫旭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平时装得那么正派,背后比他的堂弟们玩得更过火,整一个衣冠禽兽。

要不是最近卫家慢慢回到正轨,张习远还真想把远东娱乐搬到西南去。

他才不管卫旭心里怎么想,摆摆手说:“如果你想了解合作的细节,跟大英聊也一样。去书房就好了,那儿资料很齐。”

卫旭没刻意多留,和施余英去了这边的书房。

何健飞若有所思地看着卫旭的背影一会儿,转过头笑了起来:“莫凡啊,你家桃花开得挺好的。”

莫凡还没接话,张习远就很不乐意地说:“你说的桃花不是指刚才那家伙吧?”

何健飞说:“不是他难道是你?”

张习远哼哼两声:“要不要我跟你说说那家伙做过什么?”

何健飞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男人嘛,谁没做过点坏事?但张习远是眼睛里揉不进半颗沙子的人,他当然不会当着张习远的面把这话说出来。瞅了眼已经把头埋进被窝里的莫凡,何健飞说道:“让莫凡休息一下吧,方乐他们还等你过去解释。”

莫凡烧成那样方乐他们当然没法追问刚才的事,所以去了外边等着张习远给个说法。

张习远愤愤地扯开盖住莫凡脑袋的被子:“这都什么事儿,你这家伙还没给我解释,还得我帮你解释?”见莫凡似乎想开口接话,他又说:“算了,你睡吧。”

张习远和何健飞带上门,把房间留给莫凡。

莫凡睁着眼看向天花板那昏黄的吊灯。

其实他已经很少想起“未来”的事,但对着卫旭那张脸,他想忘记都难。

刚才发现给自己递糖的人不是张习远而是卫旭时,莫凡很想跳起来给卫旭一顿痛揍!

就算四五岁的时候他黏过他,他也没必要在这么多年后“重现”当初做过的事吧?那么小的时候发生过什么,用得着记住吗?虽然在“未来”他也记住了很久,可那不一样,那时是卫旭先在莫家出事后向他伸出援手,他才会觉得“旭哥”还是“旭哥”。

现在能一样吗?不一样。

莫凡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这时搁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莫凡一听就知道是霍少来电,拿过来按下接通键:“霍劲?”

霍劲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烧退了没?”

“已经喝过药,退得差不多了。”

“好好休息。”霍劲叮嘱。

“好。”莫凡乖乖答应。

“回南乡后我们再算总账。”

“……算什么总账?”

“何健飞给我发了你们在泳池里互撕衣服的照片,拍得不错,激|情四­射­。”

“……”

“何健飞给我发了卫旭喂你吃糖的照片,也拍得不错,温馨感人。”

“……何贱人!”

“好好休息。”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好好把自己养肥了等我来宰”?一定是他烧出错觉了对吧?一定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千个晚更的理由之“家里来了客人需要当陪客”……咳

我可是连今天的中国好声音都没看,努力写文来着…………

卫哥你又出来刷存在感了XDDDD

☆、过境游轮

十一月的南乡算是迈入深秋,既是丰收期,也是捕捞期。霍劲毕竟还挂着“乡长”的名头,回到南乡后就和这边的村官们坐下来聊天。

南乡没多少耕地,连真正有点规模的牧场都没有,每家的牛羊马都是散养,地儿偏,人又少,纷争自然不多,捕捞季的到来已经算是南乡最大的事了。其实这也没霍劲什么事,他只要强调一下渔民出海的安全问题就好。

莫凡回来时南乡已经热火朝天地动了起来。对于他因病在墨海那边多留了几天,赖老头没说什么,因为这个非常合群的老头正准备捋起袖子跟渔船出海。

瞅着赖老头在屋里爬上爬下收拾着出海要用的东西,莫凡实在忍不住了,纠结地发问:“既然还能去海里玩儿,为什么前段时间要赶得这么紧……?”

赖老头瞟了他一眼,满脸的理所当然:“那不是看你挺急的吗?你都绕着我转了两三年了,不给你来点猛的肯定没法满足你。”

莫凡:“……”

眼看莫凡快要跳脚,赖老头把大网往肩上一背,翻过手腕看了看表,语气瞬间又变成了那个严苛的怪老头:“给你半小时回去准备你的东西。”

咦,他也一起去?莫凡马上从忿然转为欣喜,出海好啊!他就是愁着霍劲要“算总账”才会直接跑来赖老头这边投案自首,正经地累垮总比“不正经”地累垮来得好。

于是莫凡屁颠屁颠地奔回家打点行头。

这时节海边的景致就是天连水,水连天,蓝汪汪一片,差别只在于海水更深,天空更远。相比景区林立的东南沿海,南乡这边看起来有点儿原始,码头是海边唯一的人工建筑,大大小小的渔船零散停靠。他们的目的地是远处已经化为一点的小海岛。

这座小海岛叫沙岛,面积和南乡差不多大,上边的植被稀疏,­祼­岩处处可见,因此无人定居。不过历代南乡人都已经习惯以沙岛为中心营捕捞生活,对沙岛的感情十分深厚。

当了梅岩镇这地儿的镇长,苏广南自然也跟霍劲一样“清闲”,难得碰上捕捞季这样的大事儿,他带着几个好友跑到南乡邀霍劲去沙岛那边溜达——不不不,是去视察。本来他是想叫上莫凡的,结果一过来就听说莫凡那家伙面都没露,急着赶着和赖老头出海去了。

霍劲本来就要去逮那个畏罪潜逃的家伙,当然不会拒绝苏广南的邀请。苏广南自己就是这边出去的,很快就找好了去沙岛的船,一行人连说带笑地出海。

快要接近沙岛时,苏广南忽然站了起来,指着沙岛东边说:“有情况!”

霍劲的眼睛也利得很,马上就看清楚苏广南所说的“情况”:一艘大型游轮泊在那儿!

这时苏广南的手机响了起来,居然是来自西南区政的总机号码。

苏广南连忙接通:“我是梅岩苏广南。”

电话那头开门见山地说:“我是莫建东。苏镇长,有艘游轮意外越境,而且动力系统出现了故障,迫靠你们梅岩沙岛,你立刻过去处理。游轮上有不少国际友人,要小心对待!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苏广南立刻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性­。

莫建东说出这番话当然不是因为他脾气软,而是目前国内对待涉外问题都是这态度,既要宽容又要小心,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出现。这种游轮越境事件非但不能责难,还得大方地出人出财出力,尽力援助!

苏广南把情况和霍劲说了说。

游轮!霍劲眉头皱了起来。游轮越境的事虽然少见,但也绝对说不上罕见,关键是这事故出现得有点微妙。他想起“未来”海星计划泄密事件之前也出过这类事故,那时是出现在日本与华国东北海域之间,调查时很多证据都指向那艘游轮,只是游轮上的人太杂,牵涉太广,实在难以锁定目标。

但他记得徐家的徐韬在“未来”那艘游轮上!如果这次游轮事故也有徐韬的身影,就可以正式把他列入嫌犯范围了吧?

这种推理同样适用于游轮上的其他人。

虽然不能揪出所有黑手,但顺藤摸瓜找出一部分是不难的。

不过这种事霍劲当然不会和苏广南说,他开口建议:“不如苏镇长回去镇政府那边坐镇,我去和他们交涉,这样的话一有进展苏镇长就可以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苏广南点点头。

如果霍劲只是个小乡长苏广南肯定不放心这么分工,可霍劲是谁啊?他可是霍家的太子爷,如果他都不适合出面那就没人适合了。

一行人很快就分成两批,同行的人里面有三个跟着苏广南回去,另外三个和霍劲去沙岛。苏广南朝旁边的渔船一吆喝马上就喊了人载他们调头,霍劲四人还是坐着原来的船只前往沙岛。

霍劲一路上都没再说话,他在脑海里把当初曾经出现在游轮上的人过了个遍,准备等会儿再和莫凡一起确认一次。其实他大肆宣传“海星”打的就是引蛇出洞的主意,毕竟现在他们手里只有近陆海星,就算真被他们窃走了也不算太大的损失。

想到暗中窥伺华国的毒蛇即将露出爪牙,一丝兴奋钻进霍劲心底。

碰到敌人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敌人!

莫凡比霍劲更早知道越境游轮出现在沙岛的事,因为赖老头好巧不巧就选了东边撒网。瞧见那艘巨大的游轮急冲冲地迫靠,莫凡的想法和霍劲一样:他们等待的契机终于来了!

然而赖老头似乎没看见一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张网。

莫凡有些坐不住了。

在莫凡第十次欲言又止时,赖老头终于看了他一眼,语带鄙夷:“别丢人显眼了,跟我还掩掩藏藏?事情还不够明显吗?无非是有人眼红了,想来分杯羹而已。你回来时我正好确定这艘游轮会停在沙岛,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

莫凡:“……”

赖老头瞅着他说:“你要真想去那上边打探什么就去吧,反正也不指望你能帮上忙,当是开开眼界好了。不过那种地方变态挺多的,你这小胳膊小腿囫囵着进去也不知能不能齐整着出来,小心点儿。”

明明是叮嘱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莫凡正要和赖老头顶了两句,就听到一个侍者模样的人跑到离他们最近的海岸边喊话:“请问是莫凡莫先生吗?”

赖老头说:“看来那里有你的熟人,这下你可以光明正大上去了。不过这人没事拿着望远镜乱瞟,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要小心。我很快就会回去,真遇到危险就想办法求救——病了一场,没忘记该怎么给主机发信号吧?”

这话才是真正带上了关心,莫凡点点头:“没忘。”

赖老头把莫凡送到岸上。

莫凡和侍者交谈过后就知道了被赖老头断定为“不是好东西”的人是谁——徐韬。

这么快就确认徐韬在游轮上,莫凡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

要是可以选择,莫凡实在不想给莫家找个这样的敌人。但徐韬如果是“未来”那一切的黑手之一,他们不成为敌人是不可能的。

通过了基本的安检,莫凡很快就见到了徐韬。

几个月不见,徐韬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他穿着一身相对休闲的西服,领带没系,衣领的扣子松了两颗,看起来少了几分压迫感、多了几分洒脱不羁。

三十几岁正巧是男人介于冲动与成熟之间的年龄段,这年纪的男人仿佛有种独特的魅力,格外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徐韬把这份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就算给莫凡一颗天大的胆子,他都不会被徐韬的外表迷惑——别说有霍劲在了,就算没霍劲他也不可能招惹这种人。

又不是活腻了。

莫凡笑着说:“徐先生,又见面了。”

徐韬微笑示意他入座:“本来是想渡个假放松放松,没想到回碰上这样的事。不过可以在这里见到你,感觉倒是没那么糟糕了。”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刚刚在一艘小渔船上吧?在­干­什么?”

莫凡脸上带着几分郁闷:“我闯了点小祸,被老爸发配到这边吃吃苦头。”

徐韬一脸兴味:“你能闯什么祸?”

莫凡言简意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的说辞虽然简单,但稍微了解内情的人都能听懂——反正徐韬是“明白”了。

徐韬说道:“你父亲要你吃点苦头,你就真的那么听话?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从来不会这么老实。这样吧,反正都已经上到这里来,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渡假好了,玩够了再回去。”

莫凡看起来更郁闷了:“前几天我偷溜去墨海时老爸已经气得暴跳如雷,要不然我也不会乖乖跟船出海。要是再跟着你们的游轮跑,他非打死我不可。”

“这还不简单。”徐韬说:“我给你父亲打个电话,他一定会放人的。”

莫凡还没点头,徐韬拿起手机当着莫凡的面找上了莫建东。三言两语把情况说清楚了,徐韬才将手机递给莫凡:“你父亲要和你说两句。”

莫凡刚接手,莫建东就问:“小凡你要跟着游轮走?”

徐韬微笑看着莫凡,那温和的目光绝对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可就算他表现得再怎么温文尔雅,也改变不了他始终把主动权抓在手里的事实。

从一开始莫凡就只能照着他的意思走。

在心里叹了口气,莫凡对莫建东说:“我挺想在这儿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晚更的一千个理由之“……习惯了”(跪

总账君你又得延后了!

☆、过境游轮(下)

莫凡上游轮时畅通无阻,霍劲一行人被拦下了,而且拦下他们的安保人员­操­着欧洲某地区的小语种,听得霍劲一头雾水。

霍劲倒也没觉得太为难,虽说他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学繁杂的欧洲小语种,但他可以一个电话去找坐镇首都的梁凯。梁凯那家伙正在搞外交工作,人脉又广得很,一个翻译还怕找不到?

霍劲简明扼要地把情况给梁凯说了说,翻译很快就到位。他开了免提让连线双方直接交流,游轮的安保人员就明白他们的身份和来意,拿出对讲机和游轮那边通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出现在入口通道那儿,他有着一头微卷的褐发­色­短发,眼睛灰蓝而深邃,俊美的五官属于典型的欧洲人。而且他的衣领上还有着欧洲皇室的标志,看起来是欧洲某国的皇室成员。

他含笑说:“不知道有贵客前来,刚才实在是怠慢了。霍先生你好,我是阿尔菲艾德华,这艘游轮的主人。”

其实就算阿尔菲没报上名字,霍劲也知道他是谁。这家伙是欧洲各皇室中有名的花花公子,十五岁就和邻国的萝拉公主有了私情,等对方不顾国内反对放弃一切奔向他的怀抱时,他已经搂着其他人恩爱去了。萝拉公主曾经控诉说:“他是一个多情的绝情人。”

温柔与冷酷糅杂在阿尔菲艾德华身上,令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霍劲当然不会是被吸引的那个人,但他对阿尔菲也没有恶感。

他可以确定阿尔菲艾德华和“未来”那艘游轮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在这个时候阿尔菲确实呼朋唤友满世界游玩,这人喜欢新鲜,兴致来了还会突然改变航线,意外越境这种事出现在他的游轮上一点都不稀奇。

令阿尔菲艾德华改变的转机出现在明年初春,他的哥哥,现任的王储布拉德艾德华在那时遇刺身亡,他不得不放弃浪荡的生活回国成为王储,并在两年后继承皇位。

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曾经主动跟霍劲联系过,并且给出不少好处和霍劲合作了几次——目的是找出兄长遇刺的真相。同时他也开始和议会扯皮,不断扩大皇室的权力,积蓄力量为兄长报仇。

霍劲稍一追查就知道那是有人想把布拉德艾德华拉下来,换上另一位拥有皇室继承权的皇室成员。当然,那个人肯定不是阿尔菲。本来紧接而来的还有一场场针对阿尔菲的­阴­谋,没想到阿尔菲知道布拉德遇刺后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并且还立即与萝拉公主订婚,以碾压所有人的实力坐稳了王储之位。对方见“替换”计划失败,迅速缩回了伸向艾德华皇室的手。

这种做法可不就是某些人在华国这边用过的吗?霍劲再熟悉不过!可以说在“未来”,阿尔菲与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他们是很好的盟友——至少再华国最孤独的时刻,艾德华皇室曾经站出来为华国说话。

当然,那都是“未来”的事,并不能断定眼前的阿尔菲也可以定位为“盟友”。

霍劲笑着说:“什么贵客,我只是小小的乡长而已。”

阿尔菲也没有非要霍劲承认他的身份,只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就请霍乡长到我的游轮上玩一玩吧,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也这么觉得。”霍劲说:“不过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游轮的情况,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尽量想办法帮你们修复。”

阿尔菲彬彬有礼地说:“你们的好意我们能够领会,但具体的问题还是要等我们的专家过来再说——希望你们能理解。”

阿尔菲话里的未尽之意霍劲很明白,自己防着别人窃取技术,别人自然也在防。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霍劲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还在附近,我想把他也叫过来,应该没问题吧?”

以霍劲的身份,能被他冠以“朋友”称呼的人能是普通人吗?阿尔菲点点头说:“欢迎。”

霍劲拨通莫凡的电话。

莫凡这会儿正和徐韬聊着新苏联,徐韬前阵子又去了新苏联一趟,说起新苏联那边的趣事自然信手拈来,不时还抛出些游玩路线邀莫凡一起去一趟。

听到莫凡的手机在响,徐韬体贴地停了下来,微笑让莫凡去听电话。

莫凡只能跟霍劲坦白自己上了游轮。

一听莫凡在上面,霍劲心里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等莫凡用带着几分弱气的声音坦白他早就和徐韬单独见过面时,霍劲恨不得立刻掐死他。徐韬是那么好相与的吗?就算他有着“未来”的先知先觉,在那种狠人面前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场合不对,霍劲心里再怎么恼火都没有立刻发飙。他脸­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只是出口的话却让人很不平静:“回头我们要算的账又多了一笔。”

莫凡:“……”

霍劲挂掉电话,重新回到阿尔菲面前,叹着气说:“我的朋友已经上去了。”

阿尔菲有些讶异,喊来守在入口的安保人员一问,就转过头笑眯眯地说:“原来霍先生的朋友认识徐先生,那霍先生就更该上来了。”

这次霍劲没再拒绝,放莫凡和徐韬那种人独处他实在不放心。同行的三个人却有点迟疑,拉过霍劲商量:“我们就在沙岛组织渔民避开这片海域吧。”不是他们怯场,而是那艘游轮看起来华贵过了头,别说上去了,光是看着就觉得不舒坦。而且霍劲和阿尔菲交流时他们根本没听懂几句,连语言都不通,去了也是白去吧?还是算了。

霍劲也没勉强,打电话给苏广南说清楚这边的状况后就和阿尔菲登上游轮。

阿尔菲已经让人去把徐韬请出来。

这算是霍劲在这边第一次见到徐韬。事实上在“未来”他接触徐韬的次数也不多,但很多事明里暗里总能看到徐韬的影子,比如那次游轮越境事件。

霍劲一直对徐韬有很深的忌惮。

徐韬实际上就是海外徐家的掌权者,他不仅代表海外徐家斡旋于各方政要之间,还充当着投机者的角­色­,巧妙地切入每一个他认为有利可图的游戏里。

没错,很多事对徐韬而言完全是游戏。他没有国家的概念,更没有善恶之分,觉得有意思就去做。

比起有明确目标的破坏者,徐韬这种人其实更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根本无从防范。

霍劲朝徐韬伸出右手:“霍劲。”

徐韬也伸手和他交握:“徐韬。”

两个人都带着友善的笑意,不见丝毫硝烟。

这样的见面比预想中平淡太多了,阿尔菲有些提不起劲。但他看到莫凡后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兴冲冲地上前给了莫凡一个熊抱:“嘿,莫,真没想到霍先生说的朋友是你!张和何呢?他们在不在?”

莫凡被抱了个严实,等阿尔菲松开后才发现这家伙原来是自己认识的。那是挺久以前的事了,何健飞见他和张习远挺闲的,就把他们抓去美洲那边玩儿。

就他们这脾气能玩什么,无非去些找刺激的地方——比如赌场。他们就是在那里遇上了阿尔菲,那家伙当时赢得太过分,几乎整个赌场的赌客都在盯着他。张习远手痒去挑战,输得很惨;换何健飞上,半输半赢;最后莫凡也去玩了几把……阿尔菲输得把赢来的筹码全吐了出来。

虽然在赌场厮杀得那么狠,出了赌场他们却觉得彼此臭味相投,于是自己的身份大致地交了底,成了真正的朋友——阿尔菲这人大方而热情,莫凡马场里至今还有阿尔菲送的良种马。

“他们都在别的地方,只有我在这边。”莫凡满脸促狭:“想不到是你这家伙的游轮。”

“本来还想好好玩玩,哪知道动力系统会突然出现故障?”阿尔菲很郁闷:“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我恐怕要游泳去找你了。”突然想到徐韬和霍劲还在,阿尔菲礼貌地道歉:“抱歉,徐先生,霍先生,我们没挺久没见了,所以一见面就忍不住聊了起来。”

徐韬倒是不在乎:“他乡逢故知,谁都会高兴。”

霍劲却笑着问:“艾德华先生和莫凡怎么认识的?”

阿尔菲并不介意和人分享自己和莫凡他们认识的经过:“那时我溜去美洲那边,在赌场碰上了莫和张、何三个人,除了张以外,他们的赌技都很不错,尤其是莫,他让我输得只能提前回欧洲了。”

莫凡Сhā话:“那时候你自己本来就准备回去的。”

阿尔菲说:“反正你比我厉害就是了。”

徐韬兴味盎然:“在这艘游轮上能赢阿尔菲你的人可不多。”

阿尔菲说:“汤尼你不就是一个?”汤尼是徐韬的英文名。

徐韬笑了起来:“那你觉得如果我们来一场,是我会赢还是莫会赢?”

这可把阿尔菲难住了,不过他是个爽快人,从来不纠结自己。他马上提议:“直接来一场不就知道了?”

霍劲也参上一脚:“我也来吧。”

阿尔菲很高兴:“没问题。”

游轮里本来就设有赌场,设施十分完备,大大小小的赌法有两千多种。赌场老油条们最常玩的当然是国际牌,这玩法最普及,也最刺激。

阿尔菲叫人清出两张赌桌给他们,莫凡和徐韬一桌,他和霍劲一桌。

徐韬微笑看着莫凡:“其实我不太擅长国际牌,你可要手下留情,别让我输得太难看。”

莫凡反驳:“能赢阿尔菲的人说自己不太擅长,也太虚伪了吧?”

徐韬笑意更深。

这边开始布牌,霍劲那边也已经开场。没过多久阿尔菲脑门就开始渗出汗来,莫凡对他报以无限的同情,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和霍劲成为对手是多么痛苦的事——那家伙有的是办法让你输得无比惨烈,而且整个过程你会被他死死地吊着,永远都别想轻松。

莫凡才走神了一会儿,徐韬就发现了,他敛起笑容:“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专心吗?”

莫凡猛地回神,然后一丝“苦涩”的笑从脸上一闪而逝。这表情他做起来驾轻就熟、收放自如,表达的是和霍劲“友谊破裂”给他带来的痛苦与失落。

莫凡那微妙的神­色­徐韬当然捕捉到了,但他不会因为这样就放过莫凡。在徐韬面前打感情牌最愚蠢,因为他最喜欢看人为难:“肯定是赌注不够,所以你提不起兴致吧?不如换一个赌注好了。”

莫凡有种不妙的预感。

徐韬凤眼微睐:“拿一个吻做赌注怎么样?赢了的人可以要求输了的人去亲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无论男女。哦,当然了,输了的人自己还得想办法征求对方同意,强来可不行。”

莫凡说:“我……”

徐韬堵住他的反对:“年轻人要放开一点,来吧,翻底牌。”

双方最后的底牌统统揭晓。

毫无疑问,输的人是刚才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赌局上的莫凡。

徐韬扫视了一圈,微笑着问:“你说我该要你亲谁好?”

莫凡沉下脸:“徐先生!”

徐韬挑挑眉:“你想亲我?”

莫凡说:“我没有同意这个赌注。”

“这可不行,耍赖不是好习惯。”徐韬绕到赌桌另一边,双手撑在莫凡两侧的桌椅上:“你自己说要‘徐先生’啊……”

“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同意!”

徐韬的­唇­在莫凡的眉心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抬起手揉了揉莫凡的发顶,语气愉快:“行了,我把赌注拿了。”

莫凡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作者是大叔控,但……但还是得说徐大叔你……真勇敢。

霍少会和你死磕到底的=w=

最后,莫凡啊……赌博有风险,赶紧收山吧……

☆、与虎谋皮(上)

霍劲和阿尔菲这桌的赌局比莫凡那边结束得更快,看见徐韬居然亲上了莫凡的额头,阿尔菲立刻跳了出来:“汤尼,你注意点!这里可不是欧洲。”

霍劲也走了过来。

莫凡还没来得及观察霍大BOSS的表情,徐韬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徐韬的动作落在旁人耳里暧昧无比,唯一能够听清他声音的莫凡却只注意到他话里的内容——“海星”!

徐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惊人,他抬起手帮莫凡拢了拢大衣的领子:“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下午茶,你也这么认为吧?阿尔菲,我和莫先走一步。”

阿尔菲一脸不放心。

徐韬挑挑眉:“你以为我会对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小家伙出手吗?而且莫本来就是我邀上来的,你没有抢人的立场吧?”

阿尔菲语塞。

徐韬刚才的举动显然已经不是他以为不以为的问题!熟悉点的谁不知道徐韬这人有洁癖,别说亲吻了,就算是最普通的握手他也不喜欢。他对莫凡又是亲吻又是耳语,哪个认识他的人不怀疑莫凡和他的关系?

可徐韬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阿尔菲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阿尔菲没话说,徐韬微笑着和霍劲道别:“霍先生,有机会再聊。”

霍劲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冷淡:“好。”

光听语气莫凡就知道霍劲在闹别扭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状态下的霍劲绝对不能直接撞上去!

莫凡选择和阿尔菲说话:“阿尔菲,你要是能把明天的时间腾出来跟我上岸,我就把小黑借你骑骑。”

阿尔菲抱怨道:“什么借我?要不是你把亚历山大骗走,我早就带着它赢遍欧洲了。”

小黑本来确实叫亚历山大,阿尔菲从它还是马崽的时候就看上它了,平时没少亲自去喂它,准备等它长大后带出去炫耀。后来听说莫凡要搞马场,阿尔菲很豪气地打开马圈让他随便挑,没想到他家亚历山大和莫凡非常投缘,没两下就被莫凡拐跑了。

阿尔菲没少捶胸顿足。

莫凡说:“我不想小黑太出风头,那多累。”

阿尔菲显然不赞同他的想法:“那是属于亚历山大的荣耀,你剥夺了它应该获得的赞誉。”

这就是心理上的差别。

当初郑老觉得莫凡不适合担任“领导者”的位置就是觉得他少了点进取心,他总是想给周围的人营造安逸的环境,自己也更喜欢安稳平静的生活。

就拿西南的事来说吧,如果霍家放到西南,霍劲肯定不会急着把隐患铲除——他会计算着怎么把它们控制起来慢慢和它们玩,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寻找更多的机遇。莫凡有时候还是太直了,他不是不明白先做一些牺牲能够换取更大的利益,但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这一点就连卫旭都比莫凡做得好。那家伙能够一直冷眼看着徐家和自己家里那群叔伯和兄弟在西北横行,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才收网。卫旭不会在意这中间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他甚至不介意偶尔参与一下——反正只要最后的赢家是他,根本没人会计较那种小事。

莫凡也清楚自己和霍劲他们相比差在哪里,可有些手段他永远也狠不下心去用。

跟阿尔菲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莫凡和徐韬一起离开赌场。

阿尔菲的游轮设计得豪奢无比,光是徐韬住的地方就有两室两厅,附带宽敞的露台。

徐韬把莫凡领到露台上,吩咐侍者送来茶点和水果。

莫凡瞧见桌上还搁着徐韬“发现”自己时用的望远镜,随手拿起来远眺西南沿海的景致。

陡峭的“魔鬼海岸”是大自然的杰作,最奇妙的有一处飞流从黑漆漆的岩石上落向大海,而翻腾的海浪又不甘心地冲击岩壁,瀑流与浪涛相遇处仿佛两个雪球被人可着劲砸到一块,白花花地溅开了,相隔再远都能感受到那种炸裂般的碰撞。

在这种险急的岩壁之上却还能瞧见夹黄带绿的草­色­,要是再看仔细点,还能发现零散分布的、瓦蓝瓦蓝的屋顶。

这是西南,华国的西南。

莫凡放下望远镜,坐回椅子上喝茶。他的好舌头可不是假的,一入口就尝出了不同,笑眯眯地说:“极品大红袍,徐先生可真会享受。”

徐韬觉得很有趣。当初莫凡听到他的名字时整个人明显有一瞬间的绷紧,那是遇见害怕的事物时才会有的表现,莫凡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后面这两次见面莫凡显然也还是有点儿绷着,可就在刚才那短短数十秒之间,莫凡给他的感觉又变了。

这小家伙似乎在那短短的一刹迅速把心态转变过来。

变得从容了。

魔鬼海岸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吗?

徐韬也端起茶缓缓品尝:“比起呆在噪杂的赌场,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和朋友共渡下午茶时光。”

莫凡说:“我很荣幸。”

徐韬话锋一转:“你很好奇我怎么会说起‘海星’吧?”

正题来了!莫凡点点头。

徐韬微笑起来:“不瞒你说,在这艘游轮上就有不少对‘海星’很感兴趣的人,阿尔菲这次被人当枪使了。”

莫凡不动声­色­:“徐先生是指有人想窃取海星的资料?”

“难道你们没有这种怀疑?”徐韬伸手按在莫凡的脑袋上,目光锁住莫凡漆黑的眼:“小家伙,其实你最怀疑的是我吧?而且……你是不是在害怕我?”

莫凡一时没反应过来,直直地撞进了徐韬那过分幽邃的眸底。

那是一双让人难以看透的眼睛。

莫凡很快回过神来:“没错。”

这回换徐韬微顿。

莫凡也是破罐子摔破:“知道徐先生是‘徐韬’后,我确实在害怕。事实上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充满侵略­性­,毕竟海外徐家的发展势头实在太猛了,风头几乎盖过了比你们早十几年在欧洲站稳脚跟的向家——而这个海外徐家这些年几乎是由‘徐韬’一手撑起来的。”

“我喜欢坦白的人。其实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真正有能力动手的人都还在观望,现在跳出来的只是些小猫小狗,你和霍家那位太子爷不用在这上面太费心。”徐韬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莫凡的黑发,愉快地说:“说起来,那位太子爷就是你‘不该得罪的人’吧?家里让你来修复你们两家的关系?好好加把劲。”

莫凡着着实实地愣了一下。

徐韬话里的内容倒是没让他惊讶,西南想要“海星”,在其他人眼里这是西南有求于霍家,自然也是莫家这边急着要和霍家重修旧好。这种情况下,莫凡追着霍劲跑实在太正常了——这也是莫凡敢光明正大和霍劲腻在一块的原因。

令莫凡惊讶的是这些话出自徐韬口里。

虽说“未来”的敌人在这边不一定还是敌人、盟友也不一定可以再成为盟友,可莫凡从来没想过要将徐韬拉到自己这边。

这人的心思太难把握了,实在让人无法信任。

——徐韬要的恐怕也不是所谓的信任。

莫凡安静地看着徐韬。

徐韬似乎有意要让他更吃惊:“你和阿尔菲是朋友吧?我可以卖你一个更大的情报,和阿尔菲有关的。”

莫凡心头一跳。

徐韬提起阿尔菲,莫凡就联想到“未来”里艾德华皇室的那场巨变!他曾经特意向霍劲问起关于阿尔菲的事,自然知道阿尔菲的哥哥布拉德艾德华会在明年遇刺身亡。可欧洲毕竟离华国那么远,他和阿尔菲见面的次数又不多,根本没法Сhā手——总不能直接和阿尔菲说“明年X月X日有人会刺杀你哥哥”吧?阿尔菲甚至没在他们面前提起过他的哥哥。

莫凡忍不住追问:“什么情报?”

徐韬比他想象中更直接:“有人想刺杀布拉德艾德华,因为他们觉得某些人比他更适合当国王。当然,阿尔菲他也不适合,布拉德艾德华死后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陷阱在等着他,比如把他变成主使人之类的。”他往椅背一靠,悠然地喝了口茶,然后看着莫凡微微一笑,“我不会告诉情报的来源,但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可靠的线索。”

“徐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我说我觉得这样会更有趣,你信不信?”

“不信。”莫凡直截了当地说。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荣幸之至。”

“我知道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更知道他们或多或少都遇到了一点麻烦。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但你应该也清楚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的任何付出都要拿回足够的回报。”

“我们似乎没有能力可以回报徐先生。”

“你们现在的小打小闹我确实看不上眼,不过我很期待你们以后的发展,不介意先做点前期投资。”徐韬的目光定在莫凡身上:“我想以你和你朋友的秉­性­,以后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熬太晚了,早上又照常六七点醒,各种没­精­神……昨晚想调成正常作息……就早睡了早睡了==

所以就没更新了……==

一定会想办法补回昨天那章!!

54、与虎谋皮(中)

莫凡在和徐韬深谈,霍劲却已经和阿尔菲道别。其实他根本没太生气,因为他相信自己和莫凡之间不会再有其他人——他不会移情,莫凡也不可能别恋,平时的大醋小醋都是调剂身心而已。

霍劲在意的是徐韬到底想做什么。

徐韬这人对感情毫无兴趣,他有个五岁的儿子,不过是个试管婴儿。据说他厌恶和人进行肢体接触,五年来没给过儿子半个拥抱,父子关系淡漠无比。徐韬对国内徐家的态度就更不用说了,卫旭将卫家明那份罪行也推到徐家头上时,徐韬还在新苏联那边玩得很开心,没有半点要伸出援手的意思。霍劲怀疑卫旭能够这么快完成“清扫”工作,恐怕还和徐韬达成了某些协议。

要说徐韬会对只见了几面的莫凡有意思,那纯粹是扯淡。

不过也不能让莫凡和徐韬相处太久……开国那位最高首长曾经说过,我们要从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霍劲正思考着怎么把莫凡拉出虎口,苏广南就给他送枕头来了:苏广南让他给莫建东汇报游轮的事。

于是霍劲一本正经地把阿尔菲的意思复述一遍,又“顺口”将莫凡和徐韬见面的事告诉了莫建东,并认真严肃地告诉莫建东徐韬这人有多危险——他没资格把莫凡揪回来,莫建东总有资格了吧?

如今的莫建东早就修炼成|人­精­,一听霍劲提起徐韬时带着一股敌意,马上就明了霍劲在纠结什么。但霍劲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徐韬这人怎么看都不是善茬,莫凡和他往来深了可不是好事。

莫建东点点头:“我这就让他回来。”

霍劲弯起­唇­角:“岳父英明。”

莫建东啪地挂掉电话。

霍劲愉快地收起手机,拉出电脑登陆内部的联络工具,找到了万年在线的赵宇彬:“帮我查查徐韬最近的动向。”

赵宇彬很快回复:“其实一直在关注。五月底你不是叫我盯着徐家的徐子清吗?我发现徐子清最后一次出现是和徐韬在一起,后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一直盯着徐韬。不过徐韬防得太严,能查到的事不多,最近和徐韬相关的只有新苏联那边的动静,大致来说就是周其炜坑了他一把,何健飞也参与了。”

何健飞?霍劲隐隐抓住了一点灵感,不过也不太确定。他说道:“把徐韬最近的东西发我一下。”

赵宇彬说:“好。”

霍劲接收那边传来的资料后随意翻了翻,很快又搁下了,他还得开始着手准备贺老他们入驻的事,这才是他的正事。

一直到天差不多黑了,霍劲才伸了个懒腰,跑去莫凡那边的厨房做饭。

莫凡气势汹汹杀回来时看见霍劲在厨房忙碌,一下子噎住了。他也挤进厨房,和霍劲凑一块洗菜切菜熬汤。

直到弄得差不多了,莫凡才一脸憋屈地抱怨:“你知不知道我妈念叨了我整整一小时!从感情不专一有多不道德到同时身体上有多危险,多角度多层侧多方位地阐述‘是我儿子就赶紧给我回来’、‘你要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就别喊我当妈了’两个观点——人民矛盾应该内部解决,你跑去那告状算什么事儿!”

霍劲说:“我像是那么无耻的人吗?”

莫凡说:“您哪是像,你简直就是!”

“我今天连丈母娘的声音都没听过。”

“西南区长莫建东的声音呢?”莫凡磨牙。

“这倒有。”霍劲亮出一口白牙。

莫凡化悲愤为食欲。接到李香云的电话时他还蒙着呢,追问之下才知道霍劲已经和自家老爸打过照面,而且今儿麻利地走了“打小报告”路线。

太­阴­险了!

霍劲却安然地在他的怨气下吃完晚饭。

霍劲根本不着急,反正待会儿莫凡就会想起来到底谁欠的账多一点。

先让他发发怨气,然后嘛……大家都懂的。

两个人吃饱喝足收拾停妥,霍劲就把赵宇彬发来的那份资料给了莫凡。

莫凡看到徐韬两个字,立刻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自己光顾着杀回来唾弃霍劲,忘了霍劲还留了一溜的“总账”等着和自己清算!

瞅着霍劲表现得跟没那回事一样,莫凡自欺欺人地挪到一边翻资料。其实加起来也没几页,单纯记录了徐韬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往来过,让莫凡在意的是霍劲标注过的地方。

钟岳、方乐、何健飞!如果加上莫凡,那今年徐韬接触的人里面跟他们这伙人相关的就有四个,而他没接近过的张习远、罗广安、王胖子、韩涛都有一个共同点:家里或多或少有华方背景。

最后徐韬还出现在阿尔菲的游轮上,并且和他提及刺杀布拉德艾德华的­阴­谋。如果把阿尔菲也划入他们这个圈子的话,徐韬对他说的果然是实话:徐韬真的对他和他的朋友们感兴趣。

看来有必要和钟岳他们好好聊聊了。

莫凡正皱起眉思考着,霍劲突然从身后搂住莫凡,鼻子像狗一样在他脖子旁嗅啊嗅,啧啧两声:“味道不对。”

莫凡:“……”

霍劲伸出食指揉按着莫凡的­唇­:“还算那个姓徐的识趣,如果他不知死活敢吻你这里,我一定会当场把他揍得半身不遂,嗯,轻一点,下半身不遂就好。”

下半身不遂好像没比半身不遂轻到哪去!

眼看气氛不对,莫凡马上乖乖地开始交待自己和徐韬三次见面的情况。瞅着霍劲表情始终淡淡的,莫凡越说越没底,他和徐韬见面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偏偏徐韬在对赌时表现得那么暧昧,要是霍劲不信他就真没辙了。

听完他不时强调一句“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霍劲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头:“你似乎搞错重点了。”

“呃?”

“我要是真的生气也不是这个方向的生气。”他有那么容易误会吗?不过刚才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挺有趣就是了……霍劲环住莫凡的腰把往他怀里带:“我没有拦着你和其他人接触的意思,但碰上了徐韬你总该和我说说吧?”

莫凡皱着眉想了想,才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自己面对他。”

“因为他很危险。”霍劲说:“危险的东西有时候对人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每次克服恐惧、避过惊险,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我不介意你和他往来,他要给你们提供帮助你也可以接受,不过跟这种人打交道无疑是与虎谋皮,你要随时保持警惕。如果利用得好,他确实是块并不错的磨刀石;但如果你陷进去了,后果不用我说吧?”

莫凡认真地点点头。

霍劲正经完了,又伸着鼻子,鼻翼扇啊扇,使劲地吸:“味道还是不对。”

还说他搞错重点了?明明也很在意这个!莫凡咬咬牙:“……我去洗澡。”

“一起。”

“不……”

霍劲义正词严:“海星一日不成,西南缺水问题还是那么严重,要节约用水知道吧?可以用一份水解决的事,就别用双份了。”

莫凡:“……”

霍劲的兴致很高,两个人光溜溜地坐进浴缸后他就抹得莫凡满身泡沫,经过某些敏感点时还恶意地搓来搓去,莫凡被他折腾得没办法了,也扑上去开始反搓。

等到挺立的“双枪”不小心王见王,莫凡才感觉到危机在逼近。

霍劲不怀好意地戳了几下莫凡那­色­泽漂亮的“王”:“你家小莫凡都兴奋了,我先用手帮你爽一爽。”

莫凡被他恶劣的刺激弄得颤了颤,然后他恶向胆边生,把霍劲扑倒在浴缸边上:“我不要手,我要另一个地方。”

霍劲被他居高临下地压着,笑容却更盛:“哪个地方?不要这么含蓄。”

看到霍劲那满不在乎的模样,莫凡一下子泄了气。霍劲确实不在意这个,可他知道自己的技术,就算霍劲再怎么配合,他都没法保证两个人不受伤。他们当初为了在这件事上面达成默契,经历的磨合期可是很长的,刚开始那段时间霍劲几乎都是憋着没做完,要他帮忙用手解决。

回来这边后霍劲说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莫凡还纠结地追问过他后来的床上功夫怎么会突飞猛进,结果霍劲的答案很惊人:“你后来不是问过我日程上每天出现的‘基础课程’是­干­嘛的……你说是­干­嘛的?”

所以说要成长成技术好手,需要的是诚恳的学习态度、坚毅的实践­精­神……莫凡觉得自己好像没法做到。

莫凡蔫了:“还是用手吧。”

霍劲亲亲他柔软的­唇­:“能为小莫凡是我家五姑娘的荣幸。”

霍劲的“手技”也修炼得很到家,莫凡不得不承认霍劲不愧是全面进修过基础课程的“高材生”,光是用手就能让他吃不消!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

莫凡的心突然突突突地跳了起来,霍劲那恶劣的家伙可从来没让他这么爽快过,通常这种情况后面紧接而来的……糟糕!敌方有诈!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就在莫凡下腹颤抖般收紧、快要释放的时候,霍劲忽然停顿下来,笑眯眯地说:“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莫凡欲哭无泪。

霍劲显然是有预谋的,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支润滑剂:“算算一共欠了几笔吧?你们在泳池群嗨算一次,你吃了卫旭喂的糖算一次,你和徐韬立那种赌约算一次……我有没有漏?”

“没有!”

“又不是抢答游戏,不用这么急。”霍劲整个人压在莫凡身上,似乎有意让他喘不过气来:“就当你是三次好了,所以今晚我在我家小霍劲高兴三次之前我都不会再为你前面服务。”

“……”

“当然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可以自己动手。虽然会由于技术差劲而导致爽度下降,不过我会在后面给你加强的。”

“……”

“放心,如果到最后你都没释放,我会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把。毕竟大家最后一起清理­干­净比较环保,节约用水嘛。”

“……”

——妹的节约用水!西南缺水问题,必须及早解决!

55、与虎谋皮(下)

莫凡有点后悔和阿尔菲约在第二天见面。霍劲那家伙昨晚把他从头到尾由里到外折腾了一遍,最后还搂着他开始核对只有他们脑海里才存放着的“未来记忆”,其用心之险恶、行为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要不是莫凡平时锻炼得好,今天肯定爬不起来。

不过莫凡也知道霍劲放松一下有多不容易,贺老马上就要领队过来,他这个搞前期建设的负责人要忙的事太多了。而且霍劲没放弃游轮的这条线索——他当然知道这时候会跳出来的不是大头,可很多时候改变局势的就是你认为不重要的“小鱼小虾”,小地方不防范,大方向抓得再紧也是虚的,迟早会出漏子。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有着“未来”的底子在,对别人而言微不足道的线索也能推测出不少东西。

所以一大早睁看眼昨晚化身禽兽的霍劲正睡得香甜,莫凡也没多大怨念,翻身亲了亲霍劲的额头就起床洗漱。

他得去赖老头那边请个假。

赖老头正在做他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打理他家菜园子。听到莫凡要请假他也没说什么,反正他是从来都不急的,要不是被老朋友再三恳求,他连近陆海星也不会去掺和。

虽然最高首长掌权以来一直锐意进取,可国力这东西不是十年二十年的努力就能直接拉上去的,没有相应的力量作保,就算搞出再多厉害的东西也没用,到头来还是会被别人吞掉。

当年他被美洲那边遣送回国,和团队不和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他可以快速仿制那边最先进的东西,只要给他一个思路,他可以保证­性­能和原版相差无几。那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有这种能力,针对他的陷阱一个个地来,他本来也没什么兴致呆在那边了,根本没替自己辩解什么,直接回国。

那时赖家虽然退下来了,可还算有点权,他换了很多个身份又去他们眼皮底下溜达了一圈;然后觉得腻了,又往欧洲那边跑,许多他认为有意思小岛国也走了个遍。这就是为什么他被遣送回国后会消失那么久的原因,说得好听点他是跑去环球旅行,说句不好听的,他是环球偷师去了。

赖老头很赞同“远陆海星”的构想,人类的未来本来应该把海洋利用起来,只要能实现真正的海陆循环,资源匮乏的时代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到来。可就华国现在这样子,就算真的做出了海洋的“心脏”,它能保住吗?

说不定会变成各国大肆掠夺海洋资源的诱因。

赖老头估摸着自己还能活个三四十年,所以帮老朋友解决近陆海星的疑难后他就没再作出任何回应。他想再观望个十几年,如果华国到时国盛民安,真正挤进强国之列,他不介意锦上添花;要是到那时华国还是原地踏步,那他还是把一切都带到泥底下吧。

看着莫凡这群年轻人做事,赖老头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的,要是他­性­格里有他们那股冲劲,恐怕早就急着赶着为华国奉献一切。

很可惜他没有。

其实赖老头还挺喜欢这种人的,毕竟他为数不多的老朋友贺为深就是这样的人。不过喜欢归喜欢,谁也别想把他同化,他永远也不可能跟他们一个样。

赖老头挥挥手让莫凡滚蛋:“别踩着我的香菜秧子,爱­干­嘛­干­嘛去。”

莫凡早就习惯赖老头这种别别扭扭的­性­格,麻溜地去安排今天的行程。本来以阿尔菲的身份来西南走一趟,怎么说都是值得宣传的大事,对于西南而言也是有好处的,但莫凡不想连朋友都利用上。

没想到他刚让刘恒找车过来接人,阿尔菲就带给他一个消息:“莫,看来今天我不能去看亚历山大了。知道我哥吧?布拉德艾德华,艾德华皇室的第一继承人。他最近太闲了,居然直接跟你们这边的政府沟通,直接派人空降下来帮我检查游轮故障的原因,马上就到!”

隔着电话莫凡都能从阿尔菲的语气里听出他有多大的怨气。想到徐韬给的线索还没找到机会和阿尔菲细谈,莫凡说:“那我再去你那边一趟吧,你这次一跑肯定就没影了。”

阿尔菲显然有些闷闷不乐,声音没了往常的欢腾:“也好,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莫凡被人领进阿尔菲的套房时阿尔菲已经搬出酒等着他了。见阿尔菲面带愁苦,莫凡自发地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瞧这架势,你不是准备借酒消愁吧?这可不像立誓要浪荡一辈子的花花公子阿尔菲。”

让所有守在房里的人离开,阿尔菲脸上出现了一丝苦涩:“你知道我在你们面前很少提自己的事吧?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喜欢我的身份,我从小到大都在反抗,拒绝接受所有礼仪课程、拒绝接受任何正经训练;而我哥哥是跟我相反的那种人,他从出生开始仿佛就是为了成为王储而生的,小时候就已经很成熟,被誉为‘艾德华皇室的希望’,在他的对比之下,我简直就像没用的渣滓。可实际上我们兄弟俩的感情是很好的,我连父亲他们的话都敢不听,布拉德的话却一定会听。”

莫凡安静地听着,没有Сhā口。

阿尔菲自己灌了一杯酒,继续说:“可最近布拉德那家伙太过分了,居然要安排我和萝拉在一起。他又不是不知道萝拉身份会带来什么,我要是娶了萝拉他怎么办?本来我们出生的先后顺序就被人拿来做过文章,我要是和查理德皇室那边联姻,肯定会有更多人跳出来。莫我跟你说,布拉德也不知搞什么鬼,总觉得自己活不久了——他甚至要他的心腹发过誓,如果他不在了他们都必须效忠于我!”

莫凡愕然。

阿尔菲兄弟俩是双生子,布拉德先出生几分钟,是哥哥,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优秀。而且艾德华皇室的医疗条件还会差吗?所以布拉德虽然没能像阿尔菲那样活力四­射­,活个几十岁还是没问题的,谁也想不到布拉德会这么悲观。

照阿尔菲这么说,当初布拉德被刺杀后阿尔菲能迅速坐稳王储之位,恐怕也是因为布拉德这个哥哥生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吧?这就能解释“未来”的那些事了。

看着阿尔菲像孩子一样气鼓鼓地大口喝酒,莫凡说:“你这几年满世界跑,到处惹是生非,其实是想让你哥放弃这个念头?”

阿尔菲喝酒的动作慢了下来:“布拉德那家伙……其实我小时候真的讨厌过他,在别人的挑唆下还好几次把他揍翻在地,骂他把父亲他们的宠爱全抢走了。”

“你知道吧,当大人们全都夸另一个孩子而挑你刺的时候,你总会恨上对方的。真的,那时候我讨厌死他了。可布拉德那家伙由始至终都是个好哥哥,十岁那年我差点溺死,是他跳下去救我的。”

“把我捞上来后他就病倒了,当时我还骂他逞英雄、骂他多事,直到有一晚父亲要我守在床边等他醒来,他却一直睡了两天,始终没有醒过来,我才知道死亡离我们有多近。父亲说双生子之间会有感应,让我叫他的名字,我一直叫一直叫,他都没有任何回应,然后我又开始骂他,从小到大的不满都骂了出来,最后我太累了,也就趴在布拉德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布拉德也睁开了眼,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我,那种目光跟我每次闯祸后他看着我时没有差别——没有失望、没有轻蔑,只有满满的包容和疼爱,他连做哥哥也是这么优秀,对吧?”

阿尔菲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时光之中。虽然皇室里面的感情往往淡漠无比,可他和布拉德间的兄弟之情却重逾生命。他说道:“布拉德不介意让我现在就开始分享王储的权利,我却不愿意那种利益纷争横亘在我们之间——我希望我和布拉德的兄弟情谊可以更纯粹,不用担心未来哪天会撕破脸。”

莫凡早就知道阿尔菲是个理想化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藏得这么深。如果不是布拉德这次逼得太紧,他恐怕根本不会找人倾诉吧?

莫凡忽然笑得跟个神棍一样:“阿尔菲,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躲着。”

“我怎么觉得你笑起来像只狐狸?”

“……”

莫凡不笑了。

——他决定把徐韬给自己的“线索”扔给阿尔菲,让他自个儿烦恼去!

布拉德派来的人果然动作果然够快,游轮当天下午就重新出发。本来以阿尔菲的­性­格是不会乖乖回去的,可他这次直接把接下来的行程全砍了,直接让人把游轮开回欧洲。

这当然是因为莫凡提供的“线索”。

阿尔菲比莫凡更清楚徐韬的能量,得知情报来自徐韬以后脸­色­都变了,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莫凡要小心徐韬。徐韬确实是个成功的投机者,他偶尔一时兴起也会帮某些人一把,可那种情况实在太少了。更多的时候他会捏着别人的命脉让对方成为自己手里的棋子,像吸血鬼一样榨­干­对方的一切。

跟这种人打交道实在太危险了。

阿尔菲知道自己要真正解除“刺杀”危机,肯定还是要找上徐韬,但莫凡不一样,他现在还不需要这么做。所以阿尔菲离开前把徐韬给莫凡的所有东西都搜刮走了,自己的事他自己会解决,不需要把莫凡卷进来。

莫凡也明白阿尔菲的意思,临别前郑重地说:“有需要的话记得找我们,虽然我和张在国内帮不上忙,但有些事何也许可以帮你运转一下。”

何健飞这些年一直都在外边发展,这点能耐还是有的。而且那家伙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对朋友却是真心实意的好,阿尔菲真的开了口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阿尔菲当然也知道何健飞的为人,他感动地给了莫凡一个拥抱:“我一直觉得你们是我认识的最好的朋友!放心,我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打电话给何。”

和莫凡谈了整个上午,阿尔菲也确定了未来的方向。莫凡说得没错,他根本不用这么躲着。就算他不想争那个位置,不是还有其他继承人吗?像这次“刺杀”­阴­谋显然就有皇室的人参与。

与其把自己的名声弄得越来越糟糕,让那些人有机可乘,还不如回去帮布拉德分担一点责任。说不定布拉德到时心情好起来,身体也会跟着越来越好,等布拉德正式即位,他就可以继续过自己的轻松日子了。

看着阿尔菲似乎整个人豁然开朗、喜滋滋地踏上回程,莫凡没敢说出自己的推测:布拉德艾德华即位后,一定会将王储人选定为阿尔菲艾德华吧。

莫凡目送着游轮慢慢远离沙岛,他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居然是徐韬。

“阿尔菲似乎觉悟了。”徐韬说:“果然还是朋友的话他才能听进去。小莫凡,你说我们会不会见证一个国王的诞生?”

“从公爵、女王到国王,徐先生应该都已经见证过不少了。”莫凡说出徐韬在欧洲那么吃得开的理由。

“我只是一个……很多人都不喜欢,但很少人能够拒绝的投机分子。”徐韬在那边笑了出声,“快要涨潮了,你也回去吧,再见。”

一朵浪花拍向莫凡站立的地方,喧嚣的海浪声迅速掩盖了手机里的余音。

56、初至崇桐(上)

2003年的冬天来得有点儿早,霜冻蔫了的草原看起来有点儿萧条。

照理说正常人应该不会在这时姐越过三花海峡到那边的岛屿去迎接寒冬,可偏偏就是有人这么想不开赶着要过去。扑棱棱吹来的海风都已经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在入冬后的第一次雨峰过后他们就正式入驻三花群岛中最大的崇桐岛——也就是“三花”之中将开未开的那朵。

崇桐岛实在太荒凉了,所以本名几乎没什么人记得,莫凡也是后来翻地图才想起来的。

莫凡就是冒着寒风出海的倒霉蛋之一,本来他今年是准备回家陪爷爷过年的,贺老却在这时候跑了过来,莫凡这个不起眼的小虾米总不能在这时候缺席。

说莫凡不起眼也不恰当,其实他就跟当初十几岁就参与进来的霍劲一样突兀:他太小了,而且只是西南大学出来的——不不不,他甚至还没毕业!入驻崇桐岛的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那学历和经验都能把他比到天边去。

虽说同行的也有中南研究所的人,可莫凡呆在中南时也跟这个领域完全没关系,正相反,这伙人都不怎么待见那场“学术论战”,他们认为那是在沽名钓誉。

要不是霍劲主要做的是管理工作,提意见又总能提到关键点上,即使他来头再大也很难混进“海星计划”的核心里面。

所以他们对莫凡没好脸­色­是可以理解的:一来他们本来就觉得当年那场引起点燃两派战火的“学术论战”不是什么好东西;二来莫凡做事从来都没有霍劲那么­干­净漂亮,就算他们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多少听说过莫凡的劣迹。大错莫凡确实没犯过,然而他心太杂了,根本不适合参与到“海星计划”里面。

而坏就坏在他们也不能明着拒绝莫凡加入,毕竟莫凡是西南这边推出来的人,他们总不能永远留在西南吧?到底还是得在西南找到可以接手“海星”的人。

论资历、论资质,莫凡自然是不够的,可你也得看看未来几年西南将由谁做主。其实如果可以换人,贺老这边更倾向于选择莫凡的哥哥,至少莫平是正正经经从首都大学毕业的,也没学到太子党的不良习气。

瞧瞧莫凡往来的那伙人就知道了,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张习远被宠得没边,何健飞远走海外,钟岳那几个倒算是跟在父母身边,可满身铜臭庸俗不堪、贪图享受不知节制。

莫凡跟他们也是一国的,别的不提,就说他那马场吧,要不是洛兴这几年打出来旅游胜地的名头,国内有几个人会玩马?还不是想给他那个圈子找个享受的地方。

只能说他有个好父亲和好伯父,一个给他权,一个给他钱。

相比之下他哥哥莫平就踏实多了,至少人家肯老老实实地从基层做起。

贺老对莫凡也是好感欠奉,所以莫凡乖乖巧巧地跟着霍劲来到崇桐岛时他也没表现出半点热情。

莫凡当然没把这小小的冷遇也没放在心上。要知道赖老头虽然给过贺老最关键的指引,可真正的试验、修正和完善都是贺老在做,如果把“海星”比作孩子,那么赖老头可以看成是令它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父、贺老可以看成是把它抚育成|人的养父,两者都是至关重要的。

莫凡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让贺老另眼相待。

瞅见他们似乎有内部会议要开,莫凡很有眼­色­地到外面溜达去,跟他一起的还有同样是被西南推出来的刘三石刘老头。

刘老头九四年的时候卷入了“油兑水提高原油利用率”学术造假事件,声誉大跌,从此不得不远离大都市。

他的名声甚至比莫凡还要糟糕一点。虽说当初被莫凡一掺和,兑水油只在私人范围内试验过,没让他在官方留下案底,可那糟糕的结果就已经够他喝一壶了。

签下保密协定时刘老头还是没法相信自己还有机会参与这样的大项目,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翻身。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虽然只是“移植”而不是研发,也已经很让他振奋。

刘老头知道这是莫凡上下活动才争取到的好结果。

看着身材拔高、早已长大成|人的莫凡,刘老头叹息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帮我。”

“我帮你什么,”莫凡笑眯起眼,“我只是想把这么多年来在您身上的投资拿回本来而已,刘爷爷你可是卖身给我们家了啊,恒哥也卖了,以后想下我们这艘贼船也下不了。”

刘老头说:“他那能叫卖身?我看他是白捡了大便宜!要他自己打拼,多少年才能拼成现在这样?”

刘恒是刘老头的亲孙子,但刘老头对他严厉得很。上次刘恒去见刘老头时还挨了一顿痛揍,起因是他和当红女星的合照上了报纸。刘老头当时就发火了:“长志气了啊!毛都没长齐就跟明星玩暧昧,以后别再来见我。”吓得刘恒屁滚尿流地跑来让莫凡跟刘老头说情。

莫凡笑笑说:“如果恒哥真像您说的那么不争气,别说给他个小小的马场了,就算把他推上最高首长的位置他也­干­不了几天。”

刘老头听了这话浑身都舒坦无比。

口里骂归骂,其实谁不盼着自己的儿孙有出息?自己豁出脸皮跟过来,不就是想洗掉身上的污名,让孙子提起自己时可以挺直腰杆吗?

这也是当年被“兑水油”弄得车子报废的车主围堵刘家,他羞愤欲绝、想要自杀谢罪时莫凡劝他的话。

那时莫凡还是个矮豆丁,可那双眼睛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他真的曾经遭遇过这样的事:亲眼看着亲人死在跟前,却还必须背负着对方留下的污名活下去。

刘老头记得自己当时揪心无比,光是想到那样的目光会出现在自己儿孙身上,他就无法忍受。

后来知道莫凡的家庭其实美满无比后,刘老头吃惊了很久。但仔细想想又明白了,如果莫凡家庭条件不好,他怎么可能从小就到处乱跑?也许他是天生早熟而已。

莫凡后边所做的事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这确实是个早熟得过分的孩子。

只是……有时这孩子的做法实在不算聪明。

想到贺老他们的态度,刘老头叹了口气:“我不该来的,我跟着你过来,他们就更看你不顺眼了。”

莫凡嬉皮笑脸:“您老人家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的名头可是自己一手一脚挣回来的——咝!”话没说完就被赏了一记爆栗,他不由吃痛地捂住额头。

刘老头也是忍无可忍了,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惯着这小鬼,他才敢一直没个正经样。

就他那名声还用挣?明明是败坏!

刘老头板着脸教训:“这次你要收收心了。”

莫凡在长辈面前一直“缩”功了得,长辈一端起脸他就不敢造次。于是他乖乖地点头:“嗯!”答应完又说,“外面风大,而且还这么冷,刘爷爷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到处走走就行了。”

刘老头叮嘱:“你也别在外面逛太久,也不要危险的地方。”

莫凡连连应是。

崇桐岛莫凡并不陌生,他哪年不凑热闹跟着的莫建东来这边慰问驻军?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可惜军队的原驻地这会儿已经被贺老他们的基地占了,他的老朋友们也搬到了别的地方,他得绕过半个岛才见得着。

左瞅右瞅,莫凡终于瞄见了新驻地。他拿出证件在哨岗处登记,结果里面很快就有人出来了,然而出来的人不是他写下的探访对象,而是张习远的堂叔张修岩。

说是堂叔,张修岩其实也只比比张习远大七岁,长相和张习远有点像。即使长年的海岛生活令他变得身材瘦削、脸庞黝黑,那阳刚的五官仍然看得出张家的好基因。

莫凡不知道张修岩为什么甘心守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好几年不挪窝,但在“未来”张修岩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华国海域内的岛屿相当于海洋战争的最前线,如果说那时候张习远是华国海域里最高调的英雄,那张修岩无疑是西南海域隐在幕后的支柱人物!就连张习远那种个­性­的人都对张修岩服气得很,因为西南海域除了最初有过一阵混乱期外,竟隐隐成为了华国领海最安稳的一块。

看到张修岩亲自出来见自己,莫凡有点受宠若惊。

以前莫凡往这边跑时张修岩可一点都不待见他——谁叫他和张习远那混球是一挂的?张习远在家里可是实实在在的小霸王,整个张家除了他妈和那位老爷子还真没几个人喜欢他。

莫凡很有自知之明,登记时根本没敢写张修岩,他写的是一个相熟的老灶兵。他是估摸着往后他们呆在这边的机会还挺多,他准备过来问问这边有什么好吃的——没办法,这是他的老本行。

走到哪吃到哪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

没想到出来的是张家堂叔……

瞅着张修岩那张绷紧的脸,莫凡没来由地缩了缩。不过他还是努力挤出笑容:“大岩……”瞥见张修岩额头青筋抽了抽,他往后退了一步,乖乖补完称呼,“……叔。”

张修岩瞥了他一眼,算是受了他的称呼:“叫霍劲来找我。”

“他很……”忙字没出口,莫凡就被那比冰还冻人的眼神刮伤了。他果断咽下了原本已经含着喉咙里的话,狗腿无比地说:“我这就去。”

不是他没出息,换张习远来也是这德­性­!以前张习远闯祸后负责管教的就是张修岩了,他们这些狐朋狗友如果有幸被抓了现行,也会被他小小地“照顾”一下。

最可怕的是这人看起来不近人情,真要折腾你的时候却能在别人面前伪装得妥妥的——他出面的结果通常是他把你抓去­操­练得死去活来,你家里还觉得他是为你好。

这种手段硬­阴­招也狠的人他真心扛不住啊!还是应该让专业的来……

——放霍劲!

57、初至崇桐(下)

张修岩当然不会和霍劲起冲突。

霍劲代表的是霍家,张修岩又不是张习远那种冲动过头的人,怎么可能和霍劲过不去?

前面没和霍劲见面是因为还没这个必要,现在人马都齐了,是时候上­肉­戏了。

要谈的当然是“海星”的事。

张老爷子虽然在对待儿孙时有些偏颇,大事上却是不偏的。张习远那一支不争气,他再宠着张习远也只能目光移开。张修岩就是在那种时势下来到崇桐岛的,他能吃苦、有毅力,而且有能力,所以张老爷子把张家筹措已久的“藏锋计划”交给了他,让他打造属于西南海域的秘密海军。

霍劲他们把“海星”移植到三花群岛的决定其实和张家在西南海域进行着的“藏锋计划”相冲了,但三家坐下来一商量,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

养兵千日不就是为了用在一时吗?只要“藏锋”养出来的海军真的气候已成,“海星计划”的后续部分将转到西南海域进行。

张修岩和霍劲见了面都很平静,大致就是商量军方的权力交接。

别看张修岩在张习远那群小崽子面前丝毫不讲情面,虚以委蛇这门学问他其实也没落下,他和霍劲两个人就那么来来去去地聊了老半天。

眼看天­色­快黑了,张修岩知道莫凡肯定又溜过来和人探讨在这边怎么满足口腹之欲,于是他拿起联络器一个招呼打过去:“饭点到了,叫那没出息的小崽子赶紧滚过来。”

霍劲眉头一动,却也并不说话。

莫凡很快就跑过来了,还托几个小兵帮忙拼了个方桌抬过来。张修岩虽然有单独处理军务的地方,可平时吃饭都是在食堂随便和人搭一桌,这点莫凡早就清楚得很。这也是莫凡佩服张修岩的地方,他是真正吃得了苦的人,根本就不在意条件有多差。

张修岩瞄了一眼菜­色­,看起来都很新鲜,更难得的是其中还有两道绿油油的炒菜。

崇桐岛举目望去都是一片片­祼­岩,土少,太阳又猛,植被非常稀疏,早年因为缺少新鲜蔬果而病倒的士兵还真不少。近两年倒还好,这方面的供应渐渐跟上了,要是实在缺得紧,岛上也有几处菜畦可以顶上一段时间。

除了炒菜就是海产了。

崇桐岛南边经常有鱼群出没,这鱼­肉­质肥美,而且傻,挂张网它就往里钻,隔几天去几个人捞一把就够吃了,一点儿都不费劲;要是幸运,虾蟹也常有丰收。

更好弄的是螺,它们常常一溜溜地呆一块,往岩壁里一探就是一大把,可惜这东西做起来却有点费劲,必须得自己养上几天,养到­干­净了才能吃,而且要煮透,不然有寄生虫,吃了会犯病。

有时候看到驻地附近齐整无比的一片翠绿,或者瞅见刚来的新兵蛋子有兴高采烈——并且有组织有纪律地扛着一串鱼跑回来,张修岩都觉得有人把不良风气带进了他的军营。

偏偏作为罪魁祸首的家伙一点都没有自觉,还在那兴致勃勃地说:“今天运气不错,居然逮着了几只大鳖!厨房里还存着山药和枸杞,都用了点,虽然料不够,不过味道不会差太远……”

说着说着瞅见张修岩脸­色­不太好,莫凡立刻闭嘴,盛汤、喝汤——食不言寝不语是个好习惯!

霍劲却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怀杞鳖鱼汤吗?确实是好东西,补肾养­精­。”

莫凡:“……”

霍劲端着汤喝了一口:“在只有男人的驻地里弄这种补汤,是想锻炼士兵们的忍耐力吗?真是用心良苦啊。”

张修岩的脸黑了。

莫凡哈哈哈地­干­笑两声,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问候了霍劲无数遍。

接着都没再说话,安静喝汤。

其实他们能坐在一起吃饭已经很难得。毕竟霍家早就和最高首长那边连成一气,而张家和最高首长那边不对付几乎是首都公开的秘密。

当初张习远把最高首长的亲孙儿打得半死,张老爷子却没怎么罚,把张习远扔去临阳老家呆了一段时间就让他回来了。

大伙都想着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少爷去临阳那种小地方肯定吃了苦头吧?谁知道喊出来一瞅,这小子在那边活得那叫一个滋润,脸­色­好,身体­棒­,­性­格还是那么狂——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知情人都明白张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纵容孙子:因为人家根本没想着要缓和关系。

最高首长继任后,许多站队错误的人大都扭成一团,生怕成为第一个被端掉的,在那种时刻,张家这棵大树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张老爷子也不想和最高首长拧着­干­,但自己这边也有人牵扯进去了,张家就不得不站出来和最高首长那边拼一拼。

既然靠不过去,那就只能自成一派了。张家根基稳,人脉也广,在一场场风暴中站住了脚,慢慢地也不用再看那边的脸­色­。

所以张习远在首都时会那么张狂。

到九五年最高首长第一次连任时,两边倒是缓和多了。这时候最高首长要抓经济改革,张家要搞军事改革,大事当前,以前的纷争都成了小恩小怨。顺利连任后,最高首长把张老爷子请过去开诚布公地交流了很久,自那以后两家就有了共同发展的默契。

只不过平日里底下仍然是壁垒分明,大大小小的摩擦时有发生。比如上回莫家和霍家刚闹翻,张家马上就把莫家纳入西南的羽翼之下,怎么看都还是有和最高首长那边分庭抗礼的意思。

最近接触到越来越多以前没法了解的事,莫凡早就明白最高首长和张老爷子摆出的这盘棋有多大,莫家连棋局里的棋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说莫家一路走来都抓住了好时运。

走到如今这地步,“未来”带来的那点先知先觉早就被他和霍劲这两只蝴蝶扇得没影了,莫凡自忖是混不来官场的,往后莫家会变成什么样主要还是要靠他爸和他哥。

至于他自己?当然是紧跟赖老头和张修岩这些神人的脚步!这可都是含金量高达百分百的神级队友,死皮赖脸也要蹭上去。

瞅见张修岩的汤空了,莫凡立刻给张修岩添第二碗。

他那狗腿的模样实在太丢人显眼,霍劲恨不得把他拉回房间狠狠教育一番。虽说这是张修岩的地盘不能付诸行动,但霍劲不痛快了,自然不会让莫凡痛快。他笑眯眯地说:“莫凡,你是不是觉得张世叔特别需要补一补?”

莫凡:“……”

他给霍劲也添了一碗。

张修岩瞥了他一眼,骂道:“没出息。”

莫凡只能放弃和这两位大神搞好关系的念头,乖乖自己吃自己的。

见莫凡安分了,张修岩转头和霍劲聊起霍凛。

霍凛这几年在军中发展得不错,最近更是把朝韩那边收拾得非常漂亮,说他是军方新秀也不为过。张修岩想知道霍家伸向军方的手想伸多长,霍劲想知道张家能容忍度有多大,于是两个人每一句话都带着试探,你来我往地耍着太极。

光是旁听莫凡都觉得累得慌。

等霍劲和莫凡从驻地出来时,月亮已经羞答答地爬上海面,黑黢黢的大海洒满柔亮的月光,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温柔。

看着莫凡眉宇间多了丝疲惫,霍劲说:“不喜欢那种气氛?其实和张修岩打交道比应对某些老狐狸要轻松很多。而且他口上对你那么不客气,心里却是拿你当自己人看待,要不然刚才也不会让你呆在一边。”

莫凡点点头。

他和霍劲的区别在于他只需要亲近自己喜欢的那类人,而霍劲却要做到面面俱到,喜欢的、不喜欢的——甚至厌恶的,霍劲都得应付好。

他重活一次,收获的是真心相待的朋友和真心对自己好的长辈;霍劲重活一次,却必须面对更多的责任和负担。这么一对比,他实在是快活过头了。

莫凡闷闷地说:“零五年是最高首长第二次连任了,按照惯例他如果连任成功,下一任的人选基本也要确定下来。最高首长岁数不小,第二次连任后的几年之内估计会退下来,只要霍叔接下来这段时间走得顺利,你就能轻松下来了。”

霍劲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想那么多。我爸、莫叔他们都是踏踏实实走过来的,而且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该发挥的优势我们也都发挥了,其余的事我们不一定能比他们做得好。眼下我们要想的是怎么把远陆海星握在手里,西南这边有张修岩的‘藏锋’在,估计远陆海星的后续研发也会转过来。你适当地把这消息透一透,让赖老早点加入进来。”

莫凡眼睛发亮:“‘藏锋计划’已经完成了?如果你大堂哥的‘海鹰’也在,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霍劲打破他的那点念想,“‘藏锋计划’大概完成了七八成吧,剩下那些都是实战里出来的,急不来。至于海鹰你就别想了。别说现在的海鹰还不是当初那个,就算是,我们也不可能让整个华国只为‘海星’服务,那会得不偿失。”

莫凡无奈点头:“好吧,我会努力游说赖老头。”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走过半个岛回到实验基地。这时候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回归。

不过贺老是例外,他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俩。看见莫凡和霍劲并肩走回来,贺老朝霍劲点点头,才看着莫凡说:“你跟我来一下。”

莫凡自然没有异议,跟在贺老后边走进了贺老的控制室。看见控制室的配置居然和赖老头那个地下室相差不远,莫凡很快就知道贺老想和自己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贺老果然开口了,他看着眼前那堆复杂的机器问道:“你是不是会用这东西?”

莫凡乖巧地回答:“是。”

贺老停顿片刻,迟疑地问:“你的老师……是不是姓赖?”

莫凡点头:“是。”

贺老额角青筋微微抽搐:“来到这边时它出了问题,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往外跑?”

莫凡更乖巧了:“我没资格Сhā话。”

要不是那家伙在电话里说莫凡可以解决,这小子恐怕会一直装下去吧?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贺老平复好心情,正­色­说:“白天不知道你是他的学生,没把你安排好,以后你就直接跟着我吧。”

贺老这么认真,莫凡当然不能再装模作样,他也正经起来:“我明白了。”

58

两年时间算起来并不长,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二零零五年的上半年华国开始开放海水淡化技术。最早的主顾当然是中东,那边原本是靠着石油底子硬生生把海水淡化来用的,瞅见华国弄出这么个东西就过来商量了——石油再多也会变少啊!既然能不败家,当然是不败的好。

欧美那边倒是没那么急切,他们的淡水资源本来就很丰富,没必要凑这热闹。

华国也没有强迫推销,只是在国内悄无声息地开始行动起来,先是取缔了一批污染严重的工厂,然后着手处理污染问题。

别只看到海星的淡化能力,它可还是净化的好手,而且内陆不需要弄那么大的工程,小小的就可以了。这新东西被称为“陆上海星”,有东北和西南的经验,这种小玩意儿倒是不难搞,把华国水网进行详尽的分析后就开始动工。

年近七十的刘三石揽下这个任务后似乎越­干­越有劲,天南地北地跑,他孙子刘恒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他老人家挨着了碰着了。不过事情一上身,人总是特别­精­神,刘三石不仅没觉得累,还定期跑去网络互动平台上发布照片——当然,永远没有自己,只有各地的江河湖海。

二零零五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凶。有时早上起来看着还是蒙蒙小雪,没一会儿就飘了满天鹅毛,地上也变了,厚厚的一层雪早就高到小腿肚,看上去白茫茫一片。扫一扫倒是露出了地面,可仍然湿嗒嗒的,容易弄湿靴子。

清晨的首都像是沉睡在这片雪白里面。

今儿雪倒是没那么大,只不过风有点刮脸。莫凡走出机场,立刻就打了个喷嚏,他及时捂住鼻子然后在朝左右的人抱歉地笑笑。人就是这么娇惯的动物,以前在北方呆久了,去南方很不习惯;如今在南方呆久了,又有些不习惯北方的冬天。

最高首长今年完成了第二次连任,大戏马上就要开演了。其实这戏也没什么看头,很多人似乎都没兴趣沾那个位置,也就是赵家的赵英杰有点和霍继海竞争的能力。自从前两年张家表露了支持霍继海的意思,赵英杰就退让了,他改为争取二把手的位置。

硝烟基本上被扼杀于无形,只要熬过这几年就可以和平交接。

这里面当然没莫家什么事、也没莫凡什么事。不过这次他到首都来是奉命去见赵英杰的,对于这位年近半百的大佬,莫凡一直是既敬畏又好奇。海洋战争爆发后被推到最前面的就是赵英杰,他以铁腕手段稳住了失控的局面,雷厉风行的作风令不少想打华国主意的人畏而却步。

赵英杰是零五年整顿行动的最高负责人,到了年末当然忙碌得很,连休息日都被挪作公用。要是以莫凡自己的名义自然是见不着他的,但莫凡是以赖老头的名义。莫凡也是后来才知道要是自己脸皮够厚,还可以喊赵英杰一声“师兄”。

莫凡当然没那么不要脸,跑跑腿这种事他做得很欢,要攀亲带故他就做不来了。

——因为赵英杰是很让人敬佩的人。

这种敬仰是没有经历过那个“未来”的人理解不了的,在这个看起来会一直和平下去的时代很少人相信“英雄”这东西存在。但在“未来”,赵英杰确实是英雄般的存在,也许他不算完美,但他是敢于在危难到来时挺身而出的人。

莫凡被赖老头派过来给赵英杰报告“陆上海星”的建设进展。

虽然早就想过赖老头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么多年的研究,莫凡却还是吃惊于他和赵家的关联。要是赖老头肯帮赵家,赵英杰又真的有心争一争,首都这边恐怕就没霍继海什么事了吧?可赵英杰却选择了退让。

最高首长有意放权,这两年赵英杰强硬地掐掉了大批会造成严重污染的厂子,霍继海又出门引入各种新产业接收失业人员。两相合作之下,华国似乎自上而下地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换血”。

在赵英杰面前莫凡自然不敢有装乖讨巧的心思,乖乖地给赵英杰分析起如今的情况。

好不容易挨到一天的工作结束,莫凡也认识到赵英杰这人有多能熬,工作起来简直像不要命一样。幸好他不需要天天跟着赵英杰,否则绝对会累垮!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莫凡站到一边向赵英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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