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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重生之恶少 > 第35章

第35章

赵英杰似乎这才有心思看他一眼。

赵英杰今年四十九岁,出身赵家那样的军旅世家,做起事来非常强硬,也正因如此,反对他的声音从来没少过,大骂他是“□者”的人比比皆是。事实上这个人在很多时候都比许多人平和、理智,比如这时并不需要一个铁血军人掌控这个国家,他就选择退让。

比如听到莫凡要走,他才肯说一句私话:“老师他还好吗?”

他们之间提起老师,自然只有赖老一个。莫凡应道:“老师他很好,偶尔也会去崇桐岛玩儿,我过来时他就在那。”

赵英杰似乎也就是随口提那么一句,得到莫凡的答复后他就点点头,说道:“你先回招待所住着吧,明天早上我有个会议要主持,你下午再过来。”

这时雪还没停,莫凡把手套戴上,对着北风哈出一口白气。正准备迈出楼檐,一个惊喜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莫凡!”

莫凡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转身一瞅,原来是挺久没见的蒋安。他微微地笑了起来:“安哥,你怎么在这里?”

蒋安说:“过来办点事。先别提这个,你什么时候来首都的?这两年你可是神隐了啊。”他不由分说地把莫凡往停车场带,“你不知道吧?钱威和正好也回来了,走,我们去接他。”

莫凡先是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又笑眯眯地说:“这么巧?缘分啊!”想了想,他又问,“仲春呢?我好像没了他的消息。”

蒋安正在开车门,听到莫凡的话停顿片刻,才说:“上车我再跟你好好说。”

莫凡感觉蒋安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由钻进车里系上安全带:“仲春出事了?”

蒋安说:“冲春五月回国了,但具体情况他不肯说,也不让我和你们联系。”

莫凡一愣,他这两年和外边的联系少了很多,蒋安说他“神隐”确实没夸张。张仲春拿着奖学金去了美洲那边的事他知道,后边的就不知道了。

见莫凡皱着眉,蒋安说道:“他现在在临阳那边开了个小网吧,不能说他过得不好,只是有点可惜。仲春没和你们说也是不想你们挂心,你和钱威和那家伙都是有明确目标的人,不像我,就等着工作下来混日子过……”他叹了口气,“本来我以为仲春会和你们一样的。”

莫凡不太喜欢这种低落的感觉,他笑了笑:“我今晚给他打个电话。”

蒋安说:“也好,你劝他来首都发展,我这还缺人呢。”

莫凡说:“不,我凌晨两点给他打,­骚­|扰死他。”

蒋安:“……”

沉默了老一会儿,蒋安才道:“你总算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说实话,以前我真觉得你不太像比我们小一两岁的,要不是你偶尔还会闹出点不成熟的举动,说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我都信。”

感觉暖气慢慢充盈在车里,莫凡拉开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懒洋洋地说:“没那么严重吧?我那时候还是挺有冲劲的,我不还当过一辩吗?”

蒋安不由又骂:“你还有意思说?那时候我都不准备和你争会长的位置了,你却无端端地变得那么消沉,对得起我吗?”

有时输了并不是多严重的事,过后也就忘了,可如果你都已经准备认输,对方却说“没意思,不和你玩儿了”,你肯定会比直接输掉记得更牢。别看那时蒋安一直在开导莫凡,他心里也不是没有疙瘩的,只是当时莫凡那模样,他不想揭莫凡的伤疤而已。

现在莫凡语气轻松,蒋安也就半真半假地责难起来。

莫凡也知道蒋安不是真的生气,有恃无恐地笑眯起眼。

蒋安拿他没办法,只好专心开车。

忙了一上午,莫凡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机场。也不知道钱威和那家伙变成什么样子了?

蒋安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自己这个发小,走路都快了不少。两个人走到接机的地方时飞机还没有降落,蒋安说:“前阵子钱威和还说他马上能出场比赛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莫凡猜测:“可能是抱着奖牌衣锦还乡?”

蒋安点头表示赞同:“照他那得瑟又­骚­包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种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会儿,钱威和乘坐的航班就到了,蒋安和莫凡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出口那儿。

可等他们看见暌违已久的钱威和时却都是一愣,然后震惊无比。

因为钱威和是拄着拐杖走出来的!

钱威和见到莫凡也是一怔,然后这个二十一岁的、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家伙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哟,莫凡也来了?是知道哥哥我腿脚不方便,给我当拐杖来的吧?”说完他转头向同样吃惊的蒋安招呼,“小安子,还不过来扶着爷。”

蒋安面带怒容:“我说怎么这次叫我来接机,原来是给我整了个残废回来!”

莫凡第一次见到蒋安发飙。他也觉得钱威和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的确太欠揍了点,连他都想揪着钱威和盘根问底。

钱威和被蒋安这么一骂,立刻往莫凡那靠,觑着蒋安跟莫凡咬耳朵:“这家伙从小就记着我家老头子嘱咐他看紧我,瞧瞧,这都成习惯了。”

看着钱威和明显有点心虚的举动,蒋安冷静下来:“我去拿着行李去把车开出去,莫凡你带这家伙去外边等我。”

莫凡点点头:“没问题。”

钱威和正要和莫凡说话,蒋安又转过头来,向来温文的眉宇带上了几分冷峭:“你最好别忙着叙旧,先想想怎么给我们一个解释!”

钱威和看着蒋安大步迈开,苦笑着对莫凡说:“早知道你在首都,我就不找他了。”

59

蒋安把钱威和和莫凡载到一个胡同小巷前停了车,三个人步行着深里走,不多时就看到一棵老梧桐。离那株梧桐没多远就是家陈旧的老店,连招牌都没有,只有几张擦得­干­­干­净净的老木桌由里到外地摆在那,没有客人,最里边的厨房可以看到一个老汉在那忙碌。嗅见里头飘来的炖­肉­香,莫凡和钱威和顿时都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蒋安朝老汉打招呼:“麻叔,给我们熬个蹄子,有人伤着了,得补补。其他的你随便照着三个人的份来一点吧。”

麻叔眼睛不太好,要眯一眯才看清人,见是他们,顿时有些惊奇:“安子?还有小和?小和你腿怎么伤了?咦?莫凡也来了啊?”

虽说现在特产满地跑,名食到处有,可地道的老风味还是要从老店里找。这些老而­精­的手艺做起来有点复杂,店大了就撑不起来了,麻叔也尝试着把自己祖传的炖­肉­手法传给儿子,可惜儿子会是会了,却没那个耐心好好做,如今已经名扬各地的麻家炖­肉­早就没了那种味道。

以前蒋安常带他们来光顾麻叔的店,莫凡也学了两手,不过这手艺毕竟是麻叔祖传的,莫凡也只是做给家里人吃吃而已。见麻叔还记得自己,莫凡说:“麻叔啊,我这几年可想念你炖的牛­肉­了!”

麻叔说:“你小子早就能出师了,还说想念?”

莫凡说:“这几年可没什么机会好好做菜,难得下次厨都是大锅烩,­精­细的做不来。而且还是我自己做的哪比得上麻叔你啊,这味儿没掌勺几十年是学不来的。”

几句话夸得麻叔眉开眼笑,他拿出盘子盛上满满的米饭,那白细而又莹亮的米粒似乎比别的地方都要香,再勺起分量十足的各式炖­肉­盖上去,香气四溢的­肉­汁立刻就往米饭里淌,看得人食指大动。把三份饭端出来,麻叔说:“先吃着,吃慢点,我去给你们熬汤。”

蒋安似乎忘了逼问钱威和腿伤的事,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钱威和有些坐立难安。如果蒋安再继续摆出生气的脸,钱威和说不定还能糊弄几句,但蒋安偏偏不问也不提,从容自得地吃饭吃­肉­。他向莫凡投出求救的眼神。

美食当前,莫凡哪会接收钱威和的求救信号,他埋头解决自己那份午饭。牛­肉­香酥,牛筋香韧,莫凡都爱吃得很,他可不会分心。

钱威和暗暗骂了声“没义气”,也勺起饭一口一口地往口里送,以前他们宿舍最爱的炖­肉­,这会儿吃起来却有点不是滋味。

吃到一半,钱威和终于没法忍了,直接说道:“我也就是比赛时伤了筋骨,下得了场的,哪个不会遇上意外啊?你们用得着对我用上冷战战术吗?明知道我最不爱的就是这种气氛……”

蒋安看了他一眼。

钱威和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他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遇到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踢球时伤到了,偏偏时运不济,送院途中又遇上了车祸。这还是他命大,同车的只有他和司机还活着,要是他运气再糟糕一点,很可能把命都赔在那边。只不过他这脚虽然还能走,以后却是不能再踢球。

看见莫凡和蒋安的神­色­都变了,钱威和反而还安慰起他们:“其实我没什么遗憾,我去欧洲见识了五年,想讨教的都讨教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而且我本来也不想卖身给那边,这次正好借这机会退役,说起来我还赚了,不用赔违约金。”

“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去欧洲。”蒋安脸­色­很差,“我去那边胡同口透透气,你们先吃着吧。”

说完这话蒋安果然站了起来,一个人走到了胡同口,不过他不是去透气,而是掏出一根烟点着了火,倚着墙把烟凑到嘴里。

蒋安一向是他们四个人之中最成熟的一个,像今天他就是穿着正装,开着顶好的车,出入赵英杰办公的地方。虽然并不是去见赵英杰,但也不远了,而且他和莫凡不一样,莫凡是借了赖老头的光,他却是世家养出来的,出入机关异常从容。

钱威和看到蒋安在那边抽烟,一时有些怔愣,他出国时蒋安可是出了名的乖学生,几乎是同辈里的楷模,任何场合他都不沾烟也不沾酒,应对同辈和长辈时却也从不让人觉得他不给面子。钱威和­性­子跳脱,又和足球队那群糙爷们呆在一块,不好的风气自然学了点,可吸烟时被蒋安逮了好几次,兜头骂了几回,也就咬着牙戒掉了。

没想到蒋安现在抽得这么老练。

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钱威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是蒋安这会儿跑去抽烟的主因,他又没了跑过去问罪的气势。看莫凡吃得差不多了,钱威和说:“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刚刚也不帮忙缓缓。”

莫凡说:“你们俩的事,我能Сhā嘴吗?”

“也是。”钱威和无奈地叹气:“你知道吧,我家老头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重了,那时我家老头子也不知怎么想的,非拖着蒋安说要他看着我,别让我行差踏错。那以后蒋安就觉得我是他的责任,我能是他的责任吗?他也只比我大那么几个月。”

莫凡知道钱威和和蒋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却不知道有这么一段。蒋安这人做事滴水不漏,平时从来没让人觉得他在管着钱威和,但钱威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种话?在他和张仲春不知道的地方蒋安肯定做过很多事。

这么一来事情也就很明白了,蒋安是在自责,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放钱威和去欧洲。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视为自己的责任时,对方出了岔子就会把过失归咎于自己。

莫凡说:“你就别装出嬉皮笑脸的样子了,蒋安看着更难受。你以前那么喜欢足球,现在不能踢了,你能不难受吗?”

钱威和胡乱地捣弄着盘子里剩下的饭,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一开始我确实接受不了,我都想挨个打电话­骚­|扰你们,发泄一下心里的苦闷。可是躺久了也就想清楚了,不接受也没用,伤了的骨头不会自己好起来,于是我就乖乖地养伤去,后来做复健时要重新站起来可真不容易,有好几次我都快放弃了,不过那都已经熬了过来。”钱威和舒了口气,“现在我是真的放开了。在欧洲我虽然交到了不少朋友,可也碰上了不少人士,口上直骂‘黄种猪’的有,在球场上恶意使绊的也有。有时候到亲华的地区去玩会觉得人和人果然是没有种族之分的,都可以玩到一起,可到了有些地区又觉得对华国饱含恶意的人太多了——而其实更多的地方对华国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他们并不了解、也并不想了解华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无论华国出现了好的变化还是出现了坏的变化,他们都只是跟风哄闹一下而已。这几年欧洲那边提起华国的次数确实越来越多,亲华的人多了,的人却也壮大了……当然,这些都不是我可以­操­心的事,我想说的是我这几年在那边的体会……就算我的球踢得再好,也只是我一个人的荣耀,而且我还必须卖身给那边的俱乐部才有机会迈向巅峰。我觉得我们国内也可以踢出好球的,能够提前结束那场一个人的战役回到国内,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转折点,大事我做不了,但我想带着我们华国的足球走出去。”

“你真的成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了老店这边的蒋安安静地听完钱威和的话,才Сhā口,“好好­干­,钱和人我都能帮你解决。”

钱威和奉送大大的笑容,朝蒋安举起拳头:“这才是好哥们!”

蒋安也伸出拳。

两个拳头重重地碰在一块,指节都泛红了。

瞅见莫凡又埋头在那吃,钱威和勾着他的肩:“莫凡,我可是看中你们西南了,地你能搞到吗?”

莫凡不客气地说:“我搞不到。”

钱威和不信,可着劲圈起胳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怎么可能?你爸现在可是西南的一把手,你连地都搞不到,混得也太差了吧?”

莫凡被他勒得快没气了,只好停止卖关子:“你自己去申请不就得了?最近西南那边本来就在搞‘运动在西南’,正在引进各种项目呢,你打个报告,不仅地儿有了,还能拿到优惠政策,多好的事啊?还用得着我去帮你找地方?”

“还有这样的事?那我过几天就真的跑西南去了。”钱威和也朝莫凡抬起一个拳头,“好哥们来一下!”

莫凡把手握起来和他两拳相碰——为了报刚才被勒之仇用了十分的力。

钱威和痛得龇牙咧齿。

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老痛快。

自己的事说开了,钱威和又问:“有没有仲春的消息?今年我不是比赛就是意外,也没和他联系几次,这次我们都在首都就他不在,三缺一啊!”

蒋安说:“你们大概都跟国外八字相冲吧。”他简单地把张仲春的状况说了说。

钱威和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当即拍板:“等会儿我们开车去找临阳吧。”

莫凡没有异议,虽然他来首都有任务在身,不过赵英杰要明天下午才有时间见他,所以今天和明早都可以自由支配。

蒋安点点头,又走开去打了几个电话才回来喝汤。

三个人把食物扫得­干­­干­净净,起身和麻叔告别。

说起来张仲春和莫凡挺有缘分的,他俩的老家都在临阳,后边又都辗转去了开阳,有这种巧合在,也难怪当初张仲春拿莫凡当对手,默默地关注了好些年。后来莫凡被郑老的逝世影响到后,张仲春还拿这事来刺激莫凡,让他振作起来呢!

想到没声没息辍学回了临阳老家的张仲春,莫凡忍不住叹了口气。蒋安和钱威和也觉得惋惜和不解,都没怎么说话。

临阳是莫凡的老家,路况他熟悉得很,所以他义不容辞地充当司机。蒋安的车开起来挺顺手,­性­能也不错,上了高速跑得很稳,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瞧见了久违的临阳。

虽然爷爷和大伯早就搬走了,都去了东南那边。那儿是饮食业的天堂,所以大伯去了那边坐镇,爷爷自然也跟着走。

对于这座有过伤痛也有过快乐的小城,莫凡还是有感情的,入了城后他就慢了很多,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变了样的故乡。

近似于怀念的感觉在心里沉淀了一会儿,他就按照蒋安报的地址开到临阳高中附近的一条街。

张仲春现在呆的地方很快出现在他们眼前。

——临阳网城。

故友重逢(下)

更新时间:2012-8-416:01:30本章字数:5979

临阳网城占的是原来临阳夜校的地方,临阳夜校是私人搞的,年初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取缔,老板低价把这地方卖了出去。莫凡三人进去的时候依稀还能看出夜校的格局,只不过里里外外已经粉刷一新,一眼看去敞亮无比,叫人舒心。

蒋安也没想到张仲春口里的小网吧会有这种规模,这会儿瞧见了,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安慰。只不过临阳网城那么大,倒是没法直接找人了,他正要打电话给张仲春,钱威和却抢了他手机,朝莫凡挤挤眼:“等等,我们去玩玩!”

莫凡也发现了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西区是阅览区,一楼被改造成的图书馆,开放时间用大字写在布告板上,二楼三楼才是电子阅览室,大致扫过去都是些乖乖牌学生在那找资料,气氛比起大牌名校的图书馆竟也不遑多让。

与西区遥遥相对的东区却又有些不同,那是彻彻底底的玩乐区。当头就是最火爆的对战游戏专场,机器两两相对的布局似乎格外能激起人的斗志,这个半早不晚的点都有不少人在抓对厮杀。一楼是游戏分区,二楼三楼直播厅、演唱厅等等分区,应有尽有。

至于正对着大门的北面则是相对自由的休闲区,一楼是茶座,二楼三楼是包厢。

张仲春敢用个网城当名字果然不是自吹自擂,这地方摆在首都也拿得出手。

蒋安没来得及阻止莫凡和钱威和,那两家伙一溜烟似的钻进了对战游戏专场,砸场子去了。钱威和玩兴大,一个个游戏试过去,碰上团体制的游戏时还把蒋安也拉上,搞得网城里养着的游戏战队如临大敌,边亲自下场拖着三个杀星边向老板求救。

张仲春赶过来时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听到员工的描述他就猜出是谁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连蒋安那么温文尔雅的家伙都撩起袖子在和人厮杀。

钱威和第一个瞅见张仲春,他吹了个口哨:“美人来杀一局!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娇花而怜惜你的……”他在玩的是凌氏最新的即时对战游戏,网吧这边有养着不少好号给客人试玩,所以什么游戏都能立刻上手。

张仲春现在管着这么大一个地方,自然没再搬出他以前那套行头。那厚厚的刘海剪薄了,几乎遮住半边脸的黑框眼镜也扔掉了,一身简单无比的休闲服穿在他身上,愣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以前他一露出脸,别人都会忍不住盯着他漂亮的五官看,现在他却已经用自身的气场把那种不太真实的惊艳压了下去。

短短几年,他似乎经历了一场彻底的蜕变。

发现包括网城的员工们都在盯着张仲春看,颇有些发痴的趋势,蒋安说:“别理那家伙,我们去别的地方聊聊。”

张仲春点点头。

钱威和只好扔下游戏屁颠屁颠地跟上。

考虑到钱威和腿脚不便,张仲春把他们领到一楼一个独立的茶室,莫凡瞅见里头有套好茶具,立刻手痒了,自发地坐过去泡茶。

蒋安说:“难怪你不肯去首都,原来是在这里活得这么滋润啊。”

没了外人,张仲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回国就是为了解决这边的烂摊子,哪有心思去首都?那些人把夜校的烂帐扔给了我老师,要不是老师的学生通知我,老师恐怕会被逼死。”

莫凡一边竖起耳朵旁听,一边熟练地分茶。

张仲春很少提起自己的事,不过以前有次喝醉了倒是提起了一点。他母亲死得早,父亲又是赌鬼,张仲春几乎等于是他奉为恩师的沈郜养大的,后来张仲春的姨母把他接去开阳,生活才算有了依托。

蒋安说:“我看这边也解决得差不多了,你接下来是要回美洲那边继续念书,还是去首都发展?”

张仲春冷不丁地扔出一枚红­色­炸弹:“我要结婚了,以后恐怕会一直留在临阳。”

莫凡和钱威和面面相觑。

蒋安也吃惊地看着他。

看见三个老朋友被自己的话震到了,张仲春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柔:“我和我未婚妻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她现在还在医院照顾老师,晚上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吧。”

原来张仲春这次回来后和沈郜的女儿沈芊芊看对眼了,准备等沈郜病好了就结婚。

自己的事说完了,张仲春要问起钱威和的脚。

钱威和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勾着莫凡的脖子说:“往后我们都去西南混了,你有空也飞过去玩玩吧。”

张仲春点头:“我忙完以后这儿的事一定去那边溜达溜达。”

蒋安抱怨:“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首都。”

莫凡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乖!你的责任很重大,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我们通风报信。”

钱威和也搭上一只手可着劲乱揉蒋安的头发:“没错,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蒋安怒了:“你们两个给我滚!”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互通近况,茶很快就喝了几轮。他们真正聚在一块的时间虽然很短,在彼此心里的地位却很难被取代,他们一起出过风头、溜过老街、喝过烂醉……由于家庭的关系,他们的青春年少注定比别人短暂得多,就像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而他们正好见证了彼此最青涩的那段时光。

所以闻则欢,见则喜。

傍晚沈芊芊回来了,她和张仲春一样大,­性­格爽朗、笑容灿烂,五官不及张仲春出­色­,站在张仲春身边却丝毫没被比下,两个人站在一起时那种契合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听说莫凡他们是张仲春以前在首都的朋友,沈芊芊马上把他们请到后面的家属小院,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好菜。看着张仲春勤快地进去打下手,莫凡忽然就有些恍惚,他好像有点想念霍劲了。

莫凡朝蒋安和钱威和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蒋安和钱威和叫他快滚。

电话自然是打给霍劲的。

霍劲现在跑中东去了,自然又是搞技术“移植”。本来这点小事不用他去,可霍劲正好想去那边转转,就应下了这差使。霍劲本来想让莫凡一起过去,可他俩这两年明目张胆腻在一块的时间太多了,再那么形影不离下去,别人能看不出来吗?他们还不适合太高调。

两个人已经过了儿女情长的阶段,霍劲除了去中东以前把他拎回南乡由里到外吃­干­抹净外就没再多说什么——不黏不缠,隔个几天才会互通电话说说近况,剩下的时间都是各自忙碌。

莫凡没事的时候很少去打扰霍劲,今天却突然忍不住了。

他想要听听霍劲的声音。

老天似乎很爱和莫凡开玩笑,他难得一次感­性­,那边居然回给他一句“已关机”。莫凡愣了愣,霍劲一向是不关机的,无论什么时候打进去他永远能接到。

大概有事在忙吧,莫凡挂掉电话。

转身回到屋里,菜已经上桌了,钱威和那家伙朝他挤眉弄眼:“咦?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瞧你刚才那模样是想打电话给女朋友吧?你小子可没仲春这么实诚,找着了也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张仲春笑眯起眼:“下次我去西南,你可不能再藏着了。”

蒋安也跟着起哄:“看来我也要腾出时间杀过去玩玩。”

沈芊芊替莫凡抱不平:“你们几个都比莫凡大,还合在一块挤兑人家,也不知道害臊。”

莫凡顺着杆子往上爬:“芊芊姐英明!他们一直都这么没羞没躁不要脸……”

钱威和入口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他捂着嘴猛咳了几下,目光就像看着妖怪一样:“你小子越来越有能耐了,居然还玩起了装­嫩­那一套!”

蒋安和张仲春倒是没太惊讶。以前莫凡身上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郁,就算脸上带笑看起来也还是心事重重。这一次见面莫凡却明显不一样了,他本来就长着张娃娃脸,除了身材拔高了以外样子几乎没有变化,话依然不多,笑容却多了,而且是打心里笑出来的那种。

——刚才莫凡说要去打个电话时的神情,就连钱威和那种大咧咧的家伙都能看出猫腻。

这几年他们都变了,就连最小的莫凡也已经心有所属。

张仲春朝莫凡举起杯,暧昧地说:“敬我们失去的单身!”

莫凡这次倒是­干­脆地认了:“好的,­干­杯!”

钱威和哇哇大叫,顿时跳起来威逼利诱要让莫凡把人带给他们看。几个人吃喝玩闹,天不知不觉就黑了,沈芊芊去收拾客房,留莫凡他们四个人继续聊。

时针跑到八点,莫凡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霍劲,一看,却是张习远。走到门外按下接通键,张习远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有件事我要和你说说。”

张习远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莫凡不由凝重起来:“什么事?”

张习远迟疑片刻,缓缓说:“向平安和你堂姐走到一起了。”

刚刚发现这种苗头时张习远是当笑话听的,也没跟莫凡说起。说起来还是他给的机会呢,他让向平安去和华夏美食合作,才让他有借口接近莫雨。莫雨­性­格开朗,见了向平安就扑上去捏着他的脸玩,相处起来明明像姐弟一样,谁会往那边想?

没想到偏偏就出了问题。

施余英亲眼看到向平安和莫雨在接吻。

莫凡有多在意家人张习远是知道的,向平安那定时炸弹一样的来历他也很清楚,莫凡连庇护向平安都做不到,怎么会坐视莫雨和向平安在一起?而且向平安的心思看起来也不那么纯粹,他和莫雨相差七岁啊!再联系向平安那藏得很深的身世,张习远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家伙是想和他们这边捆得更紧吧?

张习远只好硬着头皮向莫凡通风报信。

莫凡这边的反应和张习远估计的相差不远,他浑身都僵硬了。这几年他放开了很多,至少不再试图Сhā手家里人的未来,可这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他没想到向平安会向自己堂姐出手。

那个看起来心无旁骛、一心扑在厨艺上的少年,有着一双比谁都深沉的黑眸。他能忍,也能装,即使遭遇父亲横死这种意外,这几年他依然能若无其事地当个节目嘉宾。

再看看他的年纪,就会察觉他有多可怕。

这会儿的临阳也正好是雪天,还是雨夹雪,纷纷扬扬,冷得彻骨。

莫凡感觉自己的牙关被冻得发紧,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先帮我看着点,我还要忙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在思索大纲……

思索着思索着睡着了(喂

早上本来想补上,结果被塞来一个半岁的宝宝,老爸跑去钓鱼了!混蛋……=-=

夜­色­无边(上)

更新时间:2012-8-710:09:52本章字数:5212

思来想去,莫凡还是放心不下,于是打电话到大伯家打听近况。莫建德对向平安那可是赞不绝口,直夸着小孩子懂事;爷爷也挺喜欢他,一老一小经常在厨房倒腾,向平安总能让老人家老怀大开。

相比起来,莫凡这个孙子倒是不够称职,一年到头都没和爷爷聚上几天。

莫凡心里有点迷茫。他卷入了太多事情里面,最应该重视的东西却没有真正上心。他不是赖老头那种对孤独甘之如饴的人,更不是贺老那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本质上他仍然非常恋家。

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退路是没有的了,临时抽身只会让莫家进退失据。既然发生了的事没办法改变,那就把接下来的事做好!

莫凡想了想,还是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莫雨那边。自己在这边瞎担心也没用,难道他们真在一起了,自己还能狠下心拆散他们?对着屋外的雪地呵出一口白气,莫凡笑着喊道:“姐。”

莫雨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活力充沛,这个掌着华夏美食半边天的小女人笑眯眯地问:“小凡怎么突然打过来?你不是去了首都吗?”

莫凡说:“听说你谈恋爱了。”

“胡说!”莫雨似乎要穿过手机来捏他的脸:“谁造的谣!我的另一半是钱钱钱钱钱……”

“张口闭口都是钱,小心没人要你。”

“没人要有什么关系,我还有弟弟呀。”莫雨说:“小凡,我好想你……小平安倒是常来,不过他的脸捏起来手感没你这么好,什么时候乖乖过来给我捏?”

听着那亲昵的语气,莫凡心里一暖。不过想到张习远的话,莫凡又整了整脸­色­:“听远哥说你和人吻到一块了。”

“咦咦咦?那是意外,那天小平安他喝醉了,根本不能算数啊。你也不想想,小平安比你还小,我怎么下得了手啊?”莫雨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顿时变得凶神恶煞:“原来是张习远那小子向你通风报信?你叫他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莫凡知道莫雨不会骗自己,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和莫雨闲扯一通,莫凡的心情也渐渐恢复过来。

等莫雨挂断电话,莫凡在房檐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屋。没等他坐热椅子,他的手机居然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莫凡只好再跑到屋外接电话。

那边沉默了很久,慢慢开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莫凡一愣。

这声音……是向平安。

“你有一个很好的家,我很羡慕,所以我也没想过去破坏它。帮我和远哥说一声,我要离开了。”向平安说:“这两年虽然风平浪静,但底下一点都不平静。向家是疯狗,徐家那边把上任当家拉下来以后,这一任的当家更是疯狗中的疯狗,你们要小心。当然,要更小心的是徐韬,他这两年……不太一样了。”

手机重归寂静。

欧洲那边的风云变幻莫凡也了如指掌。这两年最大的事就是徐家和向家掰腕子,徐家比向家晚崛起那么十几年,在向家面前一直只有退让的份。向家确实是条疯狗,从发家那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军火、毒品无一不沾,恶名远扬,可惜它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因为它碰上了徐韬接手后的徐家。

徐韬之所以会跟向家死磕,除了“一山不容二虎”这个原因外

,据说向家还跟徐韬母亲以及几位至亲的死有关。徐韬正在做的事就是要从各个方面把向家踩在脚下,向家狠,他更狠;向家不择手段,他更不择手段。

向平安这个时候离开,和那边的事肯定脱不了关系吧?只是……那就不是他帮得上忙的了。

莫凡静静地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

向平安不是那么容易喝醉的人,恐怕是因为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才会失控吧?

莫凡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

他和张习远通了一个电话,把向平安的事大致解释了一遍才回屋。

第二天一早莫凡三人就启程回首都。雪地行车毕竟还是挺耗神的,莫凡的­精­神似乎又不太好,蒋安自发地坐到了驾驶座里面。

钱威和拍拍自己的肩膀:“瞧你昨晚都没睡好,我借你靠一靠吧。”

莫凡确实有点想睡,瞧着首都还挺远,也就真的眯起眼补眠去了。

下午又是分别的时刻。钱威和要回家,蒋安也要做事,于是莫凡继续去向赵英杰报告陆上海星的事。

事实上在“未来”并没有“陆上海星”工程,“海星”好象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难怪别人能摘果子。

和贺老相处了两年,莫凡也知道这位老人的心思都挂在“海星”的研发上,而在“未来”又并没有做出现在这种“铺垫”工作,这才造成海洋战争的爆发。

赖老头说目前还不适合拿出远陆海星,莫凡也深以为然。都把赖老头拐到崇桐岛了,还怕搞不成吗?

咱不急,慢慢来。

莫凡和赵英杰道别,在心里思索着接下来该做什么。这两年他该学的都学了,缺的是实践机会和实践经验,接下来应该好好磨一磨。

只是以他的资历,还需要有人在大方向上撑着。

西南是不能呆的,这地方都被他捣腾得差不多了,再搞下去就要变成过度开发了;东北也不能去,那地方水太深,还是别打主意了;中南被霍劲蹂躏了那么久,还用他去烦恼吗?剩下的就是西北和东南了。东南其实也不用考虑,那可是郑老曾经全力开发的地方,早已成为富庶程度直追首都的繁华之地。

那就只能是西北。

其实莫建东在西北­干­了五年,场子早就铺得差不多,然而郑老之死带来的动荡让莫凡不得不选择退避西南。卫家明接手西北后很多项目自然就停了下来,不能说卫家明做得不好,只能说卫家和莫家不是一路的。

莫凡当然不能跑去卫家的地盘说:“我觉得你搞得不好,我来帮你整整。”就算两家表面上再怎么客气,人家心里还是想把你往死里踹。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霍劲跑完中东也准备把海星那边的事放一放,转去行政那边混点经验。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人有多能来事儿,扔去哪都能折腾点不同的东西,怎么看他也会被搁到西北。

因为这地方目前最需要新鲜血液。

卫家明这个西北一把手也不是没做实事,只是相比其他四个区,西北的步子迈得小了点儿。就连起步比它晚的西南都飞速发展起来了,能怪别人盯着它吗?

把霍劲放到离墨海稍微远一点的中等城市,应该是上边乐见其成的,这既是敲打卫家,也是期盼着找到突破口,把西北也拉起来。

国家就像一个木桶,它的真正发展水平取决于每一个地区的发展程度,只要有一根短板存在,那你就盛不了那么多水。

所以无论何时都要坚持八字方针——共同发展,和平崛起。

莫凡边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边走出大门,正要喊车回招待所,却突然听到邀请式的两声喇叭响。

是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上面已经落了一层雪,薄薄的,但差不多把它盖住了。

莫凡手机震了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条短信:上车。

发信人:霍劲。

莫凡:“……”

车窗慢慢地摇了下来,霍劲微笑着朝莫凡发出邀请。

难怪昨晚这家伙关机,原来是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莫凡坐上副驾座,系好安全带,问道:“那边的事都忙完了?怎么不给我回个电话?还玩起短信……”

霍劲拿出手机飞快按了按。

莫凡手机又动了。

又是霍劲的短信……

“我嗓子冻坏了,这会儿声音又沙又哑,简直就像你唱歌那么难听,你得负责把它养好。”

“……你能不能别那么爱面子!爱面子也就算了,能不能别那么爱揭短!”

唱歌犹如杀猪,而且永远不在调子上的莫凡悲愤了。

——重来一次也拯救不了天生的五音不全啊!

霍劲又发短信:“今晚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玩‘谁先出声谁就输’怎么样?”

“霍少真是童心未泯。”莫凡不客气地嘲笑。

“我指在床上。”霍劲补充。

“……滚蛋!!!”

“好提议,晚上我帮你滚滚。”

“……”

作者有话要说:

——莫凡:糟糕,突然有种x疼的感觉……=_=

昨天没更什么的,是因为­干­妈一家过来了,一起看奥运会闲扯了一晚上……=w=

夜­色­无边(下)

更新时间:2012-8-91:59:54本章字数:6324

夜幕降临,雪也慢慢缓了些。霍劲开车不紧不慢,就着车水马龙的正街出了市郊,顺着林荫小道往北郊开。

说是林荫也不恰当,树丫子都光了,时不时被雪压得弯了腰,喀滋喀滋地响,车轮压过路面稍稍一震,啪嗒一声立马崩断。难得的是树梢升了一轮圆月,清辉洒满了雪地,风雪天气带来的­阴­云似乎也要散了。

看着皎洁的月光皎白的雪,莫凡心神一松。老实说,近两年两个人腻得紧,这段时间分开了几个月还真不习惯。要不是霍劲刚刚那么一闹腾,他可能真的会生出点久别重逢的感伤。

莫凡问道:“跑完中东,你也差不多带出一批可以撑着海星的人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霍劲刚才也只是闹莫凡一下,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声音难听得见不了人,他反问:“你呢?”

他一开嗓莫凡就知道他的嗓子是真的冻坏了,哑到不行,说话也简洁无比。

本来莫凡挺想和霍劲继续呆一块的,可他思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霍劲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顿了顿,莫凡还是直接说:“我么,接下来想去下面走一走,但是有些事我自己是做不来的,如果你没别的安排,我们就一起去。如果你有别的安排,我可以问问王言平的想法,王家和莫家连在一块也很久了,林爷爷又临近退休,说服他和我一起去个下面磨一两年应该不成问题。”

王言平是林老军医的女婿,弟弟王和胜又是莫建东手下的得力­干­将,两家早就已经密不可分,只是王言平运气不太好,在中南一直被压着爬不起来。追究起来那是要回到上几代的恩怨了,在一个地方扎根久了,有世交,自然也有世仇,王家的世仇是眼下红得发紫的梁家,王和胜就是看透了中南的局势才远离故土到西南发展。偏偏王和胜又是倔人,死钉在中南不肯离开,这几年一直在县与县之间来回平调,基层经验都不知攒了多少了。

霍劲也知道王言平这个人,梁家虽然是标准的“霍派”,可霍家从来不Сhā手别人家族里的事,自然也不会为王言平做什么。王家既然已经上了莫家的船,该怎么把王言平捞出来是莫凡要想的事,他不能管,也不能管。沉默了一会儿,霍劲点点头:“你找王言平吧。”

莫凡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转头看着霍劲的侧脸,问道:“中东之行不顺利?找上的老朋友不和你好了?”

霍劲猛地一踩刹车。顶上的树杈又落了不少雪在车面,连带前面的挡风玻璃也遭了点秧,雪花细细簌簌地往上扑。好在外面的雪似乎已经停了,那一丁点小碎雪没一会儿就化成了雪水。

前面黑黢黢的,看不到半个人影。不过这条路莫凡和霍劲都很熟,摸黑都能开回去。北郊远离市区的外围有霍劲早前买的房子,不是什么别墅,但那会儿北郊地价不算贵,霍劲大手一挥就划了一片,造了栋独门独户的小楼房。那几年要是莫凡到了首都,通常就是聚在那,平时他们不在就是霍家几个知根知底的老佣人在那边养着房子。

莫凡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霍劲的痛处。

霍劲的压力向来都比他大,跑中东自然是去拉盟友的,莫凡也知道霍劲以前在那边有过几个交情不错的“同盟”,可现在形势不同了,霍劲的名头也不是“未来”那个“首都首恶”,那些“朋友”当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向他靠拢。

摆在霍劲面前的路一直都只有两条:一是彻底放弃“未来”那个自己,好好走现在的路;二是做回“未来”那个自己,按照走熟了的路子轻松开跑。

霍劲一直在尝试着把两条路结合起来,可明显成效不彰,这次中东之行应该给了他点启示:就算他本质上还是那个“霍劲”,很多以前聚在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再凑过来——他头上有着太多光环,霍家也太过显眼,而他以前的行事风格并不适合这种明晃晃的氛围。

你再有能耐,也没法让习惯黑暗的人走到阳光底下。

莫凡一路摸索着走过来,霍劲又何尝不是?遇到了分岔路,注定要取舍。霍劲自己带队跑去中东,可以看成是做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当做是为退出海星计划做铺垫。

他们都不是想借“海星”捞好处的人,既然安防那边有张修岩接手,研究那边又把赖老头拉了进来,他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远陆海星的问世应该会再缓几年,他们可以趁着这机会多到外面见识一下。

华国已经不是“未来”那个他们了若指掌的华国,随着时间推移,两者的差别会越来越大,他们再妄想着吃老本,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事实上他们还应该到国外走走——落后就要挨打,指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资讯。虽然华夏美食的海外部分总能把不少信息及时传送回国,但毕竟还是比不上亲自体会来得真实。如果没能及时抓住国际局势的变化,很可能陷入被动的局势。

莫凡到首都前就和赖老头商量了很久,赖老头的意见是他先到下边转转,看看底下到底需要什么。由上而下的变革固然迅猛而有效,可有时候会把一些应该保留下来的东西也一并碾碎。

他们站在高处太久了,应该低下头看看下面的情况。就算是郑老,在世时也不是凭臆想作出决策的,他是在亲眼看到了很多东西、深思熟虑后才提出变革方案。

莫凡从来没想过要成为郑老那种人,但既然老天给了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想为这里的未来做出力所能及的努力。

霍劲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可莫凡知道他有着更远的抱负。

他应该也已经做出了选择。作为霍继海的儿子,霍家最有可能成为继承者的第三代,霍劲不可能走老路,他头顶的光环早就与他形同一体,再也不可能摘下来。

所以他说:你去找王言平吧。

莫凡往后边一靠,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今儿是十五,团圆的日子,他们回到这边已经有十五个年头,大黑跟着他们从幼年走到暮年,小黑跟着他也已经五年,中间虽然聚少离多,但始终都算是在一起的。不过他们都有了各自的朋友,各自的家族也都在往前走,也许他们还是可以不管不顾地腻在一起,可是那不值得。

他们选了个太急太险的开局,一路滑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注定不能停下来——好比逆水行舟,奋力向前还是能走到终点的,可你要是想停,最大的可能是被冲得后退再后退。

五年之约已过,他说要一直这么过下去,霍劲也没有再提。情爱这东西,早就不是他们生命的主宰,霍家的场子铺得越来越大,霍劲的责任也就越来越大;莫凡有个哥哥顶着,倒是不用太着急,可他不是那种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父兄庇护的人,他也想做点什么。

人就是这样,走得越高,背着的东西就越重,越长大就越不能遂意顺心。他们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两边的长辈都不会阻碍他们往来,私底下还是能过得很开心。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怎么高兴怎么来。

霍劲也久久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并肩坐在车上,隔着玻璃看着那圆圆的月亮。

月亮太好,星星就黯淡了。人也一样,如果莫凡和他一直在一起,永远也没法真正走上来。本来霍劲不介意“圈养”着莫凡一辈子,但中东之行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这一趟确实走得不太顺利,事实上比不顺利还要糟糕,因为他发现以前的盟友似乎已经倒戈到别人那边了,国际的动荡虽说不一定会影响到国内,可谁能保证一定不会?

这次遇挫让霍劲真正开始考虑莫凡当初的提议:双向发展,互为退路。

以他的自负,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只是局势再好,他们也不能自大。

霍劲拿出手机,给莫凡发短信:“接下来我想去新苏联那边走走。”

莫凡知道他说话辛苦,也没有嘲笑他又玩这招,他也拿着手机回短信:“准了。”

霍劲看见他­唇­角微微翘起,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

莫凡双手按在他腰两侧,反啄回去。

玩了一会儿互亲游戏,霍劲才重新发动车子,朝他们的老窝驶去。

霍劲上飞机前已经给那边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休假回家,所以房子里面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们打理得很用心,虽然主人常年不在,屋里却没有缺了人气的感觉。

莫凡自发地钻进厨房,给霍劲炖冰糖雪梨,养嗓子。两个人都没有吃饭,他顺手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做了几道菜,凑合着填饱肚子。

等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东西吃光光,就各自钻进洗浴间洗澡去了。

这种天气他们是不会一起洗的,要是擦枪走火怎么办?还不得冷死。莫凡知道霍劲肯定会和自己做,所以自己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等他穿着浴衣走出来,霍劲已经钻在被子里面,笑眯眯地等着他。

莫凡知道他里面肯定已经很无耻地剥光光。

想到霍劲那相当可观的“需求量”,莫凡先约法三章:“明天我还有正事要办,你不能做得太过火。”

霍劲伸出两条手臂把他搂进被窝:“我一向很节制。”

被窝已经被霍劲煨暖了,再加上暖气一直开着,数九寒冬居然让莫凡觉得有点热。听到霍劲没羞没躁的论调,莫凡恨恨道:“你确实很节制,每回就那么几次,每次就那么三四十分钟……也不怕做亏了!”

霍劲嗓子稍稍好点儿了,又恢复了平时那惹人恨的调调:“不是有你帮我补回来吗?我媳­妇­儿多贤惠。”

莫凡伸脚一踢,想要把这不要脸的家伙踹下床,没想到霍劲长腿顺势跨到他腿间,一下子把他的双腿架开了。

霍劲猎豹般翻过身来,换成用手掌捏住莫凡的大腿,将莫凡后面的风光一览无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啧啧道:“好漂亮,已经润滑过了,我可以直接进去了吧?”

虽然两个人做的次数不少,可莫凡还是第一次被摆出这种羞耻的姿势,而且这家伙还用沙哑的嗓音说着下流话刺激他!

莫凡咬咬牙:“霍、劲!”

“别这么生气,你家小莫凡也已经兴奋了。”霍劲恶意地让两个小家伙碰了碰头,然后把小霍劲移在下方厮磨,刺激得莫凡的括约肌一绷一绷:“我直接进去,你应该受得了吧?”

莫凡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霍劲得到他的默许,开始缓慢地进入,他的动作不太快,莫凡也慢慢放松下来,随着身体逐渐吞进了他的前端,口里忍不住发出细微的低吟。没想到霍劲捏住他双腿的手掌突然使了大劲,用力把他的双腿拉得更开,身体前倾,一下子连根进到了里面。

霍劲手劲很大,莫凡的腿上几乎出现了淤青,两腿大张的酸麻以及激烈的动作让他的额头和背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巨大的刺激让莫凡再也难以忍受:“停!停下!……霍劲!”

霍劲并没有因为他的请求而停顿,一鼓作气地做到莫凡都忍不住­射­在了他的腹部,他才退出来,释放在外边。

看着莫凡汗水淋漓、累得不轻,他整个人压了上去,温柔地吻住莫凡的­唇­,似乎想补上刚刚被跳过的前戏。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两个人都累得不轻,喘息有些不稳,霍劲伸手环住莫凡的腰,维持着紧密贴合的姿势静静搂在一块。

由始至终,他们都很默契地没去提起“离别”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没更新的理由是我们家停电了你信不信……?

正确来说是我们家小区停电了……=-=三十几度啊喂!都热傻了……

P.S.其实我是真的想写­肉­,每次都是!可事实证明我好像写不来=ww=

再P.S.最近几章有点不在状态,可是早就发了誓说以后绝对不大修,所以前面的就不修了。点击都只剩下一百了(这数据千万别外传哇=-=),再修会把你们也修跑的!

下章进新卷(喂你分卷是什么依据!!),希望能有新突破……努力查资料ING(喂不应该这时候才查吧!!)

63

密宁目前是西北的三线城市,坐落于密宁河的下游、昆仑山主峰的山脚,同时也是盆地的边缘。除了主要水道密宁河外,还有交错的小型水网以及季节­性­出现的间歇河,虽然国道和铁路都已经开到这边,密宁的河运依然十分兴旺。

最高首长在九五年那次连任后大力发展两西建设,派往两西地区的建设军团增加到,陆续入驻西北的二十六个师有意识地与当地人打成一片,退役后也大都扎根西北,在这边成家立业。

同时,由于这边的玉石资源丰富无比,商人在密宁留下足迹的次数日益增加,也使得密宁这座闭塞的小城逐步周围扩张。密宁出翡翠,赌石之风也在这几年悄然兴起,在密宁就有三条正正经经的“赌石街”,其他大大小小的交易点更是不计其数。

墨宁线这几年才开通,密宁火车站看起来崭新得像刚剥了壳的­嫩­­鸡­蛋,又­干­净又漂亮。有昆仑山挡着外边袭来的冷暖气流,白天的密宁市气候宜人,洋洋春日晒得人心都暖了。若非抬头远眺还能看见常年积雪的高峰,肯定会被它骗倒,怎么看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从墨海来的一趟火车尖啸着驶进站台,几个衣着光鲜的客商从车上走下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薄衬衫,纽扣松开了三颗,闲散而安适,像是出来旅行的大学生。

出了站,其中一个中年客商­操­着一口东南腔:“李老,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饭?”

他发问的对象是为首的那个老人,大约五十多岁,目光锐利,毫无混浊之像。他转向尾随着他们的年轻人:“小莫,你给我们指个路吧。”

这“小莫”自然是莫凡,零五年的春节他去西南大伯家过了,顺便把爷爷哄得开开心心——就是脸颊被堂姐蹂躏得不轻。过完节莫凡就开始上下活动,虽说密宁不是什么香勃勃,可也不是想来就来的。最关键的是得先说服王言平,这事做起来倒也不太难,王言平父母早亡,把老丈人当自己的父亲来孝顺,林老军医开了口王言平不可能不答应。

王言平的报告打上去了,莫建东这边说几句,卫家、赵家那边也同意接收,事情基本就定了。

趁着王言平还在交割工作,莫凡直接从东南飞到墨海,提前打点打点。同行的还有自家爷爷的好友李老爷子,随着华夏美食的蓬勃发展,莫爷爷也跻身“富家翁”之列,老来富贵,不骄不躁,最大的不同也只是拾起了当年被十年动荡磨掉的雅趣,和一些同好玩起了古玩和玉器。

听到李老爷子发话,莫凡笑笑说:“我也挺久没来了。”

李老爷子盯着莫凡直看,别人不知道这家伙的来历,他可是很清楚的。哪年莫家那老东西生日,这家伙不送上一份好礼?要不是那老东西总在他面前炫耀他的新藏品,他怎么可能拼了这身老骨头跑来密宁?

莫凡滑不溜秋地推脱,李老爷子也不恼,退而求其次地说道:“那先给我们找个吃饭的地方总可以了吧?”

莫凡还没说话,其他人就看不过眼了,纷纷Сhā嘴道:“李老,包在我身上吧,我来过好几次了。”“我也知道一个地道的粤系酒楼。”“这边的特­色­菜也可以尝尝。”

他们这几个之所以会来密宁,一来是为了掏到点好货,二来是为了和李老爷子打好关系。一路上莫凡和李老爷子不太亲热,这会儿莫凡推着不应承,他们自然就抢着表现。

莫凡当然不会出这个头,他笑眯眯地说:“几位叔叔跑得熟,李爷爷就听他们的吧。”

小滑头!

李老爷子无奈地点头说好。莫凡来密宁的目的他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这家伙肯定有事要办,过一会儿他肯定会溜得不见人影。

做生意李老爷子很在行,这几年把事业交到了几个儿子手里,闲日子多了,就和莫家爷爷有了一样的爱好。可是这行水深,市面上到处都有赝品和次品,有时候几十万砸下去还不如扔个钢蹦响亮。被人蒙了几回后他也来气了,卯着劲要玩个够本,因缘际会之下,也就认识了莫凡的爷爷。

莫凡爷爷眼­色­好,运气也不错,据说就没­干­过赔本买卖,每次入手都是一等一的好货。李老爷子和他赌了几回,都输了,于是开始比儿孙,莫凡爷爷却只是夸儿辈和孙辈孝顺,丝毫不提成就。李老爷子得意了,以为莫凡爷爷儿孙不佳,没少嘲笑他豁了老脸出来赚棺材本。可有一次他长子在西南出了点状况,他在那跟上火蚂蚁一样瞎着急,莫凡爷爷一个电话打给莫建东,事情两下子就解决了。

李老爷子回去一查,乖乖啊,真了不得,他们家可是华国近几年的“新贵”。只不过那都是儿孙那辈的事,李老爷子震惊了一会儿,第二天该怎么往来还是怎么往来。

只是有时候总会关注一下莫家的近况,暗暗感慨人家生了三个好儿子,个个都是顶出息的。

大儿子莫建德不说了,华夏美食遍布大江南北,甚至是世界各地,就连不少名牌大学出身的人也挤破了头想进。

二儿子莫建东,那还用说吗?瞧瞧吧,华国建国以来有几个非世家出身的人能成为一区之长?华国如今最稳固的位置有两种,一个是首都那一系的,只要最高首长一天在任,他们就是站在最顶端的人;一个是其余四个区的区长,如果没碰上郑老去世那种特殊时期,或者原任退休、原任犯下原则­性­错误,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不可能被拉下来的,动的只有换得跟走马灯似的下级­干­部。这种制度外界褒贬不一,但对莫家来说无疑是极好的,只要莫建东在任期内不出大错,假以时日,莫家还愁不兴吗?

三儿子莫建礼虽说在财权方面都比不过两个哥哥,但他耍着一支好笔杆,作为胡一岸的关门子弟,他在文坛里算得上是同辈里声誉最高的。莫建东有如今的声望,华夏美食能有如今的规模,能说没有这位弟弟在引导舆论吗?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三兄弟可真是骨挨着骨、筋连着筋,每一个都是彼此的助力,少了哪一个,都没有如今的莫家。

能有三个好儿子,而且三个儿子都很团结,李老爷子能不羡慕吗?任谁都羡慕。

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念想?当然只有想着念着自己的儿孙了。

儿子比不过,就比孙子。但莫家人都很低调,除了本来就呆在东南那边的莫雨外,基本都没怎么露面。

上回莫凡爷爷难得地在他面前炫耀了一把,李老爷子就上心了。他如今已经算是半个内行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莫凡爷爷手里那块“帝王绿”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放到外面绝对能叫出天价。

李老爷子瞧着眼热,转头用自己的门路一查,才知道原来人家的孙子也早就风光过了。虽说外头的传言褒贬不一、不可尽信,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也是个能来事的。

孙子儿子都比不过,那比东西总成了吧。李老爷子又来劲了,听说莫凡要来密宁,立刻拍板说要一起过来。其实李老爷子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借莫凡的门路弄块好石头,既然莫凡能无声无息拿下那块块头十足的帝王绿送给自己爷爷,那他在这方面肯定有点能量。

怎么让这小鬼松口呢?李老爷子在心里仔细地盘算着。

莫凡却已经把目光转向了晴天丽日下的密宁。这边有着华国的第二高峰,也有着华国海拔最低的湖泊,有大大小小的牧场,也有寸草不生的沙漠,有财富,也有危机。

莫凡把方向定在西北,但具体的地方却是和王言平商量出来的。

王言平和首都王家有点关系——就是王胖子的那个王家,如果说西北军区分成五份,那么可以看成是赵家这边占了三份外,王家和韩家各占一份,密宁这带正巧就是王家那一份的驻地,王言平这算是投石问路,看看首都王家会不会拉他一把。既然打定主意要在离开中南往外发展,助力当然是越多越好。

这几年被梁家压得翻不了身,王言平始终都咬牙坚持——即使实力不如人也不能短了志气!这回釜底抽薪地转战西北,要是不做出点成绩他就彻底没脸了。

莫凡虽然和首都王家没什么往来,但王胖子是他们这伙人里面的,王言平的这种心思借那个胖子往首都王家那边一传,那边立刻就抛出橄榄枝:把密宁市委书记的位置拿了下来。原因无他,首都王家正需要王言平这样的助力,把他扶上去了,王家能说话的人也多了;而且王言平还有个和莫家连成一体的弟弟王和胜,如今的莫家在一些家族的书桌上也已经列入“可以结交”之列。

一切都很顺利,可也不是事事顺心的。西疆有高山冰川雪水为源,有草场绿洲为底,民风和过去的西南也不相上下,都有点“不想凑你玩儿”的感觉。若不是客商们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他们恐怕并不愿意让外乡人落户西疆。这是建国初的自治制度带来的不良后果,那极大的权限令他们有了“领土私有化”的错误意识。

莫建东在任上的时候走过大半个西疆,亲自看过、交流过,协调方案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掏,那时候西北政府和自治主体的关系倒是好得水□融。可惜的是后边卫家明接手西北显然没有处理好这一块,白瞎了以前争取到的好局面。

有这种矛盾在,王言平这是外派过来的市委书记注定没有其他地方的书记权力大。

不过莫凡也没太担心,以前莫家一无所有,还不是这样一步步走上来了?王言平的开局已经比当初好多了。

莫凡在意的是流窜在西疆边境的一­干­毒贩。美洲那边的手伸得很长,直接打下了毗邻华国的小国伊利汗,如今伊利汗种满了,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毒品输出国。它就像是一根毒刺梗在西北的边缘,仿佛随时会蛰上来。

毒品带来的是家破人亡!

鸦片的害处,只要是华国人就忘不了吧?

没把这根刺□,拿什么谈改变?可要动这个问题,牵涉就太广了。往小里说,对于那种亡命之徒而言断了他们的财路就像杀了他们的父母,一着不慎就会遭到他们反扑;往大里说,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所以西北这几年在西疆问题上丝毫不见起­色­,并不能说是卫家无能,只能说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

莫凡跟着李老爷子一行人走在密宁宽阔的街道上,心里忍不住叹息。

这么美丽的地方,为什么总有人想毁了它?

他们可爱的华国啊。

☆、64、最新更新...

64、最新更新

同样是春天,新苏联却还是有点寒冷。有着五海之港别称的联邦首府比之华国的首都总是有些冷清,大抵是气候的关系,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车子也是挺久才有一辆。

冷清,这个词能很好地形容它如今的面貌。

经历过建国初那段时期的人对这个国家的感情是复杂的。它先是慷慨地给予华国一百多项技术支援,而在几年后又迅速收回它伸出的手,那种作派就像把人捧到高处然后狠狠摔下来一样,给华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自那以后,华苏关系进入冷冻期。到了九十年代初它自己也陷入了动荡之中,那一次历史拐了个弯,它熬过来了。二十世纪初,它赢来了第二次动荡,投资者们蜂拥而至,“洗劫”了这位勉强重生、岌岌可危的老大哥。

如今新苏联的经济依然萧条,它的手上只剩下枪杆,所以它牢牢地抓住军工一项,以最狼狈的姿态防备着整个世界。

霍劲很清楚自己这个异国人其实并不受欢迎。他不知道原本早已解体的新苏联为什么会坚守至今,但也没有任何同情它的意思。

同情一个国家?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霍劲走出莫斯科的机场,一个身穿长大衣的青年就笔挺地站在出口处等待着他。那是个典型的俄罗斯人种,鼻子高,眼睛深,而且体型高大,霍劲在国内也算是高个子了,他却比霍劲还高出一小截。

看见霍劲,他上前来了个拥抱:“欢迎来到莫斯科,上次我们去华国还要谢谢你们的款待,这次换我当东道主吧。”

霍老爷子以前兼管过外交那一块,在新苏联这边有不少老熟人,萨肯阿莫托夫约瑟夫就是约瑟夫家的长子,以前随他的父亲访华时到过霍家,和霍劲见过几面。霍劲也微笑回抱对方一下:“约瑟夫,很高兴见到你。”

约瑟夫领着霍劲往外走。目前的新苏联也许是最不追赶潮流的国家,约瑟夫开来的车看上去中规中矩,看得出是苏联原产。在车前放着小国旗,工农联盟的标志和一颗镂空的五角星因为车外灌进去的风而晃了晃,关上车门后又静静地定在那里。

约瑟夫家是标准的红­色­家庭,他父亲阿莫托夫目前的军衔是海军上将,祖父更是战功赫赫。而约瑟夫年纪轻轻也已经成为了少校,眼下他正在休假,所以才能抽出空来接待霍劲。

霍劲这次被特派到华国驻苏联大使馆,大约有一到两年的任期,要管的事不多,大部分时间可以都用来“访友”。虽说行动会受点限制,但并不影响他的计划。之所以选择新苏联,是因为它在前几年的大萧条中慢慢复苏,似乎有破土新生的势头。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当初苏联就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跃而起,和A国并称为两个“超级大国”,霍劲想看清楚这个国家的爆发力到底源自于哪里。

到约瑟夫家吃了午饭并约好下午的行程,约瑟夫亲自把霍劲送到大使馆。目前的驻苏联大使叫陈维,四十二岁,是霍老爷子一手拉上来的,约瑟夫走后他就带着霍劲去他未来的住处。

走到大使馆内部,陈维感叹说:“我出来的时候你还在念书,现在你已经这么大了。”

霍劲笑了笑:“陈叔却还是老样子,将军肚没显,头发没掉,看来没被传染成酒鬼。”

陈维说:“现在苏联在推行限酒令,要不然一下雪就在街上踩着几个酒鬼尸体。对了,葡萄酒倒是很受欢迎,因为现在国际上大力宣扬它的益处,它都快被排除在限酒令之外了。现在很多人可是非常羡慕我们国内的葡萄酒产业,因为它的价格已经像饮料一样便宜。”

霍劲笑了起来:“国人爱跟风,眼看那么多人说好,大大小小的葡萄园眨眼间就遍布各地了。”

葡萄酒是国内饮食业的新秀,只要是适合栽种葡萄的地方几乎都有响应的产业链,聚会、宴客,乃至于日常的餐桌上都有它的踪迹。虽然还是有人爱砸钱买进口红酒,但大体上来说,物美价廉的国产红酒占据了大半市场。而占掉了大头的正好是如今蒸蒸日上的华夏美食。

他们投在学术圈里的钱也不是白花的,在这个迷信科学的年代,很多时候专业人士的喉舌比什么都管用——比如某次有专家说绿豆好,绿豆马上就涨价。

比别人多了二十年的“未来”,霍劲和莫凡比谁都了解信息时代里面,舆论有多么重要,所以华夏美食从一开始就格外注重这一点。同时他们也有意识地引导国内朝着“健康饮食”的目标迈进,经过验证的好东西他们不着痕迹地推广开、已经被揭露的劣品则他们早早地掐断在摇篮里。

虽说在这种运作之中损伤了一些人的利益,但霍劲和莫凡都没有任何犹豫。这些“敌人”并不强大,甚至不能说他们是“敌人”,所以那是他们在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可以完成的事。

莫凡就亲自出面让人查封西南几家不合格的|­乳­制品企业,明着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一有人朝他泼脏水,跳出来应和的声音也不少——搁在老时代他就是领人去抄家了,也不能怪人恨他。

“好风不怕跟。”想到国内的变化,陈维也与有荣焉。顿了顿,他问道:“莫家那个小鬼怎么样了?那时候他可是一见面就拉着我问个老半天,好奇心比谁都强。”

陈维是自己人,霍劲也不隐瞒:“他去了西北密宁那边,应该也会呆上一两年吧。”

陈维皱起眉:“密宁虽然是新兴城市中比较好的,但也很靠近边境吧?而且偏激的当地人也不算少,所以那地方可不平静啊……”

霍劲却并不担心,在“未来”他就已经可着劲把莫凡往独当一面那个方向磨,回来后他虽然没少Сhā手莫家的事,但大体上还是靠莫凡自己去把握的。

虽然莫凡在他面前显得有点气势不足、力气稍逊,但也只是在他面前而已。要论逃命功夫,莫凡和张习远那伙人简直比谁都厉害,一般人绝对伤不了他——所以霍劲才放心让莫凡同样挂上“特派”的名义跑去西疆那边溜达。

霍劲笑眯眯地说:“陈叔不用­操­心,他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而且张修岩以前把他们那伙人往死里­操­练过几次,除了王家那个永远比别人胖上两圈的王旁外,他们几个遇到危险都是比敌人活得更久的那类人。”

陈维点点头,把钥匙交给霍劲后又交待了几句,才回去处理自己的事。

下午约瑟夫又过来了,他是来带霍劲去莫斯科西郊的军方靶场玩儿。

照理说霍劲来自华国,是不能进入那里的,但约瑟夫这个姓氏就是最好的通行证,霍劲很快就拿到了一张准入许可书。约瑟夫家族一向亲华,约瑟夫说:“我先来看看你有没有手生,要是水准依旧,下次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一起玩。”

霍劲露出自信的笑容:“没问题。”

约瑟夫把霍劲领进存枪室,为霍劲介绍摆在里面的枪支,他的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苏联在这方面是有资格骄傲的,枪支只是最小的部分,大头在战机和航海母舰上面,旺盛的军工产业给这个冰雪之国添了几分肃杀。

时至今日,国内的武器还有许多是从苏联引进、改进的。霍劲对这个无能为力,叫他“合法走私”点回国内他可能有办法,要他照着整出来那是白日做梦,只能寄望于军工研究所的努力。

霍劲随意地挑了把枪,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在“未来”他确实搞过“合法走私”,不过那时苏联解体,红­色­政权失势,他才有机会趁火打劫搞了几批回国。后边又陆续几次靠着别国战乱浑水摸鱼,来来回回也沾了不少军火的边。

回到这边后霍劲正正经经地走正道,那些事也还是有人去做,比如周其炜那个疯子似的天才为了他哥哥把东西搞到西北第一沙漠研究所。

现在霍劲接触枪支、战机都只是玩票­性­质,不需要再想着怎么把它们弄回国内。

倒是可以好好交几个朋友。

霍劲的目光在枪支中逡巡片刻,放下手里那把,挑了另一款,说道:“走,带我去试试枪。”

约瑟夫说:“你眼睛可真毒啊,猎鹰可是这里面最好的一把,­射­程够远,火力够猛,而且后坐力也被减到最低。”

霍劲说:“你别夸了,能摆在这里给我玩的肯定不是最好的。你骗得我把这些当成宝贝,转头你的朋友们肯定会嘲笑我。”

约瑟夫用他那深蓝的眼睛深深看着霍劲:“我不介意给你玩更好的,不过你得证明你有那个资格。”

霍劲笑了起来:“好极了。”

于是霍劲在莫斯科的第一天,以第一枪穿过了红心的战绩正式揭开序幕。

而直到这一天接近尾声,他才停止忙碌,走到窗边拨通莫凡的电话。

莫凡也没睡,很快就接通了:“霍劲?”

霍劲远眺着着莫斯科的夜空,笑着说:“我在月亮左下手的位置,你到窗边来吧,我想看看你。”

莫凡:“……”

霍劲继续说,“我猜猜看,你是在右边吧?月亮在我们中间。”

西北密宁。

整个城市似乎已经沉睡,相比白天,这会儿温度刷刷刷地往下降。

莫凡走到朝着北边开的窗户抬头看了看,他面着北,月亮挂在左上方,算起来确实在他们中间。

可是这未免太傻气了点。

——搞得他好像也看见了他。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莫凡才放软语气,向着西北方说:“别胡闹了,晚安。”

霍劲面朝着东南方,说道:“晚安。”

密宁和莫斯科,相距三千九百公里。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啦啦啦……

咦对了,今天才发现八月桂花香前几天扔的地雷(好迟钝=-=

☆、65、祸水东引(上)...

65、祸水东引(上)

第二天的密宁又是风和日丽。连日的晴朗让远处的雪峰开始稍稍消融,奔涌的春流所到之处青草茸茸、春树生芽,不时就能见着几只野鸭在河面悠然自在地游憩,鱼群也趁着日头还不高,悄悄把脑袋探到水面喘气。

莫凡夜里睡得很好,早起时­精­神抖擞,倒是李老爷子有些不适应这边的气候,眼窝有点黑,看起来很疲惫。

今天一大早李老爷子就把身边那群苍蝇赶跑了,理直气壮地耍赖:“小子,我可是豁了老命跟着你过来的,你不会让我空手而回吧?没捞到好东西我就不走了。”

莫凡笑眯眯:“那我先谢谢李爷爷为密宁创收。”

李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莫凡当然没打算拒绝为李老爷子穿针引线。事实上这条大鱼正是他让自家爷爷诓过来的,否则以他爷爷那种心­性­,哪里会和人炫耀自己的东西——自家爷爷更喜欢低调、含蓄地闪瞎别人的眼。

莫凡­唇­角挂笑:“既然李老你要在这边住久一点,就和我去散散步吧,得多活动活动,否则身体会受不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一老一小走出住所,沿着颇有西疆风情的街道遛弯儿。九十年代初开始的十年变革造就了如今的密宁,但它和东北、东南、中南那边的大城市相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至少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就少了很多。

莫凡也是几年没来了,所以绕了一会儿才找到个买早餐的摊子,他熟门熟路地点了个玉米粥和煎饼:“李爷爷能吃得惯粗粮吗?不习惯可以回去再吃。”

早餐摊子摆在河边,城里自然看不到野鸭子,但有不少鸟儿在地上上跳下跳地捡玉米碎儿,也不怕生,连车都不怕,等车子近了才慢悠悠地扑腾着翅膀飞向瓦蓝瓦蓝的天空。

李老爷子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以前的老街。一ρi股坐到莫凡对面,李老爷子也跟摊主要了点吃食。他瞟着莫凡那刚刚步入成年没多久的脸,不屑地哼笑:“你以为我是享着福过来的吗?我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莫凡点点头,也不反驳。老人家最爱的话题就是想当年,他不会剥夺人家的兴趣。

“狡猾的小鬼!”李老爷子索­性­直接问:“说吧,你们爷孙俩到底把我骗来­干­什么。”

莫凡一脸恰到好处的吃惊:“骗?什么骗?”

李老爷子说:“你爷爷那个人连儿子的身份都藏得死死的,会把你送他的宝贝拿出来现眼?既然你们放了铒,我也吃了,也该让我看看你把我钓来到底想做什么吧?”

莫凡哈哈一笑:“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粥点很快就上桌了,晒­干­、磨得半碎的玉米粒熬得均匀,黄橙橙地盛一满碗,闻起来香甜香甜的,最容易勾起人的食欲。搭配的是密宁的特­色­煎饼,两面煎得酥黄,最外层再涂上西疆才产的棉蜜,养胃又开胃。

李老爷子也没介意摊子简陋,本来他就注意养生,维持七分粗粮三分细粮的饮食习惯已经挺多年了,这儿的早点正合他的胃口。

一老一小埋头把粥点都解决掉,莫凡继续领着李老爷子溜圈,绕了小半座城,才看到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大型的拍卖中心。

工作人员事先已经接到通知,一见到他们就面带笑容地带他们参观,顺便介绍拍卖中心的情况。

李老爷子是老狐狸一个,一瞅见这势头就知道莫凡想­干­什么了,不过他丝毫不动声­色­,跟在工作人员后边信步参观。

莫凡也不急,先把筹码亮一亮才有资格谈条件。

等李老爷子看到存放拍卖品的地方时,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不是说这儿有多少好东西,而是这儿的货源太厉害了,基本西疆有名的玉石场都有席位。他要过来捞点好东西,当然提前会做点调查,这会儿他对西疆的情况也是了然于心的。如果这些货源都优先供应给这个拍卖中心的话,这里绝对会成为西疆的玉石交易大本营!

李老爷子混迹商海这么多年,当然能看出这里面的好处。但是要把这拍卖中心经营好并不容易,第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后台!只有后台够硬才撑得起这种大架子。

莫家在西南还算有点根基,在西北成吗?

把拍卖中心的核心部分走了一遍,莫凡和李老爷子走进会客厅。

等工作人员送上茶后把门带上,莫凡笑着说:“这里我占了四成,我朋友王旁占了三成,还有三成的份额,不知道李爷爷有没有兴趣?”

李老爷子眼里掠过一丝­精­光:“王旁?方圆实业的那个王旁?”

莫凡点点头。

李老爷子在心里权衡再三。王旁他当然知道,那是首都王家的嫡系子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体系里发展,但他到了商界那可是混得风生水起。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弄特权,可知道他背景的人谁不给他开直通车?而且西北军区本来就有首都王家的一份,有他掺和的东西谁敢动?

只是李家的立场有点难办,以往和莫凡的爷爷交流是朋友间的往来,再频繁也没有涉及立场问题。要是应了莫凡就不同了,那等于是上了莫家的船。本来攀上这么个新贵家族也没什么不好,可莫家不是和眼下红得发热的霍家不太对盘吗?虽说它们这两年没什么冲突,莫家也稳稳地站在张家那边,王家、钟家这些都算得上是“盟友”,但谁也不能保证霍家会不会拿最弱的部分开刀。

李老爷子根基不在国内,所以这些年也没被逼着靠向哪家,而他也不想往哪家靠。现在华国水这么深,要是一头扎了进去,他可没把握全身而退。

但是如果能拿到这儿的货源,对于李家而言无疑是一大助益。要知道李家做的是国际­性­的饰品品牌,这几年开辟的华国风情系列正需要大量的上等玉石,有了它等于是如虎添翼。

一边是把荣辱捆在一起的危机,一边是把生意做大的机会,向来­精­明的李老爷子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皱着老眉,端起茶喝了一口:“我再想想。”

莫凡也端起茶杯品茶。

瞅着老神在在的莫凡,李老爷子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在东南商界的地位节节攀升,想讨好他的人不知凡几,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鬼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让他陷入犹豫之中。这家伙也不知怎么长的,总能把别人最需要的东西拿出来当诱饵,而且还能让人相信他确实有能力把诱饵变成现实。

——偏偏他不急不躁,像只耍着老鼠玩的猫儿。

他爷爷一身臭脾气,父亲也是耿直无比,真不知他这作派是哪儿学来的。

莫家、张家、霍家……几家的关系在李老爷子脑海里不停翻转,等到茶喝了一轮,他终于搁下杯子:“这事我应下了。”

莫凡黠然一笑:“那就好,我和王胖子可都不懂经营,运作的事就交给李家了。”

李老爷子没想到莫凡会这么爽快。其实拍卖中心本身并不算暴利,借着拍卖中心积累起来的人脉、资源才是大头,如果由李家主导的话,得利的可全都是李家。华家又不禁止官员子弟经商,莫凡应该不用避讳吧?李老爷子抬起头盯着莫凡的脸直看:“你的要求是什么?”

莫凡放下茶杯:“钱是赚不完了,到了李爷爷这个层次,数目再大也不过是个数字。但我跟王胖子穷呐……”

李老爷子额角微微抽搐。

穷?如果算算这家伙每年会花出去多少钱的话,连他都要惭愧——那才叫大手笔。这家伙撒钱撒得豪爽无比,而且还净往投资多、回本慢、一听不太吃香的地方撒。

某种程度而言,这家伙是货真价实的败家子。

连这小子都哭穷,别人还能活吗?

再说他口里那个王胖子……房产一片一片地搞,那能叫穷吗?而且这人也是不把钱当钱使的主,从捞到第一桶金开始就满华国搞山林基地,一搞就是十几年年——据李老头子观察,参与这十几年一次次“造林”“占林”行动的可不止王家那小子,只不过是由他出面而已。

到现在那个长得很圆的王胖子不仅揽下了许多城市的绿化工程,还得了个“绿­色­华国第一人”的称号,美得他整天屁颠屁颠地在公众前面溜达,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前两年他娇妻娶了回家,儿子蹦了出来,马上就开始捧学校了,从小学到大学都砸钱捐赠、资助,美其名曰为华国的下一代打造良好的教育环境。

这能叫穷吗?

李老爷子自认财力不会比根基尚浅的莫家差、也不会比王旁自己打拼出来的方圆实业差,但要像他们那样花钱还真做不到。毕竟李家也不是王家那样需要培养忠诚于家族的人才,砸那么多钱下去除了博个好名声外没什么实在的好处。

李老爷子之所以会应下莫凡的邀约,是因为他从王旁这条线想到了更多的人——如果说莫凡、王旁是一个圈子里的,那就能扯出更多的人了:钟家的钟岳、韩家的韩涛、张家的张习远……等等。他们虽然选择进军不同的行业,可瞅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们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别家有没有这样的圈子李老爷子不清楚,但摆在他眼前的只有莫凡这边,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就决定登上这艘船。

听见莫凡在那哭穷,李老爷子没好气地说:“别那么不实诚,赶紧说说你们的打算。”

莫凡也没再嬉皮笑脸:“过一段时间调过来的市委书记是半个王家人,也是半个莫家人。你知道吧,两西的政策虽然宽裕,经费不难申请,但也不太容易。可如果是‘半资半国’的项目,那就肯定能批下来了,所以有些被打回的提案你们李家要帮上一把。”

李老爷子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官商之间最基本的相处,官商官商,以商养官、以官护商,一向是心照不宣、互利互惠的交易。

他点点头:“没问题。”

莫凡笑眯起眼:“那我带李爷爷去找几个大头,您想要什么自己挑。顺便也跟他们熟悉熟悉,往后也好合作。”

李老爷子说:“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有事要办,不用勉强陪着我了,把人给我联系好,我自己去就好。”

这话正合了莫凡的意,他站起来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拿过李老爷子的手机帮他设导航点:“李爷爷你跟着导航走就行了,也叫上跟着你的那群狗腿子吧,共同富裕是咱华国的重要­精­神哪。”

李老爷子啐道:“去去去,你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埋汰人家?还狗腿子?虽然姿态摆得有点低,但人也是踏踏实实做事的。”

莫凡一溜烟地跑出拍卖中心。在大街上溜达了一会儿,莫凡就拿着提前到手的钥匙去看属于王言平的机关宿舍,王言平那人务实,听说机关有宿舍分配就否决了莫凡另外找房子的提议。

莫凡进去瞅了瞅觉得还不错,就找人手来布置房子,该拾掇的拾掇,该添置的添置。和市政那边商量了一下,他叫人把相邻的两间屋子打通,王言平夫妻都是公职,再算上他这个“特派员”,占两间房并不算过界。

安排好施工事宜,莫凡就离开了机关宿舍。没想到刚出大门没几步,就听到一把趾高气昂的鸭公嗓:“摸你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赵英杰!”

顺着声音瞧过去,原来是个体型跟王胖子挺像,年纪小那么一点,面相凶狠那么一点。

莫凡咯噔一下,想到一件很不妙的事……年前他准备离开首都时,赵英杰曾经很随意地提了一句:“我正好要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放到西北念高中,如果你去了那边,帮我看着他吧。”

如果这个口里喊着“我爸是赵英杰”的家伙没说谎,那赵首长可真是谦虚哪!

——不成器哪能形容这家伙万分之一的风采!

——祸水东引很不厚道啊赵首长你知不知道……天杀的,爬得越高的人心越黑!

☆、66、祸水东引(下)...

66、祸水东引(下)

霍劲知道赵英杰的儿子去了密宁,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而且还是梁凯向他提起的。

这个赵家的小胖子叫赵宇荣,是张习远那伙人离开首都后崛起的“后起之秀”,不过就算是“首都七恶”里的胖子王旁也是人模狗样,瞧着挺顺眼。赵宇荣就不行了,他不仅体型横着长,脸也横着长,俗称满脸横­肉­。

赵英杰那么强硬一个人,在教育儿子方面用的也是铁腕手段。赵宇荣自小在强权迫压下长大,众望所归地……长歪了,赵英杰越是大皮带抽下去,他越是梗着脖子不肯学乖。这次教训了,下回他出去闯了祸依然有恃无恐地报出他老子的名字,赵英杰总不能让别人不给这面子,把自己儿子往死里整吧?

偏偏这家伙不是做坏事的料,无论偷­鸡­摸狗还是偷香窃玉,他都屡屡失手,沦为首都一大笑话。

所以赵英杰头疼,很头疼。

对于这次赵英杰把赵宇荣扔去密宁,梁凯忍不住揣测:“如果赵英杰透过莫家得到了张家的支持,霍叔就有点危险了吧?”

“你想太多了。”霍劲慢悠悠地说:“赵首长这做法分明是想‘以毒攻毒’。”

“……”

莫凡之所以不是“首都七恶”中的一员,根本是因为他以前没资格进首都那个圈子。现在谁不知道他跟张习远那伙人是一国的?

赵宇荣的段数摆在莫凡面前确实有点不够看,赵英杰确实有可能抱着“以毒攻毒”的想法。

可这事发生在最高首长第三次连任之后,细细揣摩就会觉得微妙无比。在“海星计划”上面他们都有分到或大或小的蛋糕,合作得非常顺利,但大体上还是属于不同派系的。

霍家推了霍继海出来,赵家也抬了赵英杰,唯有张家始终中立,既无意支持哪家,也无意自己出面。只要张家的立场稍有偏向,局面就会不同。

虽说赵英杰看起来都不是热衷于争权夺利的人,这几年也默认般退了一位,可面对最高首长那个位子带来的利益,谁能保证赵英杰永远不改变初衷?

想到远在密宁莫凡,梁凯又忍不住皱起眉。虽然霍劲并没有隐瞒他们“复燃”的旧情,可他们的未来看起来却有点渺茫。

对于这一点,梁凯感受得最为清晰,因为莫凡这次弄到西北的那个王言平就是梁家一直打压着的人。即使霍劲和莫凡感情再怎么好,王言平爬起来后还是会和梁家起冲突——梁家步步高升时也不忘伸出脚踩王家一下。

这种化不开的新仇旧恨根本没办法轻松化解。

这还只是他们梁家而已。

如今的派系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摩擦和矛盾演变而来,要亲如一家实在有点儿困难。要是“张系”和“霍系”起了冲突,如今打上了“张系”印记的莫家难道还能逆势而为?顶多只能缓和一下而已。

这些事梁凯和凌辰几人来来回回地分析过很多次,都觉得霍劲要和莫凡一直好下去实在有点悬。如果他们只是家族里的边缘人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在家中都是这一代里的领军式人物。

再深的感情,也会被往后那一次次冲突消磨殆尽吧?碰上利益之争,那都是刀刀割­肉­,没可能来虚的。

再三商量,梁凯几人一致决定对上莫凡那边时还是用老态度。比如这次赵宇荣去了密宁,凌辰和卓明辉就幸灾乐祸地叫人盯着那边的动静,要是赵宇荣闹出点什么事儿,他们是绝对不介意宣扬宣扬的。

首都这边拟定了行动方案,梁凯透过电话和霍劲通气。

霍劲倒是不介意,如果莫凡会被梁凯他们抓到把柄,那代表他做得不好,需要改进。

被人揪出点错有什么关系?想要走得更远就别怕别人找茬,要是连这都害怕的话,早点儿回家过小日子去吧。

想了想,霍劲吩咐:“抓到大把柄记得先给我看看。”

梁凯忍不住问道:“霍少果然还是会心软吗?”

霍劲嗤笑。

梁凯犹豫了:“难道不是?”

“你什么时候见我心软过?哪次不是该敲的敲,该捞的捞?我的意思是平时小打小闹随便你们折腾,大的把柄还是给我抓最好,”霍劲语气平和:“由我来玩,你们也不用烦恼着要把力度控制在什么程度……相信我,你们绝对没我放得开。”

“……”

听着霍劲话里隐隐透出来的期待,梁凯有点同情莫凡了。霍劲确实不会因为他们在一起而留手,有时候霍劲出手的确比他们放得开,一旦逮着了机会,绝对是又狠又准,毫不留情。

莫凡这两年很低调,并没有太多和霍劲正面较量的机会,所以他俩起冲突的次数也并不多,至少明面上很少。可莫凡这次将王言平挖去密宁,又把这几年归国后问鼎东南商界的李家拉到那边去,一连串的动作迅速而迅猛,分明是要卷土重来。

梁凯是最矛盾的。

他和莫凡相识得很早,那时候莫凡还是一个五岁大的小豆丁,盘在开阳一小里面兴风作浪。

可以说改变他人生的“同辈”里面,莫凡是第一个,而霍劲则是第二个:和莫凡成为朋友,他度过了比别人更充实的童年;追随着霍劲,他在努力走向自己的理想。

沉默了一会儿,梁凯说:“难道就不能一起做点事吗?霍少,既然你和莫凡还在一起,为什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局面一步步朝分歧越来越大的方向演变?如果家里要我把王言平想办法弄下去,宇彬他又想把赵宇荣那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小纨绔踩到泥土里,和莫凡那边的关系绝对会恶化。”

“这个不是单方面的事。”霍劲伸出食指敲打着桌沿,淡淡地说:“莫凡他难道不知道王言平和你家的恩怨?他难道不知道宇彬和赵家的渊源?他先选择那么做,才轮到你们选择。放心吧,你们怎么选我都支持。”

梁凯沉默。

“既然你也有‘共同发展’的念头,那你就想办法说服你家那边,说服宇彬。同时尝试着说服莫凡、说服张习远,说服所有你需要他们认同你的人。”霍劲说:“当你能让你的伙伴凝聚在你身边,当你能把你的敌人或对手变成你的盟友,你会发现想要做的事比看起来容易得多。”

梁凯安静了许久,才低声说:“霍少,我们让你失望了吧?莫凡这次去密宁恐怕也有他的打算,我们的第一反应却是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犯错。”

“谈不上失望。”霍劲毫不客气地说:“本来就没指望过你们。”

“……”

把受伤的梁凯撇在电话那端,霍劲套上外衣,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出门去。

莫斯科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已经接近三月了,昨晚还下了一场大雪,大使馆里的保洁人员正在清理地上、树上、草坪上的积雪。走到街上,行人依然不多。霍劲招手喊了辆车,让司机把自己载去郊外的靶场。

自从约瑟夫给了他通行证,他就成了这儿的常客。由于出入这儿的成员都沾了苏联军政的边,所以与其把这地方称为靶场,还不如把它称为军政子弟的私人会所。

霍劲知道这地方的主人是约瑟夫。新苏联对军政子弟经商控制得很严格,仍然延续着严重的“反资”思想,所以就连约瑟夫这种红­色­世家出身的人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享受生活,靶场已经成为了他最好的娱乐场所。

其他成员自然与约瑟夫有着同等的烦恼。

今天约瑟夫正好又休假,于是领了几个人过来和霍劲玩儿。一行人就着相邻的靶位打了几轮就腻了,约瑟夫提议去后山骑马,因为有霍劲这个唯一的华国人在,所以有人问道:“霍,你会骑马吗?马术在华国似乎并不热门。”

霍劲还没说话,约瑟夫就反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华国的西南地区今年准备举行各项马术赛事,看起来还挺像样的。”

走在最右边的矮个子应和道:“没错,我也看了宣传。要不是那段时间正好碰上我们的考核期,我也想去玩玩,听说参赛者不限国籍。要是我去把冠军拿了,霍一定会变脸吧?”

霍劲那从容淡定的神情似乎已经成为他的标志,约瑟夫这伙人一直想瞧瞧他的其他表情,可惜始终未能如愿。

可惜这次他们还是失望了,霍劲闻言非但没有气急,他还笑了起来:“要是你们去的话,我可以叫主办方把赛期改一改,避过你们的考核期。”

约瑟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会算计,要是我们去了,你们的比赛就更有影响力了吧?而且外国人过去搅局,还能让你们华国人变得更加团结。”

霍劲丝毫没有被人点破心思的尴尬,他两手一摊:“你也可以来个­射­击比赛,我帮你搅局。”

约瑟夫直接驳回:“想都别想。”

矮个子说:“滑冰项目倒是可以考虑,看你还能不能得意……啧啧,要双人滑,我们的姑娘可都不会给你当搭档。”

霍劲挺喜欢这种同伴间的拌嘴,这对他而言有点难得。他坦率地认输:“这个我还真不行,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去玩玩吧。”

约瑟夫几人都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心里也在盘算着要是真的有机会腾出假期,是不是真的跑一趟华国。

靶场后方本来就有个小草场,里面养着一批好马,霍劲和约瑟夫等人挑完马后就沿着草场边缘往后山前行。

山道两旁栽着白桦树,有的树皮已经剥落,露出光溜溜的树­干­,底下一丛丛矮灌木挨了一夜雪,看起来像一只只雪白的刺猬,乖顺地躺在路边。

一行人绕着后山慢慢驱马而行,期间停停走走,说笑不断,不知不觉就已经临近傍晚。

从靶场分别,约瑟夫开车送霍劲回大使馆。想到霍劲还没拿到这边的驾照,他说道:“驾照那里要不要我帮你催催?”

霍劲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当我司机不好吗?”

约瑟夫被他那语气气着了,恶狠狠地说:“等你驾照下来,我非要你当我司机绕莫斯科跑几圈不可。”

霍劲但笑不语。

气归气,约瑟夫还是把他送到了大使馆门口。道别过后,他又补了一句:“今年我不一定能去你们华国,不过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

霍劲诚恳地说:“听到你的打算我很高兴。”

当晚霍劲就拿到了约瑟夫催下来的驾照,本来以他的国籍而言,是拿不到A级驾照的,不过约瑟夫一经手就不同了,他现在拿着的就是A级驾照。这是包含水陆空三方面的最高级别的驾照,如果他想的话,甚至可以开着直升飞机绕着苏联飞一圈。

这是约瑟夫给霍劲的信任,如果霍劲辜负了这份信任,约瑟夫是第一个遭殃的人——因为他相当于在给霍劲作保。

霍劲觉得手里小小的本子有点沉。

这是来自朋友的善意。

他重新出发后收获的是盟友,莫凡呢?

霍劲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却又慢慢把它放了回去。

他其实有点想莫凡,不不不,应该说他其实很想莫凡。但是如果只能听而不能触碰,那会更让人难受。

所以他在尝试着习惯忍受那份想念。

事实表明他做得很好——而且,莫凡也做得很好。

——真是该死的好。

——他就不能主动打个电话吗?

霍劲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十五分。

距离上一次听到彼此的声音,已经有十五天零十五分。

——他发誓,下次见面一定要让那家伙喊他的名字喊到嗓子都哑掉!

在床上。

67、简单粗暴(上)

霍劲在闹别扭的时候,莫凡正忙着整治赵家那个小胖子赵宇荣。

说起来赵宇荣不算穷凶极恶,就是­干­起坏事来有点笨,比如刚见面时他用那胖乎乎的爪子摸了人家姑娘后非但不道歉,还搬出他爸的名头来压人,你说赵英杰能不头疼吗?

接手赵宇荣后莫凡打电话向赵英杰“请示”,赵首长难得地软下语气表示:“我也不盼着你把他改造成四好青年,你让他学会给自己擦ρi股就好,别整天给我捅娄子。”

莫凡不得不承认儿女都是前世的债主,屁颠屁颠投胎来讨债了。瞧瞧,赵首长多么严谨认真严肃刻板的一个人呐,硬是被逼得满口糙话,只差没直接开骂。

在“未来”赵英杰直接把儿子扔到前线海域,就在莫凡“回来”的那年,赵英杰唯一的儿子战亡的消息从最前边传来,整个华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而“少年英雄”牺牲的消息传回来时,赵英杰照样在公众前站得笔直,他的背脊犹如钢铁铸成一般,支撑起了无数人的期盼。

那时莫凡并没有多远大的心怀,他正困在梦魇之中无法挣脱。

然而越是受限于黑暗,就越是仰望光明,那时候的莫凡一直非常敬仰赵英杰,霍劲时常取笑他说“就你这软­性­子,居然会把那个独/裁者当偶像……”

对于这种话题,莫凡通常会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现在得知“少年英雄”居然是这德­性­,莫凡实在很惊讶。要是他有这么个儿子,肯定会忍不住天天揍得他皮开­肉­绽。

——事实上这家伙虽然不是他儿子,他也揍了,而且揍得很狠,揍得旷日持久。

一眨眼就是五月天,这时候的西疆永远晴空万里,云朵丝儿都看不见。

在一个简陋的小­操­场中央,几个学生正围着个大胖子唱歌儿,这是他们在给他们的“老师”过生日。

这个“老师”当然是我们的赵宇荣,虽说他长得比同龄人高大,还一脸凶相,可面对一群软乎乎、异常热情的小家伙,他还真没法动手。不不不,别说动手了,他甚至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正和几个老师谈笑风生的莫凡。

这家伙斯斯文文,揍起人来却一点都不含糊,那天他“行凶”未遂、被莫凡逮了现行,结果莫凡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揍趴在地。揍完还不尽兴,还伸出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不让他动弹。一连串动作把他收拾得欲仙欲|死,莫凡才转头朝那个他想用手掌“亲密接触”的美女赔礼道歉:“对不起,我弟弟不懂事。”

谁是他弟弟啊!赵宇荣直接破口大骂,引得无数路人围观。

莫凡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还恶意加重脚底的力道,强硬地逼他道歉。

赵宇荣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就算是他老子教训他,也没有这么不给情面的。眼看莫凡没有退让的意思,赵宇荣骂着骂着直接就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被他“非礼”的美女丢不起这个人,扭开脸挤出人群离开了,莫凡才把他拎到附近一个旅馆,让他把自己洗­干­净。

赵宇荣掂量着自己打不过莫凡,能屈能伸地忍了下来。

思考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拿出卡去刷了一袋现金,熟门熟路地跑去“黑市”雇人教训莫凡。结果人一打听,原来是要教训莫少啊!直接就把他教训得鼻青眼肿,十分唾弃地说:“我们早就不­干­那种事了,赚钱的路子那么多,谁还会拿命去玩儿?”

等他颤巍巍地爬起来,就看到莫凡抱着手臂施施然地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啧感叹:“十几年前的老手段,你还在耍啊?段数也太低了。”说完还把他那袋现金拿出来,慷慨地分给打了赵宇荣的那伙人。

赵宇荣恨得咬牙切齿。

他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他家老头子说莫凡很会玩,骗他来投奔这家伙。“首都七恶”是他的偶像哪,难得老头子肯让他出来放风,他当然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可他没想到莫凡确实很能玩——玩他啊!

后来又吃了几次打,信用卡和身份证又被莫凡搜了过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赵宇荣终于学乖了,老老实实地说:“我要去上学。”

可莫凡似乎玩上瘾了,拍拍他脑袋说:“别着急,以后有得你念,现在先跟我下乡玩儿。”

于是那家伙就强硬地把他拎到了乡下。

赵宇荣从来没在这么恶劣的地方呆过,蚊蝇嗡嗡叫,虫蚁遍地爬,水是山上直接引下来的,也不知­干­不­干­净,而且伙食非常糟糕!

现在赵宇荣恨不得把莫凡剁了,做成­肉­馅,­肉­饺子、­肉­包子、­肉­夹馍、­肉­菜­肉­汤统统来一份!

莫凡当然看得见他那“热情得快喷火”的眼神。他已经就叫人去彻底调查了一番,从以前的蛛丝马迹分析,这赵宇荣虽然既猥琐又龌龊,但对小孩子似乎特别没辙,他甚至还从车轮底下救过一个小女孩。

正好这边一些小地方很缺老师,莫凡就把赵宇荣扔了过去。事实证明这招很管用,这赵宇荣骂归骂,却还是没扛住孩子们期盼的眼神,抖着一身胖­肉­到那简陋无比的讲台上给他们上语文课。

因为学校人少,所以一到三年级都是混着上的。赵宇荣的课上得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加上他本来就不学无术,居然还碰到很多不认识的字。被认字较多的学生指出来后,赵宇荣臊得满脸通红,捧着字典默默啃,倒是找到事做了。

在赵宇荣呆在这个破落学校的两个月里,莫凡已经绕着西疆走了半圈,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回来瞅瞅被自己整得够呛的赵宇荣。

莫凡当然知道赵宇荣恨他恨得牙痒痒。这也不能怪赵宇荣,毕竟他这状况委屈得像个被拐卖的,钱和证件全被扣了,呆的地方又是山窝窝,这个连赵英杰都头疼的赵宇荣能不恨吗?

赵英杰把儿子骗过来的时候,恐怕也没料到莫凡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赵宇荣是谁?赵家的小太子啊!要知道赵老爷子出了名的护短,女儿发现丈夫出轨后弄得对方不能人道,他还整得对方和和气气地离婚、迅速给女儿物­色­了更优秀的对象。对嫁出去的女儿都是那种作派,对赵宇荣这个孙子当然是予舍予求,纵容得不像话——要是没有那没休没止的溺爱,怎么会养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若是莫凡有意结交赵家,就不该这么简单粗暴。虽说这种做法挺对赵英杰胃口,但赵老爷子可是连赵英杰打儿子都要拦着的人,赵宇荣要是逮着机会向赵老爷子求援,莫凡的日子能好过吗?

但是莫凡并不后悔。

不下猛药,怎么能把这家伙敲醒?

他接下这份差使是因为赵英杰,只要对得起那位赵首长,他不介意得罪赵老爷子。在能管教的时候不管教,难道还要像“未来”那样,直接把他扔到最前边送死?

赵英杰从小和赵老爷子不亲,兄弟姐妹在承欢膝下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自立;他从来都不是慈父,更不是好父亲,对于儿子永远没有好脸­色­。

赵英杰永远都是那稳如泰山、不苟言笑的模样,但那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家人。

莫凡自忖不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他不介意帮赵英杰整治一下赵宇荣,虽然手段狠了那么一点,但是成效很不错不是吗?

看着赵宇荣在学生簇拥下慢慢露出笑容,莫凡转头去找赵宇荣住的地方。

赵宇荣一直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由于他身板儿实在太壮了,所以不得不把两张床拼在一起,拼完床后就只剩一个小小的过道,再里面就是一张孤零零的书桌,上面摆着课本、字典、作业本。

要是认识赵宇荣的人瞧见了这地方,恐怕会吃惊得合不上下巴。这能是那位赵家小少爷住的地方吗?他可是连首都青松园都能找茬的主,平时的生活要多奢侈就有多奢侈。

莫凡拿起赵宇荣桌上的工作手册翻了翻,开始几页那手字实在没法看,内容也是骂骂咧咧,没句好话,可到了后边就慢慢好转,别的不说,至少写的字越来越整齐。

莫凡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远在首都的那位赵首长发过去。反正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他这两个月都­干­了什么“好事”,索­性­投案自首好了。

没等他自首完,赵宇荣就嘭地踢开门:“你做什么?还乱翻人东西!”

莫凡一ρi股坐到他床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火气别这么大,过来坐。孩子们都回家了?”

赵宇荣骂道:“关你屁事!”他使劲一踢自己的床,以发泄心里的愤懑。

莫凡一点都不气恼:“怎么不朝我踢来?”

赵宇荣跳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莫凡瞅着愤怒的赵宇荣,撇撇­唇­:“你来啊。”

赵宇荣最忍不了激将,抬起脚直接往莫凡最脆弱的地方踹去。可莫凡伸手挡住他的脚,直接借力把他往前一扯,圆圆胖胖的赵宇荣一个踉跄,啪叽一声往后倒去。

后脑勺碰到了墙壁的赵宇荣被摔得七晕八素,很没骨气地抱着脑袋嚷嚷:“别打我!别打我!”

——被揍的次数太多,都成条件反­射­了。

莫凡直摇头:“你这家伙就是永远学不乖。”

赵宇荣狠狠地剜着他,如果他手上有枪,恐怕会直接给莫凡一颗子弹。他可是赵家的小太子!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虽然孩子们的热情给了他一点安慰,可并不代表他甘心被人踩在脚下——而且对方的表情还那么可恨,看起来就像踩着一坨狗屎一样!

莫凡半跪在赵宇荣跟前,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在我身边呆了几个月,有什么感悟?”

赵宇荣继续狠瞪着他,不说话。

莫凡反而笑了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权力和暴力挺好用?至少我用它们把你压制住了。”

赵宇荣啐道:“你有什么权力?我们赵家……”

莫凡伸手按着他的脑袋,赵宇荣微微瑟缩,住了口。

莫凡继续说:“没错,你们赵家比我厉害多了,可是你为什么被我收拾得这么惨?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赵宇荣脸上的横­肉­绷直:“谁怕你了!”

莫凡说:“你不怕我,你只是斗不过我。”

赵宇荣不说话了。莫凡离他很近,他能闻见这人身上的气息,明明那么平和,却有点儿让他害怕。被莫凡说破了这种心理,他觉得自己彻底输了。

可是输在什么地方?赵宇荣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难想明白啊!以前再怎么耍横、再怎么闯祸,都有人在背后撑腰,这次是他失算了,自己送入虎口。

莫凡家世没比他强,甚至比他差多了,西北军区还有五分之三是赵家的呢。为什么他翻不出莫凡的五指山,乖乖在这里蹲了两个月?

“想不明白吗?我直接告诉你好了……”莫凡拍拍他的脑袋:“因为你太蠢了!”

赵宇荣快要喷火了。

“如果我是你,我有无数方法可以整死‘莫凡’,可是你太蠢,生在再好的家庭、手握再多的资源,你都不会利用。”莫凡说:“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狠吗?因为你是赵英杰的儿子。他是一个英雄,而你……不配当他儿子。”

“滚你妈的蛋!”赵宇荣从齿缝里蹦出话来:“你懂个鸟!你懂个鸟!有一见到儿子就抽出皮带打人的英雄?英雄个鸟!赵英杰的儿子有什么好当,我才不稀罕!”

憋了这么久,赵宇荣终于憋出了大实话。

他在憎恨自己的父亲,憎恨到暴躁、暴戾、自暴自弃。他毕竟才十几岁,上高中的年纪,这种情绪让他无所适从,所以他反叛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看着赵宇荣布满血丝的双眼,莫凡有点不忍心。其实这个少年潜意识里希望得到父爱,他总是无法拒绝小孩子的亲近,因为他知道拒绝后对方有多难过。

可是他的父亲是赵英杰。

那是个永远比所有人强硬、永远比别人站得高、永远无法表现一丝亲和的人。

那个人可以成为无数人的­精­神支柱、可以成为一个民族的脊梁,但是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慈祥的父亲。

当了这么一个人的儿子,如果不能自己站起来,如果不能变得更坚强,注定要承受别人鄙夷的目光、注定要被父亲的严厉和冷酷伤害到。

莫凡问:“如果我现在放你回家,你会怎么做?”

赵宇荣的眼神先是凶狠无比,可那种凶­色­很快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眼睛里的深沉。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平静无比地说:“我能做什么?我很安分的。”

在那么短短的几十秒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莫凡露出满意的微笑,语气温和:“很好,就是这样。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好好和孩子们道别吧。”

——恨我吧,别再憎恨你的父亲。

莫凡把带过来的证件和银行卡都扔给赵宇荣。

把这家伙送回赵家,他也该给自己休个假了。

——他总觉得霍大少爷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霍大少爷的生日似乎也在五月…

68、简单粗暴(下)

五月底的莫斯科入夜后还是有点凉,典型的俄式建筑群让这座城市看起来略显冷漠。

莫凡缓步迈出机场,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他要过来,所以也没人来接机。其实他也不是想给霍劲神秘惊喜,毕竟他没那么浪漫。他会不声不响地跑过来是因为霍劲这次的别扭闹大了,居然直接把以前的号码停用。

霍劲要让一个人联系不上他,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明天才是霍劲的生日,莫凡没把握让闹别扭状态的霍劲马上见自己一面,所以他留了一天缓冲期。

前段时间莫凡手上忙着一堆事,王言平的入职、拍卖中心的运转,再加上他自己要做的入乡调研,几乎都要费心,而且还有个荣胖哥夹在中间,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现在把赵宇荣踢走了,其他事也进入收尾阶段,莫凡才能跑来哄人。

没错,哄人。

别看霍劲那家伙什么都做得比别人好,耍起脾气来却是没得商量的,莫凡以为自己没机会再领教这事儿,没想到才分开没多久就碰上了。

想要感情好,哄人要趁早,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大不小还是小之又小,都得好好哄着。

这种事儿莫凡本来是不在行的,可以前霍劲那人多别扭啊,心思九曲十八弯,一不小心猜错了很可能十天半个月不见人,要不然就逼着他去玩他最不在行的东西,他再不情愿那家伙也会变着法儿咬着牙硬着头皮上。

叹了口气,莫凡走进大使馆询问霍劲在不在。

答案就像莫凡预料的那样,霍劲出去好几天了,去哪里却打听不出来。

莫凡打电话给华夏美食苏联分部的负责人,叫对方帮忙打听霍劲的动向。霍劲在莫斯科虽然算不上是名人,但他往来的都是苏联北部大族的子弟,目标还是非常明显。没两下那边就报告说前些天约瑟夫家的那位少校弄来了一架直升机,一伙人飞出去玩儿了,目的地暂时还不明确,但是按照约瑟夫少校的休假期限,应该会在明天下午前赶回来。

很好,至少还留给他半天。

莫凡知道自己今天是找不着霍劲的了,索­性­把华夏美食在这边的负责人约了出来,问问上半年的发展情况和下个季度的营销策划。能被安排到国外的当然是华夏美食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基本上既值得信任又有担当,聊了一会儿莫凡就觉得很满意,最后一起解决了晚饭。

就在两人走出餐厅,那位健谈的总负责人要安排莫凡的住处时,莫凡的手机响了起来。莫凡顿了顿,走到一边听电话:“徐先生?”

那边的人笑了起来:“看对面。”

莫凡抬起头,大路另一边那株繁茂的行道树下站着个人,不是徐韬能是谁?白­色­的斑马线横在他们之间,树如蓬盖,车如流水,给人一种在光­阴­里穿梭的错觉。

怎么站在对面的人不是霍劲呢?莫凡心里有些惋惜。

事实上霍劲在闹别扭,他又何尝不是在较劲?因为未来的路太长了,他们都看不到底,他们都无所适从,所以他们都用最原始的方法和对方赌气,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慰藉——随着“未来”被篡改得面目全非,尝试着走出自己的路的他们就像初生的孩子一样不安。

就连永远不会动摇的霍劲也有了点不确定。

事实上在郑老去世那年,霍劲也不是没有不确定的。莫凡确信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有那么一两天,霍劲曾经相信“莫凡背弃了我”这个结论。虽然霍劲一直以来都展现着他强硬而坚决的一面,但他并不是无坚不摧的。

莫凡抹去脑海里的思绪,转头让跟在自己身边的苏联分布负责人先回去,才笑着对徐韬说:“徐先生怎么来了?”

绿灯亮起,徐韬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他熟稔地问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我早几年就有在新苏联发展,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倒是你,你不是在西北那边吗?确切来说是西疆。”

莫凡说:“徐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

徐韬露出一丝微笑:“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你不急着回国吧?不如这段时间就住在莱伦吧。”

莫凡也不拒绝:“好的。”

徐韬又把莫凡领到顶楼,不过这是在莫斯科,所以看见的是苏联的夜景。一别两年,莫凡面对徐韬时的最后一丝紧绷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无比的心态。

虽然这两年间没见过面,可莫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徐韬做了什么,因为这人好像突然爱上了倾诉,每次做完一件大事后都会打电话和他闲聊。比如去年上半年他给向家挖了很大一个坑,比如去年下半年他开始收网了,比如向家某个人跪在地上向他求饶,结果被他一枪打爆了脑袋。

从心理上来说,徐韬其实已经不是正常人,但莫凡居然开始理解徐韬这个人。

那是一种接近病态的疯狂,潜伏在平静的外表下,一点点蚕食着那颗痛苦无比、却不得不跳动下去的心脏。

莫凡想起那无数的日日夜夜,自己练习着扣下扳机。有时他也想把枪口对准别人,那个时候的自己,就算没有镜子他也知道有多狰狞。然而挣扎再挣扎,他还是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恨过一些人,但是到了后来,他却更恨他们把他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他恨他们让他生出“只要能报仇,也许利用霍劲也可以吧”、“如果有机会,我就拿起枪把所有人杀了吧”的想法,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期,这种被仇恨控制的丑陋心思只能用肮脏、不堪、令人憎恶来形容。

所以他曾经那么地、那么地厌恶自己。

而目前的徐韬,也处于相似的状态。而且他已经选择了去开始所谓的报复,徐韬大费周章经营海外徐家,就是想狠狠地把向家踩到泥土里,让它再也翻不了身。而这又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简直就是难解的死结。

报复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像决堤的江水一样,再也无法控制。

是不是有了不堪的过去,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不是的。

世界上并没有简单的加减法,如果别人踩你一脚,而你恶狠狠地踩了回去,那么你还回去的一脚并不能抵消你的痛楚,反而会使双方都怒红了眼,不死不休地厮打起来。

对着温文而有礼地请自觉喝茶的徐韬,莫凡第一次对徐韬说出劝解般的语句:“别让仇恨牵着你的鼻子走。”

徐韬微笑着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莫凡说:“做得太狠对你也并没有好处,你连……”话说到一半,他闭嘴了,因为徐韬掏出一支枪抵在他额头。

枪管冰凉,与皮肤相触时感觉格外渗人。

“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徐韬缓缓说:“我最喜欢你嘴闭得很紧,只会听,不会说。如果你开始说话,我会考虑开枪……”

莫凡不说话了。

徐韬搁下枪,冷笑着说:“听话才讨人喜欢。”

徐韬手刚松开,莫凡就抬手把枪拍到地上,然后一拳就着徐韬的鼻梁打下去,快、准,而且够狠。

徐韬似乎没料到莫凡会动手,一下子被打个正着,鼻头立刻青了,温温的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没等徐韬反应过来,莫凡扯出餐巾轻手帮他擦脸。他语气温和地道歉:“对不起,揍赵家那个小子揍习惯了。下次别拿枪指着我,我很怕死。”

徐韬神­色­变幻不定。他想过莫凡很多表情,但是没想过莫凡会这么­干­脆利落、简单粗暴。平时已经没人敢对他动手,更何况莫凡还知道他最隐秘、最歹毒的一面?

徐韬心里有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而另一个却说“只有他了,只有他了”。过了一会儿,徐韬闭上眼:“你走。”

莫凡感觉出徐韬身上有着濒临爆发的愤怒,所以他也不逞强,转身就走。

他快要走到门边时,徐韬突然又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帮向平安拿回向家。你说他手里要是有了钱和权,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我?”

莫凡脚下一顿。突然就了悟了一些事情,徐韬在“未来”做的事一下子变得清晰而完整……挑拨友谊、扩大矛盾、离间亲友、散播仇恨,他在玩弄着人­性­,想要从中找到可以宽慰自己的东西。

他想要宽慰自己“人­性­本恶”。

莫凡说:“想要从别人的做法里找到认同感,真是……可笑到可怜。”

话刚落音,一颗子弹飞快地擦过他的左臂,开枪的角度控制得很巧妙,皮肤只擦伤了一点,血也只渗出那么一点。

意在警告,不在伤害。

莫凡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怎么他碰上的人都那么难搞?

不过徐韬的主战场毕竟不在国内,左右也影响不大。还是先睡个好觉,养­精­蓄锐去搞定最难搞的那位吧。

刚和徐韬“交恶”,莱伦是不能住了,莫凡伸手按了最底层的楼号,走出莱伦大酒店。

他静静站在清冷的路边等车,脑海里回想着徐韬的事。

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和这个人往来太深,因为这个人曾经是“未来”莫家遭遇祸事的罪魁祸首。但是一通通意味不明的倾诉电话,其实是来自于徐韬的无意识的求助。

这个人在做着不好的事。

他其实想停止。

但是他无法停止。

就这么简单。

可是越简单的问题就越难解决,谁能让他停下来呢?莫凡不认为自己是那个人,因为他曾经尝试过从那种状况中挣脱出来,结果依然困在牢中。在那个牢笼之中,越是幸福越是快乐,感觉就越痛苦。

除非徐韬也像他一样,获得一次美妙绝伦的“新生”。

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

越是看清徐韬这个人,那些被莫凡压下的“未来”就越来越清晰。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一醒来他又变回那个活在噩梦里的人,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肯定会比徐韬更疯狂。

站在莫斯科空旷的街口,莫凡觉得夜­色­像个噬人的野兽,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要一口把他吞没。

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莫家幼子了。

所以他看了莽莽的夜­色­一眼,坚定地跨出双腿,转过弯去找住的地方。

他要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以我的智商真心无法揣摩霍少该做什么事……所以双视觉又写没了╮(╯▽╰)╭

说几句吧……

最近事儿多,接下来事儿可能更多==

没想到“空降一个市长各方势力开始扯皮,名单递上去被压着久久不决定”这种狗血事会在咱们这种小地方上演……跪了

本来上个月工作就该定下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定,我那点“拖到确定后再好好准备”的侥幸念头被浇熄了。于是我磨磨蹭蹭的­性­格要改改了,以前实习一节课都得准备几天,没理由正式上岗只准备十天不到……尤其这次还可能要滚去教高中,真可怕=-=

整个暑假就快耗完了,我果断要去熟悉课本写教学计划(喷血)教案(喷血)……练练我那快要不能见人的字(咳

目前领导还在扯皮中,真害怕准备错方向囧,只能先把难度高的高中搞一搞(蹲墙角

写文什么的,本来准备在暑假结束前结束这篇文的,结果这个月各种不顺利,写得太慢了,连尾巴都还看不到。

接下来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不可能每天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砸在写文里面……而且我一次只能专心­干­一件事,可能会更得慢一点吧=w=

这篇文会慢慢写完,不过寒假到来前估计是不会再开新坑了

谢谢大家给我带来一个愉快的暑假,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收藏评论订阅都让我好开心哟转圈,写文真是让人很快乐的一件事啦啦啦啦=www=

69、第六十九章

当晚莫凡睡得并不好,事实上他有点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莫凡就和华夏美食那边的人联系,然后听到了约瑟夫一行人回来的消息,霍劲当然也在。据说他们跑去海边溜了一圈,顺道看望了考核期过后去了海军发展的矮个子朋友。

莫凡也没急着去找人,而是信步走在街头。春末夏初正是河水高涨的时节,作为联通五海的“五海之港”,河运自然特别兴旺。

这算是苏联首都最热闹的季节吧?莫凡踱步走到码头,随意地观察着江上络绎不绝的货轮。

没走多远,一个宽额广颐的中年人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用俄语说道:“莫先生,我们长官想请你过去喝杯咖啡。”

莫凡挑了挑眉:“你们长官?”

中年人往码头附近一间咖啡屋示意。莫凡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两个人,一个是霍劲,另一个有着典型的苏联人外貌,想来就是约瑟夫家的小儿子萨肯阿莫托夫约瑟夫……哦,名字太长了,喊他约瑟夫就好。

莫凡跟着中年人走过去,在霍劲和约瑟夫对面落座,一脸礼貌的笑容:“你好,约瑟夫少校,还有霍少。”

霍劲端着咖啡,慢悠悠地朝他一笑。

约瑟夫也微笑着说:“欢迎你来到苏联。今天是霍的生日,我们准备来一个露天烧烤,你要来吗?”

莫凡说:“当然。”

“把你的住处告诉我,我中午让人去接你。”约瑟夫以东道主的身份安排好后,又说:“你也对我们河运感兴趣?一大早就过来这边了。”

“当然感兴趣。”莫凡说:“你们的航线设置得非常好,还有货轮的设计、码头的分工,都很值得参考。要是我有机会整顿河运的话,肯定要学习你们这里的经验。”

约瑟夫微微扬头,冷哼道:“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满嘴空话、虚伪至极的人。”

“那还真可惜,”莫凡摸摸下巴,语带叹惋:“你错过了我这么出­色­的朋友。”

约瑟夫能感觉到霍劲对莫凡的不同,纵使霍劲从莫凡入座开始就没说过话,但自从发现这人出现在晨光里的码头上时,霍劲的目光就一直黏着在他身上。

约瑟夫是认识莫凡的。当初他们相遇时霍劲一个人在靶场,打得又狠又准,他一下子就盯上了。后来父亲正好带他去拜访霍老爷子,也就交到了霍劲这个朋友。

某种程度而言,约瑟夫算是见证了霍劲和莫凡之间的纠葛。他的立场很明显,霍劲是他的朋友,而莫凡曾经是霍劲的朋友,后来不是了——在他认识霍劲的那天起就不是了。

所以对于莫凡,他没有客气可言。正相反,他还很不喜欢霍劲对莫凡的特别。在他们俄罗斯人的观念里,翻脸就是翻脸,没什么好说的,他最不喜欢假惺惺的空客气。

“霍很心软,”约瑟夫说:“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一个人有机会伤害我的朋友两次——莫先生,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再接近霍,只要在我们这边,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莫凡抬手端起咖啡,学着霍劲的姿势慢慢地抿了一口。等约瑟夫慷慨的发言统统讲完,他才说道:“约瑟夫先生,你恐怕误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来接近霍少的呢?我来是为了正事。华国的西边河网密布,管理起来有点麻烦,利用率也不高,所以我被派来学习你们的河运经验——不信的话,你可以打个电话到你们的政府确认。我这是提前两天过来熟悉环境,明天你们这边就会派人带我去参观你们的河运统筹部。”

约瑟夫冷哼一声:“你们政客要找借口,比什么都容易。”

莫凡笑眯眯:“要说政客……你身边那位才是最典型的政客吧?约瑟夫先生。”

“霍怎么会是政客?”约瑟夫说:“霍拿起枪杆就是标准的军人。”

莫凡摸清楚“敌军”的底细了。早就听说这个小约瑟夫不留余力地把霍劲拉进他的圈子,霍劲生日还送出一架军用直升机,而且霍劲一拿到就能上手,恐怕驾照那边也少不了约瑟夫的活动吧?这么尽心尽力,会是为了“朋友”吗?

至少也是朋友以上。

瞧瞧约瑟夫对他的敌意就知道了……

让莫凡捉摸不透的是霍劲的态度,按照他对霍劲的了解,这人虽然不介意利用别人的感情、拨弄别人的喜怒,但是绝对很少坦然接受别人的好。

难道约瑟夫有什么不同?

莫凡思索着“未来”里面约瑟夫有没有出场过,结果却一无所获。和霍劲好的人他见过好几个,听说过的就更多了,但里面绝对没有约瑟夫。

突然,莫凡愣了一下。

没有约瑟夫,但是……有萨肯!萨肯是一直跟在霍劲身边的,出现得比任何人都要频繁。据说萨肯是旧苏联红­色­世家的人,后来苏联解体,萨肯家失势,被霍劲救了,从此成为了霍劲的左右臂膀。

那时候萨肯对他的态度,几乎跟眼前的约瑟夫一样!

他的全名是……萨肯阿莫托夫约瑟夫!

被刻意遗忘的“未来”,似乎又在刹那间翻江倒海地涌来。

那时候萨肯鄙夷地说:“你之所以表现得一无所求,是想得到更多吧……这种想法很好,但是我们不会让你如愿的。霍少是要登上顶峰的人,你这种只会成为他绊脚石的家伙要是识趣的话,就自己离开……”

那时候他气得耳根发红,想要辩驳,却又找不出理由。那时候他确实隐约有点期盼霍劲走得更高更远,然后帮莫家洗清冤屈;他从不邀功从不乞求,确实是不想要什么小恩小惠,他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明确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他知道萨肯他们才是真心为霍劲好的人,而他的所有示好几乎都是别有所图。

霍劲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透?

已经愈合的创伤,似乎又因为约瑟夫的出现而被挖开。那伤口不是在他心上,而是在他们之间。

这次是他托大了。他再怎么自大也不该闹着别扭不联系霍劲,以往霍劲一直让着他、惯着他,所以他觉得随便哄哄就可以。

万一霍劲不想让、不想惯了呢?

莫凡费了老大的劲才稳住手里的杯子,他笑了起来:“枪吗?我也会玩。”

约瑟夫不信:“你会?”

莫凡看着他:“我会。”

兴许是莫凡的眼神太认真,约瑟夫居然怔了一怔,心道这个人的眼睛倒不像传言中那个一无是处的莫家小少爷。他转头看向霍劲:“他真的会?”

霍劲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会,大概能和你相当。”其实霍劲也没有见过莫凡拿起枪的样子,这是按照张修岩的训练要求推测的。张修岩对张家子弟特别严格,而莫凡是沾了张习远的光。

约瑟夫被霍劲的评价挑起了好胜心,他立刻说道:“反正烧烤的场地就定在靶场那边的后山,你现在就跟我去。”

莫凡摸摸肚皮:“现在?我还没吃早餐,先等会儿吧,我去找点吃的。”

约瑟夫没好气地说:“我打电话叫靶场那边给你准备。”

莫凡朝他露出两个酒窝:“谢了。”

约瑟夫被他的笑容晃了晃,更加不确定了:“你真的能行吗?不会脱靶吧?”

莫凡觉得眼前的约瑟夫比“萨肯”可爱得多,大概是因为他们目前的位置是平等的……

其实“未来”的他们,何尝又不是平等的?只是他自己困在“过去”里面不肯往前看,如果再努力一点、再放开一点,并不一定要走上绝路。

莫凡说:“等我吃饱了,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约瑟夫哼哼两声:“如果你有那份实力,那么你在莫斯科的花销我全包了!”

莫凡朝侍应要来张纸,刷刷刷地写下一串数字:“先把我的卡号,到时记得把钱打进来。”

约瑟夫气得不轻。

霍劲哈哈一笑:“约瑟夫,别上他的当,你越生气,这家伙就越开心。”

约瑟夫揪着莫凡出了咖啡屋,开车直奔靶场、下车直奔靶位,非要和他分出个高低来。

莫凡以前就认识“萨肯”,当然很了解约瑟夫的急脾气,边比试边用心理战术,没几轮约瑟夫就败下阵来。

约瑟夫不服气,直呼他耍诈。

这时其他人也陆续过来了,瞧见莫凡把约瑟夫搞得灰头土脸,顿时开始了车轮战,一个接一个地上阵。

莫凡搞定了几个以后不乐意了,换他揪着约瑟夫说:“我要吃东西……说好过来先吃的,你不讲信用!”

约瑟夫本来还对莫凡­干­扰自己发挥的事耿耿于怀,听见莫凡撒赖似的语气忽然就释然了,这家伙比自己还小几岁,和别人较着劲都能说不玩就不玩,再早五六年能懂什么?霍劲当初要是真的被这家伙伤害到,那也只能说他太纵容这小鬼了,是他给这小鬼机会的。

既然霍劲还在意这家伙,自己何必出面做恶人?

看着莫凡比别人面­嫩­的脸,约瑟夫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走吧,去吃东西。你自己先挑起我火气来,没吃上能怪谁?”

霍劲眯起眼,目光落在约瑟夫的爪子上。

莫凡也是一愣,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酸酸软软。“未来”的萨肯对他也不全是疾言厉­色­,也有过老大哥般的一面,只是他后来逃避的次数太多、退缩得太频繁,才会让萨肯他们失望透顶。

其实他也对自己失望透顶。

那时候怎么就站不起来呢……

莫凡压下眼眶里泛起的泪,笑眯起眼:“约瑟夫,我现在能不能做你的朋友?”

约瑟夫瞧了他一眼,说道:“可以。”

“那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见面时该有的拥抱?”

见面时约瑟夫根本都没有站起来,因为那时候约瑟夫根本不喜欢他——莫凡知道那是由于霍劲的缘故。

看见莫凡脸上的认真,约瑟夫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无奈地说:“好吧,给你。”

“谢谢。”莫凡说道。

——谢谢,约瑟夫。

——谢谢,萨肯。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神马的真难起,直接用章节数吧=-=

明天要去报到啦啦啦啦,这两天禁网一点成效都没有,果然还是要等分配结果下来才又冲劲(跪了

希望可以去家里对面那个高中啦啦啦,­干­妈在那里教了五年有木有!­干­爹今年考选调又考进去了有木有!以前我就是在那儿念的有木有!要是能进去就太美了,两个人可以领着我……但是要是丢脸的话就真的丢到家了(咳咳咳咳

谢谢八月桂花香的地雷……你扔了好多个了>/////////<

70、第七十章

华灯初上,整个苏联首府映在一片璀璨霓虹里。约瑟夫一伙人到夜深才散,莫凡这个新加入的人被灌得有点醉了,现在禁酒令还没解除,他这样子挺难找到落脚的地方,于是约瑟夫把他安排在靶场的一个休息间。霍劲把领带一松,也赖在里面不走。

熟悉起来霍劲就知道这地方是约瑟夫的私人地盘,所谓的隶属军方也只是对外的说法罢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话可不止符合华国国情,苏联这边不允许官员子弟经商、不允许官员子弟出入娱乐场所,他们自然有办法给自己找乐子。

约瑟夫见霍劲打定主意要留下来,也没反对。他们都有公职在身,这几天算是把这个季度的假都休完了,明天必须回到军队里面。为了保住自己的军衔,他们得赶紧回去把体内残存的酒­精­处理掉——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这个由军方管理着的靶场很快就寂静下来。

约瑟夫他们走后,醉醺醺的莫凡也坐了起来,看起来清醒了不少,他懒洋洋地坐在霍劲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说道:“你在这边可比在国内舒服多了,至少没有你家老爷子管着。”

霍劲并没有接话,只是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醒酒茶。这东西约瑟夫那群混球常年备着,毕竟他们犯禁酒令的次数可是很频繁的,要是碰上突发状况他们怎么也得把自己弄醒。

莫凡喝了一口,觉得有点苦,所以他搁下了。瞧见桌上摆着包烟,他取出一根,点着。

烟也能提神。

霍劲挑了挑眉。

莫凡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唯一泄露他曾经不适应烟草的是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可是那也并不妨碍他从点火到吐出烟圈的流畅度。

记得从相识开始,莫凡就是就是坚定的不抽烟主义奉行着,他的呼吸道敏感得不能接受二手烟。可是在这个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晚上,莫凡却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

霍劲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约瑟夫。在约瑟夫还是萨肯的时候,算是和莫凡往来得最多的人——除了他以外。那时候约瑟夫在解体后的苏联呆不下去了,到华国投奔他,这一奔就是十几年,算得上是他的得力助手。“萨肯”从最开始对莫凡的友善到后来对莫凡的失望他都知道,也默许他去敲打莫凡,只是没想到莫凡会选那一条路。

他再次见到约瑟夫时正巧是和莫凡“闹翻”的那一天,正是因为见到了约瑟夫,他才能真正冷静下来思考彼此的未来。他不想重蹈“未来”的覆辙,也不想放开莫凡,所以他选择给自己和莫凡一个缓冲期。

对于约瑟夫在这边不能成为自己的左右臂膀,霍劲不能说不失望,但是经历了和以前一些“同盟”不愉快的往来后,他觉得能和约瑟夫成为现在这种朋友已经很足够了。作为约瑟夫的朋友,他也很高兴约瑟夫家能够在新苏联站稳脚跟——朋友的崛起,意味着盟友的强大。

霍劲也抽出一根烟,轻轻咬在­唇­间,俯身凑到莫凡跟前。

两根烟碰在一块,微红的火星在烟草之间蔓延。

他们靠着那么近,能够清晰地看见彼此眼里的自己。

莫凡的眼睛偏黑,而眼形随着年岁增长,微微拉长了一些,看得仔细点儿,会觉得他的眼睛在笑。比起他那张比岁数偏小的脸,这双眼睛透出了更老练的气息。

稚­嫩­与成熟的矛盾组合,让他看起来像个冲动与理智的复合体。

霍劲的眼睛偏褐,他本来就拥有老于世故的目光,看人的时候总像在俯视——即使他装得再谦和,也隐藏不了他骨子里的傲气。

没有了伪装、没有了作态,在两缕烟气交汇之中,最真实的两道目光在在碰撞着。

他们都不是完人,他们都有过猜忌、都有过动摇、都有过不确定——虽然没有人见证那一切,只有他们自己才是彼此的见证。

霍劲往后一坐,自己安静地吞云吐雾。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手里的烟是唯一能让他专注的东西。

莫凡也靠回沙发里,慢慢地解决指间夹着的烟草。他以前是真的不适应这东西,就好像第一次重新拿起枪的时候他有过强烈的不适,他害怕枪,害怕它曾经带给他的痛苦。但是张修岩逼他面对它。

那时候张修岩说:“解决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面对它,你成功面对,你就战胜了它;你无法面对,你也只是输给了它——而你本来就是输家,再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还会更糟糕吗?不要让自己有害怕的机会,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给你致命一击。”

莫凡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回到这边以后,他交上了许多真正的朋友、遇到了许多给自己指路的长辈。很多机会,是他以前根本没办法碰到的。

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不幸,他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地追求所谓的圆满。

他有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

霍劲也有。

不要让自己有害怕的机会。

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莫凡抬头静静地看着手里还夹着烟的霍劲。显然抽烟这动作更适合霍劲,他看起来更成熟、更­性­感,更能引人犯罪。顿了顿,莫凡结束了并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沉寂:“我想知道我们的问题,是在我身上,还是在你身上?”

霍劲也把烟熄了,并不说话。

下一刻,莫凡整个人坐到他身上,伸手把霍劲的领带松了松,然后又用力拉起来。

霍劲就势前倾,仰起下巴亲上他的­唇­。他们对彼此都很熟悉,气息的吞吐和­唇­舌的吸吮都合拍无比,只是在这熟悉的“深入交流”之中却又比往常多了几分躁动。

身体的燥热是诚实的,他们都无法欺骗自己并不想念对方。即使是在闹着一场不明不白、不知其因的小别扭,他们仍然渴望着对方,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渴望。

在他们这个年龄,禁欲似乎有点不人道。

莫凡微微喘息着,­唇­贴在霍劲鼻头,说道:“我跟约瑟夫打听过了,他们这里每次客人都会换床单……而且有房间里有充足的准备……”

霍劲就着他双腿环在自己腰上的姿势把他抱起来前往卧室:“我来了这么久,约瑟夫也没跟我说过这种事。”

“因为你看起来太正经了,也太强了,他对你怀着景仰,所以不会和你聊这些。”莫凡笑着说:“而我不同,我和张习远他们混久了,多少也带着些纨绔习­性­。”

“哦。”霍劲语气上挑:“所以下午你们呆在一起那么久、还笑得那么暧昧,就是在交流当个好纨绔的心得吧?”

莫凡笑容一僵,他突然发觉这话题有点不妙。

果然,霍劲继续说:“会谈到‘准备’、谈到‘床单’……是什么话题?”

莫凡闭嘴。居然做了挖坑给自己跳这种蠢事,他觉得还是不要再说话了……

能有什么话题啊,自然是男人间喜闻乐见的带­色­话题。他和张习远混一起那么久,虽说不会提枪上阵,但逢场作戏还是有过的,自然不缺‘经验’。摆正了对约瑟夫的想法以后,他把约瑟夫当成张习远那样的朋友,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没想都约瑟夫也是同道中人,聊得高兴就把这边的底子都倒了出来。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就是他的‘经验’有点麻烦。以前霍劲也是‘经验’丰富,不过回到这边后霍劲在外的形象非常端正,那类应酬已经很少再有……难道他还能说你一次我一次,算扯平了?

莫凡头皮发麻,这家伙要是追根究底起来,绝对扯不平的!

“心虚了啊。”莫凡的细微变化霍劲感受得最直接,眉头扬起,直接点破:“为什么?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怎么会?”莫凡脸不红心不跳:“卓明辉他们以前不知一直盯着我们这边吗?我做了什么,你能不知道?”

“哦,”霍劲语气扬得更高:“那你说说,远东娱乐平时的员工聚会都是做什么的?”

“喝喝酒,聊聊天。”

“真的?”霍劲看着莫凡的眼睛。

“真的。”莫凡毫不回避地回视。

“我们的问题就出在这里。”霍劲松开抱着莫凡的手,把他扔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总是这样……不诚实,对我不诚实,对自己也不诚实。”

“我……”

“先别说话。”霍劲坦然认错:“我也不诚实。我曾经要你对我有信心,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但我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我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犹豫和猜疑、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摇摆不定,因为我想在你面前保持最强硬的姿态。可我并没有那么强悍,这一次把你推到西北、把你推到另一边,我比任何时候都更不确定——不确定你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把我视为你生命里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我不敢向你求证,所以我等你联系我——但是我没有等到。”

莫凡一怔。这确实是霍劲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他的另一面,虽然他猜测过霍劲也有脆弱的时候,但他并没有期盼霍劲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毕竟霍劲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不允许任何人窥见他的弱点,所以在人前他总会撑起无懈可击的伪装。

即使对方和他再怎么亲密无间。

可是这一刻他却说了“我不敢”。

莫凡亲了亲他的­唇­,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敢。”

他们的心情是相同的,一开始是等待,等到等待得久了,就不敢再迈出那一步。他们相隔得太远了,所以摸不清对方的想法。摸不清,也不敢求证,必须要找到最完美的理由,才能说服自己重新出现在对方面前。

所以说,异地恋真是太难搞了。

“相互道歉没什么意思,不如用行动来解决吧。”瞧见莫凡明显轻松下来的表情,霍劲双手撑在莫凡身侧,两腿也跪在床上:“你先让我上一次当赔礼,然后我伺候你一次当赔礼,怎么样?”

“……我说不可以,你会慢一点脱我的衣服吗?”

“对不起,不会。”霍劲说:“哦,又道歉一次,再补一次赔礼吧。”

“……我明天还要做正事!”

“我以为你在坐到我身上的时候就该有了明天下不了床的觉悟。”

“……”

“就算那时候还没有,提醒我房间里有准备的时候也该补上了。”

“你也别想下床!”莫凡恶狠狠地说。要论体力消耗的话,他可不是最累的那个。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霍劲很光棍。

71、第七十一章

虽然和霍劲的异地恋关系已经恢复和谐,莫凡却很快遇上了新的麻烦。

这麻烦是个八岁的男娃儿,照理说他的生活里不应该出现这种年纪的小家伙,但偏偏这男娃儿出现了。

而这男娃儿的父亲姓徐。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莫凡和河运统筹部的人解决完别离前的晚餐,正准备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一晚、第二天回密宁的时候,这个男娃儿出现在他房门口。

那眉毛那眼睛依稀是有点熟悉的,莫凡皱眉站在他跟前瞅了瞅,对方就彬彬有礼地开口:“你好,我叫徐谨严,我父亲叫我跟随在你身边,直到我成年为止。对了,我的父亲叫徐韬。”

与此同时,莫凡也接到了徐韬的电话:“见到我儿子了吗?”

莫凡皱起眉:“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连赵英杰都相信你、把儿子交给你,我没道理不相信不是吗?我把他交给你了,你怎么教都可以。不过如果你赶他走,他会失去徐家的继承权。作为回报……”徐韬语气微微拉长:“你对伊利汗那边很头疼吧?你带着我儿子处理这件事,我给你提供帮助,怎么样?”

“……好的,我答应。”

莫凡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他和何健飞他们也没少借用徐韬的关系网,这个人情总归是要还的。而且徐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没有意味的话,徐谨严会是接手徐家的人,把他带在身边一段时间也不算太糟糕——莫凡可不认为徐谨严在徐韬身边会学到“积极乐观开朗善良”之类的东西。

挂断电话,莫凡转头问:“你可以一个人睡吗?”

徐谨严黑幽幽的眼睛毫不躲闪:“我一直都一个人睡。”

“好吧,我明白了。”莫凡知道徐韬那家伙有洁癖,连拥抱都吝于给予,自然不会陪睡。他拿出房卡把门打开,把装得很早熟的小不点推进房里:“我订的房间正好有两张床,你可以睡另一张。”

徐谨严有些诧异。

莫凡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眼神挺好,一点都没露馅,但是­唇­有点发紧,背又不自觉地挺了挺,装得挺辛苦吧?你是怕黑,还是怕自己一个人?”

徐谨严扭头避开他的手,闷闷地往里走。

莫凡瞅见他拿着一个小行李袋,说道:“你可以先洗个热水澡,晚上会睡得好一点。喝牛­奶­吧,我给你叫一杯。”

徐谨严坐在床上看着他,声音更闷了:“你不用装,我知道的,你连赵家的儿子都打得那么惨!”

莫凡­唇­角的笑僵了僵,忍不住抬手捏捏徐谨严的下巴,把他的小脑袋抬起来:“你不觉得赵家那小胖子长了张不打不舒服的脸吗?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徐谨严似乎也不适应别人的触碰,往后退了退,指着莫凡的手臂说:“那天我父亲朝你开枪的时候,我在的。”

莫凡一愣。以徐韬那­性­格,确实有可能从小就把小孩子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教给这孩子。他正了正脸­色­,说:“既然你当时都听到了,那我就不用多说了。相信你父亲也告诉你,如果我赶你走,你就会失去徐家的继承权。”

“是的。”徐谨严用他那遗传自徐韬的眼睛看着莫凡:“我只是在父亲的授意之下,经过体外人工受­精­、在陌生女人体内代孕而诞生的孩子,不是什么爱情结晶。如果我没有成长到他预期的程度,那我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

莫凡说:“我并不是你父亲那种人,如果你跟在我身边,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成为那种人。”

徐谨严抬起头:“我父亲喜欢你。”

莫凡纠正:“他不是喜欢我,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想过和我一样的生活,只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顿了顿,莫凡把话补充完整。

徐谨严安静片刻,看着莫凡说:“父亲说过,怜悯别人是最愚蠢的,无论对方比你强还是比你弱。”说完后徐谨严抱起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

怜悯别人是最愚蠢的。

莫凡松了松衣领,走出阳台和霍劲道别。徐韬猜得没错,他借着到新苏联“取经”的势头,回去后就整顿西疆河道,整改一开始肯定会有很多东西浮出水面……他很需要更及时的情报。

得知徐谨严的存在,霍劲也没说什么,他自己也有事要忙。他们的行动方针本来就包括“互不­干­涉”这一项,如果在正事上还搅合在一起,“分头发展”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二天莫凡就带着徐谨严回国。这时候西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热闹起来,王言平在首都王家的支持下迅速掌控了密宁,再加上李家开始大规模砸钱开路,局面迅速被打开了。

有了话语权就好办了,莫凡在和王言平商量过后又出发前往他很熟悉的老地方……墨海。

他需要向卫家明要个方便。

一到墨海,莫凡就把徐家小鬼扔去远东娱乐那里,叫张习远找几个退伍军人给他训练几天。

何健飞正好也回国了,看见徐谨严就像见鬼一样。瞧见张习远乐颠颠地把徐谨严连拖带拽地领出去,何健飞忍不住把莫凡拉过来问:“这小鬼怎么在你这儿?他是徐家的吧?”

莫凡苦笑着说:“你以为你以前挪用徐家的情报,都是不用还的吗?”

“啧啧,帮他养儿子?”何健飞咂咂嘴,上上下下地瞄了他一眼:“霍家那位太子爷不在意?”

“到了我们这个程度,”莫凡说:“中间就算出现再多人也不会有影响。”

“你这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他有信心?”何健飞不以为然:“感情这种东西,对他那种人来说……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你觉得对我来说,感情是最重要的吗?”莫凡笑了。

“是。”何健飞却认真地看着他:“对你来说,感情比什么都重要。”

“但感情不仅仅是爱情不是吗?就算被在爱情上被打击了,我也还有你们。”莫凡坦然地笑笑:“所以……我怕他背叛吗?不,我不怕;他怕我背叛吗?不,他也不怕。”

何健飞微微一愣,叹息着说:“我们之中活得最快活的,始终是张习远那家伙。”

莫凡笑了:“那也是张家人才济济,撑起整片天让他永远过着无法无天的生活。”

何健飞说:“那也是他没回去和人抢。”

这些事再往深里讲,美好的表象就会面目全非。

莫凡终止了这个话题:“我要去一趟卫家,你要去吗?”

何健飞摇摇头:“不去。你不知道吧?赵老爷子在那呢,他女儿高龄产子,他跑那儿抱外孙去了。我家老爷子和那老头不太对盘,我要去了,不是自讨没趣吗?”

莫凡:“……”

见莫凡表情不对,何健飞促狭一笑:“我想起来了,你前两个月刚把赵家那胖子往死里整了一通吧?赵老爷子会不会看在家里有喜事的份上不追究这件事?”

莫凡苦着脸:“别说风凉话了。不行,我得先去睡一觉,不然明天应付不来。”

于是等张习远把徐谨严安排下去以后,就得知莫凡已经睡觉去了。

瞅见何健飞一脸贱笑,张习远骂道:“一定是你这家伙又跟他说了什么……我说贱人哪,你怎么就不能大伙轻轻松松聚一次。”

何健飞看了他一眼,满脸无所谓:“因为我是贱人。”

张习远正要说什么,忽然瞄见施余英的身影,身后的尾巴立刻竖了起来,拼命摇啊摇地,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何健飞眼神一瞬间变得幽邃起来。有那么一刹那,他心里头跳出一种近似于暴躁的情绪,但是多年来的历练很快就让它消散无踪。

莫凡可以和霍劲那样的家伙相互信任,张习远可以和施余英一起回张家面对张老爷子的怒火,而他看似潇洒地满世界飞,实际上才是最懦弱的行为,毕竟他们都敢“面对”,而他只会漫无目的地奔逃。

过了一会儿,何健飞才嗤笑道:“……见­色­忘友张习远啊,永远是最快活的家伙。”

真让人羡慕。

占了房间说要睡觉的莫凡却有点睡不着。

何健飞刚才的话触动了他的某些回忆,或者说一些他以前没放在心上的东西。

那时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局,只有何健飞还逍遥自在,可是在张习远去了前线战区后,何健飞却回国接过战区财政的担子——那简直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但何健飞就是有办法把它­操­持得妥帖无比。

何健飞说:“我们之中活得最快活的,始终是张习远那家伙。”

那时候刚回国的何健飞也说过相同的话,只是语气里多了些无可奈何。

张习远就那种永远都能放­射­出万丈光芒的人,他无惧无畏,所以在他脸上极少出现忧心或者沮丧。所以他吸引着许多人围绕在他身边,贪婪地汲取着他带来的巨大能量。

怎么没早一点发现呢?

何健飞一旦回国,找的就是张习远;何健飞和他们混在一起,由始至终都是因为张习远。

由始至终都是张习远。

莫凡随手抄起摆在客房床边的合照,那是他们聚会时照的,张习远那­骚­包每间客房都摆了一张,说这地方只有照片上的人能住。

在类似的照片上,施余英已经出现在张习远身边好几年了,而何健飞似乎永远站在最右边,有种不在圈子内的疏离感。

莫凡又想起霍劲那边的凌辰和卓明辉,那是霍劲笑着说起的事:年底卓明辉要结婚了,这二货搂着凌辰的脖子说:“哥给你个机会,让你当我伴郎吧,让你沾沾哥的桃花运。”凌辰没有挣扎,微微地笑着说:“谢了。”

没有了“未来”的那么多波折,他们反而没有走在一起。

霍劲心思够坚韧,对于这种事能够付之一笑,莫凡却学不来。他总觉得有些东西被他们的“回归”打碎了,即使并非所有人都能感知,但还是有些人会遗憾……比如凌辰,比如何健飞。

他们这些能够走到一起的,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莫凡坐了起来,正要给霍劲打个电话,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

莫凡按下接通键。

那边先是传来一声冷哼,然后赵宇荣那家伙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说你来墨海了!我爷爷要见你,你明天过来吧。”

莫凡啧啧赞道:“才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你似乎进化成了有素质有文化有水平的恶少,开口第一句居然不是破口大骂。”

赵宇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说:“你给我……哼,明天你过来。”那尾音微微忍着,没翘起来,隐约有种耀武扬威的小得意。

莫凡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跟你爷爷告状了吧?要不要脸啊,都这么大个人了。”

“你才不要脸!”赵家小胖子终于忍不住了:“我才十六岁!十六岁你知道吗!才上高中!你……我不跟你说了!”

“好吧,明天见。”莫凡微微笑了起来。这家伙虽然长得凶狠了点、做事二了一点,可塑­性­却还是挺高的,他不介意继续逗这家伙玩儿。

——事实上他也必须获得继续逗这家伙玩的许可,因为那代表着他过了赵老爷子那一关。否则他的日子就不好混了,上了赵家的黑名单可不是什么好事,迟早得滚出西北。

莫凡躺床上眯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最开始的打算,不过打电话的冲动已经消失了,他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带单不如带双,我决定把赵家那小子搞过来,以毒攻毒,看看有没有奇效。”

霍劲很快回复:“每次我想收到一句‘我想你’的时候,你发来的都是正经话。”

莫凡手指在手机上顿了顿,缓缓回道:“我想你。”

霍劲这次也慢了一点,而且还分了两次。

“这么巧……”

“我也是。”

虽然简单得毫无趣味的对话,他们却忍不住弯下眉毛、勾起­唇­角——那笑容那么地、那么地相似,看起来就像天底下所有深陷情海的人一样。

甜蜜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开学了各种忙新老师要当班主任班主任班主任班主任班主任(循环一百遍

我要去找出运动鞋换掉高跟鞋因为要跑教室跑宿舍跑办公室跑总务处跑其他科任老师办公室跑跑跑(怨念中

带三四个班每个班五六十人,光我们这科的办公室有十十十几个人,万年不跟生人打交道的我表示压力很大很大很大大大大大

母校君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

你们下一次见到我,表明我在山大压力中存活下来了……/_\

72、第七十二章

六七月份的墨海天气变幻莫测,比如这天一大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不要钱似的往下倒。

莫凡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赵家在墨海的宅子,即使风雨再大,与长辈有约也不能拖延。他被领进大门时头发和衣服已经被打湿了,只好稍稍整理一下才跟着警卫员往里走。

赵老爷子出身军伍,一向习惯了早起,这会儿正在室内练五禽戏。他也不避讳,直接让人把莫凡领进自己的练习房。

莫凡虽然是外行,却也能感受到赵老爷子是个老把式,每一着都落到了实处,没有虚招。难道这位老爷子平时也这么玩儿?肯定是耍给自己看的!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赵老爷子耍完一次,莫凡才上前一步:“赵老,我是莫凡,今天冒昧上门来,实在是打扰了。”

赵老爷子收了势,稳稳地站在那儿,掀起眼皮撇了他一眼:“你就是莫凡?”

莫凡站得笔直,毫不畏怯地对上赵老爷子的目光:“我是。”

“既然你敢来见我,”赵老爷子审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肯定是想好了怎么应付我这老头吧?”

莫凡却直接否认:“没有。”

“没有?”

“没有。”莫凡重复。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需要应付赵老爷子。虽然赵老爷子非常护短,但哪次护得没理了?他笑着说:“如果您不急着护犊,再把那小子交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还你一个合格的赵家人。”

赵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信你的鬼话?那小子又哪里不合格了?这率直的脾­性­别家想找还找不着,非要把人变成你们这种虚伪透顶的政客才算合格?”

莫凡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和赵老爷子争辩,他知道赵老爷子看得比他还清楚。赵宇荣这­性­格有人护着还好,一旦护着他的人撒手了,怎么死都不知道!白费­唇­舌的亏本生意莫凡没想着­干­,他正了正脸­色­,直接把话题牵开:“我这次是受西南军区张修岩之托,与您商量一个关乎两西未来的计划。”他掏出密封的张修岩亲笔信,递给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拆开一看,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莫凡全权代表我与您商谈。”

赵老爷子的眉毛不由直了直。张修岩这个名字他绝不陌生,或者说这名字早就列入许多人的关注名单之内,十年前全国都在忙着分地盘,他一个人躲海岛上发展,现在西南海域早被他弄成一块铁板,谁也Сhā不了手。上次西南海星计划去了其他军区的人,结果怎么样?全被他收编了。由莫建东把持的西南区政就不用说了,本来就和张家连成一气。

如今人家占着可进可退的绝佳位置,日子过得滋润着呢,没事搞搞演练挫挫邻国威风,有空回头盯盯国内动态——无论最高首长的继任者是谁,都不会轻视这个盘踞西南的利益集团。而且他们都是在西南和西南海域最荒凉的时候去了那边,与当地人建立起来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民心民意这种无形的资本,有时是不能忽视的。

而张修岩无疑是西南军区威望最高的人!

莫凡居然能够直接代表张修岩,这倒是让赵老爷子有些吃惊。张修岩对后辈向来严厉到近乎严苛,像现在已经混得有头有脸的张习远见了他也得夹起尾巴来做人。不过想到莫凡是莫建东的儿子,又是那个姓赖的教出来的学生,赵老爷子也就稍稍释怀了——那个姓赖的家伙能把他儿子赵英杰教成如今这德­性­,再教一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衡量再三,赵老爷子终于松口:“跟我来书房。”

二零零六年对于华国而言是特殊的一年,军方仿佛想把积攒多年的闷气一次发泄出来:在东北,“海鹰”在东北海域举行了一次大型海战演练,新苏联海军遥遥呼应,两个国界紧密相连的大国久违地联合在一起,发出了共同的、响彻世界的声音。而霍家新生代中的霍凛也正式进入所有人的视野——以他强硬、刚正的领军作风。在两西地区,军政联手开展大范围整风行动,将打击走私、贩毒、黑帮列为军事行动,雷厉风行地对两西地区进行了一次大清扫。

而另一方面,华苏两国在沙漠种植方面的合作初显成效,能源作物搭配粮食作物的种植方案已经逐步落实,入秋后就开始收成,经济效益虽然还是不如其他地区高,但一来可以增加粮食产量,二来可以减缓沙漠扩大——甚至减少沙漠面积,总体而言这一成果还是令人鼓舞的。

与此同时,华国政府对邻国进行经济援助和粮食援助,并允诺可对其予以多方面、多领域的技术指导,华国与友邦的关系变得更为密切。

一系列军事、政治、经济行动都在下半年接踵而来。

十一月底,伊利汗政府正式向华国、苏联请求军事协助,希望能摘掉“毒品之国”的恶名。华国两西军方迅速抽调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华苏联手向美洲施压,美洲那边不得不同意让华苏军队入境。

这场跨越二零零六年年底和二零零七年年初的毒品战争进行得迅速而彻底,华苏两方均派出专业人员对伊利汗进行经济评估,为其未来重建工作提供了完整的方案。

至此,亚洲最大的毒品输出国毒品绝迹。

而华苏两国已被各国打上“联合”的印记,这跨世纪的再一次合作有人不看好、也有人充满期盼,国际如此,华苏国内亦如此。

密宁又是春天,密布于西疆的水网雪浪奔腾,哗哗哗地冲刷着这片宛如新生的土地。

徐谨行和赵宇荣早就对密宁熟悉无比,也慢慢接受了留在莫凡身边的日子。特别是赵宇荣,连赵老爷子都把他赶来这边,他只能认怂了。好在这次莫凡没再故意折腾他,而是让他和徐谨行去搞西北地区的教育普查,跟着考察团满西北地跑。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该打发的人也打发走了,于是这一年开春莫凡倒是清闲得很。莫老爷子和李老爷子都过来经常散心,再加上退休后随女儿林素馨搬来密宁的林老军医,几个老头没事喝喝茶下下棋玩玩玉石,倒是其乐融融。莫凡没事跑去蹭吃蹭喝,还被这堆老头嫌弃地打发走。

一下子空出了那么多时间,莫凡闲得跑去和张习远他们聚会了好几次,又一溜烟跑去和阿尔菲玩了一段时间。等他优哉游哉地回到密宁后,王言平黑着脸在等他。

作为莫家最小的儿子,莫凡无疑是最让人头疼的,说他没出息吧,他又搅进了很多事里面,连首都那帮大佬都知道他的名字;说他够省心吧,他偶尔又懒得让人发指。逼一逼他就往前跑,可要是不逼他,他就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满世界瞎跑。

以王家和莫家的关系,王言平相当于莫凡的叔辈,因此他特别看不惯莫凡那股松散劲儿,这天逮住溜出去老长一段时间的莫凡,脸­色­当然不好。

王言平板起脸对莫凡进行一通思想教育,在莫凡马上要睡着的时候,王言平拎出一张崭新的调令。

莫凡整个人都清醒了。

西疆边境去年的军事整改力度很猛,市委也跟着翻新了一遍,王言平这个市委书记权柄越来越大,­干­得有声有­色­,根本不需要莫凡再­操­心。莫凡呆在这里等于是多余的了,但他毕竟姓“莫”,不可能跟王言平一样借王家的势真正扎根西北,所以王言平和莫建东商量过后决定把莫凡弄回西南,扔到最需要人手的地方——反正不能再让他闲下去。

看着调令上地名,莫凡有点儿哭笑不得。华国地图他早就烂熟于心,自然知道这地名代表什么,它是西南连片的山地,路难修、车难到,发展起来非常困难。上边要是把谁下放到这种地方,肯定是看谁不顺眼——可他家不一样,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他家老头子决定的。

——“到最需要你的地方去!”

这是莫凡当初劝自家老头子转战西北、调任西南时打得幌子,结果现在莫建东发狠了,直接把他扔远了。

莫凡倒也没太排斥,一直以来他都是通过别人的手行动,办实事的经验还真不多,确实需要下去磨练一下。

麻烦的是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有点不好和霍劲交待。

独自回到房里,莫凡打开窗子看着西北高阔而空旷的天空,那片无垠的蔚蓝偶尔有翻腾的云浪涌动着飘行,看起来并不孤独。

思考了一会儿,莫凡发给霍劲两通留言。

“早点回来。”

“我保证,最迟是我们回来的那一年,你在哪里当一把手,我就去哪里给你当二把手。”

大局已经没有他们可以Сhā手的地方,也到了为自己争取的时候了。

73、第七十三章

西南除了连片的草原就是接近边境、接近西北两面的山地。近似于丘陵的外围山地已经开发成鳞次栉比的梯田,但是再往深里去,就是真正的深山老林了。

樊昌是西南最北边,越过连片的山岭就是西北。其中最长、最高的一座险峰以孤军之势横贯两西,其余大大小小的山峦沟壑般横纵分布,从上空俯瞰就像一张长满了皱纹的脸。在这群老山沟里,散布着不少零散的村落,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迈出大山一步。

这种地方吧,说它不落后,它又有很多地方连电都没通,当然就别提电视、网络;说它落后,其实人家挺自得其乐,并不认为改变之后会比现在好一点。开发这种地方说好听点是改善当地人的生活,说难听点,是诱劝当地人把资源拿出来共享。

樊昌虎儿岭。

“听说上头派了个下来,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吗?”一个叼着老烟的男人蹲在石坪边询问正在打理菜畦的年轻人。

虽然因为风吹日晒而显得有点黝黑,这人的长相却是相当好,既有西北人的高大健朗,又有西南人的洒脱帅气。而在菜畦里忙活的人却恰恰相反,他的身材十分纤细,而且脸上有三道非常明显的伤疤,和那细致的五官一对比,显得分外分明。不过他的脸上也带着笑容:“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是谁过来?”

男人一拍脑门,说道:“哦,我忘了说名字。那家伙好像叫莫凡,你听说过吗?”

年轻人手一顿,抬起头问:“莫凡?是八五年出生的?”

“好像还真是?”男人喜笑颜开:“你认识?跟我说说。”

年轻人有些怔然。那时候的事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远得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回到老家以后他过得很平静,外公没有问他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跟他说了家里的状况:唯一的舅舅前些年病故了,舅妈改嫁,留下一个六岁的小外甥;外婆因为接连失去子女,两只眼睛慢慢看不见了。外公问他,家里已经这样了,他还要留下来吗?

他就留下来了。

这里的日子不好过,青黄不接的时期家里几乎揭不开锅。两老年纪大,转季就容易病,尤其是外婆,一病就是卧床不起;小外甥在发育期,营养必须跟上,而且管教上面也要上心,总之,需要­操­心的事数不胜数。

但是,这两老一小需要他。

这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见他失神,叫唤道:“甘子?甘子?”

是了,他现在从母姓,外公帮他把名字也改了,改成尤怀甘。怀甘怀甘,外公的意思是,无论在外面遭遇过什么都要记住那些快乐的东西。

徐子清那个名字,他早就抛开了。如今他是尤怀甘,大山里的一个小人物,为了求老中医替外婆治病,他在那里当起了学徒,虽然拿不到钱,但能学到不少东西,每个月还有那么几天能跟着老中医到大山里走村过户地收药材,见识了许多以前见识不到的东西。虎儿岭里他也挺吃得开,因为虎儿县的电脑慢慢多起来以后,很多人都认识了老中医那个会修电脑的小学徒。

只要愿意做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他目前已经接手老中医的收购工作,同时还做了个交易平台,把收药材时顺便收回来的山货、手工制品放在网上对外销售,几年下来也做得有声有­色­。

虽然比起以前来说总归有点平淡,但养活一家人绝对不是问题。如果不是两老眷恋大山,他已经可以把家搬到虎儿县里。

属于徐子清的一切,早就过去了。

像他眼前这人就是虎儿县的县长尤康健,跟莫家那个莫平是一批的,也是从大山里考了出去,又自愿回到大山里来。用他的说法是“与其让别人来糟蹋,还不如自己努力一把”,算是个意志力强悍、行动力也强悍的家伙。如果是以前,他和这种人的距离是最远的,因为躲在黑暗里的人常常会躲避着满身光明的家伙——那会让自己无所遁形。

但现在……无所谓了。

可惜即使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尤康健,也被现实压得动弹不了。不过,如果是那位“莫少”过来,情况应该会改变吧?尤怀甘微微笑:“莫凡这个名字你可能听得少,但是莫二少你应该听说过吧。”

“莫二少?”尤康健吃惊地问:“是那个莫二少?几年前把洛兴黑势力连锅端的那个?”

只要是西南人都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让那些不可一世的黑势力闻风丧胆,四处窜逃。虎儿县离洛兴很远,尤康健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曾经有一批凶徒逃到这边,最后被军方抓获。那场打黑行动虽然最后被军方接手了,但牵头的人绝对是“莫二少”无疑。

那时候的“莫二少”高调得很,听说过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这几年倒是没声没息了。

尤康健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怎么会来我们这边?那群老油条已经够难搞了,再来这么一位,是嫌我们这边不够穷?”

尤怀甘说:“莫少不是那种人,他……怎么说呢,他跟别人很不一样。我们看重的东西,他根本没有关心过。所以放心吧,他过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尤怀甘又不期然地想起那天晚上,莫凡和他“二叔”虚以委蛇,他一直在隔壁仔细地听着,然后……然后“二叔”说:“如果你能像他一样,又怎么会只有那么一点用处。”

可事实上如果他变成“莫二少”那样,又怎么会为“二叔”所用?“二叔”厌恶“徐子清”,何尝不是在厌恶他自己。

有些事情只要远离了,就会看得很清楚。

尤康健见尤怀甘又有些失神,伸手拍拍他的肩:“谢啦,到县里后记得去找我,很多事还要问问你。你忙吧,我先回去准备迎接这个天降兵了,希望会像你说的那样吧。”

尤怀甘点点头。

虎儿县里忧心忡忡的不仅是尤康健。尤康健这批年轻人是“双西计划”的重点培育对象,一来就爬到许多老资历的人头上,这伙人一合计,联手把尤康健压制得死死的。这次一听又有人要空降下来,这伙人立刻聚在一起开会。

虎儿县地方虽然小,但位置好,有好路子通往樊昌,几乎是那群大山的关口,出入都要经过它门口,一来二去,相对于山里的其他地方也就繁华了不少。经济上去了,油水自然也就多了。尤康健回来时接手的就是一个群魔乱舞的局面:立项多,­干­事少;争权多,办事少;很多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互扯后腿、拖延应付还是小的,更多的是昧着良心把拨款层层盘剥,吞个­干­净,然后强行把项目任务分摊下去。补贴不放,事情要办,苦的是谁?自然是底下的人。

尤康健想改变这种状况,既得利益者却一万个不愿意,双方扯皮已久,谁也没能把谁弄下去。

“老柴这次病得可真不巧。”酒过三巡,除了尤康健外的县委班子就开始开会了:“居然引来了那么个家伙。关于那个莫凡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那是区长家的幺子吧?就是前几年那个‘莫二少’……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似乎跟军方关系很好,他开的那个马场接收了一大批退伍军人。”

“怎么会把这样的家伙放到我们这边?”

整个县委班子都有些惶然。本来县委书记病重他们都挺兴奋,上下活动,想着要拿下那个空出来的位置,现在全变成了惶恐。

这几年他们就是虎儿县的土皇帝,而且虎儿县占据天然便利,等于是让他们把整片大山攥在手里。前些年上头扔了个尤康健回来,他们联手压下去了,所以日子依然过得很滋润。但对上“莫二少”能重施故技吗?光是“莫二少”这名头就是他们惹不起的,想跟“莫二少”掰腕子?简直是活腻了!

“我们必须坚定立场!”副县长发话:“别忘了还有个尤康健在,这当口谁出了差错,谁就会被他咬上来。”

这是要求抱团了。

打头的奠定基调,其他人纷纷畅所欲言,为抱团事业添砖加瓦。同时也一致决定在没有摸清楚莫二少来意之前先夹起尾巴做人,蒙混过关后再见机行事。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掉链子,毕竟莫建东今年严抓廉政,绝对不能容忍治下出现贪腐现象。

有人不忘提起病得很不凑巧的县委书记:“老柴留下的一些手尾我们也该搞好吧?”

副县长点点头:“没错。”

于是由于因病退下去的柴书记缺席,以副县长刘浩军为首的县委班子重新洗牌,各自找好立场,准备迎接虎儿县新来的县委书记。

不管是郁郁不得志的尤康健,还是惶惶不得终日的老贪虫们,都在严阵以待。

而莫凡目前在哪里?莫凡得知虎儿岭的森林长势不错后,回家一趟把寄住在莫家的大黑接到身边,顺便把小黑也带上了,一人一马一狗出行有点麻烦,所以索­性­要了辆大卡车——大卡车空着也不好,所以顺便运了不少东西——这么多东西当然少不了搬家公司的人。

莫二少人还没到,他雇的人就先在虎儿岭一个小湖泊边放下他家两个体型庞大的宠物,同时开始着手布置莫二少的新居。

群众们得到了很多信息:一、这是个有钱人;二、这是个喜欢享受的有钱人;三、这个喜欢享受的有钱人是来享受的。什么?哪里看出来的?没看见他把家里的狗和马都带来了,还占了个湖,准备没事钓钓鱼、喝喝茶吗?

同道中人啊!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的副县长那伙人振奋不已!

尤康健则是有点沮丧,连迎接工作都不搞了,跑去老中医那找尤怀甘。尤怀甘照常在给老中医整理药材,听到尤康健在一边抱怨也丝毫不为所动,心里却在想着“莫二少”会做的事。那时候莫凡不也表现得像个恶少一样,和洛兴那些黑势力打得火热?结果呢?翻脸翻得­干­脆利落。

尤康健现在就担心?完全没必要!

尤怀甘双手灵活地把药材快速归类。

尤康健见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更是怨声连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尤怀甘笑了笑,安慰道:“他们放心得太早了,等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已久的某某某出来了=-=

每天都很忙很忙,但是每天都想摸鱼,这是什么状态……唔,蹲电脑前一早上,我该去准备下周的课了……真忧郁……真羡慕充满冲劲的年轻人!(喂

74、第七十四章

四五月的天气不算太好,一不留神就有蒙蒙雨扑面而来,不知不觉衣服就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到了一大早更是了得,稍稍有点儿雨气都不行,大山会变成茫茫一片。

刘恒作为坚定的“莫派”成员,天还没大亮就爬起来直奔车站。在华国这地儿,向来是有钱不如有权、从商不如从政,莫凡把马场扔给他其实只是让他磨练磨练。如今他爷爷刘三石在“海星计划”里占了小小的地儿,刘恒受益了——他开始从一­干­产业里抽身,前往樊昌历练,如今在官场刷过了几个小副本、解决了几个小怪,隐隐也是樊昌排得上号的人物。

他刚停车,就看见已经二十三四岁的莫凡从车站里走出来。刘恒心里有点儿感慨,当初刚见面,这家伙是才十一二岁,但那小眼神看起来仿佛比自己还成熟,被他轻轻地瞄上一眼,自己就发虚。那时候刘家四面楚歌,爷爷更是消沉至极,可这家伙只是劝了一通,就让爷爷重新站了起来。

刘恒真正对莫凡服气起来,是在来到西南以后。西南在那个时候有多荒凉、有多混乱,刘恒比谁都清楚,可就是那样的西南,在莫建东的手里一点点活了起来。但那并不是刘恒死心塌地加入“莫派”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眼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家伙……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袖型人物,即使莫凡撒手不管的时候比他事事上心的时候多很多,但很多人心里他依然是整个利益集团的核心。

这几年莫凡消匿得很彻底,可他的影响力并没有消失。可以说这次莫凡回西南,就有他们的影子在,刘恒也是其中之一。刘恒始终觉得跟着莫凡才最踏实,莫平自然也很好,跟莫建东一样是个实­干­家,只不过一想到跟着莫凡做事的日子,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莫平太稳了,不适合他们这群莫凡带出来的人。

刘恒把车门打开,哼哼两声:“可算把你盼来了,小凡,你可真是不安分啊,什么时候才肯定下来?”这话说得怨气满满。

只能怪莫凡这家伙都接了调令都不老实,回洛兴接他家大黑小黑就不说了,居然还跑去苏联首府那边溜了一圈——美其名曰二次交流,知情人都知道他去­干­嘛了。

莫凡一拳打在刘恒肩上,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刘恒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想转到官面上来,有时候不在局内­操­作起来会更方便,比如说他要真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小特派员,在密宁的布置肯定铺不开。可有些时候不是他想不­干­就不­干­的,莫家根基不牢,即使莫建东、李香云、莫平各自带起了一批人也还不够。正巧他在西北挂了个名,莫建东就顺势把他拉了回来。

虽然早就知道会走到这一步,莫凡依然有些踌躇。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并不适合走这条路,像当初去找刘三石,聪明点的人都不会在那个节骨眼惹麻烦上身,可是他就是做了,因为他觉得刘老头儿的过错并没有那么大。可有当初那个“油掺水假节能”错误在,刘老头儿走到现在这一步就顶天了,想再进一步?难!如果是利益为重的人,根本不会继续在刘老头儿身上投资。但莫凡不一样,他只是想看到同样被逼到绝路的刘家跟莫家一样慢慢站起来,慢慢地摆脱“未来”的轨迹。

归根结底,他的出发点根本没有“家族利益”这一条,因为父母和哥哥都在,所以他可以慢慢悠悠地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有莫家在背后撑着,他可以高调地当“莫二少”,也可以低调地个挂名的“特派员”。

他任­性­地把以前没有享受到的一切统统享受个遍。

现在要他走回正道,真的适合吗?

莫凡摇摇头,甩去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退却?他又能退到什么地方去?

往前走吧!

笑了笑,莫凡问道:“虎儿县就是你口里的‘拦路虎’吧?真像你说的那么难搞吗?”

“它占着整片大山的交通要道,偏偏又死活拉不起来,不是拦路虎是什么?但它背后又有林家的影子,林家啊,在莫叔过来前那可是西南的主人。要不是林老爷子自己要求退下来,莫叔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而且莫叔还喊林老爷子一声老师,你说谁敢动他?”刘恒咂咂嘴:“反正我是动不了的。”

莫凡摸摸下巴:“林爷爷那边的意思怎么样?”

“林老爷子什么事都­精­明,就是办起正事来一塌糊涂。”刘恒抱怨:“西南在他手里那么多年都是那模样,你说他能有什么意思?”

莫凡点点头。把西北交给自己老爸的林老爷子人品是没话说的,可当官这事光有人品不成,能力也要跟上。林老爷子显然是守成的人,处事秉承着“做多做错,做少错少,不做不错”的至高原则,能不动的他绝对不动,这在东南、东北那种好地方是最佳做法,可西南不一样,西南需要的不是“守成”,而是“变革”。

可西南恰恰是最难“变”的地方,太多的限制让人无从下手。就像虎儿岭这个“拦路虎”一样,在林家把持西南时有人护着,轮到莫家后又扯着林家当护身符。这不是多难搞的地方,偏偏又谁都不能动。

不能动的人里面又以莫建东为最——林老爷子当初在交接的时候做得漂亮极了,提携莫建东时也非常高调,莫建东要是反咬一口,以后谁还敢往莫家边上凑?

进了这个圈子,就要守圈里的规则。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莫建东也不会把自己最喜欢剑走偏锋的小儿子扔到虎儿县。

“不变也有不变的好处。”想了想,莫凡笑着说:“对了,尤康健是你的人吧,好像他过得不太好?”

刘恒说:“那家伙倒是个想做事的,要不是他,很多情况我们都了解不到——林家有一部分人对于莫叔上位,其实还是有点不甘心!”

莫凡没太诧异,如果自己是林家的一分子,恐怕也不太愿意把手里的大权交出去。也就是那时莫家异军突起,不仅民望日高,还得了张家的支持,才让林老爷子做出让位的决定。

既然接手了,就得把这里头的利益牵连好好理一理。

莫凡在忙,霍劲也没闲着。他在苏联首府的工作已经进入交接期的时候,回国的事已经提上日程。这些天他都忙着与约瑟夫那伙人道别,最纯粹的友谊发于少时,最长久的友谊结于青壮,这个年纪的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而且都着眼于即将到来的未来,所以他们注定密不可分。

约瑟夫特别舍不得霍劲。别人都散了,他一个人邀霍劲喝酒。

约瑟夫喝得半醉,笑着说道:“当初我一见到你,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

霍劲说他醉了,打发他回去。可回过头来,又有些怅然。

有时候感觉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

——就好像他刚回到一九九零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清晰地感觉到莫凡也回到了这个时空。

——就好像他和莫凡重新见到大黑的时候,大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们。

另一个时空的约瑟夫曾经是他忠诚的下属,苏联解体后正式跟随在他身边,那时候他的许多事情都由约瑟夫经手。对于约瑟夫而言,这种感觉似乎是一见如故,可对于霍劲而言,却是真正的重见故交。

那时候的他很少信任谁,就连对约瑟夫也并不是真正的交心。约瑟夫始终没说什么,只有在他遇上莫凡、不远不近地纠缠了好一段时间时,长得像他们老大哥的约瑟夫才开始劝他:“多信任他一点吧,他需要你的信任……他需要你的需要。”

那些听起来莫名奇妙的劝说,当时的“霍劲”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当时的莫凡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的莫凡,因为父母背着污名自杀,不愿再与叔伯有联系,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退了学,避开了朋友,仿佛躲进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就彻底安全了。

霍劲瞧不上这样的人,所以总爱揪着他的痛处一戳再戳。

怎么会有那样的人?鄙夷他他不在乎,逼迫他他不在意,就连后来开始亲他吻他,好像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只有被踩狠了,眉头才会皱一皱,一转头,又暗中努力起来。

霍劲曾经以此为乐。

可到了后来却再也戳不下手。

再后来,追悔莫及。

霍劲也有过不冷静不理智的时候,就像那一年莫凡想要“分开”,他开车离开的时候心里确实愤怒无比。归根结底,他没有信心。他没信心可以让莫凡心里只有自己一个,更没信心可以超越莫家在他心里的地位,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愤怒曾经占据了他的理智。

然后在那段时间里,约瑟夫正好到了华国。那一年重新见面,约瑟夫不再是当初家族败落、不得不投奔霍家的落魄模样,那意气风发、热情洋溢的笑容让他意识到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莫凡又怎么会变回那个不愿面对现实的莫凡?

或者说,莫凡已经不是那个不愿面对现实的莫凡,自己怎么能要求他继续生活在自己的护佑之下、永远不离开?

于是他放手了,莫凡转身了。

可是彼此之间,却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靠近——如果是以前的莫凡,绝对不会主动许下承诺!

到他们“回来”的那一年,他一定会到他的身边来?

霍劲笑了起来。到他们“回来”的那一年,应该是最高首长退下来的那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霍家应该已经拿到足以碾碎一切­阴­谋的浑水……他们应该也不需要淌什么浑水了。

不如就随随便便找个小城市,有事轻轻松松解决掉,没事一起钓钓鱼、散散步,偶尔溜溜快要走不动的大黑……

——不过,两大“恶少”挤在一个小地方,那儿的压力会不会太大?

75、第七十五章

即使被扔到大山边缘,莫凡的日子依然过得很轻松,没事还能打电话嘲笑一下忙得脚不沾地的张习远那伙人。见他像个不管是的大少爷,虎儿县的县委班子顿时高兴无比,该­干­嘛­干­嘛去。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尤康健了。

想想他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热血青年,本来听了尤怀甘的劝,摩拳擦掌准备跟着莫二少­干­大事。没想到莫二少来到虎儿县后就拿下湖边那块地,天天在那一带遛狗骑马,枪械他还没敢动,可偶尔拿着改装好的弩机在林子里打鸟,­性­质有什么不同?最过分的是他偶尔还会把县里那群小二代邀过来一起玩,简直把那边当成他的私人领地了。

思来想去,尤康健还是不甘心。索­性­跟着尤怀甘进山收药材,美其名曰下基层体察民情,实际上是想远离乌烟瘴气的县委班子。

尤怀甘也没再劝,有什么好劝呢,多一个人帮忙带货他乐意得很。两个人沿着山路走到傍晚,借宿到一个山民家里。

以往尤怀甘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天却有点特别,因为尤怀甘两人敲开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半大的少年在里面,一胖一瘦,胖的脸上有点横­肉­,看起来很凶,而瘦的那个却是斯文又沉静,仿佛周围不是简陋的民居,而是某个高雅的会所。

这种气质尤怀甘见过很多回,突然在这种地方撞见却还是有点始料未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被莫凡打发走的赵宇荣和徐谨严。

他们已经圆满地完成在西北的任务,于是开始穿过这片大山来和莫凡会合。在途中他们发现这片大山似乎也大有可为,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练他们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透过电话和莫凡交了底以后他们就开始在山沟沟里头转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见尤怀甘的神­色­有异,徐谨严正在敲键盘的手有点停顿,眉头皱了皱,从资料库里调出一张照片,抬头看了尤怀甘一眼,平静地说:“堂哥,你好。”

他的平静似乎感染了尤怀甘。尤怀甘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他咽了咽口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是……”

“我叫徐谨严,我的父亲是徐韬,堂哥你的二叔。”提起每一个称呼,徐谨严都没什么感情。他说:“你也要借宿吗?我和小荣把这里租了一晚,你们要是需要的话也可以住下来。”这间民居的位置最佳,进村出村都很方便,也够宽敞、够整洁,他们都选上这里借宿也不奇怪。

尤康健觉得气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徐韬虽然在某些圈子很出名,却不是他可以听说的,所以他只是觉得这个自称是尤怀甘堂弟的小鬼太冷了,倒也没深究。见尤怀甘不说话,尤康健大大咧咧地说:“你是甘子的堂弟?仔细一看脸型还真有点像……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们住下来不会妨碍你们吧?”

徐谨严说:“不妨碍,我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小荣,还不快去给客人倒茶?”

赵宇荣额头青筋不停地跳动。徐家小鬼越来越像那个姓莫的了,真是够了!自从第一次打赌输给他以后他就被迫让这小鬼呼来喝去大半年,期间重新打赌好几次,最终结果是他被使唤的年限越来越长!想他也是堂堂赵家太子爷,居然被这个臭商人的儿子这么奴役……

可是想到临行前爷爷带自己偷听父亲和那个姓莫的谈话,赵宇荣就软了下来。他有一个比谁都刚强的父亲,但是那么一个人,却在用恳求的语气让那个姓莫的帮忙管教自己。

那是一份埋得比谁都深、也是他一直都想要的父爱。

所以他不愿意再让父亲失望。

瞥见徐谨严满脸的理所当然,赵宇荣撇撇嘴,转身进里间倒水。

尤怀甘吃惊地睁大眼。在他以前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赵宇荣的名字,那时候这位赵家太子爷虽然还小,那蛮横又常常犯二的­性­格却早早现形了,永远是圈子里笑料。

谁改变了他?

尤怀甘心里跳出一个身影,听说莫家和赵家也搭上线了,是莫凡吗?他的目光转到自己“堂弟”身上,“二叔”把唯一的儿子送到莫凡身边了吗?否则徐谨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赵宇荣……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也只是灵光一闪,尤怀甘也没能抓住。他说道:“谨严,吃饭了吗?没有的话我去做吧。”

徐谨严点点头:“我有点饿了。”

赵宇荣探出头来:“我也饿了!我也饿了!我要三人份的……”

徐谨严­唇­一撇:“刷碗。”

赵宇荣怒道:“徐谨严你够了!”

徐谨严说:“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赵宇荣憋红了脸:“刷碗就刷碗,也就那么几个。”

一直面无表情的徐谨严终于露出一丝近似于微笑的神­色­:“乖。”

尤康健被他们的相处方式弄糊涂了,坐在外面也不自在,麻利地跟在尤怀甘后边说:“我给你打下手。”

尤怀甘没反对,两个人进了里间的厨房。这是典型的山里民居,用的还是土灶,所幸尤康健本来就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生火功夫一把罩,没两下就烧了起来。觑了眼外间又开始在电脑前忙碌的两个少年,尤康健忍不住嘀咕:“甘子,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样的亲戚?”

其实尤康健想说的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家境很好,那他们家穷途潦倒的时候这些人怎么不拉一把?

大概是看出了尤康健的心思,尤怀甘把米放进锅里,说道:“不算太亲的,他们家一直在国外。”

现在尤怀甘也想明白了,“二叔”回国根本是为了把国内徐家搞垮,否则他刚抽身、徐家就倒了,有那么巧的事吗?至于前面给了那么多好处,大概是为了让国内徐家摔得更狠吧?据说“二叔”当年会投奔海外徐家就是被自己那位贪婪无比的“父亲”赶出去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二叔”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艰辛。

“二叔”的个­性­会变得那么扭曲,也不能完全怪他。

笑了笑,尤怀甘说:“要不是在这里碰上了,我都快忘了有这个堂弟。”

那些不堪的过去,他也都快忘记了。

见尤怀甘有些出神,尤康健点点头,没再多问。

四个人一起吃了饭,徐谨严得知尤怀甘要去收药材,提议同行。

赵宇荣忙不迭地点头,主要是尤怀甘的手艺比徐谨严的好多了!徐谨严要是不想下厨的话直接就给他一点压缩饼­干­垫肚!

至于为什么不让人帮忙做好?这小鬼似乎有洁癖,到哪借宿都不会吃那里的饭菜——自己不吃就算了,还不让他吃!他自己都快练出厨艺来了……

尤康健见他们年纪都不大,自个儿在山里转悠也让人不怎么放心,就代尤怀甘答应下来。

第二天天­色­还没大亮徐谨严就起床了,赵宇荣被他踹了一脚ρi股,呜呜啊啊地一翻滚,也爬了起来。

尤怀甘和尤康健都是习惯了早起的人,自然也是早早醒来,四个人一碰面,除了赵宇荣以外看起来都神清气爽。

一起吃过早餐,尤怀甘照例每家每户收药材,尤康健则跑去村长家串门子。

等尤康健了解完村子的情况,就看到徐谨严和赵宇荣从附近的山上下来,还和几个山民模样的人相谈甚欢。更让他吃惊的是,徐谨严居然能熟练地运用这边的方言!

他心里对这两个少年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尤怀甘不肯多说,他决定厚着脸皮跟在本尊后面盯着。

徐谨严倒也不介意。自从到了莫凡这边,他就没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一开始他和赵宇荣确实只搞乡村教育这一块的调研,后来走的地方多了,发现有些地方落后的不仅仅是教育,徐谨严就开始琢磨其他方面的事。

经济这一块是徐家的老本行,而且在徐韬的默许下,他多多少少也能利用海外徐家的力量,所以着手做一些小范围的开发规划对他来说早就只是小菜一碟。

再不济,不是还有赵宇荣吗?只要把赵家的名头往外面一放,什么事都好说。而且有莫凡在上面顶着,他们还真没碰到啃不动的骨头。

徐谨严并不骄傲,他像块海绵一样汲取着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经验——他觉得自己没资格骄傲。

他做的一切对同龄人而言固然已经非常好了,可有莫凡珠玉在前啊!他父亲曾经给他看过莫凡以前的经历,在自己这个年龄的莫凡有自己这种好条件吗?没有。可是莫凡做得比自己更好,他一步步将毫无基础的莫家推到如今这个位置!

要问徐谨严把谁放在心上,除了他的父亲徐韬,就只有莫凡了。

父亲把他送到莫凡身边,他是开心的,他能从父亲的这个举动中感受到一丝小小的父爱——即使父亲从来没有拥抱过他,他这样还是相信着——父亲是爱他的,像天底下所有父亲一样。

否则,父亲怎么会把他放到莫凡身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促使父亲作出这样的决定,徐谨严的心里还是很高兴。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莫凡是父亲心里最特别的存在!父亲收集过每一条与莫凡相关的情报,甚至包括……包括莫凡和霍家那位太子爷在一起时的一切!

他不能判断这是不是一种“爱”,只能说父亲对莫凡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变成了近乎病态的执着。

即使父亲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听到父亲把自己交给莫凡的决定后,徐谨严比谁都认真,比谁都努力。

所幸跟他在一起的还有赵宇荣这个又二又横的胖子,这些日子并没有想象中辛苦。

徐谨严仰头看了看慢慢升上中天的日头,明晃晃的阳光把远山的丛林照得发亮,绿盈盈一片的山岭好不漂亮。

这是他曾经陌生无比、如今却熟悉无比的大地,看过许多不一样的面孔,听过许多口音各异的方言,他渐渐明白它有什么样的魅力,也渐渐明白少年时的莫凡为什么总是毫不停歇地奔走在这片大地上。

从它那沧桑的脸上能够看出它曾经孕育了多少奇迹。

——也能够看出它曾经遭受了多少苦难。

所以每一个了解它的华国儿女,都想抚平它脸上的皱纹,让它重现当初的荣光。

——父亲,这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吗?

——你想把根扎回这片大地却又无法抽身吗?

——我会努力替你做到的。

徐谨严把自己的目光从山峦上收回,神­色­和往常一样沉静,稚气犹存的脸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丝毫不同。

赵宇荣当然没有发现徐谨严有什么变化,他委屈地揉揉肚子,嘀咕道:“发什么呆啊!我饿了,赶紧回去吃饭。”

徐谨严少有地露出微笑:“好。”

赵宇荣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

犯规啊!犯规!怎么这家伙笑起来也跟那个姓莫的一样……一样……一样个屁!他才没有被迷惑!

赵宇荣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刮子。

跟在他们后边的尤康健觉得这两个小家伙的行事是越来越难懂了。

中午时尤怀甘也回来了,四个人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往另一个山头走去。这一行,就是大半个月。

等他们回到虎儿县,一切突然就变了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缺乏父爱的孩子也拉出来溜两溜……

咦霍少好像挺久没主场了……我对不起你!!

勤快日更~~国庆快乐哟!!

76、第七十六章

徐谨严和赵宇荣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时候,莫凡还是优哉游哉地在湖边散心。

大黑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却还很好,小黑在湖边吃草,它就在一边用爪子抓鱼。

没错,确实在用爪子抓鱼。

原来湖边连着一片草甸,一条小溪流藏在里边,拨开草就是一撮撮鱼儿,洄游的季节似乎还没过,它们都拼命地往小溪上流挤,所以一眼扫去就是鳞光闪闪。

大黑玩得开心,莫凡也高兴。瞥见徐谨严两人朝自己走来,他笑眯眯地说:“过来了?有什么收获?”

徐谨严说:“这地方的开发空间很大,森林覆盖率很高,所以林间的副产品很丰富,就是利用率太低。只要专业人员足够的话,发展起来绝对不是问题,而且也不会破坏这里的生态。就是有些地方前些年已经搞坏了……还有些地方被以前分摊的开发任务折腾得不轻,抵触程序很大,一步到位是不可能的。”

听徐谨严侃侃而谈,赵宇荣也不甘落后了。他拍拍胸脯,豪气地夸下海口:“钱不是问题,我有!人不是问题,我们家也有!”

莫凡伸手按住赵宇荣的脑袋,可着劲揉了揉:“你这家伙……”

赵宇荣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发现莫凡戏谑地看着自己,这家伙一时又犯二了:“你少欺负我……不然……不不然我迟早加倍奉还!”

徐谨严撇撇­唇­,相当真诚地给他提意见:“放狠话的时候不要结巴。”

被个比自己小的小鬼教训,赵宇荣当然不乐意:“关你屁事!”

徐谨严眼睛一眯,伸手揪住赵宇荣的领子,还有些稚­嫩­的语调倏然冷冽起来:“讲话再这么粗俗,小心我把你按到湖里洗嘴巴!”

赵宇荣大怒:“……你、你、你!”

徐谨严松开手,神­色­淡淡悠悠:“明白了吧,狠话要这样放。”

赵宇荣:“……”

——混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莫凡乐了。

本来想着让这两个小鬼凑一块缓冲缓冲,没想到徐谨严这小鬼手段了得,居然处处把赵宇荣压得死死的。

不过在徐谨严的影响下,赵宇荣确实安分了不少,至少这一整年都没捅什么篓子。

见徐谨严两人满脸疲惫,莫凡打发他们去洗澡,然后去厨房给他们做晚饭。

突然被扔来这边,莫凡也没来得及找房子,后来一打听到这附近有一排半废弃的旧平房,他就盘下来翻新了一下。

瞅见这边的木材好找,莫凡又找人在附近搭了几间木屋,轻松搞定自己的住处。

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喜欢上这地方了。这儿跟靠近海边的梅岩不一样,它靠近大山,不远处就是茂密的森林,而且山林间散落着不少天然的湖泊,再找仔细一点的话,还能发现许多细小却充满活力的溪流和清泉。

这地方不怕开发,就怕它被开发坏了。

确实得好好思考啊……

莫凡做好一桌饭菜端出去,就看见徐谨严和赵宇荣窝一块看资料。

瞧那架势分明是徐谨严给赵宇荣分派任务,可徐谨严那小鬼偏偏黑得很,他居然在引导赵宇荣自己往钩上咬,完了还要夸赵宇荣一通,夸得赵家小太子飘飘然,把胸口拍得砰砰响,满口应道:“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真不知徐韬是怎么教儿子的……

三个人把晚饭扫荡­干­净,徐谨严就跟莫凡说起他和赵宇荣商量好的开发方案。莫凡一路走来遇到的大多是放手让他自己去做事的良师益友,自然知道信任和鼓励对徐谨严和赵宇荣有多重要。他拿过徐谨严的策划书仔细地扫过去,指出几个不太实际的设想后就还给徐谨严让他自己继续完善。

见莫凡什么都不提,徐谨严忍不住问:“我们在路上碰见了这边的县长尤康健,听说虎儿县的情况不太好?”

莫凡笑眯眯:“没有的事。”

尤康健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只不过离开大半个月,虎儿县就好像变了个样。

比如说副县长每天都人模狗样地接待着群众,脸上的笑容比吃了蜜还甜,仿佛每一个找上门的群众都是他的亲儿子。

比如说其他人见到尤康健更是热情无比,只差没热泪盈眶:“县长,您回来了!”

直到虎儿县方方面面的大权都被人双手奉上来,尤康健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因为林家的孙少爷到了樊昌,而且正好分管虎儿县这一块。

本来嘛,他们也算和林家有点关系,林家孙少爷来了正好护着他们,可惜这位林家孙少爷受现在那位莫区长的影响很大,一心想当个铁面无私的好官员,眼睛里揉不进半点沙子。

刚放下心过舒坦日子的副县长都快哭了,这些年他们扯着林家大旗做了这么多事,要是被这二愣子掀出来了可怎么是好?

整个县委班子一下子又人心惶惶起来,这种情绪一带回家里,很快就被妻儿发现了。

这时他们家里那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纨绔居然撇撇嘴,不屑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二少在这呢!”

原来这群小纨绔已经成了莫凡的拥趸。

要论玩,还真没人玩得过莫凡。莫凡有心要联络感情,这群小纨绔自然招架不住,被莫凡邀请了几次后就被征服了,不用他召唤都自发地往莫凡那边跑。

以副县长为首的一伙人听见儿子这么说,立刻转过弯来了。

现在林家算什么,莫家才是西南的主人!把莫二少拉过来了,还怕那个二愣子一样的林家孙少爷吗?

于是风向立刻转了,大伙都彻底扔开了最开始的防备,努力和“莫二少”打好关系。

没想到酒桌还没散,喝高了的“莫二少”就酒后吐真言,愤愤不平地说:“林家那小子要分管这边?我爸把林家那小子当亲儿子似的,眼里哪还有我?把我扔过来还不算,居然还把他摆过来恶心我!”

接着“莫二少”还很体贴地数出林家那位孙少爷的丰功伟绩,啧啧,那可是官场黑手,搁哪黑到哪,每挪一个地方都会被他­干­掉几个人,有时还把人家送进监狱。而且他还不通人情,好几次竟然还扯到“莫二少”身上,最后搞得莫区长各种不待见“莫二少”,把他扔得远远的。

众人明白了,原来莫二少来这地方的原因是被“流放”了!

眼看“莫二少”指望不了了,副县长终于决定先夹起尾巴做人。

没办法啊,靠山里边出了个二愣子,万一他真的“大义灭亲”,直接办了他们,他们跟谁哭去?

每个人抽身的动作都很麻利,实在脱不了关系的吧,责任统统推到病退的前任县委书记老柴身上。

因此尤康健一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变了样的虎儿县!

安详,平和,人人为公!

同一天傍晚,被塑造成二愣子的林家孙少爷林毅辉一掌拍在莫凡脑袋上:“你这小子要给我扣帽子到什么时候!每次把人弄下来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恶名都是我背?”

莫凡小心地把脑袋挪开。

林家是有人不甘心,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彻底和莫家绑在一起,比如眼前这位林家的孙少爷,比他年长五岁的林毅辉。

来到西南以后莫凡就发现这位大哥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正直脸,所以不留余力地把他打造成铁腕派。

当然,林毅辉根本没有传闻里那么黑,至少莫凡和他的感情是很好的,绝对没有“酒后吐真言”时说的那些情况。

眼瞅着林毅辉真有点生气了,莫凡只得劝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家的人护着这个‘拦路虎’,自然还得借你的名头一用。”

林毅辉并不满意:“借了我的名头,你­干­什么去?白瞎了莫叔把你摆到这边来的用心吗?”

“既然可以简单解决,何必再花心思。”莫凡笑着说:“辉哥,你也知道不适合走这条路,就算你们把我拉进来我也走不远的。”

林毅辉无奈地摇摇头:“那刘恒他们怎么办?他们可是为你马首是瞻啊。”

这段时间莫凡翻来覆去地想过了,结论还是只有一个:他不适合,真的不适合,而且现在的莫家也没这么需要他,真的!他笑着说道:“难道我还要跟他们比官大吗?”

林毅辉沉默。莫凡这小子的能耐从来不是体现在这上面的,就算他连体制都没进,也能做到许多他们做不到的事。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该勉强他?

这想法一冒出来,林毅辉差点想骂娘,他狠狠道:“又被你小子带跑了!你这小子就是有办法让人认同你说的话!你就是瞅准了这点吧?要是哪天我们再也不听你忽悠,看你还能做什么?”

莫凡笑得很开心:“我就是仗着你们对我好。你们对我好一天,我忽悠你们一天,好一辈子,我忽悠你们一辈子,要是哪天你们跟我翻脸了,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好好打拼打拼。”

林毅辉就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拍:“你小子……”

林毅辉想起了莫建东一家刚到西南、刚到洛兴时的莫凡,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看起来却老成得很,有时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这几年慢慢变了。莫凡似乎变得很轻松,脸上常常带着笑容,和他们开玩笑的次数越来越多,心态上似乎回到了真正的少年时期。若不是他偶尔还会做出大动作,任谁都会把他当成真正的小纨绔。

其实吧,也不需要把这小子逼得太紧。比如这次的事,就算副县长是自家人他不太好下手,却也不是没办法的!像虎儿县这种小地方,手腕硬一点就拿下了。

之所以一直没搞定,是因为西南的发展实在太快了,快得莫建东一时腾不出手来管吧?

可人都已经弄了过来,林毅辉是不会让莫凡偷懒的,他正­色­道:“来都来了,你还是先把这边搞好吧。”

莫凡点头答应。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莫凡就安安分分地窝在虎儿县搞开发——正确来说是在指导徐谨严和赵宇荣搞开发,在一教一学的过程中时间哧溜一声往前跑。

春末了是夏,夏走了是秋,一入秋叶子就簌簌地往下掉,没多久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再往后,就下雪了。

湖面结了薄薄的冰,凑近可以看见冰下有鱼在那缓缓游动。

这天莫凡瞅着没有客人到访,当下决定带着大黑和小黑去林子里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在树洞里过冬的松鼠或者忘了南迁的呆鸟。没想到的是松鼠和呆鸟都没找着,却看到一枝早梅开了。

小黑似乎也很惊异,绕着梅树绕了一圈,探头去嗅了嗅最低的那朵梅花。大黑有点不屑,趴在雪地里休憩。

莫凡踩着地上的薄雪,对着空中呵出一口白气。

现在的他有父有兄,有友有伴。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过上这种简单而清闲的日子,他是肯定不信的——可现在他的每一天都这样过来了。

他感激这一切。

就在他看着大黑和小黑微笑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嗓音传入他耳中:“莫凡。”

莫凡回过头,猛地看见林下站着一个人。他身穿长大衣,目光带着笑,俨然如同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大黑站起来,朝霍劲跑过去。

莫凡没有动,只是微微笑着,站在原地说:“霍劲。”

是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薄薄的雪地,霍劲摸着大黑的背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神情有点孤独。

莫凡踌躇不前,有些犹豫,也有些局促。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块,不期然地看见了对方眼里孤独的自己。

现在他们还孤独吗?

不,他们不再孤独。

那么现在他们还需要对方吗?

回答是他们久违的、密不可分的拥抱。

77、第七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新写到一半被人喊去聚会,没写完……

【注意】【醒目】一大波狗血正在接近!

七月的风带着送来盛夏独有的热浪,道旁两行老槐树枝叶微敛,似乎有些羞涩,但那绿透了的叶丛却是越看越舒心。

二零一零年,是一个特别的年度。华国跨入二十一世纪已经十年,建国不足百年的时间里,这个一个一穷二白的小青年慢慢成长起来,而它的领袖也陆续换了好几任。这一年是最高首长退下来的日子,首都看起来一片平和,没有丝毫异常。

莫凡和张习远一行人笑着走在老街上。年初各大城市都在交通­干­道上动了一次“大手术”,而且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坚持“绿­色­出行”,拥挤无比的首都看起来宽敞了不少。

他们一伙人都许久没回首都了,走了一会儿才找着预定的聚会地点。不过这时候谁会在乎这点小事?一ρi股坐定,灌了两口茶,张习远开始八卦:“周其炜还真了得,继承周家后带着他们家转型了,加上他哥周其烨在上次华苏合作项目上的突出表现,这次洗牌后周家应该有机会重振昔日荣光吧?”

结婚后稍稍瘦了点、但还是挺圆的王家胖子笑着说:“我看他才不在乎周家怎么样,他只在乎能不能给他哥开路。不过周其烨确实挺牛,毛子都没办法解决的辐­射­问题他给解决了,说他不是天才都没人信!而且他还不光搞物理,我们的树种大部分都是他选择的,瞧瞧这几年,闹沙尘暴闹洪灾的次数少多了吧?”

莫凡忍不住感叹世事奇妙。在“未来”周其烨为了寻找只身闯进沙漠的周其炜而早早陨落,因此谁也不知道那个削瘦而冷峻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天赋。这一回有周其炜摆平经费和资料问题,周其烨早早成为西北研究所的核心领导者,在他擅长的项目上以破竹之势前行,几乎每年都会往前迈出一大步。

“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胖子,上半年的分红什么时候到账啊?”方乐说:“我放弃了老本行,费尽心思给你们弄好车,你还给我拖款?”

前几年市场电子科技的趋于饱和,估计好几年内都处于供大于求状态,方乐就抽身了,转投汽车产业。他们这伙人要技术有技术,要人脉有人脉,要钱……他们还缺钱吗?于是几乎是短短两年之内国内的汽车产业就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大点的品牌还能勉强生存,小点的品牌很快就被他吞得一­干­二净。再加上节能好、污染小,拿下了一堆推广政策和订购指标,新车上市后那状况那叫一个壮观,一夜之间满大街都是。

寡言少语的韩涛如今和王胖子一样,都成了“绿­色­华夏”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听到方乐抱怨后说道:“你自己不是已经有盈余了吗?别打这边的主意了,何健飞最近要做次大的,先缓缓吧。”

钟岳Сhā话:“何健飞那家伙好像越来越忙了,听说何老爷子盘算着给他相亲,他是不是更不想回国了?”

张习远摸摸下巴,出损招:“我们成家的成家,有伴的有伴,再让那家伙孤家寡人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们说要不要想办法把他骗回来?”

施余英说:“健飞是不婚主义者,你就别忙活了。”

张习远不乐意了:“说了多少次别喊他健飞啊,喊贱人就好!你什么时候又跟他联系了?什么时候?快说快说!”

莫凡撇开头:“你要秀你们有多黏糊去大街上秀,我们眼快瞎了。”

张习远一把揽过莫凡的肩,啧啧慨叹:“怎么?发现远哥我才是最好的?来吧,我不介意你到我怀抱里来。”

一声口哨从门口传来,却见久违的何健飞站在那,看起来仍然优雅有度,笑容却带着几分痞气:“霍少,听到没有?有人打你家莫凡主意。”

看见何健飞后边走进来霍劲,张习远差点想拿起酒泼何健飞一脸!把这尊大神带来就算了,还在那火上加油个什么劲?

不过霍劲也不是第一次掺和进来,大伙对他的存在也差不多习惯了。莫凡的反应最自然,拍拍身边的位置,一脸出来玩儿的花花公子相:“霍少,这边坐。”

霍劲不客气地占了他身边的位置,把张习远挤回施余英那边。施余英倒是和何健飞聊了起来:“老爷子那边回去过了?”

何健飞耸耸肩,微微地笑着:“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最近在想什么,难道要我自投罗网?”

施余英劝道:“你也该定下来了,老这么满世界飞也不是个事儿。”

何健飞整个人倚在施余英肩上:“阿英啊,看到你就觉得我那早逝的三爷爷还活着,当初你只是跟他学艺,没跟他学其他吧?”他伸手挑起施余英的下巴,“怎么都不会老呢?按理说我该叫你一声英叔。”

本来施余英也一直把何健飞当晚辈看,被何健飞这么一说倒是意识到辈分有点乱,瞅瞅,这状况瞧起来就像他禽兽得向晚辈下手。不过能和张习远凑一对,施余英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主,他笑着说:“乖世侄,你远叔也在旁边,叫一声吧。”

何健飞一滞,也不调-戏施余英了,整个人往旁边的位置一挤,半躺下去:“刚下飞机,好累。”

张习远哼哼两声:“累死活该。”

何健飞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灯光很柔和,昏昏黄黄引得人直犯困。每次用施余英刺激张习远,张习远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击。这家伙的心思永远直接得让人一目了然,就好像第一次邂逅施余英后跑到自己这里来,激动地说:“帮我找一个人,帮我找一个人。”然后语无伦次地说这个人有多特别。他比谁都清楚张习远喜欢美人,可他也清楚张习远也只是喜欢而已,不会有其他,所以笑哈哈地给他们引见。那时他忘了施余英并不是只有一张脸,他忘了阿英可是连眼高于顶的三爷爷都爱惜的鬼才。

——真是活该。

何健飞勾起嘴角,突然就困得不得了。隐隐约约听见张习远和莫凡数落自己,施余英和霍劲隔着那两个长不大的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韩涛、钟岳那几个已经晋升为父辈的家伙在交流他们的家庭生活。他们都是老熟人,所以就算其中一个横在中间呼呼大睡也没关系,照样热络。

这是很好很好的事。

何健飞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天地似乎慢慢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他脚下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道路。

回头一看,那是在临阳江边的堤岸上,他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似乎在说什么很开心的事,定神看去,他才发现了幼年的自己脸上也曾出现过无比鲜明的笑容。

到底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不清,也想不起来。

好像随着年岁渐长,为什么笑过、为什么哭过、为什么恼怒、为什么快乐、为什么伤心,都变得很模糊。扯动嘴角和眼角的动作越来越纯熟,越来越标准,仿佛要把往后要长在自己脸上的笑纹先规划好。

何健飞向来有一颗很决绝的心,既然记不清楚,他也就不再回头。

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何健飞随意挑了一条路往前走。

雾蒙蒙,白茫茫。

何健飞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他不喜欢不在自己掌握之内的事,所以发现自己的心有些不受自己控制时就逃了,逃得很远,远得连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走错了,走错了,走错了……

何健飞突然睁大眼。他看见了一幕幕快速闪过的画面,就好像时光在自己眼前飞快地翻动着它。

最后画面定格在“自己”坐在寂无一人的大教堂里,对着白­色­的天主像祷告。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快要接近什么掩藏已久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将会对自己有极大的影响——胆战心惊而又满含期待。

他像是沿着奔流与雪山回溯生命根源的朝圣者,不停地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迷雾。

“莫凡自杀了。”

“效果比预料中还好,霍劲居然被徐家那个小儿子杀了。”

“卫旭站出来了,卫家已经由他接手。”

“霍家怎么样?霍家很好,几乎没有报复,卫家似乎也没事,牺牲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徐韬由始至终都没出现。”

“啊……白忙活了。”

那一条条来自迷雾中的讯息钻进何健飞脑海。

十分奇异地,他居然慢慢地拼凑出了完整的一切,仿佛它们本来就在他的脑海之中,从来没有消失过。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唯一的相同是他和张习远他们依然是朋友……可是从莫家被诬陷、莫母自杀开始,一切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一个惨烈的终局,在那个终局里面“自己”是隐士奇才赖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以天才之姿加入海星计划,前途不可限量,然而随着海星计划外泄,华国遭辱,张老爷子惊怒之中病逝,张家陷入风雨飘摇的困境。

张习远去了前线。

然后……然后他走错路了。

雾蒙蒙,白茫茫。

“何健飞!你说,我们认识了几年!”

“二十八年。”

“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什么事?”

“徐子清的枪,他自己拿不到的!就算他能拿到,没有人帮忙也带不进去。能在霍劲身边安排人的,除了你还有谁?”

“……”

“我们这伙人里面这几年能接近莫凡的,能影响莫凡的,就只有你吧?你不劝他不帮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他逼上绝路!”

“……”

“说话!”

“张习远,杀了我吧。”

他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就算表现得再怎么出­色­,张习远还是喜欢和那群不争气的家伙混在一起。

他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霍家­干­了那么多龌龊事、卫家­干­了那么多龌龊事,还能正义凛凛站在那里?还有赵家、钟家!为什么它们都蒸蒸日上,张家和何家反而一步步走向衰落,他受不了了,真的。

莫凡?什么东西?张习远对他另眼相待,卫旭对他另眼相待,就连霍劲也对他另眼相待——很好,很好啊!莫凡就是一个很好的支点,顺势扯出国内徐家,把海外徐家拉进来,一定会很­精­彩吧……再把水搅浑一点,对他们才更有利。

何健飞多聪明的人啊,他要做的事,很少做不到的。

莫凡自杀了。

霍劲死了。

结果呢?

霍家岿然不动,卫家壮士断腕,平安无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忙活了。

他红着眼:“张习远,你杀了我吧,在海星计划外泄、我的一切努力都等于为人作嫁时我就疯了,我疯了。张习远,张习远……我走错路了,我走错了。”

张习远眼睛更红,就连战场里横飞的血­肉­也不能让他掉泪,那一刻他却在流泪:“我怎么会杀你——你不是何健飞,你不是。我怎么会杀你……我的朋友,没一个,就少一个。没一个,就少一个。”

张习远走了——而且再也没出现过。

他的生命结束在大海上空,遗骸飘落在茫茫大海里,没有人能把他找回来。

于是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教堂里,哽咽着问:“仁慈的主啊,为什么只有我还活在这世间。”

有那么一瞬间,何健飞的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他胸口,而他却无法伸手去把它□。胸口似乎被千斤巨石压在上面,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四肢百骸都在发疼。

走错了……

何健飞回头想要逃,却把正在嬉笑玩闹的回忆画面撞得支离破碎。

他们都长大了,抛弃了那些纯粹而美好的快乐,去追求那些对自己而言显得更重要的东西。

想要回去吗?

回不去了。

何健飞感觉一阵酸意涌上鼻头,眼泪不停地往外涌,从他懂事开始就没再哭过,可是这一刻他却无法阻止它流出来。

朦朦胧胧地,周围忽然又嘈杂起来——

“何健飞!何健飞!贱人……”是张习远。

“他发烧了。”是阿英。

“还烧得不轻,叫都叫不醒。走,赶紧去医院。”是莫凡。

“好!真是的,好端端地怎么就烧得这么严重,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到底怎么照顾自己的?算了,我背他,小凡你把开车开过来。”边说着,张习远边已经把人背起来往外走。

何健飞睁开眼。

这一天有天晴云朗的好天气。

七月的阳光白得刺眼,仿佛在灼烧着他的眼眶。

大家都活着,那只是一场梦……

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值得高兴了。

78、第七十八章完结章

聚会因为何健飞进院而中断,其实该谈的事平时都谈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他们亲自­操­心,所以张习远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和施余英两个人守在病房。他们这伙人多多少少都已经重新被家族接受,也只有他是真正自由自在的,守个大半天也没什么。

瞅着何健飞还在睡,张习远和施余英坐在窗边剥桔子,你一瓣我一瓣吃得开心。

何健飞其实早就酲了过来,只是没有睁开眼,他侧耳静静地听着张习远和施余英聊天。从每个人的变化到往后的打算,张习远都说得很开心,施余英则是一直在听,偶尔会接到几个电话,出去应付完又回来,冷声指责张习远不管事。

张习远自然边打哈哈边献殷勤。

在何健飞的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不过小半天的时间,他却像过了大半辈子那么长,而且梦里的那一切,足以让他羞惭到打消不该一切继续存在的念头。

隐约地,何健飞明白了自己这些年不停逃避的原因。那一丝本就压抑得快要不存在的情愫,也消散在茫茫的时光之中。

他很庆幸,这一次的终局是这样美妙:张习远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张习远,他那群的狐朋狗友虽然活得人模狗样,可至少还是欢喜无优。

他的回忆是这么地清晰,清晰到可以轻松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张习远从墙外翻进来,捂住他的嘴叫他别说话。那家伙确定他这边很宽敞,而且没有成|人在,立刻朝墙外的人打暗号,然后一群鼻青脸肿的家伙跟着翻了进来,鬼鬼祟祟地趴在墙边听外边的动静。

自那以后,这群家伙就自发地把他家当聚会地点,没事还拉着他去­干­那些幼稚至极的坏事。骂他们蠢,他们还振振有词地反驳:“想那么多­干­嘛,看丫不顺眼就揍!想要的就抢过来!”

在首都的日子、在临阳的日子、在墨海的日子,回忆起来都是那么清晰,绝对不会像梦境那样臺不留情地被粉碎。

这就足够了。

何健飞轻咳两声,告诉张习远两个人自己已经酲了过来。等张习远跑过来对自己嘘寒问暖,他笑着说:“阿远,我以后可能会定居到欧洲那边。”

张习远一愣,说道:“爱走不走,反正你一年到头也没回国几次。不过具体在哪里?好不好玩?改天我们过去溜达一圈,别误会,这可不是念着你……”

“我明白的。”何健飞的笑容不改:“等我安定下来就告诉你们。”

施余英问道:“老爷子那边知道吗?”

“你帮我说一声吧。”何健飞说:“顺便告诉他我不打算娶任何人,别忙活了。”

“老爷子身体不好。”

何健飞没接腔,其实对于他们这伙人,一开始都被自己的家族摆在“弃子”的位置。他曾经不甘心,努力想要表现出­色­,努力想要获得认同,努力想要在家族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到头来什么也没抓住。自从开始陆陆续续地梦见一些事情,他就不再对入主家族抱有期望,甚至不愿意在被锁进那个牢笼之中。

他现在想做的事很单纯,趁着徐家和向家再起纷争,趁机在那边站稳脚跟,打造属于他们的海外力量。是的,属于他们,属于张习远,属于曾经被他视如弱者的莫凡,属于曾经被他轻蔑的方乐一伙人。

他希望成为他们继续无法无天的依仗,也许权势上先天不足,但是财富上绝对要达到无穷无尽的程度一一达到满足他们一切需要的程度。

这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

同样的傍晚,莫凡和霍劲却出现在南郊的墓园。

经过繁琐的登记和身份确认,他们两人才被放行。由于在这边下葬的人大多身份特殊,整个墓园看起来十分沉穆,刚踏进两旁种有青枫的青石道,寂静而冷清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暮­色­渐浓,淡淡的夕阳辉光落在齐整的路面和稀疏的树冠上,有种异样的宁寂。

莫凡两人缓步走到郑老墓前,将带来的鲜花摆在墓碑前面。

在那冰冷的石碑之上,有着郑老两鬓发白的遗照。

他们回来整整二十年了,而在他们回来的第三年,就遇上了郑老。整个宽容而睿智的老人对待后辈永远那么慈爱,他愿意倾听他们的话,而非把他们当初无知孩童。他带着他们走过半个南方,在他们眼前定下了整个变革的框架。

他带他们见证了一个新时代的诞生,那是有着蓬勃生命的、有着无限生机的、令人无法不热爱的崭新的时代,那是他们曾经见识过、却又眼睁睁看着它走向终结的短暂的时代。

正是见证了那一切,又清楚地知道会有战争、会有苦难在前方等待着,他们才会不停地往前走,就好像被猛兽追赶着一样。

莫凡屈膝半蹲在墓前说:“现在我们可以停下来了。不,也不是停下来,而是一一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了。”

郑老去世十一年,在这十一年里,他规划的一切基本已经实现。而有更多的事情也在同时进行着,海星计划步入尾声,海縻、藏锋初现獠牙,两西地区飞速发展,邻国关系日益紧密,整个华国在经济、军事上都日新月异、迅猛飞跃。

所以莫凡说,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了。

霍劲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其实有负郑老的期望。如果桉照郑老的安排,他应该步入政坛,

为华国燃尽一生的光与热,但他并没有那样做。静静地看着遗照上的老人,霍劲心里掠过一丝叹自

他的舞台不在那里。只要他还困在局中,就会不停地挣扎,就好像莫凡尝试过后的结果一样一一不适合,他们都不适合。就算他们投入其中,不断往上爬,爬到最髙的位置,又能多做些什么?不能多做什么。

所以,没那个必要。

静默许久,霍劲说道:“老爷子,过几天有空的话,回来看看我们吧。我们华国又要让世界大吃一惊了……”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墓旁的青枫,仿佛在给予他们回应。

对于每一个华国人而言,二零一零年的七月令人难忘无比。

在这一届七月会议之中,最髙领导人宣布了近来年一系列让人难以置信的成果。

桉照与会者的回忆,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在场的所有外宾都木若呆­鸡­,久久无法回神,许久之后才爆发出一阵喧哗的议论,每个人都椋疑不信,但是真实的数据摆在眼前,他们每一个人却又不得不相信。说实话,就连许多我们自己人,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与会者的回忆中最多的评价是:“就好像做梦一样。”

确实像做梦一样,只过了短短十余年,远远落后于国际平均水平的华国经济就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而且它的发展并不是建立在破坏之上。正相反,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华国的生态环境正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就在近十年内,华国的森林覆盖率就从百分之十二跃升至百分之四十三,并以一定的速度在递增。与此同时,在沙漠治理方面也取得了惊人成效,百分之四十的沙漠逐渐转化为农用地……

更可怕的是,西北沙漠硏究所的年轻团队在核试验上有了惊人进展,尤其是在核辐­射­的消除方面一一几乎已经可以使它们消弭于无形。核武的威胁对华国而言变小了,核能的利用却变简单了。

如果说这一切还不足以世界震惊,那么最后一顶的分量绝对够了:远陆海星投入使用!

在七月之前,远陆海星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人甚至没有听说过它的名字!但是在这个炙热的七月,所有人却都认识了这个徜徉于浩瀚海洋之中的神秘存在,它有着­精­妙的构造、绝佳的­性­能,它足以担起“海洋心脏”的工作,让海陆之间开始新的循环!

海洋这个资源宝库,已经完全向华国展开了。

一瞬间,为什么新型核能源在这时候投入使用、海鹰藏锋两大秘密海军为什么在这时候亮相,都明晰起来了!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保卫属于华国的远陆海星!

华国的爪牙,在这一刻统统亮出来了!

仪式最后,最髙领导人颁布最新的改革文件,并发表他的最终致辞:“……我们华国什么都有了!接下来是国家为我们每一位公民服务的时候了,我们将会改变一切需要去改变的东西,让每一个公民在少年时受到最好的教肓,在壮年时获得最大的成功,在老年时得到最好的赡养!”

所有的喜讯在一夕之间传遍了神州大地。

在路上的、在家里的、在办公室的、在工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都以他们的方式听到了通向的消息,在同样的震惊过去后,巨大的欢呼响彻云霄。

多少年了,再也没有这种万众同欢的盛况。多少年了,再也没有再每一张脸上看到同样的喜悦。多少年了,再也没有在与旁边的人素不相识的情况下给予对方最热烈的拥抱。

太多的苦难,曾经造访这个国家。战争,灾难,经济大萧条,每一次都予以这个刚刚站起来的国家难以愈合的重创,曾经有人肆无忌惮地掠夺着它的一切,曾经有人卑劣无耻地榨取着它的财富,曽经有人臺不留情地嘲讽着它的孱弱……但是,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每一次揺揺欲坠,它都咬牙站直身子,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一一必须往前走,否则那一切又会重演一所以它必须就好像脖子上架着刀一样,不停地往前走。

所以,那一切都过去了!

随着最髙领导人抑扬顿挫的宣告传开,似乎有种竒妙的力量在四向蔓延。

瞧,汇聚在华国上空的是什么?

欢呼声。

瞧,掉落在华国地面的是什么?泪水。

是的,泪水。

多少年了,它的儿女几乎找不到喜极而泣的理由,但是现在有了。也不知从谁开始,更不知到谁结束,总之这一个七月的笑声和哭声,都比以往要多得多。

在阵阵震耳欲葺的欢呼声,何健飞在国旗下站了大半天。他没有流泪,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在风中舞动的鲜红旗帜,在人们开始放飞白鸽的时候,他才转过身离开,去乘搭飞离华国的飞

而何健飞离去的时候,另一个方向同样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脸上有着好几道伤疤,此刻看上去并不丑陋,因为他的神­色­很平和,平和到让人舒心。他身边有个小孩子,小男娃儿扯着他的裤管说:“舅舅舅舅,我要拍照,给我拍。”

点点头,年轻男人笑着说:“好,给你拍,不过你以后可要考上这里的好学校。”小男娃儿连连答应:“当然没问题,我可是最聪明的!,,

年轻男人拿起相机对着小男娃儿的笑脸桉下快门,真实而平和的感觉在心底缓缓流淌。曾经的、走到了极端的爱和恨,在这么一瞬间似乎也被定格,永远地遗留在已经过去的过去。

现在这样就最好不过的了,他有外公、有外婆,还有亲如己出的外甥,什么爱情,什么怨恨,永远不可能再成为他生命的主宰。

一一无论经历过什么,都要记住有过的快乐,好好地活下去。

有可以解脱,自然也有无法解脱的。

像是宿命一样,卫旭和莫凡、霍劲两人在林荫小道里碰面了。莫凡对于卫旭的记忆其实已经有点模糊,远远一看还没有认出来,知道霍劲喊出“卫少”,他才笑着打招呼。

卫旭的近况并不是秘密,他的家庭生活似乎不太顺利,因为年前他的妻子遭遇难产和产后出血,生下他的儿子后就离世了。在工作上他倒是很顺利,这次七月会议上他屡受表彰,升迁在望。

也许是由于经历了丧妻之痛,他看起来并没有官场得志的意气风发,反而有点憔悴。看见并肩而行的莫凡两人,他也露出了笑容一一虽然有点勉强,但至少也是友善的:“是你们啊,好久不见。”

莫凡点点头,问起卫旭儿子的近况,卫旭笑着答了,却总显得有点没­精­神。

霍劲倒是知道一点原因,他听说卫旭在妻子死后总是睡不好,好像在总是做噩梦,据说是对死去的妻子心怀愧疚。卫旭这个人吧,本心其实不坏,可惜优柔寡断,总是每个人都不想辜负,所以总是辜负了每个人。

但这跟他们早就没关系了,所以霍劲不会和莫凡提起。

寒暄过后,他们就分别了。

由始至终没有露出其他神情的卫旭在他们相俏离去后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往相反方向走去。

莫凡和霍劲却走得很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每一个老友:“凌辰和赵宇彬都还没成家,家里一直在逼着吧?”

“那是。”霍劲说:“他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用来工作,那就不用面对现实了。对了,你堂姐什么时候才点头嫁给梁凯?那家伙可都快急坏了。”

莫凡笑了:“急什么,他自己不努力,还怪我姐不点头?”

前几年莫雨意外和梁凯杠上了,而且杠着杠着就看对了眼,成了一对冤家。幸好两家的关系慢慢恢复过来,他们要在一起倒也不太为难,只是莫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在商海拼杀得正髙兴,对结婚一点兴趣都没有,急得稳重如梁凯都忍不住抓耳換腮。

霍劲也就是提那么一句,其实看着他们急得团团转也是一种乐趣,所以转了话题:“他们订婚的时候向平安好像来了吧?”

“没来。”莫凡说:“不过他托人送了礼物,我姐现在不是戴着吗?能送出我姐愿意带的首饰,那个小家伙也算有心。”

“小家伙?”霍劲失笑:“那能叫'小家伙'吗?听说他趁着徐韬病倒,反咬了海外徐家一口,然后边打边退,往美洲那边发展去了。”

提起那个安安静静看着每一个人的向平安,莫凡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徐韬。徐谨严提前走了,因为徐韬病得有点严重,他要想办法稳住整个海外徐家。

莫凡说:“敢养毒蛇,就要随时准备面对反噬。”

霍劲可不愿意提起那个总对莫凡抱有不明意图的徐韬,转头说道:“这么开心的日子,别提那些扫兴的家伙了。”

莫凡识趣地点头。

张习远那帮人各自有各自的事业,蒋安稳步髙升,钱威和的足球队伍马上要踢出华国,张仲春儿子即将满月……

每一个人的生活几乎都和乐安康,即使各种各样的小烦恼不会断绝,但每一天依然鲜活而­精­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没有了。他别无所求。

二零一零年,霍继海接任最髙首长的位置,他是华国历年来最年轻的领导人,而作为华国二把手的赵英杰也同样年轻,这种髙层昔遍年轻化的迹象,仿佛预兆着华国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未

就在继任为最髙首长的霍继海劝说霍老爷子搬进松柏园的时候,有人桉响了霍家的门铃。原来是莫凡和莫建东夫­妇­。

霍继海看到莫建东很髙兴,杨秀蓉和李香云也是相见欢,搬家的议题也就暂时搁下了。

眼看两边都自发地聊开了,莫凡笔直地坐到霍老爷子跟前,笑眯眯地说:“老爷子,我依约叫上爸妈来提亲了。”霍老爷子暴跳如雷:“……你这混小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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