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景胜为对抗**军，将军队分为两部：自己坐镇若松城，重臣直江兼续乃沙场老手，驻守米沢城，总兵力三万八千人。上杉军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怪不得其态度如此强硬。上杉氏周围的各个敌对势力也开始筹集军力，欲与景胜决一死战：伊达政宗、最上义光、佐竹义宣已作好进攻的准备，前田利长也答应家康，从越后出兵。

六月二十，家康登舟，从 四日市 出海，由水路前往三河湾。再由三河的吉田登陆，经远江的滨松、中山，一路东进。行军沿途，友军不断加入，以德川军为主力的联军数量也不断增加，其主攻方向乃景胜驻守的若松城。

结城秀康、松平忠吉率所部人马已抵达江户城，与德川秀忠一起等待家康的到来。家康这次信心百倍，不仅因为自己实力可观，而且还有上天的预兆。原来，其侧室阿龟于家康出征前夕身怀六甲，家康高兴得老嘴都合不上。他时年五十九岁，竟然还能播种收获，不是预示此次出征定会获胜，又是什么？想到这里，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德川本队一路沿海岸线东进，经骏河的沼津、三岛，于六月廿七翻越箱根山，家康于当夜下榻相模的小田原城。翌日，军队继续东进，是夜入驻藤泽城。廿九日，德川本队抵达镰仓的鹤冈八幡宫，家康在那里进香祈福。

三成不时得到细作的报告，看着家康从西国一路走到东国，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家康已经走得够远了，现在该是动手的时候了。三成急忙修书一封，派人送入大坂城，交予淀殿。信中称：“家康老贼独断专横，丰臣大厦危在旦夕，各路大名私下皆有憎恨之心。如今，老贼远征东国，只需少主振臂一呼，众大名必定积极响应，不愁老贼不灭”。三成的意思是只要丰臣秀赖签署*家康的征讨状，表明家康乃丰臣氏反贼，各路大名一定会齐心协力对付德川，就连加藤清正、福岛正则等人也会站过来，到时这个害群之马可就有好看的了。

兹事体大，非同小可。淀殿心中明白，若如三成所言，必然天下大乱。她虽然非常想除掉家康，但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犹豫不决，便召片桐且元商议，且元道：“恕臣直言，本能寺之变后，织田氏后嗣皆欲击败太阁殿下，反倒沦为丰臣氏家臣。今日若随意授以征讨状，未免有重蹈覆辙之祸，臣以为应自重为善”。淀殿叹了口气，只摇头。且元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家康身经百战，诡计多端。臣观之，三成公此次举兵早在其预料之中”，淀殿一听，不禁后背渗出冷汗，不再作声。

七月初二，经过半月有余的行军，家康终于来到江户。随同进城的还有沿途加入的各大名军队，总兵力已达五万五千人。军议上，家康再次声明：“此次征讨会津，并非德川、上杉两家私人恩怨，而是铲除­奸­佞，清扫害群之马，以答谢太阁殿下知遇之恩”。

翌日深夜，一位神秘客人造访佐和山城。此人头戴布帽，脸罩白布，两手皆戴手套，宽袍大袖，由仆人把扶，颤颤抖抖得步入客厅。三成听此人说话才辨认出来，他并非旁人，乃好友、越前的敦贺城城主大谷吉继。吉继患上了麻风病，脸型扭曲，双手溃烂，视力模糊，自知时日不多，便舍命前来与三成见上一面。

吉继此来，除了见见老朋友外，再就是接三成嫡子石田重家到会津参战。三成毫不隐晦，直言道：“恕三成无法将犬子交予吉继公”，“公何出此言？”，“家康老贼违背太阁遗意，独断专横，甚是可杀。吾等受太阁恩惠者，岂能坐视不理，趋炎附势更乃武士之耻，恳请公取消东征之意，与三成合力，复兴丰臣氏”，“以公之意，莫非举兵乎？”，“正如公之所见”。交谈间，三成一直盯着吉继的双眼，观察其有何反应。

吉继思量良久，道：“家康二百五十六万石，公仅十九万石，难道疯了不成？此事只当吉继未曾闻之”，三成连忙道：“且慢，并非吾一人出兵。三成与景胜公早已定谋，待老贼远征会津时举兵，东西夹击之。毛利辉元、宇喜多秀家二大老及西国各大名亦会出兵，汹涌澎湃之势定可吞噬老贼”，“家康老谋深算，恐此次远征会津亦其所设陷阱，不可不防”，三成及众家臣皆一愣。吉继又道：“恐怕家康正等待公举兵之日，也未可知”，三成镇定道：“即便如此亦无大碍，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倘若错过，后悔莫及，大丈夫自当临危舍命，火中取栗”。吉继仍不为所动，三成这下急了，拿出西国各大名同意举兵的回函，一一展给吉继过目。整整三天三夜，三成及众家臣苦口婆心的劝说，吉继就是不肯答应。三成无奈，只得作罢，送吉继返回军中。

七月十一夜，又一个更为神秘的客人来到佐和山城。此人脑袋光亮亮的，一身僧袍，斜披袈裟，在仆人指引下来到客厅。这和尚也是大大有名，乃毛利氏外交僧安国寺惠琼，他虽是出家僧人，却受封伊予国六万石领地，跻身战国大名行列，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领主，确是毛利一族的发言人。此次，惠琼奉辉元之命率兵参战会津，途径佐和山城，私下来见三成。

三成问其此前写信给辉元请求举兵之事，惠琼称辉元不明三成真心何如，不敢贸然答复。三成断然道：“如密信所写，绝无二心”，惠琼道：“莫非公欲取代家康乎？”，“三成绝无谋朝篡位之心，只愿鞠躬尽瘁，为丰臣氏效力”，“目前形势不明，贸然出兵未免太过冒险”，“辉元公有何想法，三成愿闻其详”，惠琼称三成若想得到毛利一族的支持，除非作到以下三点：

一， 由少主丰臣秀赖下达*家康的征讨状

二， 增田长盛、长束正家、前田玄以三奉行立誓书表示同意举兵

三， 德川氏灭亡后，由辉元主持政务

三成问以上三点是否乃辉元之意，惠琼称仅是他个人的想法，辉元对密信之事豪不知情。三成有些泄气，惠琼又低声道：“对外界如是所言”，三成会意得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正在这时，岛左近禀报称吉继率军队到达佐和山城下，请三成答话。三成急忙向惠琼致歉，起身来到城外。只见吉继端坐马上，大谷军已布满城外，点燃的灯球火把照得夜空如白昼一般。三成道：“此乃何意？”，吉继笑道：“吾决意与公共赴黄泉，死而无憾”，说罢又是一阵大笑。三成激动得热泪盈眶，紧跑两步来到马前，四只大手紧紧得握在一起。真是有志者事竟成，看来三天三夜的游说没白费。

翌日，三成、惠琼、吉继等人于佐和山城开始密谋举兵一事。吉继虽心中毫无胜算，却被三成之诚心打动，愿意冒死相随。相比之下，三成很有信心，家康已经远征会津，正可趁机招呼忠于丰臣氏的大名攻占大坂，然后来个东西夹击。吉继笑道：“汝虽聪颖过人，可行事死板，不懂变通，众人早视公为眼中钉，何以聚之于麾下？愿听命于公之大名屈指可数”，三成道：“吾甚感惭愧，众大名不愿听命于三成，少主之命总会从之”，“少主年仅八岁”，“三大老及三奉行同意举兵，余众必会跟随，老贼则孤立无援，一触击溃”，惠琼道：“家康玩弄权术，恨其之人亦不在少数，一旦举兵，众大名必会蜂拥而至，站于吾方一面”。

惠琼要求由辉元担任这次举兵的总大将，三成、吉继完全同意。这样，就变成毛利一族招集众大名反对家康，而不是遭人憎恨的三成，好处不必说大家也会看出来。当然，战胜后划分国内格局对辉元也是非常有利的，否则他是不会出演风险如此大的角­色­的。惠琼还答应游说毛利一族的其他分家，特别是吉川、小早川两家。

三成立刻赶至大坂城，拜会三位奉行，游说其加入自己的行列。其实，三奉行对家康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满，经三成一顿劝说，他们开始有些动摇。三成又将已经站在自己一边的大名一一列数，以示胜算在握。当说到佐竹义宣也支持三成时，三奉行都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半天没反过神来。没想到正在准备进攻会津的义宣竟然和景胜、三成是一伙的，看来家康并不知此事，三成果然谋划周密呀。长束正家、前田玄以立刻同意支持三成，可增田长盛却要求必须由少主亲自下令。三成坚持称只有三奉行写弹劾家康的书状交予少主，才能坚定少主同意举兵的决心。两方谁也说不动谁，相持不下。

左近见状，献计道：“奉行大人可写密函送至江户，信中称吾家主公有意举兵，欲袭取大坂”，众人一听，怒道：“此乃何意？甚是荒唐”，左近道：“一来，长盛公可借机观察哪路大名会加入德川，哪路大名支持吾方。二来，家康知晓三位奉行察觉主公意图，于大坂有所准备，便不会急于回兵”。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如此一来便可多争取些时间啊，妙计呀！长盛闻听此计，点头认可。三成便请三奉行执笔写密函，同时让他们于三日后写好弹劾状。

是夜，一个头戴斗笠，身穿便装的人骑马驰入大坂。入城后一路飞奔，进入三成的府邸。此人并非旁人，乃三成之兄、时任堺奉行的石田正澄。此次，三成请正澄秘密回来，是要安排一项重要任务给他：请其于近江的爱知川设卡，拦住前往会津参战的各大名，并告诉他们举兵之事，离领地近的大名先撤回各自领地，远的则带兵到大坂汇集，共同对付家康。

此时，惠琼来到三成府邸，将自己走访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毛利氏家臣闻听辉元挑大旗对抗家康，都愿意加入，宇喜多秀家也是如此。三成一听，大喜过望，真是胜券在握啊。可有一人态度甚是暧昧，当被问及是否愿意支持辉元时，其不置可否……

第七十六回 驻江户静观其变 据伏见誓死守城

且说那态度暧昧之人乃毛利辉元堂弟、吉川元春三子：吉川广家，其与德川家康交情甚笃，非同寻常。他非但不愿举兵反对家康，还反过来游说安国寺惠琼，称石田三成花言巧语，千万别中其诡计。三成倒很开明，觉得人家不愿参加就算了，惠琼称自己会继续劝说。惠琼三寸璜舌一顿劝说，广家总算勉强答应了。

反过头来，咱们再说说江户的情况。自从进驻江户城后，会津征伐军并未继续东进，而是一直待在城里。这一待就是十天，各路大名都不解家康是何用意，为何迟迟不进攻会津，难不成等到上杉景胜作好充分准备，才展开攻势吗？江户已是牢­骚­满城，福岛正则更是按捺不住­性­子，气得胡子乱颤，跑到大街上骂娘。家康却不为所动，派本多正信向大家解释，要静观其变，让众大名再等等，看看形势再说。

家康只派榊原康政所部三千人马前往会津，命令其余各部呆在江户城一动不动，不知他在搞什么鬼。家康当然没闲着，他于府邸所写的密信数不胜数，用以联络还未归附的大名，信中自然少不了许愿之类的话：如果支持我家康，日后自有厚报等等，当然也有提醒大名千万别背叛之类的言辞。三成与家康一样，也写了大量的密信，劝说大名站在自己一边。很多大名先后收到两人的密函，不知何去何从，真是让人挠头。

另外，三成于大坂再三请求拜见少主丰臣秀赖，欲让他签发征讨状，可都被片桐且元婉言回绝。

七月十七，毛利辉元在三奉行的一再催促下，率军由广岛抵达大坂。一入城，他便将家康派来留守西之丸的佐野纲正赶走，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全呼后拥地进驻西之丸。真是赶走了董卓，又来了曹­操­。看辉元这架势，真是来者不善。

得知辉元入城的消息，宇喜多秀家也带兵进入大坂城。三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打倒家康的势力真是一天比一天高涨呀。辉元夸下海口，称西国大名全在其掌握之中，胜券在握，没问题。三成与三位奉行高兴得合不拢嘴，长盛自然也欣然投身于这场革命之中。

三奉行签发的大量讨逆檄文，已分发给各路大名，邀请他们积极参加到自己的阵营里来。三奉行联署的弹劾状也已准备好，其中列数家康的数条罪状，这下可够他喝一壶的了，下面将主要内容列举如下：

一， 擅自罢免石田三成和前田利长

二， 扣押利长之母为人质，软禁于江户城

三， 山杉景胜无罪，却遭*

四， 擅自增减大名领地俸禄

五， 赶走伏见城留守，将该城据为己有

六， 擅自与大名立誓书，互递盟约

七， 霸占西之丸

八， 目无少主，于西之丸私造天守阁

现在的问题是，三成派人让鸟居元忠出让伏见城，可元忠非常固执，就是不肯。看来只有派兵攻打才能解决问题了，秀家自告奋勇，请战攻击伏见。

眼看战事将起，伏见城内一片混乱。家康的数名侧室还在城中，特别是怀有身孕的阿龟要特别保护。元忠为保险起见，决定将各位夫人遣送出城：西乡局与阿龟前往高台院的三本木府邸，阿茶、阿万、阿夏一起前往大国寺暂避一时。

此时，仆从禀报：“三百萨摩兵前来叫城”。元忠哈哈大笑：“终于来也”，说罢披挂来到城头，只见城下士兵背后皆Сhā“丸十字”家纹的小旗，原来是岛津氏的军队。岛津义久命人向城上喊话，称自己奉家康之命前来协助守城。元忠哪肯上当，心想：根本就没接到主公之命，哪有什么协助守城的援军，简直胡说八道；三成刚刚派人前来让我交出伏见，被我拒绝，现在又整这么一手，拿我当三岁娃娃不成？

就算城下之人喊破嗓子，元忠就是不开城门。义弘之侄岛津丰久实在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元忠也不好惹，命士兵开枪恐吓。义弘见状，恼羞成怒，骂道：“家康让吾甚丢脸面”，随后带兵离开伏见。

义弘叔侄真是受家康之命协防伏见城，这下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使得岛津氏放弃家康，转而投向三成一派。

在大坂城内，三成命岛左近将支持家康的各大名家人捉拿起来，拘为人质。前文说过，各大名在大坂都有府邸，而且府中皆有亲属居住，实际就是丰臣氏的人质，只不过在城内行动自由而已。此令一下不要紧，城中到处推推搡搡，尽是被抓的大名家小，这也由此引出了一场祸乱。

当士兵来到细川忠兴的府邸，准备抓人时，遇到了顽强抵抗。无奈之下，军队将忠兴府邸团团包围，并用木杠撞开大门，冲了进去。忠兴正室乃明智光秀之女，虔诚的天主教徒，教名加拉喜亚，据说是与市姬齐名的战国绝代美女。自光秀发动本能寺之变后，明智一族成为叛臣的家属，遭到世人的唾弃。当初，得知光秀反叛，忠兴一怒之下将加拉喜亚囚禁。但忠兴毕竟不认杀死美女妻子，最后还是释放了她。加拉喜亚不仅是绝世美女，更是绝世烈女。她见敌人冲进府邸，决意不作俘虏，以免拖累丈夫。她命人于府中放火，因自己是天主教徒，不能自杀，便让家臣砍下自己的头颅，以身证示明智家族并非全是叛主之人。

三成闻听加拉喜亚之死，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只想利用人质，没想加害他们，谁知竟会闹到如此地步。为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三成命左近将其他人质软禁在各自府中。可事有不密，加藤清正之妻、黑田长政之母竟然奇迹般的于混乱中逃出了大坂。

十八日，辉元、秀家、三成及三奉行等人于大坂的西之丸召开军议。辉元高兴之极，自檄文发出后，各路大名纷纷响应，已经有不少大名来到大坂聚集，其中包括：小早川秀秋、岛津义弘、立花宗茂、小西行长、锅岛直茂、秋月种长、相良赖房、生驹亲正、长宗我部盛亲、胁坂安治，还有很多大名也表示愿意加入，现在的总兵力已达到九万五千人(包括杂役在内)，辉元的魅力可真大呀。军议最后作出如下安排：

一，翌日，以收复伏见城拉开战争的序幕。宇喜多秀家率军一万七千人为主攻，小早川秀秋、毛利秀元两路为辅，共四万大军包围伏见。

二，为避免洛北之忧，派丹波、但马两国大名攻打丹后的田边城(今舞鹤)，城中仅有忠兴之父细川幽斋所率五百人马防守，想必不久可下。

三，总大将毛利辉元与奉行增田长盛留守大坂城，“辅佐”少主丰臣秀赖。

四，攻陷伏见后，其余诸将一齐转攻美浓、尾张，以观家康动向。

五，大谷吉继留守居城敦贺城，负责防备北陆方向。

六，一旦家康率军返身进攻关西，毛利军从大坂开进美浓、尾张，与宇喜多军两面夹击。

义弘咬牙切齿道：“元忠老儿欺人太甚，吾亦参加包围伏见”，辉元拍板说了声：成。

七月十九，伏见围攻战开始了，由此也拉开了关原合战的序幕。由于三成一派以西国大名为主，因此将支持他的联军称为西军，相应的称家康一派的联军称为东军。

义弘心想：“元忠老儿让吾丢尽脸面，不杀之难消吾心头之恨”。他带领萨摩兵打头阵，率先展开进攻。在火枪的掩护下，数名萨摩兵抬着木杠撞击城门。守军被雨点般的弹丸打得不敢探头，岛津氏的大口径火枪更是炸得城防工事漫天乱飞。萨摩兵果然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在强势的压迫之下，守军虽负隅顽抗，却死伤无数。

家康对大坂和伏见的变故一无所知，他派秀忠率领六万九千大军出发前往会津。由于这次乃秀忠初阵，作为继承人，他在战场上的表现非常重要，因此家康特意安排家中老臣担任辅佐，随军出征的以三河武士为主,多为沙场老将，更兼关东地区的中小豪强，可以说秀忠麾下的乃德川军之­精­锐。

当日下午，增田长盛此前所写的告发密函才送至江户，信中称：“三成与吉继联手，有举兵谋反迹象，安国寺惠琼也参与其中”。家康看看信末的落款日期：“七月初七(原来是七夕节寄出的，呵呵) ”,道：“按时间算来，如今三成恐已举兵”。本多忠胜认为这是三成的袭扰之计，目的在于打乱德川军的出兵计划，为上杉氏争取时间。家康同意忠胜的意见，他认为三成名声甚差，谁会与之为伍呢？他当即决定作战计划仍为先­干­掉上杉，回头再收拾三成等人。同时，他派人命令伊达、最上、佐竹三家开始攻击。

二十日，田边城的战斗也打响了。西军的小野木重次、赤松广秀负责围攻田边城，可自从开战，双方只有小规模冲突。

廿一日，家康亲自率领本队浩浩荡荡从江户出发，开往会津。既然是替丰臣氏出头、扫除­奸­臣，自然得到诸多受秀吉恩惠的大名们的支持。山内一丰、田中吉政、京极高次之弟京极高知等纷纷加入到征讨大军中，使得东军势力空前壮大，加上奥州诸大名，总兵力高达十余万(包括杂役在内)，堪比侵朝战争中的人马数量。此情此景，不得不让人想起当年秀吉征讨北条氏、围攻小田原城时的一幕，看来会津将成为第二个小田原了。

闻听发生战事，淀殿大吃一惊，她责怪三成为何没有少主手谕便私自开战。且元承认是自己将前来请命的三成阻挡了回去，他认为主君最好不要参与家臣间的争斗，况且三成和家康都在没有得到少主命令的情况下开战，而且都以少主的名义拉拢大名，所以偏袒哪一方都不好。淀殿曾亲身经历过小谷城沦陷、父亲败死和北之庄城失守、母亲*的惨剧，因此深知既然战争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对抗，使用各种手段达到取胜的目的是可以理解的。战斗才刚刚打响，且元建议丰臣氏应当静观其变，淀殿点头认可。由此看来，丰臣氏已成为家臣唱高调的政治工具，而淀殿、且元的这种纵容行为，最终导致了丰臣家悲惨的结局……

第七十七回 长政苦说福岛氏 家康惊接弹劾状

且说德川家康率领军队沿猪苗代湖西岸一路北进，经岩槻、古河，于七月廿四到达小山(位于今坜木县小山市内。思川流过该市，当地有一株九百年的公孙树，及家康祈求战胜到过的须贺神社。小山市最大的特点是铁路非常多，有轨电车到处可见，其特产是用“下野染法”染­色­而成的各式人偶，称为“下野人形”)，与驻扎此地的德川秀忠所部会合。面对巨大压力，上杉军却毫无动静，似乎在等待敌人先发进攻。

了解完形势后，家康命最上义光按兵不动，意图将上杉军往北赶，以避免其南下。作为主攻的佐竹义宣却也按兵不动，家康心中狐疑：难道到这家伙和石田三成串通一气？

与义宣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另一路主攻伊达政宗却表现得十分活跃。七月十一，政宗返回磐城。翌日，进入名取郡北目城。闻听家康抵达小山的消息后，政宗便迫不及待地要求家康下令开战。

在小山本阵的军议上，家康将京极高次的密信向各大名宣读，信中明确说明：石田三成、大谷吉继和安国寺惠琼密谋举兵，并挑唆毛利、宇喜多两家加入其中。当日，留守伏见的鸟居元忠派人送出的快信也送达小山，进一步证实了三成举兵的传言。众大名闻听三成等人之举，皆火往上撞，大怒道：“三成此贼不除，天下不宁”。

家康派使者通知义宣，提醒他与三成划清界限，否则将消灭佐竹氏。同时，他让使者顺便把软禁在佐竹氏的大野治长、土方雄久两人带回来。

有趣的是，三成还给东军诸大名写信，游说他们改变立场，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家康得到这一消息，心中着急，密召黑田长政，让他如此这般。

福岛正则原是丰臣秀吉的侍童，受秀吉器重才有今天，更何况高台院视其如己出，所以他对丰臣氏忠心耿耿。正则担心：家康是否会借着除掉三成之机，一起消灭丰臣氏呢？毕竟家康是只老狐狸，日本人都知道。而家康担心的是：在贱岳合战中，正则获得“一番枪”的荣耀，因此他在武断派家臣中的威望甚高。一旦正则投向三成，或领兵退出会津之战，那么藤堂高虎、加藤嘉明等人可能也会随之而去。

长政是死心塌地跟着家康­干­的，他当然不愿看到正则这样的猛将离开。长政受家康指使，对正则一顿游说，称家康如何忠心、三成如何假少主以令天下等等。正则始终犹豫不决，不置可否。

七月廿五，家康开始部署进攻会津的战略方针。出人意料的是，家康在开场白中除了向众大名宣布三成等人密谋举兵之事外，又道：“诸公如愿投奔三成，家康决不阻拦，毕竟时事变幻无常，今日之友亦可能为明日之敌。他日，家康若得势，亦绝不重翻旧帐。相反，家康还会感念诸公会兵之举而厚报”。全场鸦雀无声，谁也不说话，都互相观望。真是欲擒故纵，家康太狡猾了。

正则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问家康是否真心忠于丰臣氏，家康厉声回答：“家康忠心天地可见，决无半点改变”。二人目光相视良久，众人也都盯着他俩，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既如此，正则以内府大人马首是瞻”，闻听此言，家康心中别提多高兴了。领头羊的作用真是不一般，其他大名也不顾家小被拘押这一事实，纷纷站起来表示愿意跟家康­干­到底。这时，好消息传来，伊达军已于昨日攻占了上杉氏的白石城，众人闻听皆鼓掌相庆。

下面的问题是：到底是继续征讨会津呢，还是折返关西？众人异口同声，称三成乃始作俑者，倘若消灭上杉景胜再回关西，恐美浓、尾张早已落入三成之手，清洲城的十万石军粮也不保；更何况直江兼续久经沙场，实难对付，一旦在会津陷入苦战，三成再趁机率军北上，后果不堪设想。

家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当即作出战略部署：伊达、最上两家负责主攻会津，自己与秀忠留于小山本阵防备上杉军和佐竹军南下，这样他也可以监视政宗，免得他倒戈，与上杉氏联手(大战在即，生死攸关，家康现在对谁都不放心)；结城秀康驻守宇都宫；由松平忠吉担任总大将，井伊直政担任军师，负责折返关西，对付西军，其他各路大名一并跟进。

同时，他又请古田织部游说义宣，并许诺：只要义宣支持自己，会津以后就姓佐竹了。义宣乃织部的茶道弟子，二人有师徒之情，家康希望能利用这层关系进行拉拢。可是，义宣与三成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不顾家臣反对，毅然决定继续支持西军。

当夜，真田信幸求见家康。信幸受封上野国沼田城两万七千石，他带来一条消息：其父真田昌幸和弟弟真田幸村撤离上田城，参加了西军。原来，幸村是大谷吉继的女婿，昌幸与三成又是连襟关系(他们分别娶了宇多赖忠的长女和次女)，因此昌幸和幸村接受三成的邀请，准备投靠西军。信幸乃本多忠胜的女婿，心里自然向着德川氏，所以极力反对。经过半日的争吵，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原本为了保全家族的政治婚姻，却导致了真田氏一分为二的结局。

廿六日，东军以福岛正则、池田辉政为先阵，丰臣氏各大名率领部队浩浩荡荡得杀向关西。在浅野幸长军中，还有一份家康送予淀殿的大礼：她的小情人大野治长，目的当然是要拉拢淀殿，至少也要让她保持中立。

此时，三奉行联署的弹劾状送到家康手中。家康见到此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并非害怕弹劾状中列数的各条罪名，而是害怕隐藏在一张白纸背后的东西。他心想：为何三奉行会联署弹劾状呢？莫非他们得到了淀殿的许可？倘若真是这样，说明三成把少主秀赖控制在手中，那么正则、高虎等人必会响应，真是糟了。家康急忙派人追赶黑田长政，让他马上返回小山，有要事委托。

却说，鸟居元忠所领的一千八百人死守伏见城，虽然城墙坚固异常，可怎能挡得住四万大军的猛攻。战至廿六日，已有大半德川军殁于阵中，松之丸、西之丸先后丢失。元忠及手下残兵退守本丸，负隅顽抗，宇喜多秀家、岛津义弘没想到进攻伏见会如此棘手。

三十日，三成与三奉行到大坂城拜见淀殿与秀赖，请求淀殿赐予一笔军费。可片桐且元又出面阻挠，他仍坚持原来的观点，称此乃家臣间的争斗，丰臣氏并未同意举兵，因此这笔钱不能给。淀殿默不作声，拉着秀赖退到后殿。三成气得脸红脖子粗，心中就是不服：我这么卖命的维护丰臣天下，怎么就得不到你们的认可呢？

八月初一，伏见城已是浓烟滚滚，烈焰翻腾。鸟居元忠与杂贺孙一战在一处，元忠挥舞太刀左砍右劈，孙一则摆动长枪上刺下挑。元忠已连战十余日，体力不济，被孙一一枪刺中胸膛，死于非命，松平家忠也殁于阵中。另有一说，元忠与三百余名士兵困斗，最终全部切腹自尽，由于人数太多，血水浸入地板之中久擦不尽。后来，伏见城被拆除(2003年，日本政府想在遗址上修建主题公园，但在居民的反对下作罢)，那些溅血地板被用于修建京都洛东养源院。如今，养源院仍有溅血地板改建的天井，人称“血天井”。那里的斑斑血迹不禁使人想起当年的那场恶战，元忠的忠义也因此被赞誉为“三河武士之鉴”。

言归正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攻陷了伏见城。毛利辉元继续坐镇大坂，西军各部兵分两路：宇喜多秀家、小早川秀秋、毛利秀包、立花宗茂、长宗我部盛亲、长束正家等率领各部，兵力约有八万，进攻伊势；大谷吉继、木下胜俊、户田重政、小川祐忠等率领约三万人，负责进攻美浓、尾张。

黑田长政行至相模的厚木地方，终于被家康的使者追上。初三日，长政匆匆赶回小山，面见家康。家康对他耳语一番，交代给他几项任务：

一、盯住福田正则，万一弹劾状的事被他知晓，后果嘛……大家肯定能猜到。

二、转告井伊直政，以松平忠吉病重为由，带他到江户城躲避。

三、毛利一族其实并不团结，让他尽量拉拢吉川广家、小早川秀秋。

家康这次是真急了，拍拍长政的肩膀，半带哭声的说道：“一切拜托长政公了”，长政点点头，让家康放心。

为防备佐竹军攻打江户，家康留本多正信、本多正纯父子担任秀忠的军师，到宇都宫驻守，自己则回江户守备。与此同时，三成也离开大坂，返回佐和山城，为出征尾张作准备。

小早川秀秋最近行事甚是诡秘，他没带兵参阵伊势，而是称病躲在居城不出来。宇喜多秀家、大谷吉继觉得他可疑，便试探着邀请他到佐和山城，可他还是没有赴约，这不由得让西军各大名纳闷起来。

初五日，东军各大名翻越箱根山，经东海道向关西挺进。西军进攻尾张的部队也开始东进，以毛利秀元、吉川广家、安国寺惠琼为首的毛利军为先阵，此时已抵达伊势境内。

初八日，三成将佐和山城交给父亲石田正继、哥哥石田正澄防守，自己则带领六千九百人西进。

家康对正则还是不放心，派本多忠胜前去参加西进大军，监视于他。因为田中吉政与三成乃幼时好友，家康又让忠胜密切注意吉政的一举一动。大战未至谋先动，真是一点不假。

第七十八回 将聚一堂论韬略 兵分两路取岐阜

八月初十，石田军经美浓的垂井，抵达大垣城(位于今岐阜县大垣市中心。城中泉眼众多，附近的金生山盛产大理石，当地也以大理石工艺品闻名)。城主伊藤盛正也加入了西军，并将此城献出，供军队休整，岐阜城城主织田秀信(即当年丰臣秀吉推举的织田氏继承人三法师)也表示支持石田三成。

面对西军的强大压力，黑田城城主一柳直盛、留守清洲城的津田繁元却誓死不降，三成决定派人前去游说，不得已的话也准备派兵攻打。三成的计划是以美浓为根据地，进攻尾张。

此时，前田利长已与丹羽重长开战，大谷吉继则从敦贺城出发，支援丹羽军。毛利秀元、安国寺惠琼等率领的七万毛利军从伊势出发，准备进攻安浓津城、松阪城和长岛。

八月十四，东军先阵约五万人马终于抵达清洲城，津田繁元终于松了一口气。清洲乃福岛正则的居城，虽然三成多次派人劝降，可正则是绝对不会把秀吉赐给他的城池交给死对头的。

在清洲的军议上，正则谈笑风生，发誓要砍下三成的脑袋。本多忠胜坐在一边，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从其言行中观察出点什么。当然，正则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对忠胜的举动丝毫没有察觉。

身居江户的德川家康却一点儿出兵的意思都没有，他的任务就是每天给众大名写密信，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大垣城的三成等人看到东军先阵多是秀吉一手提拔的大名，也不急于进攻，而是静观其变，看看清洲会上演什么好戏，双方由此相互对峙，展开拉锯。

当时在日本，俸禄在一万石以上的领主才称为大名。庆长五年(1600)时，全日本约有二百四十个大名。在骑兵部队中除了骑手外，还混杂着一些充当杂役的步兵。每个骑手都配备五名杂役，他们分别担任持枪、掌旗、拿盔、做饭、喂马的工作。军队行进过程中，他们还担负着带路、携带粮草、打理住宿的任务，这种杂役人数之多就不用说了。

一座城池根本容不下数万大军，杂役们只能露宿荒野，幸亏是夏季，若是在冬天那还不冻残废了。对于开战的时间，众大名皆心照不宣，除非不得已，一般会避开寒冷的冬季，当然也会避开秋收季节，以免颗粒无收。

在清洲呆了五天，正则实在坐不住了。他开始向众大名抱怨，为何家康迟迟不行动，为何将身为总大将的松平忠吉召回江户，是否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被西军屠杀才肯动身。井伊直政道：“忠吉身染重病，故而回江户休养”，正则露出轻蔑的表情，道：“莫非装病乎？”，直政大怒：“汝甚是无礼”。其他大名过来劝架，让正则耐心等待，称家康定会有安排。正则担心时间拖久了，会有人背叛投靠三成，那时西军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另一方面，五万人马在清洲白吃白喝，快把正则吃穷了。

言语间，难免有出口伤人的现象。正则口无遮拦，激怒了池田辉政，他仗着是家康的女婿，有恃无恐，与正则争执起来，甚至拔刀相向，最终被众人拉开。不但正则心存不满，很多大名也不愿­干­耗在城内，皆想痛痛快快厮杀一场。清洲城内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三成等人则在不远的大垣城看哈哈笑。

十九日，江户派来的使者村越直吉终于抵达清洲，他带来的口信却令东军诸将大跌眼镜：家康很不巧患了感冒，出兵西进的日期还要拖后。听到此处，众大名怒不可遏，各个大吼道：“莫非家康公弃吾等不管乎？”。直吉看到此处，心中暗喜，最终放出一句话：“公等若有效忠丰臣之心，尽可自行发起合战，届时主公必会率兵前来”，众人一听才明白，原来家康对他们还是不放心，还在怀疑他们的忠心呀。

正则反倒高兴起来，谓众人道：“吾等皆丰臣氏忠义之臣，还不快快发起合战，清除­奸­佞”。众人闻听，也摩拳擦掌，欲与西军决一死战，家康这招险棋果然奏效。

在大垣城的三成得到岐阜城送来的消息：东军侦察队出没于木曾川一带。敌人终于行动了，三成毫不怠慢，立刻请小西行长、岛津义弘于墨俣川布阵，待伊势方面的七万大军赶到，歼敌于岐阜、大垣之间。

木曾川将清洲、岐阜二城分于大河两侧，东军欲进攻岐阜，有两条路线：由清洲北面、木曾川上游的河田渡河，经对岸的米野再北进；另一条则由清洲西面、木曾川下游的尾越渡河，经竹鼻城，再折向北。

东军决定兵分两路进攻岐阜城，辉政想率军从河田渡河，让正则从尾越渡川。可从尾越进兵要绕一个大圈，头功还不让辉政抢走了？正则当然不肯，结果二人又吵了起来。本多忠胜以军师的身份结束了这场争吵，宣布了最终的作战部署：

上游攻击军(河田)：池田辉政、崛尾忠氏、浅野幸长、山内一丰、一柳直盛，兵力一万八千人

下游攻击军(尾越)：福岛正则、细川忠兴、加藤嘉明、黑田长政、藤堂高虎、京极高知、田中吉政，本多忠胜、井伊直政二人也从此地渡河，兵力三万人

正则心中甚是不悦，坚决反对，辉政也不肯低头。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忠胜又出来主持公道。正则提出另一个建议：让他从尾越渡河也行，但只有所部士兵全部渡过之后，上游攻击军才可以渡河。没办法，为了顾全大局，只得按照正则的意思办，最后约定以正则释放的信号弹为准，上游攻击军才开始渡河。

廿一日，四万八千大军兵分两路前往岐阜城。翌日凌晨五时，上游攻击军抵达河田，岐阜城的织田秀信慌忙带领三千人马驻扎在对岸，防备敌军渡河。下游攻击军也抵达尾越，竹鼻城的织田军见状则出城开到对岸防守。

两路东军真是摧枯拉朽，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织田军被上游攻击军杀散，残兵逃回岐阜城苦守；竹鼻城守军也退入城中，在下游攻击军的猛烈进攻下，竹鼻城于当天傍晚便陷落了。当年叱咤一时的织田军竟如此不堪一击，不得不让人想起一句古话：“进退盈缩，世之常道也”。

正则命人放信号弹通知上游攻击军，让他们开始渡河。可是，正则得到的回报是辉政等人早已击败织田军，并且正在渡河。他气得咬牙切齿，跑去找忠胜主持公道。

下游攻击军的其余大名也愤愤不平，痛恨辉政那厮违反军纪，拿他们当猴耍，甚是可恶。黑田长政­干­脆提议放弃进攻岐阜城，转而直攻大垣城，让辉政自己忙活去吧。藤堂高虎、田中吉政也同意长政之见，忠胜、直政经过商量，认为此计可行。于是乎，当天夜里，黑田、藤堂、田中三部开始向大垣城附近的墨俣川运动，正则等人则继续进攻岐阜城，要和辉政一争高低。

抵达墨俣川东岸的长政等人与西岸的岛津氏一千五百萨摩兵和两千石田军对峙，三成也离开大垣城，于泽渡村扎营。

却说岐阜城建于稻叶山上，曾是斋藤、织田两家的本城，坚固异常。上游攻击军在岐阜城下遭到顽强抵抗，但见城上火枪齐发，弹丸落如雨下，硝烟散处上游攻击军已倒下一大片。

辉政虽然心中郁闷，可当闻听正则等人率军抵达城下时，却拒绝按计划绕至岐阜城的后门进攻。为了和正则较劲，他仍坚持进攻前门。违反军令是要切腹自尽的，在山内一丰的一再劝说下，辉政很不情愿地作出让步，率军绕至后门。

廿三日，在前后夹击下，织田军终究不敌，岐阜城陷落。六千五百名守军非死既逃，秀信也被俘获，看在他是老主公织田信长嫡长孙的份上，被东军囚禁于加纳寺中。后来，他被流放于高野山，五年后过世。

攻下岐阜城，正则和辉政又争执起来。最后，在忠胜的裁定下，承认二人都是先锋，同等记录二人的战功。正则心中不平，可没办法，只好借坡下驴。

岐阜城的陷落对三成打击很大，他急忙派岛左近回大坂城，请毛利辉元火速进兵，务必将所有西军兵力集中于大垣城附近，以全歼东军先阵。此时，长政等人已开始组织人马于墨俣川上游的合渡川渡河，西岸的东军损失惨重，被讨杀三百余人，杉江勘兵卫也战死阵中。

三成见寡不敌众，决意撤回大垣城，待援军抵达后再作反击，岛津义弘却主张坚守墨俣川，不可让敌军轻易渡河。三成太过固执，不顾义弘反对，先自带兵退入大垣城，义弘骂道：“这厮甚是怯懦”。

第七十九回 真田诈降引秀忠 高次反水诱敌兵

相见何曾见，终朝恋此人。

无端空怅望，车去杳如尘。

—— 《古今集•恋歌卷一》

且说德川家康见合战已经开始，各路大名的立场也已经窥见一斑，于是派人前往宇都宫，命德川秀忠迅速出兵西进，会津之战交由结城秀康负责。

秀忠自从来到宇都宫，烦闷不已，眼睁睁看着别人建功立业，作为德川氏继承人的自己却无事可­干­，每天只能以下棋消磨时光，心中怎能平衡？闻听要出兵，他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立刻整顿兵马，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此番非立大功不可，非立大功不可……”

廿四日，秀忠率东军­精­锐、德川军主力三万八千人从宇都宫出发，经中山道,浩浩荡荡杀向关西。

东军先阵八万四千人在攻陷岐阜城后，为避免遭到伊势方向西军的攻击，绕过大垣城迂回转向西北，赤坂扎下大营。赤坂离大垣城仅八里，两军隔着杭濑川对峙。

在相持期间，东军先阵不仅储备了大量的军火，还攒了不少粮草，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目的是待秀忠带领的主力赶到，再发起总攻。同时，他们又派出小股部队在垂井、关原一带纵火，进行­骚­扰。

关原乃是通往关西及佐和山城的必经之路，石田三成认为东军有袭取佐和山城的意思，于是不顾众人反对，带着几名随从经山路奔向佐和山城防守。另外，他还想几次机会，到大坂走一趟，劝说丰臣秀赖亲征。岛津义弘、小西行长等人都把三成看作领头羊，他这么一走，大垣城群龙无首，把义弘等人气得够呛。

三成回到佐和山城后坐卧不安，目前有一条坏消息，还有一条好消息：坏消息是辉元一直待在大坂城，按兵不动，自称要等家康出马后才肯行动；好消息是伊势的安浓津、松坂两城已被毛利军先阵攻下，七万大军正赶往美浓，在支援大垣城的路上。

庆长五年(1600)九月初一，秋高气爽，农民们已经把地里的庄稼收割完了，正是展开大战的绝佳时机，家康终于开始行动了，率军三万从江户出发，挺兵西进。其实，家康所带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能打的也就六千左右，­精­锐都在秀忠麾下，当然这是秘密，不可为外人道也，呵呵。

秀忠率领的德川主力经上野的松井田，于初二日抵达信浓的小诸。他派真田信幸、本多忠胜嫡子本多忠政为使者，到附近的上田城，劝说真田昌幸、真田幸村父子投降，并趁机邀请他们参加东军。

翌日，二使在一处寺庙里与昌幸会面，昌幸当即表示愿意开城投降。信幸对父亲的爽快将信将疑，但得知消息的秀忠却非常高兴，面对如此豪华强大的阵容，小小真田不投降才怪呢！

在随后的两天里，争取到时间的昌幸、幸村父子在上田城内加紧战斗准备，秀忠见真田父子迟迟不开城，起了疑心，派使者入城催促。昌幸当即拒绝了劝降，并让使者转交回信。信中颇多挑衅之辞，秀忠不由得勃然大怒，决定攻打上田城。家臣青山忠成等提出反对意见：“昌幸足智多谋，不可小觑”，他们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迅速赶往大垣城参加合战，如果在上田城下形成持久战就麻烦了；榊原康政等则认为不论昌幸多厉害，以六千守军是无法抵挡三万八千大军的，应该惩戒一下这个傲慢的家伙。秀忠最后决定攻下上田城，为自己的初阵画上漂亮的一笔，而这正中乐昌幸的下怀。

初五日，上田城之战开始了。秀忠命真田信幸所部进攻城北的门石城。守将乃信幸之弟真田幸村，为避免兄弟相残，幸村放弃门石城，撤回上田城。信幸也以“为免门石城再落敌手”之名请求留守，得到秀忠的同意。

初六日，秀忠将大营推进至城外的染谷台，对上田城形成合围之势。谁知，探马来报，昌幸仅率四十余骑出城侦察。秀忠大喜，急忙领兵迎击。昌幸等人见敌兵出动，立刻向上田城方向撤退。昌幸等人走走停停，德川军于其后追了一阵，周围突然杀出少量真田伏兵。战未几合，这些伏兵便撒腿就逃，德川军欣喜不已，于后紧追不放。追至上田城附近的虚空藏山时，秀忠本阵突然遭到真田­精­锐伏兵的袭击，上田城头的火枪队也随之开火。德川军措不及防，乱作一团。

此时，幸村又率军从城内杀出，德川军遭受夹击，更是乱成一锅粥，全线崩溃，损失惨重。弃尸无数的德川军往后便撤，幸村咬紧牙关于后穷追不舍。杀至神川上游时，幸村见敌援军赶到，才退回城中。

初次交锋便被挫伤锐气，秀忠恼羞成怒，下令继续进攻。真田军此时却采用笼城战术，与敌人展开攻防。连攻数日，上田城依然屹立不动。本想一举攻陷城池，没想到竟成了持久战，秀忠真是越打越生气，越生气越想攻下上田城。

就这样，德川军主力参加合战的行程被一拖再拖，这也正是真田氏父子*秀忠的目的。

东军的作战部署因为秀忠的原因出现严重失误，而西军也是问题多多。小早川秀秋虽然同意参加西军，却躲在居城高宫装病。情不得已，三成带着大谷吉继赶到高宫，游说秀秋出兵。秀秋称病不见，派重臣平冈赖胜、稻叶正成接待三成等人。吉继称秀秋乃高台院外甥、丰臣秀吉养子，可以推举他当关白。如今的形势对西军非常有利，继安浓津、松坂陷落后，长岛也被攻陷，秀秋终于决定出兵，并约定了率兵进入大垣城的日期。三成别提多高兴了，只要秀秋出兵，辉元肯定也会随之有所行动。

可是令三成没想到的是，原本约定到佐和山城会合的京极高次及其三千人马却在出城不久后，又迂回的退入了居城大津城。真是人心叵测，高次这小子反水了，三成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高次碎尸万段。高次的背叛就是当初家康在大津城与之密谋的诡计：先同意支持三成，然后再在其背后捅上一刀。大津城离大坂和佐和山太近了，必须拔除这根钉子，免除后患，三成决定派兵攻取之。

高次知道周围皆是西军人马，大津城很难保全。初六日，他命人于城内纵火，焚烧街道，决意誓死守城，即使西军攻进来，得到的也是一片瓦砾。

初八日，从伊势赶来的七万大军终于抵达大垣城，城内满是士兵，就连附近的山谷也被塞满了。三成也从佐和山城赶回，西军诸将齐聚一堂，有说有笑，并在军议上作了如下部署：

大谷吉继布阵于关原西南的山中村，围攻大津城的任务交由毛利元康、毛利秀包、立花宗茂、筑紫广门，并率一万五千人马完成。

与此同时，家康经滨名湖，抵达远江的白须贺。西军虽集结于大垣城，但并没有立刻进攻赤坂，而是等着大津破城的消息。

再说上田城方面，昌幸率领真田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他趁敌军于城外割稻之机，派出两名巡察兵为饵引之来攻，结果德川军又落入圈套，损失惨重。本多正信为杀一儆百，将牧野康成押解至上野国监禁，其他的临阵脱逃者处以斩首之刑，还要治大久保忠邻之罪。忠邻家臣杉浦久胜不服，拔刀自尽。

初九日黄昏，天降瓢泼大雨，德川军小诸本阵辕门外哭喊声一片，那些临阵脱逃的武士被一个个砍去了脑袋。看到此景，忠邻气愤填膺，久胜之死对他更是严重的打击，从此他便与正信结下冤仇。

秀忠也于心不忍，但是正信是家康派来的军师，因此他也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看着武士们被斩。就在这时，从江户派来的使者狼狈不堪的来到小诸。原来，由于突然天降大雨，路途泥泞，河水暴涨，使者只得绕了一大圈才赶到秀忠阵中。秀忠展开家康的书信一看，立码傻了眼，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秀忠须于九月初十抵达美浓赤坂。

众将也目瞪口呆，初十日？明天不就是初十日吗？秀忠大呼上了昌幸的当。路途遥远，一天之内怎能到达？秀忠发疯似的大喊：“速速启程，速速启程”。德川军顶着暴雨，脚踩泥泞，推着时不时就陷在泥潭中的辎重粮车，艰难地翻山越岭，这哪像是­精­锐主力前去参战，简直就是残兵败将一路撤退。

十一日，家康抵达清洲城。当闻听秀忠被缠在上田城下，如今还未赶到时，气得直骂秀忠是个混蛋。形势对东军甚是不利：而赤坂的福岛正则等大名也等得不耐烦了，扬言只要家康抵达便发起进攻；没有秀忠麾下的德川主力，即使发起合战也没有胜算；可大津城已是朝不保夕，一旦失守，一万五千敌军就会汹涌而回，参加赤坂的大战。家康最终决定以“偶感风寒”之名暂时留在清洲。

大垣城中，三成看到敌军迟迟不动，心中大惑不解。可总要等东军先发起进攻才行，如果出城攻打赤坂，由守城变成野战，对西军来说就占不到便宜了，所以三成也按兵不动。

与东军不同的是，西军各大名很不团结，各怀心事：长束正家虽于城外山上布阵，却有退却之心；辉元赖在大坂不肯出头，其麾下的毛利军主力也无法调动；小早川秀秋犹抱琵琶半遮面，如今也未至大垣城报到。最令三成痛心的是，自己散尽所有家当，为之效忠的丰臣氏却不肯出一锭金一粒米，真是人心叵测、世事变幻。

却说大津城此时已成一片火海，西军不停地攻城，守军死伤惨重，枪声、喊杀声混作一团，京极军只剩本丸可守。还有口气的守城士兵被不断抬到天守阁中，侍女们被组织成医疗队，忙得不亦乐乎，就连高次的妻子阿初和姐姐松丸殿也亲自照顾伤员。

十二日，好消息传至大垣城，丹后的田边城被攻陷。细川幽斋真是老当益壮，竟将田边城坚守了六十天之久，最后由朝廷出面，才开城投降。因为幽斋乃著名的文化人，擅长和歌，­精­通《古今集》( 全称《古今和歌集》，日本平安时代初期，即十世纪初，由纪贯之、纪友则、壬生忠岑、凡河内躬恒共同选编而成。纪贯之是当时著名的和歌达人，其他参编者也是当时的代表人物。选入的和歌大多辞藻华丽，带有贵族韵味。它共二十卷，一千一百首和歌，而恋歌所占的成分非常大，约有五卷三百六十首。日本国歌《君之代》的歌词也出自此书)，朝廷不愿日本失去这样一个人才，所以才从中斡旋。知识就是力量，知识能救人不死啊！

翌日，德川军主力进入中山道木曾路，但山路狭窄，崎岖难行，大军被拉成长长的一条，像蜗牛一样向前爬着。虽然木曾路的景­色­美不胜收，秀忠却没心情欣赏，急得直跺脚。

十四日，秀秋终于抵达大垣城，三成大喜过望，让他代替辉元的位置布阵于松尾山。就在此时，三成得到消息，赤坂村的冈山上树起了家康的马印——金扇，难道家康到赤坂参加决战了？金扇的出现给西军众大名的震撼可真是不小……

第八十回 振士气巧胜杭濑川 避劣势佯攻佐和山

何物最不舍，四散凋红叶。

秋日惜别离，惟此伤情切。

—— 石田三成作于关原阵中

德川家康果然已抵达赤坂，并于冈山扎下大营，东军士气为之大振。相反的，西军诸大名因看到家康到阵而莫不惊慌失措。岛左近向石田三成提出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以小胜鼓舞己方士气。

九月十四，左近率五百人由池*口渡过杭濑川，宇喜多氏家臣明石全登、长船吉兵卫率兵八百紧随其后。东军见敌人开始行动，便组织兵力予以抵挡，中村氏家臣野一­色­赖母派火枪队一阵乱­射­。与敌军稍有接触，左近便领兵撤退，赖母引骑兵于后掩杀。左近等退过杭濑川后，东军仍紧追不放，随之渡河而来。

追至不远，身后的芦苇荡中火枪齐鸣，东军骑兵应声落马，西军伏兵迅即挺身杀出，左近也领兵返身杀回。赖母此时才知道上当，欲率队撤退，可为时已晚，前后遭受夹击，无路可逃，只得硬着头皮奋力抵抗。东军的有马氏所部见友军陷入苦战，急忙渡河支援，结果遭到宇喜多军的迎头痛击，被阻挡在河岸边，无法前进半步。结果，两支东军被讨杀约三十人，赖母死于乱军之中。史称这次战斗为“关原前哨战”，虽是小胜，却极大鼓舞了西军的士气。

祸不单行，更不利的消息传来，淀殿为保护二妹阿初，下令让困守大津城本丸的京极高次投降。高次知道苦守也无济于事，便让手下停止抵抗，尽数投降。妻子和姐姐在淀殿的保护下，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高次怕西军不会放过自己，便趁乱只身遣出大津城，逃入高野山躲避。

一旦围攻大津城的西军一万五千人马赶回大垣城，形势会对东军极为不利。兵法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双方实力相当，直接进攻大垣城显然没有什么好处，傻瓜才这么做；倘若放弃大垣城，继续西进，可能会腹背受敌，真是两难。家康思量良久，决定用计引诱西军出城。

大垣城内，左近提议趁夜偷袭家康本阵，经过西军诸大名的激烈讨论，最终被三成否决了 (记于《关原阵辑录》)。此时，东军士兵收拾行囊，向佐和山城方向运动的消息传来，三成一听就急了，立刻调遣部分兵力防守关原一带的道路，以图阻止东军。

当夜，大谷吉继来到松尾山小早川秀秋阵中，转交一份密约，内容如下：

一， 丰臣秀赖十五岁前，由秀秋担任关白。

二， 播磨国划归小早川氏管辖。

三， 赠秀秋重臣平冈赖胜、稻叶正成黄金各三百以表谢意，及十万石领地

这分明是在贿赂秀秋，秀秋点头道谢，表示满意。吉继又转交一份密令，让其仍旧布阵松尾山，西军要抢先一步占领关原，在那里与东军决战。秀秋的任务是看到信号后，由侧翼袭击敌军，秀秋领命称是。

西军主力于是夜离开大垣城，转进关原。家康得报，高兴得手舞足蹈，忍者散布的流言奏效了，敌人上当了，机会来了。当年，三方原合战中，武田信玄曾用此计诱家康出城打野战，结果让家康拉了一裤裆，家康算是吃一亏、长一智，把这招学­精­了。

关原(今岐阜县关原町一带)位于美浓国不破郡，由于此处设有“不破之关”，故而得名“关原”。它四外皆山，东为南宫山脉，西乃今须山系，南是铃鹿山脉，北为伊吹山系。关原为高原盆地，位于群山环抱之中，东西约八里，南北四里。关原盆地与外界连通的是中间的中山道，木曾路(德川秀忠所率的三万多德川军主力正在该路上冒雨蜗牛爬呢)由东到西，经近江，直通大坂和京都，北国街道和伊势街道分别由西北、东南穿入关原，一看便知此地乃咽喉要道、用武之地。

庆长五年(1600)九月十五凌晨一时，三成率领六千人马一路狂奔，最先抵达关原，保护老家佐和山城，能不急嘛！凌晨四时，西军各路如期抵达，总兵力八万有余(连同杂役十万余众)，在关原摆下一个庞大的鹤翼阵，其排兵布阵如下：

笹尾山麓(关原西北，北国街道附近)：石田三成六千人、岛津义弘一千五百人、小西行长四千人

山中村一带(石田军西南部)：大谷吉继四千一百人，户田重政及平冢为广一千五百人

南宫山(关原盆地以东)：毛利秀元、吉川广家、长束正家、安国寺惠琼、长宗我部盛亲，兵力三万有余

松尾山一带(关原盆地以西)：小早川秀秋一万五千人、胁坂安治一千人、小川祐忠两千人、朽木元纲六百人、赤座直保六百人

天满山(关原盆地以西)：宇喜多秀家一万七千人

凌晨五时，东军先阵福岛正则率军抵达关原。不久，东军各路也陆续赶至，总兵力七万五千人(连同杂役也十万余众)，其布阵如下：

天满山前(与宇喜多军对峙)：福岛正则六千人

福岛军北侧：田中吉政三千人、筒井定次两千八百人、加藤嘉明三千人、细川忠兴五千人、织田有乐四百五十人、吉田重胜一千人

丸山(又名烽烟场，位于细川军北面)：黑田长政五千四百人

福岛军侧后：京极高知三千人、藤堂高虎两千五百人、松平忠吉三千人、井伊直政三千六百人

藤堂军背后：本多忠胜五百人

游击部队：寺泽广高两千四百人(布于京极军背后)、金森长近一千一百人(布于织田军侧后)、生驹一正八百人(布于金森军南翼)

桃配山(关原盆地中心地带)：德川家康两万人

南宫山麓北部：池田辉政四千五百人、浅野幸长六千五百人、山内一丰两千人、有马丰氏 九百人

晨六时许，关原一带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在日本历史上，似乎每逢大战总会遇到这种天气，如第四次川中岛合战。浓雾使得双方皆不敢轻易出击，只得静静地等着，等待天空放晴。

笹尾山红叶开始凋零，三成无限感慨地作和歌一首，以红叶比喻风雨飘摇的丰臣氏，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场大战的结局。

午前七时，雾气开始消散。由于德川军主力迟迟不到，家康命松平忠吉务必抢在东军其他大名前发动进攻，抢到这个先功，以挽回点面子(在当时日本，首先发起对敌人的进攻，是无上光荣的)。

可如今，忠吉被福岛军挡于身后，如何是好呢？井伊直政给忠吉献策，让其如此这般，必能骗过福岛军，打响合战的第一枪。忠吉听后，连声称绝，遂率部向福岛军驻地前进。行不多远，便被正则家臣 可儿才藏 拦住去路。才藏道：“诸公何往？今日先阵乃吾家主公，其余人等一概不得通过”，直政道：“忠吉公初阵，欲亲观大战，以为日后研习之用”，才藏见来者乃德川家的公子，说的又在情在理，便爽快放行了。忠吉与直政相视一笑，纵马继续前进。

一场划分天下的“关原合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谁能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谁就可以……好处自然不必多说了。那么，胜利者到底是三成呢？还是家康呢？或者两败俱伤呢？战国末期最具戏剧­性­的大战上演了，请大家拭目以待……

第八十一回 会关原诸将争锋 遭狙击左近阵亡

且说松平忠吉与井伊直政穿过福岛正则的布防，来到阵前，迎面便是宇喜多秀家的军队。直政把手一挥，一队火枪手跑上前来，一阵齐­射­，宇喜多阵中数人中弹身亡。见偷袭得手，开战的第一枪已由德川军打响，忠吉与直政迅速率部消失于迷雾之中。

宇喜多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以为对面的福岛军开始进攻了，便组织火枪队还击。正则本来打算等雾完全消散了再动手，怎料火枪声不绝于耳，对面“砰砰”乱响，心想：“秀家小儿，竟敢偷袭吾军，让尔等见识见识某家的厉害”。此时，可儿才藏跑来报告，称直政率先开战了，正则大怒，先功让人抢了，怎能不怒？

午前八时，两颗冒着浓烟的信号弹冲天而起，东西两军几乎同时发出战斗讯号，关原合战这场大戏正式开唱，不知此地会添多少冤魂了。

只听得福岛、宇喜多两方枪声此起彼伏，这就是冷热兵器交汇时期的作战特点：先使用火枪尽量杀伤敌人，以减少­肉­搏中对手的数量。随着枪声的停止，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双方各持刀矛，彼此相向冲锋。两军犬牙交错，用五米左右的长矛互相扎刺，不时传出撕心裂腹的哭喊声。

不久，大谷吉继与藤堂高虎也交上手了，吉继、高虎都密切注视着战场的动向。高虎瞅准时机，挥动军配，阵中骑兵一拥而出，冲得大谷军步兵杀来。吉继此时重病缠身，无法骑马，坐于轿上指挥战斗。但见他挥动军配，大谷军骑兵跟着冲入战场，与敌方骑兵战作一团。两军你来我往，打了个旗鼓相当。就在这时，吉继隐约看见雾气中杀出一彪骑兵，正冲着战场而来。再定睛一看，他们背后皆Сhā着标有京极氏家纹的小旗，原来是京极高知的队伍。高知挥动长枪，几个回合便讨杀数名大谷军骑兵。

与此同时，黑田长政麾下士兵也开始进攻石田三成的本阵。因为石田军阵前设置了拒马栏，栏后站着严阵以待的火枪手，黑田军士兵不敢冒进，只是挺着长矛，小心翼翼的向前挪着。岛左近头戴火红战盔，盔顶镶立红­色­天冲，身着红漆圆形皮胴甲，外套淡黄阵羽织，犹如一团烈火。等敌人靠近后，左近一声令下，弹丸齐飞如雨，黑田军中丸者不在少数。趁火枪放完之时，黑田军发起冲锋，左近也指挥士兵一冲而出。

细川忠兴对三成恨之入骨，若不是三成下令在大坂城抓俘虏，自己的美女老婆也不会去见耶稣。他见敌人杀出拒马栏，急令弓箭手开弓放箭。石田军还未与对手交恶，就被如飞蝗般的流矢­射­倒一大片。刚开战，双方可说是打了个平手。白刃战开始了，黑田、石田两军士兵舞动长矛，你挑我刺，攻杀不断。忠兴立刻派出人马增援，与黑田军并肩作战。

石田军逐渐不支，败下阵来。拒马栏后的三成头戴金盔，盔额两侧长长的金片直指苍天，盔上附着的黑­色­熊毛垂于肩头，看那样子真如雄狮一般。三成见长政、忠兴二人合力来攻，怒火中烧，将太刀一挥，命炮手发­射­大筒。只听得阵地上炮声隆隆，黑田、细川两军顿时人仰马翻，胳膊、大腿满天都是，攻势被抑制住了。

岛津义弘与井伊直政虽然听到各自盟友开战的声音，但始终静观不动，两军一直对峙着，谁也不主动进攻。为了守备九州岛的领地，义弘只带了一千五百人，面对直政的赤备骑兵，不敢造次。另外，他加入西军也是为了赌一口气，主要是因为鸟居元忠对其不敬，他本人对家康并无反感。况且，此前三成固执己见，数次不听人劝，也令他非常失望和气恼。所以，种种原因都使他迟迟不肯动手。直政知道萨摩兵英勇善战，虽然人数不多，却能以一挡十，因此也未敢出击，配合直政的本多忠胜和松平忠吉同样按兵不动。当然了，关原阵中的德川军多是些羸弱之兵，这是直政采取观望、牵制战术的根本原因。

午前九时许，石田军与黑田、细川两军之战陷入胶着，双方互有伤亡。鏖战之际，黑田氏家臣后藤基次(就是在稷山之战中学张飞纵马扬尘的那位)与石田氏家臣大桥扫部斗在一处，战不几合，基次一枪便将扫部挑于马下。

三成、左近于乱阵中挥动手中武器，斩杀不少敌兵。突然，左近发现不远处出现几名火枪手，枪口已对准了主公三成。左近大吼一声，催马冲了过去。只听一声枪响，左近跌落马下。三成看见爱将中弹，急忙赶过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抱着左近的尸体，三成失声痛哭，这是为失去好参谋而哭，为失去好兄弟而哭。三成当时的心情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总之四个字：痛心疾首。

­射­杀左近的乃黑田氏家臣菅正利(侵朝战争中被明军毒箭­射­中面颊，化脓破相)和林吉六率领的火枪队，长政其实早有预谋，挑选武士以三成、左近为目标，欲利用火枪袭击二人。他让转投门下的原石田氏家臣描述左近的容貌，以供偷袭队辨认。

在南宫山，毛利秀元与安国寺惠琼急得哇哇的，原因何在？吉川广家布阵山下，挡住了他们进入战场的道路，可广家死活也不同意让开道路。惠琼派人告之广家：“倘若广家公不愿参战，可自行让开”。广家一听，气中斗牛，大怒道：“广家乃毛利先阵，何人胆敢抢夺此功，吾必与那厮决一死战。如今，池田辉政、浅野幸长等一万余人布于南宫山。于此地牵制之，亦是大功，何必亲入沙场？”。秀元、惠琼无奈，道路被阻，无法前行，二人心想：“三成公切莫怪罪于吾啊”。其实，广家早就暗通德川家康，他这一招够狠的，如此一来，毛利军形同虚设，根本没法参战，他还真是死心塌地给家康作内应呀！

午前十时许，宇喜多军发动总攻，骑兵如潮水般涌向战场。岛津军却仍和直政所部的德川军对峙着，此时三成遣使者向义弘求援。原来，由于个人恩怨，东军很多大名都把三成当作靶子，加藤嘉明、金森长近也率军来攻，石田军已逐渐不支。岛津丰久见使者说话时不下马，感觉此人甚时猖狂，随即大怒，欲拔刀斩之。使者吓得策马便跑，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功夫下马行礼。

浦生乡舍挥动采配，命大筒不断发­射­，黑田军骑兵被炸得满地打滚，即使这样也挡不住他们飞奔的铮铮铁蹄。石田军越战越弱，三成无奈，亲自骑马到岛津军阵中求援，义弘以要全力对付德川军为由拒绝增援。三成真是伤心不已，生死攸关之时，友军却各怀异心，唉！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啊。

松尾山上，小早川秀秋仍按兵不动，他密切注视着山下的一举一动。三成给他的条件可谓优厚，关白是人人皆想得到的职位；暗地里，家康也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倘若投靠东军，事成后领地面积可以翻一番，条件也还不错。虽然此前同意三成，加入了西军；虽然此前与家康定有密约，同意作内应，毕竟乱世之中任何承诺都是靠不住的，到底站在哪一边呢？秀秋紧锁眉头，举棋不定。长政派人跑上松尾山，请秀秋出兵，只要小早川军出动，大谷、宇喜多两家必定崩溃。可秀秋要相机而动，以时机尚未成熟为名婉言谢绝。

家康将本阵从桃配山移至关原盆地内，战场瞬息万变，雾气挡住了视线，怎能指挥战斗？来至山下，看到各军皆奋力杀敌，他心中高兴。家康像雷达一样用眼睛扫荡着战场，突然发现大谷军比较薄弱，便令作为游击队的寺泽广高配合藤堂、京极两军夹击大谷军。随后，他又命南宫山附近的山内一丰转进盆地，参加大战。背Сhā“伍”字旗的德川传令兵于东军各部间来往穿梭，下达家康发出的道道军令。

午前十一时许，笹尾山成了最激烈的争夺点，石田军成了众矢之的，田中吉政也率队配合盟友进攻三成。石田军异常顽强，击退敌军一波又一波进攻，可是敌兵还是像潮水一样不断涌来。小西行长与织田有乐、古田重胜交战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山内一丰、有马丰氏从南宫山赶来支援，受到三家合力攻击，小西军也陷入苦战。

天空中出现一颗颗拖着长尾巴的信号弹，既有西军的，也有东军的，它们都是用来催促小早川秀秋出兵的。三成等得不耐烦了，命人频发信号弹，让秀秋尽快加入战团。家康更是急得团团转，战事胶着，小早川军一万五千人马加入哪一方，哪一方就会获胜，这是毫无疑问的。

秀秋立于松尾山上，皱着眉头，看到山下的大战，双方互有伤亡，局势甚不明朗。看到天空中不断出现的信号，他犹豫不决，毕竟自己还太年轻，才十九岁，关键时刻该如何应对呢？万一站错了队，恐怕­性­命不保，真是愁煞人也！

小早川军士兵闲得无聊，一边吃着饭团和寿司，一边观赏着山下的激战，还真有点座山观虎斗的意思。突然，他们身边被炮弹炸开了花，锅也漏了，饭盆也瘪了，帐篷也塌了。原来，家康实在忍不住了，命人抱着大口径火枪，冲着松尾山就放。秀秋被这突如其来的炮轰震惊不小，可这让他作出了最后的决定。秀秋立刻命人传令，全军杀下山去，参加合战。

关原合战中具有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这也是压轴大戏，到底小早川军会加入哪一方呢？西军，还是东军？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小早川临阵里切 诸大名闻风倒戈

且说小早川军冲下松尾山，杀入战场。德川家康和石田三成都得到了这个消息，两人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小早川秀秋终于开始行动了，担心的是既然他这么长时间不出兵，一定是在犹豫徘徊，到底他会加入哪方呢？二人心中直打鼓。

家康和三成紧盯着小早川军的动向，看着看着，家康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小早川，好样的！”三成也一拍大腿，狠狠咬牙道：“小早川，叛徒！”

大谷吉继正指挥军队与藤堂、京极、寺泽三家鏖战，逐渐不支。突然，他看见薄雾中隐约杀出一大队人马，犹如一群黄蜂，直奔自己旗本而来。吉继因患麻风病，眼神不济，朦胧间只见那些士兵各个背Сhā绘有两把交叉镰刀家纹的小旗。“小早川！”大谷军中有人破口而出，吉继大惊，没想到一万五千小早川军背信投敌，向自己杀将过来。吉继怎能不惊，给秀秋当关白的机会都不能收买他，唉！岂非天意。吉继立即挥动军配，命后备队掉转防守方向，迎战小早川军。

小早川骑兵潮水般涌来，大谷军阵中火枪齐­射­，敌兵人仰马翻，可后面的骑兵又不断冲来，真是杀也杀不绝。火枪放完了，大谷军步兵挺着长矛，排成密林般的队伍，冲上前去。谁知，刚冲了一半，便被藤堂军火枪队­射­倒一大片，残部吓得纷纷后撤，再被小早川骑兵这么一突，大谷军立码陷入混乱之中。

三成见大谷军惨败，心中焦急万分，直骂秀秋是个混蛋。可是，小早川军不是唯一一支叛变的军队，朽木元纲、赤座直保、胁坂安治、小川祐忠，这些家伙(都布阵于小早川军附近)见风使舵，统统背叛了西军，总共四千人马 (日本称这种背叛为“里切”)。

三成看到此处，不由得黯然神伤，他万万想不到这些所谓的盟友竟是些反覆小人，他们所谓的誓言简直如同放屁一般。四千叛军迅速杀向大谷军侧翼的户田重政、平冢为广，户田、平冢两军仅有一千五百人，根本抵挡不住，被杀得溃不成军。

午后一时，石田军也开始溃败。蒲生乡舍死力挥动太刀，砍翻数敌，迎面遇见织田有乐。有乐乃织田信长之弟，与乡舍旧主蒲生氏乡皆为千利休高徒，交情甚厚。有乐道：“乡舍，汝大势已去，何不降吾？”，“恕在下万难从命！”乡舍言罢，舞刀与有乐斗在一处。织田军见主公有难，马上涌了过来，将乡舍团团包围。乡舍终因体力不支，身中数矛，惨死阵中。织田军士兵立刻拔出匕首，斩去乡舍首级，拿去邀功。

此时，大谷军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四散逃窜，弃尸无数。吉继于乱军中被家臣抬至一处草丛中躲避，他见大势已去，决意自尽。家臣极力劝阻，可吉继心意已决，反正自己早晚也会被麻风病折磨死，不如捐躯沙场，永留英名。吉继苦笑一声，道：“三成，地狱再见！”言毕切腹自尽，享年四十一岁。家臣汤浅五助为其介错，并按吉继临终吩咐，将首级掩埋于其指定之处。随后，五助只身杀向藤堂军，最后殁于阵中。

宇喜多军也开始撤退了，自内讧以来，宇喜多氏损失大量有力家臣，虽然人多势众，却早已势不如前。宇喜多军士兵恨不得肋生双翅，撒开两腿，拼命逃跑，很多跑得慢的皆成刀下之鬼。小西行长也抵挡不住东军攻势，率残部逃走。

看着西军各路人马逃窜的惨像，家康不禁喜形于­色­：今后的天下是我的啦。三成头发凌乱，失魂落魄，自己筹划多时的大计，竟如空中楼阁，如此不堪一击。他拔出肋差(用于切腹的短刀)，准备自尽。家臣慌忙劝阻，让他退守佐和山城，以图再举。三成转念一想：如此轻生，丰臣天下岂不尽落老贼之手，太便宜他了。于是，三成带着仅剩的几名家臣，纵马向佐和山方向逃去。

毛利秀元、长束正家、安国寺惠琼和长宗我部盛亲见势不妙，未开一枪就率部逃下南宫山，被池田辉政、浅野幸长追着ρi股赶。

关原合战已近收官，西军全线崩溃。可萨摩兵自始至终未开一弓、未放一弹，一直与对面的德川军对峙。四面已尽是敌人，逃也逃不掉了，即使能够逃走，也太有辱门风。岛津义弘决定率兵直捣家康旗本，拼他个鱼死网破，你早­干­什么去了？！

家康正激动得不知所以，突然探马来报：“岛津义弘率军杀来，矛头直指主公旗本”，家康吓了一跳。幸亏井伊直政、本多忠胜率军阻击，才免得家康拉一裤裆。岛津军摆出矢锋阵，虽仅有一千五百人，却杀得敌兵不断后退，直切入德川阵中。义弘见敌势稍挫，趁机指挥全军迅速后撤。

为掩护叔叔撤退，岛津丰久自愿担任殿后。他于鸟头坂一带虚张义弘旗印，率孤军冲入潮水般的追兵阵中。直政正抡枪杀来，不料对面飞来一弹，正中其左腿，他“哎呀”一声栽落马下。松平忠吉也被萨摩火枪手击中肩头，掉下马去。

丰久见敌军两名主将负伤，不禁哈哈大笑，所部人马的士气也为之一振。可没多久，丰久所部便被福岛、井伊两军包围，最终他身中数矛，壮烈而亡。义弘军师 长寿院盛淳 身披义弘盔甲，诱敌来攻，仅率十余骑便挡住了追兵的疯狂追击，连续三次退敌。毕竟敌势强大，盛淳终因寡不敌众，死于乱军之中，义弘则趁机逃出生天。

午后二时，经过六小时的殊死搏杀，东军以压倒­性­优势取得关原合战的辉煌胜利。关原一带尸横遍野，约六千至八千人在这次大战中丧生。西军战死大名的头颅被纷纷割下，成为东军炫耀武功的战利品。为笼络人心，家康命人将这些脑袋埋于关原，建冢以示哀悼。

午后五时，东军召开表彰大会，家康作了­精­彩演说，除了表扬众将英勇杀敌外，还安排了下一步作战计划：

一，进攻大坂城，解救被困人质。有点收买人心的意思，家康的真正目的嘛，当然是夺回对丰臣氏的控制权。

二，进攻佐和山城，捣毁三成老窝。同时搜索关原周围的山系，活捉三成，死的也行。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夜下起大雨，关原盆地和附近山上传出恶狼的吼声，战死士兵的尸首被它们撕咬着，挒撤着，惨不忍睹。附近的村民也偷偷摸上山来，从尸体上剥下衣服，拿走武器。他们都是被战乱逼得走投无路，才敢斗胆闯入这阿鼻地狱。

九月十六，以小早川秀秋为首的西军“里切”大名从关原出发，进攻佐和山城，这些“里切”大名也想借此表明“弃暗投明”的诚意。

翌日，在一万多敌军围攻下，两千守军终于抵挡不住，佐和山城陷落。三成之妻也披挂上阵，苦守本丸，她舞动薙刀，砍翻数名敌兵。最后，她见大势已去，与石田正继先后自尽身亡，石田正澄也在恶战中被敌方火枪手狙杀。

三成在伊吹山上看到佐和山城起火，料想家人已经遇难，心中痛苦万分，眼泪禁不住洒落胸前。他决定暂且隐匿，以图再举。为保险起见，他遣散一同逃出的家臣，独自从伊吹山经草野谷，进入大谷山，藏身于伊香郡古桥村法华寺内。

同日，留守大垣城的九州大名相良赖房、秋月种长得知战败，慌了手脚，两人密谋一顿，于夜间起兵杀害了熊谷直盛(三成女婿)、垣见家纯、木村胜正，并将他们的首级献予东军，以示乞降。

十九日，毛利一族在大坂城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有的痛恨吉川广家“里切”，有的则要求死守大坂。辉元却毫不着急，因为广家作内应的条件是，家康必须保证毛利一族的人身安全和领土完整，家康也暗地答应了。立花宗茂不愿呆在大坂等死，气得拔腿便走，率军撤出大津城，回居城柳川城固守，京极高知趁机领兵进驻大津城。增田长盛、前田玄以也慌了神，请淀殿出面保他二人不死。淀殿开始就没参与，现在都打败了，谁还敢掺合！二人急忙释放人质，作点悔改的表现。

二十日，家康经近江八幡，抵达琵琶湖畔的草津(草津附近的矢桥一带是近江八景之一)。大锅牛德川秀忠终于冲出木曾路，率军爬至草津。家康一听秀忠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出来：仗都打完好几天了，你小子才来，不见！秀忠后悔不已，错不该贪图小利，中了真田昌幸之计，耽误了参加合战的行程，否则东军不会打得如此辛苦。他惭愧万分，欲切腹自尽，却被家臣拦住。本多正纯、榊原康政等纷纷替他求情，家康又气又无奈，只得绕了秀忠，毕竟他还是自己的继承人嘛。

在搜索落荒武士的行动中，逃入伊吹山的小西行长被竹中重门的部下抓获，安国寺惠琼逃至京都六条后，也被搜出并逮捕。很多西军将领就这样被“捉拿归案”，更有很多人落到村民手中，成了他们邀赏的礼品。由于法华寺周围经常出现鬼鬼祟祟的村民，三成被寺院和尚转移至一处山洞躲避……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十三回 风云儿血溅六条河 黑田军兵扫九州岛

筑摩芦间火，吾身随之散。

——《筑摩江》，石田三成绝命诗，不戒译

且说石田三成躲入高时村附近的一处洞|­茓­中，没过几天就被搜山的田中吉政部下抓获。三成与吉政自*好，被捕后也未受虐待，还在吉政家中修养了三日。在吉政护送下，三成被押往大津城，面见德川家康(家康已从草津的矢桥港乘船出发，抵达了大津城)。

此时，毛利辉元与家康经过几次交涉，确定毛利一族的人身安全和领土完整后，无限眷恋地放弃大坂城西之丸，率军返回领地。没了毛利氏这座大靠山，增田长盛、前田玄以感觉形势不妙，偷偷溜出大坂，返回各自领国去了。嗯，是应该逃走，光是扣押人质、造成细川忠兴老婆死亡一事，就够被乱刃分尸的。长束正家在逃回居城水口城后，自知­性­命难保，于府邸切腹自尽。

九月廿五，三成被五花大绑，押至大津城。东军诸将纷纷前来，观看“谋反者”的下场。三成不见小早川秀秋则已，一见真是火冲顶梁，二目几乎突出眶外，大骂道：“小早川秀秋，吾誓守忠义，诚心待尔，尔竟存异心，背信弃义，首鼠两端，甚是可杀。卑鄙小人，实乃武士之耻！尔却坐于那里，无动于衷，哪道不知天下有羞耻二字？关原数千亡魂定会化作厉鬼，向尔索命。”秀秋只是呆坐于折凳之上，一言不发，也不敢与三成对视，低着头就那么坐着。东军其他大名对秀秋也极为不屑，大家对叛徒的态度都是一致的。虽然西军中也有很多大名临阵里切，可出头的椽子先烂，大家都把矛头指向秀秋，让他一个人背了所有黑锅。

家康与三成会面，气氛还算融洽。三成请家康放过参与西军的大名，家康点头同意。三成请在坐大名一定要维护丰臣氏权威，福岛正则、池田辉政等立刻恼了，怒骂三成才是­奸­佞。三成并未生气，平和道：“是非功过，后世自有定论。”

翌日，家康率军返回阔别已久的大坂城西之丸。随后，他又到本丸觐见少主和淀殿，淀殿表扬了东军“清君侧”的功绩，并进行封赏。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三十日，石田三成、安国寺惠琼、小西行长被冠以反贼的罪名，押到大坂、堺等地方游行示众。途中，三成有些口渴，请押送的吉政给点水喝。吉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但他扭头看见附近的柿子树，道：“三成公，可否以柿止渴？”三成摇摇头道：“新摘柿子有损身体。”旁边的士兵皆掩口嗤笑，三成也回过神来，笑道：“呵呵，吾忘记自己乃即将离世之人。”三成、吉政及士兵们一起大笑起来。

庆长五年(1600)十月初一，三人被押赴六条河原刑场。三成缓缓伏下身子，断头台冰凉刺骨，太刀寒光闪闪，“嘿”一声大吼，一颗头颅翻滚而下，一腔热血喷洒在六条河里，鲜血随潺潺河水漂向远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三条桥头齐刷刷摆着四颗人头，石田三成、小西行长、安国寺惠琼(惠琼成了毛利一族的替死鬼)和长束正家的人头，家康要让世人看看反对者的下场，以儆效尤。三成享年四十一岁，遗体被圆鉴和尚葬于大德寺三玄院内，其嫡子石田重家逃入妙心寺出家，留得一命。

西军其他大名的下场也十分悲惨：增田长盛自知在劫难逃，主动交出大和国的居城，逃入高野山；长宗我部盛亲下落不明；宇喜多氏家臣更是传来消息，称宇喜多秀家自尽于伊吹山。

胜者为王败者寇，古今中外皆同一理，从此坊间流传开三成乃­奸­佞之徒的说法。到了江户时代中期，此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些奉迎当局的文人墨客著书立说，举出“策谋事件”、毒害蒲生氏乡等事件为佐证，将其描绘成无耻小人；以水淹忍城为例，称其为“战下手”；又以亲近淀殿为名，称其和女主人有一腿，少主丰臣秀赖乃他与淀殿私通所生等等(家康与高台院之间的关系也在民间被说成是暧昧关系，成为百姓茶余饭后偷偷谈论的笑资)。

讽刺的是，江户时代初期，恰恰是身为家康直系子孙的德川光国，对三成的评价却相当高，认为三成才是忠义的典范。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日本考古发现了关白丰臣秀次家臣 前野长康 所写的伪书《武功夜话》，其中的描述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文献大相径庭，在日本史学界又掀起不小波澜。至现代，对三成的评价仍分为两派，一派称其为­奸­臣，另一派则说其是忠臣。以司马辽太郎为首的日本当代作家将三成描写为忠诚、仁义、多智之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三成又以光辉形象出现在小说，甚至电影之中。是非功过，后世自有定论。

咱们只顾讲关原主战场，其实日本其他地方的战事也是异常激烈。这次战争时间虽然短暂，不过匆匆数月，却波及全国各大地区，俨然当年的应仁之乱，在下将分地区逐一道来。

北陆地区：前田利长为支援家康，率军二万五，于七月廿六从金泽城出发，进攻大圣寺城，城主山口宗永战死。随后，前田军进攻北之庄城，城主青木一矩急忙向大谷吉继求援。吉继一面率军从敦贺城出发，一面巧布流言，伪称由水路偷袭金泽城。利长不知是计，决定撤退。为避免丹羽长重于后追击，利长把军队分成七部，长连龙担任殿后，秘密后撤。

小松城乃前田军撤退的必经之地，八月初九，前田军正通过小松城以东的浅井畷山代桥，突然伏兵四起，丹羽军向长连龙所部发起偷袭。随后，长重也提援军杀来。原来，事有不密，撤退计划为长重所知。于是，他埋下伏兵，只等敌军入彀。小松城周围泥泞不堪，前田军势大，相互救援不利。丹羽军乃小股部队，便于游击，长连龙顿时陷入苦战。最后，山崎长德及时回援，击退了势小的丹羽军。此战，双方皆损失惨重。前田氏数名家臣阵亡，被讨杀者更在千人以上。

利长返回金泽城后方知中计，此时家康命其出兵美浓。利长之弟利政担心东军失败会导致家族灭亡，于是在能登举兵，加入西军，前田家由此产生内讧。大谷军已前往大垣城，长重自知无法独自与势大的前田军抗衡，便通过本多正信向家康表示愿意归降。最终，长重、利长互换人质，达成和解。

鸟丸城：素有“海盗大名”之称的九鬼嘉隆因支持三成加入西军，为协助毛利秀元、安国寺惠琼、长宗我部盛亲的伊势攻略，嘉隆离开居城鸟丸城，率军切断了安浓津城通往远江的水路。不料，其子九鬼守隆支持家康，趁机占领鸟丸城。九月十三，守隆先发制人，向父亲主动展开进攻。但嘉隆在堀内氏善的增援下，击溃守隆。不久，关原战败的消息传来，嘉隆见大势已去，逃至丰后。家康嘉奖守隆之功，决定放嘉隆一马。可赦书传至之时，嘉隆已自尽身亡，时年五十九岁。

田边城：小野木重次闻听关原之败，退回居城福知山城。细川忠兴趁机夺回田边城，并包围福知山城。十一月十六，重次在拒绝西军的劝降后，自尽身亡。

四国岛：加藤嘉明响应家康，亲自出征会津。毛利氏家臣村上武吉趁机进攻嘉明居城松前城，并由其子村上元吉担任总大将。进军途中，百姓纷纷指责嘉明乱施苛政，元吉大喜，心想：“顺应民心之师岂有不胜之理？”岂料，守将佃十成足智多谋，趁夜于刈屋口袭击村上水军，元吉及家臣曾根高房战死。得知关原战败后，村上水军撤回本领。武吉晚年丧子，悲痛欲绝，三年后死于大岛和田，享年七十二岁。

九州岛：由于岛上大部分大名带兵出征会津，导致兵源匮乏。留守中津城的黑田孝高决定以重金招募浪人，充当武士。此招一出，应者甚多，孝高一下便聚集了相当兵力，号称九千。丰臣秀吉死后，因石田三成等人劝说，大友吉统获得赦免，恢复大名身份。此次，他参加西军，以图重振大友氏，九州岛上的恶战便在黑田、大友两家展开。

九月初九，孝高率领三千人马由中津城南下。翌日，劝降丰后国高田城代 竹中重义，随即包围富来城，并派兵牵制安歧城，以防援敌。十二日，大友军攻击杵筑城，守将松井康之率军顽强抵抗，终于等到黑田军来援。迫于孝高威望，大友军不战而撤。十三日，黑田、大友两军于石垣原展开决战。大友氏名将吉弘统幸用计使黑田军陷入混乱，孝高不愧智将，很快识破敌计，并重整军势，于苦战后击败大友军。统幸与黑田氏猛将、昔日好友 井上之房 斗在一处，最后被之房讨杀。经此一战，自大友宗麟以来培养的大友氏家臣团几乎全部阵亡，下场真好似长筱合战中的甲斐武田氏。石垣原合战激烈异常，故而也被称作“九州之关原”。十五日，吉统投降。后来，吉统被流放常陆，五年后死于流放地，享年四十八岁。孝高又将晋州之战中使用的龟甲车搬了出来，小西行长之弟小西行景死守宇土城，兵败身亡。西军诸大名望风而降，丰前、丰后两国垂手而下。

十月二十，三成等人被斩之后，九州岛的战事仍未平息，锅岛直茂乃反覆之徒，他虽参加西军，但见友军频频失利，便转投东军。同时，他决定增援黑田军，并想攻下柳川城，戴罪立功。于是，直茂率军三万二，率先攻下久留米城，守将、小早川秀包家臣桂广繁投降。立花宗茂自撤出大津城后，回到居城柳川城，并领兵一万三千人固守。

十月廿五，锅岛、立花两军于江上八院一带展开大战，出阵的立花军只有一千三百余人，由家老小野镇幸指挥。立花军死守阵前的桥梁，使敌兵未能踏过大桥半步。直茂正在着急之时，一彪人马突然斜杀过来，锅岛军仓皇失措，近一半兵力被突袭而来的立花军击溃。迫于对手的实力，锅岛军未敢展开进一步攻势，立花军则因兵力有限，主动退回城内。此时再看大桥方向，尸首堆满桥头，河面上也尽是浮尸，随波漂流，潺潺河水早已被染成红­色­。因此，后世也称此桥为“地狱桥”。

不久，黑田孝高、加藤清正前来增援，与锅岛军联合围困柳川城。清正与宗茂交厚，在其劝说下，宗茂于卅一日开城投降，并加入东军。正当黑田、锅岛、立花、加藤联军准备进攻岛津氏领地时，岛津氏提出交涉。闻听九州岛战火未熄，家康于十一月十二命九州诸大名暂且罢兵，来年开春再议，这才缓了岛津氏之围。

第八十四回 勇庆次轻骑闯敌阵 诡家康­阴­谋分领土

长枪一横花飘零，松风追月伴我行。

无双人间世如梦，倾奇万世永留名。

—— 后世赞前田庆次的和歌

奥州地区：讲到此处，有一人不得不提，必须要说，他就是以奇装异行著称、倾奇者(意为“奇装异服之人”，特点是穿着华丽、言行浮夸，室町时代后期至江户时代初期的一种社会风潮)的代表­性­人物——前田庆次。他乃是泷川益氏(泷川一益之兄)之子，也人说是泷川一益之子。幼年时，他被过继给前田利久(前田利家之兄)为养子。庆次年轻时与京都各名门望族交往甚厚，学习了文学、音乐、茶道、乱舞、和歌、歌舞伎、太鼓等，又学习了弓马骑­射­，可谓文武全才。庆次喜着古怪服装，行事夸张，冬天穿汗溜，夏天穿皮裘，比青年时代的织田信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号称“战国第一倾奇者”、“无双之歌舞伎者”。他后来与直江兼续相遇，二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故而他出仕了上杉家。

自德川家康率军撤出会津，西进迎战石田三成后，伊达政宗颇感惊讶。他深深感到与最上义光独立面对上杉、佐竹两家，胜算不多。政宗见风使舵，连忙与上杉景胜和解。义光本想起兵攻打上杉氏的酒田城，不料被上杉军发觉，兼续决定先发制人。九月初一，上杉军突然封锁了义光居城山形城附近的道路。

九月初九，兼续率军两万四千人对最上军发起进攻，酒田城的三千上杉军也沿最上川挺进。上杉军所向披靡，很快长谷堂城便暴露在其矛锋之下。长谷堂城建于山丘之上，易守难攻，守将志村高治、鲑延秀纲誓死笼城，自十五日攻城以来，上杉军屡攻不克。

见敌军攻势甚猛，山形城、长谷堂城旦夕不保，义光大惊，急忙派嫡子最上义康向政宗求救。政宗颇为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袖手旁观，最后可能两边都不讨好。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起兵援助最上军。九月廿三，伊达军终于抵达长谷堂城外。廿九日，一场激战，上杉军受两面夹击，损失不小，上杉氏家臣上泉泰纲也殁于阵中。翌日，关原大捷的消息传来，伊达、最上联军士气大振。兼续见主战场失利，自己再打也于事无补，决定全军撤退。

十月初一，上杉军开始后撤，前田庆次率兵八百担任殿后，联军则趁机追杀。庆次手持宝枪“朱枪”，胯下宝马“松风”，奋力抵挡住了联军的疯狂追击。义光正杀得起劲，不知何处飞来一弹，将其所穿盔甲钻了个洞，多亏没被弹丸所伤，否则这把老骨头就扔这了。另有一说，兼续在联军步步进逼下陷入绝望，欲切腹自尽。庆次却毫不气馁，夜率十七骑闯入联军阵中，直捣义光本阵。义光见对面飞来一将，挺枪只奔自己而来，吓得他赶紧收兵撤退。战后兼续再数庆次的部下，十七骑毫发未损。

十月十四，兼续率军返回米泽城。会津战事结束，它是东北地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役之一，因此也被称为“东北之关原”，庆次也因此自称“天下第一将”、“枪法第一”。

却说关原合战后，德川家康论功行赏，借机削弱其他大名的领地，增加嫡系的知行。此次瓜分国土，八十八家大名被改易(作者注：没收领地)，四家大名被减封，没收领地合计六百三十二万石，增封、新封的大名一百零五家，真可谓大换血。因为奖罚众多，下面只列重点：

被没收领地的主要有：石田三成的近江佐和山城十九万石、大谷吉继的越前敦贺城五万石、小西行长的肥后宇土城二十万石、宇喜多秀家的备前冈山城五十七万石。长宗我部盛亲自关原败走后，本可向家康谢罪，不料他谋害胞兄津野亲忠之事败露，家康一怒之下将他的二十二万石领地没收充公。

丹羽长重、立花宗茂也被没收领地，贬为平民。后来，二人被重新启用，在大坂之战前恢复了大名身份，不过领地只有一万石，芝麻绿豆那么大。

朽木元纲、赤座直保和小川祐忠虽然及时地转投了东军，却仍未逃脱惩罚，领地被全部没收，只有胁坂安治保住了十三万石的领地。

被削减的主要有：因为村上武吉攻击四国岛的事情败露，毛利辉元受到处罚，由安艺广岛一百二十万石，减为周防、长门两国三十七万石；上杉景胜由奥州会津一百二十万石，减为出羽米泽城三十万石(作者注：翌年七月才宣判)；家康赞成佐竹义宣对朋友的忠心，没要他的命，将他由常陆水户城五十四万石，减为出羽秋田城二十万石。

在真田信幸劝说下，真田昌幸、真田幸村父子死中得活，被家康禁于纪伊的九度山。真田氏领地也因为信幸参加了东军的关系，幸得保留。真田氏的通字“幸”字取得真好啊，呵呵。

多出的六百三十二万石领地一部分被家康纳入直辖，成为日后江户幕府所谓的“天领”，另一部分则被分配给了东军各大名，获得土地最多的前十位有：

第一位，结城秀康，由下总结城十万一千石，移封至越前北之庄城六十七万石

第二位，松平忠吉，由武藏忍城十万石，移封至尾张清洲城、原福岛正则领地六十二万石

第三位，蒲生秀行，由下野宇都宫城十八万石，移封至奥州会津六十万石

第四位，池田辉政，由三河吉田城十五万两千石，移封至播磨姬路城五十二万石

第五位，前田利长，在加贺金泽城八十三万五千石基础上，扩大为一百一十九万五千石

第六位，黑田长政，由丰前中津城十八万石，移封至筑前福冈城五十二万三千石

第七位，最上义光，在出羽山形城二十四万石基础上，扩大为五十七万石

第八位，加藤清正，在肥前熊本城十九万五千石基础上，扩大为五十一万五千石

第九位，福岛正则，由尾张清州城二十万石，移封至安艺广岛四十九万八千石

第十位，田中吉政，由三河冈崎城十万石，移封至筑后柳川城三十二万五千石

德川氏谱代大名加封情况如下：

井伊直政：由上野高崎城十二万石，移封至近江佐和山城十八万石

奥平信昌：由上野小幡城三万石，移封至美浓加纳城十万石

鸟居元忠嫡子鸟居忠政：由下总矢作城四万石，移封至陆奥磐城十万石

其他大名加封情况如下：

细川忠兴：由丹波十八万石，移封至丰前小仓城三十九万石

浅野长政：由甲斐府中十八万石，移封至纪伊三十七万石

从上面可以看出，家康子嗣和女婿(作者注：即亲藩大名)获得的领地最多，谱代大名获得的则少得可怜，部分外样大名所获虽然比谱代大名多，却像被发配一样，地处西国、奥州、北陆等偏远地方，各个成了乡巴佬。德川氏领地一跃达到四百万石，并将东海道这块肥­肉­牢牢衔在嘴里，家中一万石以上的家臣就由四十家猛增至六十八家。后来，堺港和长崎等地方也落入家康手中，日本的重要经济收入来源被他控制了。这次领地分配使得由亲藩大名、谱代大名和外样大名三方势力组成的幕藩体制初具形态，为此后江户幕府二百六十余年的稳定政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却说淀殿虽未介入三成、家康之争，却也不愿看到家康获胜，她心里直打鼓，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呀。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小情郎大野治长终于随得胜之军回到了自己身边，二人又可以亲亲我我了。

虽然家康大获全胜，虽然关原合战中德川军几乎未流一滴血(作者注：实际是丰臣氏嫡系家臣互相残杀)，虽然他很想独霸天下，但是时机未到，他果断地继续拥立小娃娃丰臣秀赖，携少主以令诸侯。

自从丰臣秀次被逼自尽后，关白一职一直空缺，按丰臣秀吉遗言，秀赖成年后，由他继任此职。家康却暗地会晤公卿，说关白原由“五摄家”担任，不该由丰臣氏一家独占，要求朝廷从“五摄家”中推选下一任关白。

庆长五年(1600)年底，战乱终结，日本重新回到安定状态。朝廷忌惮家康威势，于腊月廿九下诏任命九条兼孝为关白。如此一来，丰臣氏又输一招，秀吉在九泉之下也只有­干­叹气的份儿了：“大势已去，吾丰臣家离倒台不远矣！”

出版公告

本书已经和一家出版公司签订合同，正在整理修改书稿。

本书正文90章，另加一章尾声，共91章。

整理书稿主要包括以下几部分：

1、修改原稿中的错别字和写作错误，添加了对主要人物的历史评价。

2、增加了一些新内容，将一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原文作了些修改。

3、除了正文外，准备加“基本知识”一章，对一些日本当时的社会制度、姓氏习惯、阵法、官位、部分重要地点作较详细的介绍。

4、添加附录，包括：战国时代国名、郡名、石高一览表，武将名号一览表，足利、毛利家系图，官职一览表，战国时代剑术流派传承图，等等

5、书中添加了大量图片，包括：家纹、人物头像、战略地图、风景图片等等

希望各位能从书中找到自己想了解的内容，在下水平有限，书中表述不清、言语粗糙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感谢各位读者提出的宝贵意见。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正式出版公告

本书书名改为《日本战国物语》

作者： 孙琳 、不戒

策划：亨通堂文化传播公司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估计在2009年6月上市

本书分上下两册，封面在下看过了，制作的相当不错。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