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仁断定出,这的确是他可以脱身的上佳机会,而且是老天爷所赐,厉仁虽然也有些纨绔习性,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而且生死攸关,他的勇气自然也比平时增添了百倍,咬咬牙,厉仁冒着劈头盖脸的雨水冲进了沉沉黑夜中,当然,他也没忘记将机关复原,暗室里,毕竟是父亲多年积攒下的财富,只要不被人发现,说不准哪一天自己重振厉家门楣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呢?
厉仁在黑暗中,完全凭借自己对厉府的熟悉度,轻而易举摸到了侧门,厉府的小侧门以前是供杂役们出入使用的,白天的时候,厉津告诉厉仁厉府已被娄训的爪牙团团围住,自然也包括小侧门,所以厉仁不敢大意,他躲在墙根处,故意朝墙外胡乱扔了几颗石子儿,石子儿的落地声被雨声所掩盖,显得沉闷且微弱,但是除此之外,墙外并无其他动静,厉仁放了心,攀上高墙,飞身跃出厉府。
厉仁浑身透湿的在大雨中狂奔了好一阵,直到确信自己没有被人跟上后,方才缓了缓脚步,正好街边有一处没来得及收的凉棚,厉仁赶紧躲进去避一避,深秋的晚上被暴雨淋湿,先前忙着逃命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此时停下来,再被冷风嗖嗖的吹,厉仁浑身都只打哆嗦。
举目四望,厉仁勉强辨识出自己的方位,然而偌大个京城,昔日的狐朋狗友虽然不少,此时此刻,却竟也想不出一个可以投靠之地。
要不然去哪家小酒馆打尖一晚,熬到天明?厉仁这么想着,浑身上下一摸,心道坏事了,原来他被娄训的手下趁夜掳走到荒郊野外的一个草棚中,不仅被蒙上了双眼,捆绑了手脚,身上所有的物件还都被他们搜了个遍,当时厉仁还并不知道对方要找的是虎符,只当遇上了打家劫舍的强贼,便叫他们拿了钱财放他走人,岂知他不说还好,一说对方干脆就把他身上携带的银两银票,甚至包括他的玉佩玉板等物,全都抢了个干干净净,分文不剩。
而刚回到厉府便被父亲送进地道暗室,厉仁根本没想起来自己除了一身污脏的衣袍,已经一无所有,否则,哪怕拿一件暗室里的金蟾蜍去典当,也总可以换得不少银两吧,厉仁懊丧之极,厉府是回不去了,现在可怎么办?
四面漏风漏雨的凉棚让厉仁苦不堪言,他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踏入雨中,另寻栖身之所,没法住店,没有吃的,这是厉仁一生之中从未遇到的困境,他已无法想象该如何撑下去,该往何处去。
这天夜里,厉仁东躲西藏,终因体力不支,倒在一个桥洞下,挣扎着爬进桥洞内,厉仁惊喜的发现,这里竟是最好的栖身之所,至少可以免受风雨的侵蚀,不过等他稍稍适应黑暗,便看清楚他并不是这桥洞里的唯一栖身者。
厉仁很快明白过来,死死盯着他的四五双目光,都是来自自己平日最嫌恶的人,要饭乞讨的流民,没想到自己也有沦落至此的一天,厉仁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大概他现在的模样跟要饭的也没什么区别,洞内的几个人虽然满怀敌意,倒也没有为难他。
厉仁靠在洞口边,将湿漉漉的身子蜷成一团,尽量保存身体残余的热气,可又湿又冷的衣袍却立时使他坐的地方成了一滩水洼,厉仁感觉到水迹的慢慢扩大,本来很想挪一个地方,无奈他已经没有体力再和人起争端了,哪怕对方只是些手无寸铁的叫花子,所以除了忍熬,他实在也并无其他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太倦,坐在冰冷的水洼中,厉仁还是睡了过去,睡梦中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恍恍惚惚,又似乎有人从他身边来来往往的经过,厉仁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眼皮却像铅一般沉重,不仅是眼皮,头也跟冬瓜似的沉得肩膀快扛不住,而且整个身子酸痛难忍,痛到每一根骨头,甚至是骨髓缝里。
接着,又似乎有人在用力摇晃他,厉仁混混噩噩,勉强将眼睛撑开了一丝缝隙,刺目的白光让他有种流泪的感觉,原来外面竟然已大亮,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且肮脏的面孔,“你生病了?”厉仁听见那人说。
“我没病,别管我!”厉仁张了张嘴,却任何声音也没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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