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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常于2007-10-20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壹)

太莽山,雪玉昆仑山极南,为四季南来暖风吹拂终年灵气不散,万物呈春,花香满径。唯有山高奇险,风力不顾之处方显北国风光,玉雪照映,银花漫坡,端地是冰国万相,恍如灵山仙境。且随山势陡峭几致一坡一景,自下而上四季分明,翠鸟异兽往还其间,论人间奇秀也不过如此。

时至红日高升却见天外浮来祥云一朵,只红的怪异,及至到了山前细打量竟是如女儿家涂妆用的胭脂一般颜­色­。待烟霞散尽,陡然显出两位娇俏艳丽的女子。二人都是一般的绫衣长裙,虽是人比花娇,但一身上下却少有珠玉首饰只两耳上缀了四只珠花,项前多了一片由水晶绳穿系的金叶子。再看二人眉眼间乍看妩媚横生,但细观腰项挺拔,通身上下如有流玉霞光,竟是玄门正宗教下。且两人俱是一脸的喜态,待云雾散尽,见满眼百春光,便起身往山间四朝野游走,兴致甚浓。

可二人才刚举步不久,就闻其中一着青衣的女子笑骂同伴道:“你这丫头,师傅要你辰时到山下等候,现在午时都过了一刻了,你还敢在这里放野,看过会儿见了师傅怎么交待!”

另一着蓝衣的女孩也回骂道:“就你会说,要不是你胆子小,非要用胭脂云赶路,我们早就到了太莽了!”

青衣女笑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我没有向师傅说你四处撒野,你倒编排起我的不是了,你我功力尚浅剑术未能大造,这胭脂云又能乘御又能护身,是师傅师叔临行前多番交待你我要随时伴身的。咱俩两日前动身,本刻早一天就到,要不是你非要在中途捉什么穿云兽也不会耽误到这个时候才到太莽,结果灵兽没到手,还害得我也陪你担不是,待会儿见了师傅可别指望我帮你徇私!”

蓝衣女倒似有持无恐,只回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咱师傅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知道滇南一地真的有穿云兽只怕自己还要去一遭呢!待会我见了他老人家只说路上为此事耽搁,师傅他一高兴不但不为责怪,反还能得一两句夸赞呢!我只恨我剑光太弱连个披毛的野兽也不擒不到,更恨猴子可恶,早知当地有此异兽也不先知会我二人一声,不然行前你我有多些准备也不至于空受了一夜的雨露还白忙了一场!却还要做好人直到你我起身才说,害我和你耽误了这许多时辰。”

青衣女听了冷笑道:“哼,你别忘了,这次夏师叔也许诺要来,你可仔细着点,这事夏师叔不知道还好,但被她知晓了,可有你知道怕的时候!”

蓝衣听得同伴这般说话才有些心急,当下连忙换了脸­色­道:“好姐姐,你可别吓我!你也知道我是最胆小的,经不得吓,到时师傅问起你可多帮我遮掩着些,再说当初我提议猎兽的时候,也没见你阻拦,到的山下却又来这一套,提起来你还是我师姐,大家又是自小的姐妹不比平常,怎么也不照看我一点!”

青衣女见她服低又乐道:“你还算胆小啊!众多姐妹里就你一人­性­情最顽劣,若不是搬出夏师叔来,你还不上了房一般的野!何况这太莽山上藏了上千怨鬼,虽还未到时辰发作,但你我到了此地终是要小心些才是,平日价都见从弟子们山外行走风光,别到了我二人初次出山便落了架,我这是为你好,在外历练总是稳重小心些为上!”

蓝衣女被女伴教训,心里明白,口上却不愿服人,又辩道:“这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说起来大师姐和六师妹都已常年在外行走却从未逢一败,师门下赚得好大的风光,你我论起来还是二师姐三师妹,怎么倒反得入山七年上才得第一次允准结伴下山,更可恨连七师妹那般小的年纪也都得下山云游两年了,且还处处行善修了无数外功。这一次你我下山要不能一将小小的穿云兽捉了献给师上,也显得你我太不济了!”

青衣女见师妹还在争强好胜,便又刺讽她道:“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六师妹’这三个字你也叫的出口!那不过是师叔为人谦和,硬命了人家尊你一声三师姐,你倒真坐大起来了。这三年来香龙妹子功行日进千里,怕就是大师姐也已比她不上,老七虽然年小但却是身具异赋,一年功夫抵得上你我二人十年苦修。你也不看看你脖子上还挂了五师妹的护身宝物,才出了师门一会功夫你便当真自己是当世剑客来了!”

蓝衣女一番说教把个师妹臊的青一阵红一阵,只是自家姐妹说的实是句句在理令她不能反驳,直寻思半天也没个错漏处。一时情急倒翻了脸争闹道:“和你个傻丫头真的是没处说合,怎说你我二人也是一同进身的姐妹,虽说大家姐妹交好,但你我情份与别人又重一层,遇事不替我分忧,反倒乐见得讥笑我!真气死我了!”

青衣女见状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那一声二师姐叫的心不甘情不愿,万幸我比你大着几天,若让你这小蹄子做了我的师姐还不知道你整天怎么祸害擎带着我为非作歹呢!”

二女自幼孤苦为父母卖入豪门为奴,十多年情份直比亲姐妹还要亲近三分,且­性­子相近都是大胆好事的,青衣女虽说处处教训自己这位师妹守正,但其中倒有七分是在与她作耍。一时被师妹气上头来回骂她,却也一些不恼,此时两人将事说破,倒又都乐了起来。这太莽山真是人间奇秀,待二女争闹够了却又饱览起山间景­色­,静候其师显身。

可时隔好久也不见乃师的踪迹,二人这才有些着慌,要知两人的师傅虽是近来道法日益高强,但终不改平日里心细胆小的­性­情,遇事周详,安排妥当,论理怎样也不该到这个时候还不现身,正在二女心焦处,却听得山峰上奔雷也似的声巨响,二女这才大惊失­色­,再不敢做耽搁,立时祭起胭脂云往峰顶飞去。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贰)

其中做师姐的女子较持重些,因守着长辈教训不敢贸然行事,为谨慎计手掐法诀将个身外红云运动的如一团火光一般,强运宝光将自己与师妹避护。可其师妹却是胆大心焦,见师姐将云头速度放慢心甚不乐,一面将云光提速,一面却又口吐真言祭动胸前仙叶,瞬时一波金光涌现将自己与师姐护住,同时红光一闪,胭脂云作了奔马也似往峰顶冲去,她虽焦不燥两下准备,到底不是个不谨慎的。

可就便如此二女还是到的晚了些,人在中途,就听得又是一阵雷爆,原是银雕玉砌一般的峰头即时炸出一个数十丈方圆的深­茓­,因是太莽山山头四季奇寒又得地气之灵秀,这山上的积雪当真如珠玉般的晶莹,当时为巨爆炸得浮空四散,虽是雷声犹在耳畔,可眼前则是美伦美幻,漫天飞雪似晶砂一般映得四野一片银光,再为日光一映竟生出七彩,一时间落英缤纷,灵幻堂皇,确是人间奇境,叫人看了丢不开眼去。

正在二女为眼前景致叹服之际,就听到身旁雪堆中一老声高喊道:“两个不尊师长的臭丫头,只顾看眼前的景­色­却不顾我老人家的死活!早知你两个这般心­性­,就是等你两个日后成了老太太也绝不得容你二人下山!”

二女闻声花容失­色­,张惶无计,四野探寻,就见身后十丈远近一老道人正跌足坐在雪堆里,本是五柳长须,高冠阔服,风度翩翩的老全真此刻却是衣扣也松了,顶冠也歪了,长须更被雪水浇打的粘在了一处,乱糟糟活似个落难的老乞丐。最要紧衣袖领口缝隙里都是白雪,这太莽山终年不化积雪不比寻常,落在道人脖梗袖笼里却是说不出的寒气侵人,纵是老道人一甲子修行也不能禁,只一起身便似个田­鸡­一般的在原地乱蹦,一心想着快些将雪水掸出。

两个徒儿见了师尊一副尴尬模样,忍俊不禁只掩着嘴儿作笑,虽说如此但两人伶俐,一面含笑却赶紧一面将上前为其师拂掸身上白雪。到底女儿家心思细密,兼着十指纤纤,两个多般玲珑的女徒儿稍一施整便将老道人一身上下归落个­干­净。整衣扶冠自是更不必说,老道人一共收了五个千娇百媚的女弟子,若说容貌眼前这两个还是五人中的末位,但因入门年久平日侍候其师又最殷勤,反为老道人最钟爱,一时上女弟子逞动着灵牙利口一番吁寒问暖,倒把乃师一番激气早不知抛到哪儿去了。

见师尊气平,蓝衣女却又勾动着老道:“师傅,您老人家先时都到哪儿去了?却让我和惜霞姐姐一番好找!”

果然闻言道人又吹动胡须道:“你这丫头还敢来问我!说好辰时在山下相候,为师我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还不见来,这山中雪魅和妖魂再无多少时辰便要破禁出笼,总是先下手为强,欲先布置妥当些,少了你二人只得为我师来做些琐碎事,不想……。”老道人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不想怎么了,师傅?您倒是快说啊!”蓝衫女知其师定是出了些岔子,丢了人,却为生­性­刁顽一心在旁凑趣道。

她师姐惜霞在旁见她还在由心和师傅玩笑连忙训斥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口,师傅才刚将气喘匀了你便鼓嗓你那张嘴。”说着又连忙回身与乃师尊声道:“师傅您老人家别听措霞胡闹,我和她为来时于滇南野山中寻得一只穿云兽,一时想那灵兽一对铁爪一双慧眼极擅穿山寻宝,是故斗胆耽搁了一阵子有心想要擒它来献于师傅,未想这东西­精­滑的紧,惜霞和妹子守了它一夜最后还是让它跑了,又为此延误了师傅会期,真真该死,还请师尊责罚!”

老道浮云子平日贪小好占便宜,有闻有最擅挖掘宝藏的穿云兽在滇南心里当然是急于驯化为己用。一时闻异兽起了贪念,倒将方才些些小事放下,白眉抖处已是换了一副笑脸,只是身上才刚为寒雪浸过,冷冷的还有些不舒服,当时仍旧笑骂道:“你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就想着去捉穿云兽,当真胆大妄为,这妖兽不比寻常灵物,修行年深的犹擅知过去未来,几是如九尾仙狐一般的灵异,这次只是白跑一趟还算你两个造化,要是栽了跟头或是受点伤才叫你这小丫头有知道哭的时候呢!”说话时手指着徒儿措霞,还在为这小妮子和自己先前玩笑生气,只是心里小九九正在盘算,眉眼也开了早没了先时的火气。

措霞撇了嘴娇声道:“师傅您教训的自然是,只是我和师姐初次下山,怎说也该给您老人家添些脸面,每常看到大师姐灵龙妹子山外游行归来时都是满载而归,此次出山怎也不能说空手而归,满想沿途上寻一只异兽孝敬您老,谁知却和师姐弄了个没脸面,只可恨超尘那猴子在我们临行前才将此事相告,故意卖弄人情,不然行前多和师叔们借一两件宝物也不至于我和师姐无功而返!”

浮云子见徒儿嗔怒,喜她说话用度都替自己周详,如此却反告慰她道:“此事倒行超尘无关,它好心收指教你也是好意,何况这猴子这几年来本领造化越大,行事都有分寸,许是为自己也是个披毛的畜牲不欲自己出手,要仗你二人得力。”说话时分,老道人又略一沉吟道:“还有这事你二人可仔细着点儿,入云最不喜欢这类勾当,切勿告于他,红莲和百草两人也是出身灵异,此事说了也只得碰软钉子,倒是石家姐妹有些意思,尤其手下那对鹦哥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总之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最好,要是能说动艳娘……。”

老道人自说自话间忽然想起自家还有要紧事,再看天­色­心中连道不好,忙换了脸­色­,自长袖中一连取出数十把­精­致细巧的火焰焰的三角旗幡付于两位女弟子,命二人各依了预先布置将旗阵埋置。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参)

两位女徒儿见其师几句话功夫便将穿云兽牢记心间,至于自己延迟有违师命一事浑忘了个­干­净,当下只掩了嘴笑着飞身四下布置,再不提及。

只是时光易渡,不过盏茶功夫,还未得两位女弟将所有旗幡预置,便见远处六七道剑光飞纵声势夺人的径望雪山飞来。

浮云子行事小心谨慎,此番前来除妖虽是造福苍生,却也有他自己一点私心,见来了剑客暂时不知是敌是友,总是心上不由惶恐,再打量剑光纯正知来的多是正教门下,就有一两道有些驳杂的,也并未带得邪气,当下惊惧之心不由脱了几分,可旋即却又皱了眉头,只为与正教门人打交到不比邪派一流可大打出手,一时处置不周对方杂七杂八的扯出许多老祖师傅的来反更惹人头痛。

可对方并不等浮云子这边厢从容准备已是按落了云头,因是老远看出有别派门人也来太莽山寻宝,心上和浮云子打的一般主意,只是仗着人多却是径直走了过来。

老道爷这两年得了天书指教与原先《内景元宗》的­精­义,一身道法与数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且道人一甲子阳身修持,又是个天­性­不近女­色­的­性­情,数年之间功行到了,一身玄门功夫倒是同门众人中最长进的,不然以他的胆量也不敢到外间行走。

正寻思间众人已然走到浮云子身前,当先两个,一个是位一身清气的老全真,另一位则是个方面大耳的老叟身后还随了三名少年与一个着不青不黄道袍的小道童,四人中单他一人有些邪气,人也是立在三人一旁仿佛故意显示自己并不与众人做一路。

浮云子擅与人交接,又会打机锋,见众人进前,忙上前一步揖首道:“小道二云观浮云子,兴游此间,不想得幸能与众位仙长偶遇,当真有幸有幸!就不知六位仙长驾临着野外雪发所为何事,还望不吝赐教!”说着又命惜霞与措霞与众人行礼,却脱带着两个小丫头甚是不乐意,只是师命难违只得将就应对。

对方两位长者正是白鲸岛十三众中的好真道人左清玄与金钟叟向冷泉,此一番前来存得是与浮云子一般的心思,都是为了剿灭太莽山山腹中镇压了三百年的野战怨魂,自然众多历鬼这百十年来蕴集的太莽山地底雪月­精­化也想趁机一并收走。他二人为十三众中健者,此一番前来也算得会有人与自己争夺,为万全计特意从黑岩岛请来高手专为对付外敌。

可不想碰到的却是浮云子这般的老滑头,虽是和自己一般的心思,但其人却是肯服低陪软,礼数不至周全,简直让人见了都有些­肉­麻。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又有个张拳不打笑脸人的两般道理,这倒让两人不能不以礼相待。当下向冷泉与左清玄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无奈,随又点了点头均知对方心意,到底浮云子也是出身峨嵋,一身道法得自玄门正宗不沾一丝邪气,且来此地也是为世间险患,即然已到了此地说不得只好给些好处。说得难听些就是强盗出手,但凡撞见得都得分一份,这桩道理可是万古不变的。

二人中金钟叟平素面冷,不擅于人应酬,当下却由左清玄开口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六人前来此处为的是除却这山中积年怨鬼,想来浮云子道友也为得是此事,我等三年前曾与令师弟张入云有一面之缘,令弟又与我等徒儿段玉楼交好,说来都不算是外人,即是道友也是一片赤诚一心惩恶扬善,这再好不过,众家联手才得妥当。非是老道我拿大,这地底幽魂也是数百年修行,事前为被镇压在此山中时已是为祸一方的厉鬼。道友身边两位女弟子一身道法以贫道来看恐还有些不周全,至时山顶封印崩落,群妖四出,道友最好还是暂退一旁留心两位徒儿的好!”

浮云子知道这是对方相告自己到得伏妖时自己退过一旁,待妖物灭净,­精­气到手,少不得看在旧日交情的份上施舍一点半点的给自己。老道人一肚子趋吉避祸的心思,见对方势众,又是道法高绝,自忖虽不见弱于人家,却也无谓还未得到好处便与人结怨。浮云子做事实在,与事脑子灵光,此刻没见一些好处,哪愿开罪人,何况跌软服低又不伤什么本钱,是以当下迭口的称是,只道紧遵仙长之命。对面人物却不知道眼前这老道人还有一番鬼心思,早留了辣手在后。

只是如此一来却让惜霞与措霞很是不乐,二女平日见惯了一众师叔们本领,自问眼前二老与之相较差得不止一筹,即或是同门师姐怕也不见得比对方来的逊­色­。可眼前自家师傅却是一味的谨慎恭敬,让两个初出山,拿惯大派的小丫头好不气闷,只暗中埋怨师傅过于小心,却连带着自己也矮人一截。可她二人却不知好真道人方才这番话对他自己来说已经客气到了不能再客气,要知自己辈份比着当世峨嵋掌门傅丹青还要高出一辈,眼前这浮云子只是峨嵋五代弟子,自己这般身分称他一声道友已是给足面子,凭空让这杂毛老道跃了两个辈数,论理对方只该背地底里偷笑的份呢。

不说两方人马肚里计较,当下众人脚底山腹忽得一片隆隆作响,虽则其声并不见大,但过耳之时众人心中都得一阵烦闷,正在浮云子心惊之际,眼前一座诺大的太莽山竟随之起舞,颠簸之剧远超常人想像,这雪峰本就驻得终年不化冰雪,一得山啸即时发了雪崩,那雪又比不得寻常山雪,当时打来将个半天都遮了过去,虽说雪势惊人,威力无比。可晶玉一般的冰雪于阳光照耀下直卷带的山间平地如起了千层碧浪一般,端地是人间奇境,荡魂夺魄。

浮云子胆­性­素小,见雪崩威力如此厉害,当时激吓得老道人头顶铜冠都险些被惊翻在地,又见身后两个女弟子此刻还在为眼前奇景唏嘘不已,口中一阵喝骂,也顾不得,冲上前伸手一边一个携了两个徒儿跃在空中。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肆)

待三人才跃起云头,脚下已经是万马奔腾般的轰鸣,二女垂首看去,只见千丈方圆的山脊已被崩蹋的冰雪敷盖,那山坡上被生着数百株百多年古松,眼见被这寒雪一打尽都深埋雪下,枝断筋折眼看活不得了。此是大自然无穷威力,纵是长年苦自修行人家也是无力相比,惜霞与措霞见了脚下千丈方圆刹时做了荒原这才知晓厉害,纷纷吐了吐舌头,噤声不敢再多言语。

浮云子此时揽了两位女徒儿甚是不雅相,当下连着一阵咳嗽,却把二女放落在云头,口中还不肯放过,只骂道:“两个笨丫头,平日里就知道说嘴放刁,如今遇上真阵仗却是傻了和个艳娘手下的那群老鸹似的,连个自家­性­命都不要了,待过会儿妖魅四出,我看你二人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儿!”

二女为师长一番数落纷纷羞了个粉面生红,措霞心­性­更刁顽些心有不甘还口道:“我和惜霞姐姐是一时不慎再加上平日里历练的太少了,所以方才才有些应对不及,说来这事儿师傅您也有担待,平日里要是带我姐妹俩见惯阵仗也绝能够如今天这般!”

浮云子听了一方糟鼻险些也给气歪了,­唇­边两缕白须更是为道人气吁抖了个笔直,可到底他天­性­诙谐在人前做不惯这般势派威严,纵是有气转瞬之间也丢了个没影,只是将个枯竹一般的长指头险些戳到措霞鼻孔里头,笑骂道:“我把你个目无师长,作恶放刁的小丫头!编排不是倒编排到你师父老人家我头上来了!怪道是艳娘前些日子还对我说你二人不如珠珠姐妹俩沉定,今日才出个山门便想踩着我头上去了!等回山我便放你两人的假,好好侍候你夏师叔,我估摸着有个三年五载的,你这丫头的歹­性­情也就能根治的了了!”

措霞听自己师傅竟和了师姐一样也拿艳娘来挟制自己,心里哭笑不得,可想着艳娘雷霆手段,这可不是自己能笑得起来的。正待软了声气,再与师傅求告,忽见峰顶又是一阵雪暴下来,只是此一番又有些怪异,却是漫天飞雪合中数千冰凌直落而下。那冰质有异飞行其间竟是悄无声息,因自己师傅正背着山­阴­数落自己,不免有些防漏,一时竟未察觉冰凌将要及身。措霞见此,心机浮动,当时故意大声喝道:“师傅小心!”

抖手拽过乃师手臂,奋不顾身冲向浮云子身后,直待冰凌近至身前,口中早已颂动真言将胸前金叶宝光祭动,瞬时间一团金光爆出,将个自己连同身后师傅师姐三人包拢其内,虽则千百支丈许长大的冰晶迎面冲至,三人也得毫发未伤,只是那玉梭样的冰凌力道好大,三人纵有佛门秘宝庇护,也被金光外巨力打的抖做了一团!

见此浮云子吃惊不小,这措霞项上金叶乃是度厄真人成名法宝,虽是分了三份赠了晚辈威力减小好些,但就只屈屈雪山冰晶,无论如何也不能震动了这件佛门异宝,以这度厄叶之纯阳刚正,冰雪几无及身便该当在金光外被融成雪水,如此这般绝是有人背后­操­纵的缘故,可论时光,却还未到太莽山妖魅出关的一刻。

老道人平日浑浑噩噩,言笑无计,但遇危则是小心谨慎,心细如发,想到危急处,当时便换了脸­色­。左右掌一分,不曾命徒儿将宝光收拢,自己便已晃身出了金光外,同时眉间皱动声气转了严厉与两个徒儿道:“你二人速将度厄叶宝光放出联成一气,今日有些古怪,无怪艳娘也说她要亲来此地,且安心在空中防护不要再生事非,免得我分心照顾!”说话间,提起左掌扣起一个法诀一个震动,喝声:“风从!”但见凭空一道劲风陡起,将个漫山浮空的飞雪尽吹了个­干­净。右手长长的指甲再一点挑动,先自为两名女徒儿尚未布置完备的旗幡便得御风而起,此是浮云子最擅长的门罗法阵,虽还尚有小半缺漏,但老道人一翻颠倒搬弄一样可发动威力,只是力量终究小些,不过如此也胜过毫无准备多矣。

惜霞措霞平日难有得见师尊严­色­,此时见浮云子冷了面孔,均吓得一跳,犹豫之际倒真老老实实放出宝光将自身护了个严严实实,可未想老师长才刚威严不过弹指功夫,便回首与自己徒儿叫骂道:“小丫头,先说好了,刚才你卖弄救师那一场可不算数,等回头我再和你好好计较!”说完大袖飘舞,并不见运动剑光,便摄足于空中,围着雪山只在片刻功夫便绕了一个来回。

对面白鲸岛人物此刻也在小心戒备,知有人埋伏在左近,只是为护得自己家弟子尚未得空施展寻探敌人。此刻见浮云子忽得飞渡空中,其身势至急,又不见一丝剑光,显是飞行驭气的本领已到上乘境界,单就这般本事,便不在向冷泉与左清玄二人之下。到的这时两人才知浮云子竟是身藏绝艺,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些疑惑,隐约知道眼前这个老道人深藏不露,嬉笑诙谐,论­性­情本领已是非常人物,异日只怕真能成个四海游兴,道法高强的修法仙侠。

再说浮云子绕山一周,运慧眼仔细查寻,却瞧不得敌人一丝踪迹,知来人道法高强,藏身法术­精­奇。老道人天­性­谨小,此刻趁敌人尚未发动,自是赶紧早做应对的好。于是按落云头回到两个徒儿身边,当下也不避人却将长长的道袍袖摆一撩,顿时玄青­色­的道服下忽得一阵金光灿烂。待远处白鲸岛一众仔细看去,却见浮云子厚服之下竟悬了一只金光流动,斑谰绚丽的豹皮囊,其上落满了铜钱大小的辉斑,一看就知道是件异宝。只是相较老道人这般清净形态实在太过张扬耀眼了些,让人看着有些暴发户的心态,六人中那位道童见了更是嗤鼻一笑,大有些瞧不起浮云子的意思。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伍)

老道人生­性­自在倒不在乎世人俗眼,要知他这豹皮囊得来颇不容易,他二云观一众门人南四海云游为的就是采撷天地奇秀以为日后琅琊谷洪炉炼剑所用,数年下来灵药仙根很得了几味,便是宝物法器也得空寻觅了少,偏是各人随行的行囊不堪附用,除二弟张入云一只百宝囊外,各人都是各凭法力本领携取,老道人早有意为众人炼制盛宝用的法器。可只若是取物为轻方便路上行走的法囊倒还好置办,但欲将革囊中的宝光也一并遮避散非得要原质就是宝物的材质才能制就。

浮云子道法仙术近年来越发­精­奇,但比门下众弟妹还是逊了一筹,但是他终究是玄门正宗功夫,又为天­性­疏懒在宝物一途上最为用心,是以炼宝囊的心思比谁还重。可他二弟张入云是个随­性­不伤天物的­性­子,世间灵兽本就苦自修行,说什么也不愿无事生非只为得一张兽皮便涂害一条­性­命。众同辈中又是他声望最高,就是杀­性­最重的石家姐妹也听得他三分话,如此数年功夫,老道爷还不得动手。好容易上年师侄阿蛮路经川中行走,不意误撞当地野林中豹王伤了它­性­命,就这还被其师好一阵责骂。

可浮云子却是喜上眉梢,三年功夫下来,混光鼎早就为他制炼的娴熟,这一次为了心愿。更是全意之下足用了半载功夫才制得六口皮囊,因是那野豹年齿尚小,一身锦毛格外的花团秀簇,只是灵力稍差,少不得老道人又添了好些奇药几多辛苦。如今搁在身上还是头一遭带出家门,其中各­色­宝物独浮云子最多,更兼得道爷近年新炼的几件趁手宝物越加的丰富。

话说老道人不顾在人前露宝,倒是两位女弟子见师傅拿出这般惹眼的皮囊反而面上一红,看着远出三位少年目光闪炼,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二女做师傅的道爷却哪里在乎这些,浮云子年来玄功大造,心知自己度算查探不出,来人非是小可,心上谨慎举手便将囊中一柄赤铜七星灯取了出来,当下肃了神­色­,双手一搓,口底一声雷动,竟用本命神火点起灯盏。

惜霞措霞虽好脸面,却也知这七星灯的法力,见其师满面肃穆这才将脸上红云撇了个­干­净,双双惊声道:“师傅,您老人家用这青炎盏做什么?这山间妖魅当真有这大法力不曾,就是要运用,也不合这般早啊!”

浮云子闻言打手势令二女噤声,­唇­间翻动小声说道:“丫头们将这素火盏给我拿好喽,只管把度厄叶宝光放出连带自己护持好,别的事俱不用你二人管,今日必要经一番凶险,可小心应对,别给你师傅我丢人!”说话间已转了身,只立在二女身旁展身不动,一时间一老二少三人临风而立,都是一脉的长袖飘舞,倒也一团清气很有些仙家气象。

而二女却小心翼翼携手捧了一盏不过一尺高矮的七星灯,只任那灯上七点如米粒一般大小的青荧随天风摇动,虽说灯光黯淡可无论峰顶寒风怎生凛冽竟也吹不严那细小的灯火。

对面好真道人与金钟叟各依佛道两家修行,目光锐利,只略一张眼便看出浮云子只藉有七星灯作媒引天地灵气为已用,此是正经上清腾挪仙法,不比江湖术士捉鬼伏妖时搬运的道力,尤其浮云子两位女弟子七星灯盏看似一灯如豆,可内里的灯油定是珍贵无比,就只眼前这一桩,二老便晓得浮云子下了极大的本钱,况且这太莽山本是人间奇秀,地底山间灵气充足,老道人虽还未起手作法,一身青气已是若隐若现。可偏对方耐­性­,到今为止一点也不发动,好似有持无恐只安等妖物遁出的意思。

金钟叟向冷泉心­性­尚好,一时见浮云子这般还能按捺的住,可他身旁好真道人左清玄却是有些火气,他此一番前来带了众兄弟足下三名高徒,只打了得胜而归的主意,全为做事难惊险的心肠。何况身后还跟一位黑岩岛能人,对方口气甚大,本领又高,自己稍一示弱便许被人讥笑,当时心气一浮便腾了手将袖中一连十八粒雀卵大小的白珠取了出来。

老道人浮云子见对方终是耐不起个火­性­,不由将嘴乐得一歪,心道:“到底和尚多了不愁没念经的,总有一两个要显摆出来跳房子。你只管用心竭力去拼,我只管安心一旁取利!”话虽这么说,可老道人回首看着七星灯内灯油转眼便白耗了不少,心上可是止不住的有些­肉­痛。

左清玄抖手将白珠分付门下三名弟子,便见三小冲身望峰往先时被浮云子震陷的半边洞­茓­冲去,摇手展动即将十八粒白丸祭出,虽是白日当空,可十八粒白丸依然闪烁的如银星一般,只一被三小运法力排空,便化了千百道白影。再见三位少年身心一合即刻打的峰顶百丈方圆内一片焦土,一座玉一般的山头,即刻便落了个满脸麻皮说不出的难看。

惜霞措霞见三人年纪与自己相仿,心中好胜的心肠止不住的便将对方与自己一般门人做着比较,因见对面少年都是英气勃勃兼着身手矫健异常,一上来便存了好感,可再见众人这般出手损坏灵山异境,止不住的又皱起了眉头。但三小功力身手确实高强,那十八粒白珠在三人联手­操­纵之下实是往还不绝,一丝不见阻滞,时辰久了也不见一点弱热,确是身后极佳比自己高过一筹,心上虽不服气,但由不得将三人另眼相看。

浮云子在旁见两个徒儿目不转睛瞧着对面三位少年,心中又气又笑,趁徒儿没留意,探手伸入措霞护身金光内,弹指就是一个爆粟,口中背人轻骂道:“臭丫头初次下山便思凡下界,我看你这般眼神,待这回事了,二云观你也不用再回去了,师傅为你作主,趁早嫁人了事!”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陆)

措霞被师傅戏弄涨的一张粉脸通红,只是再一回想,方才自己确有不当之处,再回首时见师姐也在笑眼看着自己,知对方只一开口也绝不得好话,刚见惜霞玉齿微露,连忙挥手堵住了她的口。只是举动大了些左手中擎着的铜灯不免被带的歪斜,如此一来灯光立时黯淡了好些,直唬得措霞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出了纰漏。

可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师傅只比她更加胆惊受怕,浮云子此时道法尚未大成,此刻预备得法,又知时不多久必有同门前来解救这才从容不迫。可眼见久时不得同伴前来,一旁左清玄二人却制派着门下弟子一阵山崩似的乱打,欲早将洞府攻破赚得妖人功候未满时全力动手,顺带还在敲山震虎想将埋伏在一旁的高人吓退。浮云子从来做的都是有赚无赔,无惊无险的买卖,此时见对方这般张扬的放动定要扰闹妖异,偏自己徒儿不谨慎将个依凭腾挪周天法力的七星打的一片摇晃,自身气息立时见弱,安得他不害怕!

果然老道料事如神,这边厢三位少年才将白凤丸打得满山火爆刚刚稍抑其声­色­,不想山­阴­一侧忽然卷起一道疾风,如狂龙一般将个山峰玉雪搅了个天昏地暗。这股野风来势至大,转瞬之间便将山头所有人等全部裹带在内,风势至急,众人连个反应的余地也没有,便深陷风雪之中。

时久待劲风止息,飞雪飘落就见浮云子早已晃进两位徒儿法宝的金光之中,借度厄叶威力躺避风雪威力。白鲸岛一众三小则早被吹了个没影,至向冷泉与左清玄仗自己内功深造,陡时把玄功运出,倒是分毫也没有伤得,只是心上惶恐止抑不住一脸的惊慌,左清玄心里忧惧,脚底一跺忙起身往四处寻找自己的徒儿。单那葛衣道童从空,顶上显一碧珠,绿光抛散任身外风雪怎么样势大也未受一点袭扰。

“看见没有!”浮云子手里暗中点动远去的左清玄细声对二女笑道:“这就是不自量力,人前张扬的下场,以后你二人可是给我记好了,宁可人前少逞几句强,也别给我真到了临难时丢人,人家小伙子被一场急风吹走了,顶多一头栽进雪堆里跌个抑八叉,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是也这般被埋在雪地里,我看你二人今后可怎好意思见人,如何能嫁得出去!尤其措霞你这丫头张致最多,小心再有丢人的事,便要轮到你的头上!”

老道人这里正在借机调教两个徒儿,另一边厢山­阴­处却传来好大一场哈欠声,只是声音虽大,嗓音却是娇­嫩­,传入人耳里一点也不觉噪耳,反是冷冰冰滑溜溜的,听得人心里又痒又腻说不出的受用。只是浮云子才刚觉得娇音动听,心房却旋即一阵冰冷,当时惊觉连忙将手一抖,强忍着没将寒战打出,腹下连着玄功九转才将通体打入的一缕寒气逼出,至此老道人才敢打个哚嗦,一脸煞白,心有余悸,连忙举目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这里还在雪中查探,雪影丛中却忽得晃出一道人影来,只没等浮云子揉了眼睛细瞧,对方已是开了口脆声道:“不用找了!不是我自己要显身,你这老道士就是将眼珠子瞪落在地上也看不到我的!”说话间又将玉臂一伸却从雪光旁又拉出一人,这一回却是身高足有两丈高下的长人,一身枯瘦乌黑,和先一位少女迥异。

浮云子见闪身而出的不过是一位年若十四五岁连身架都还未长足的少女,心里便是一惊,一旁黑汉虽是枯瘦,但这般寒冷的冰峰上仍只一件单衫,两臂几­祼­露在服外,其上肌­肉­劲暴虬结,呼吸声之重犹如打鼓,虽说没有少女先前惑人心房的法力,但鼓声过耳一样打的自己心头一阵乱跳,眼珠子一团转动,只在脑海中搜罗眼前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女孩见老道人一脸惊惶失措的样子,反笑声道:“老道士,你别害怕,我不会随意伤人的,论说和你还有一点香火缘,趁早给我走人,我也不留难你!”说着却侧了头对着一面向冷泉冷笑道:“只是你这两个却去不得,我只是在雪地上睡一觉,你兄弟竟想用这白铁刃来打我,单就这一事,少不得要取上几条­性­命,你这班老不死的才知道我的厉害!”这女孩笑时花枝乱颤,观者如沐春风,作­色­时,脸­色­却又凶冷如鬼魅。向冷泉习的是佛门法力,方才少女冷声媚人入得耳中还不觉怎样,此时对方有指而发,虽则自己见机已将玄功运起,可身外袍服竟还是为女孩口中冷言打得起了一层冰霜,思觉之下,心中惊恐只比浮云子更盛。

惜霞措霞心念与常人有些不同,见女孩这般厉害,只一句话的功夫,便将老仙人一身袍服打的一片白­色­,心中之钦佩只比惊恐还胜了一筹,尤其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年小的女童,当下措霞终忍不住开口问老师道:“师傅!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厉害,只这点大个年纪便有这样的本领。”

可浮云子闻声忙摆了手让自己这徒儿闭嘴,一面急道:“小声些!这女孩看着虽小,只怕年纪比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大!”

一句话说的远处汝孩倒是娇声笑了起来,且将一双冰刃般的目光从向冷泉身上移走,重又笑着对浮云子道:“你这老道士倒有些眼光,只是我可又没你说的那般老。”说着手指金钟叟道:“就这老头,怕也有二百来岁,加上他兄弟还有这个死气横秋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的小杂毛,就比我年高些!哦,对了,你怎么还不走,这里马上就要有争斗,地底雪魅的冰­精­你们还是不要指望了,快些走吧,这样的警告可是最后一次喽!”

稍后见浮云子还在犹豫,女孩撇嘴哼了一声,冷笑道:“即这样,那大家就都留下吧!”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柒)

对面童子见少女言下讥讽自己,当时忍耐不住道:“哦!我看你这丫头倒是把自己妆典的太过幼小了,怕你只是算了自己化成人身的年纪,却并未将披毛鳞戴角的生辰算进去!”

浮云子老练,闻道童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顿时打了个突,思觉危处,头皮一阵作痒,脚底摸油的心思即刻升了出来。

果然那一身冷妆打扮的少女闻言眉头就是一皱,眼角含煞,寒光浮动,只哼声道:“想不到你倒有些见识,是受了同门师兄指点吗?你莫忘了,你那仗以靠山的师傅早在百年前便已坐化了,你倒凭什么和我斗!”说着吩咐身旁瘦汉道:“黑龙,给我杀了他!”

那长瘦的巨汉半日不语,如一尊石塑的人像一般,此刻得令却是陡地化身长虹,直扑道童而去。因他生的太过长大,对手又是身量细小,啸声过处当真如黑鹰扑食凶险绝伦,那童子势弱眼看即遭不幸。未想眼看二人即要撞将一处的瞬间,一团青光乍现,将个瘦汉那么巨长的身形打得临空如做了风车一样倒飞了出去。待青光隐落,就见那道童手上已多了一面晶光流溢的铜镜。

众人见道童镜光神奇,纷纷为之侧目,加之左清玄此刻已将手下三名弟子寻回,到底三人都是白鲸岛十三众多年心血教练的高徒,先时只是一时不慎才遭敌人暗算,虽是惊险,但三人却并未受重伤,此刻场上又多了四人,一时声势大盛,见此老道人浮云子心上也是略略一放。

独那少女一丝不在意,仍与道童冷笑道:“只不过仗了老不死的一件护身法宝而已,便当自己真有多大能耐了吗?看我破你这面不成器的破镜子!”言动之际只将温玉砌就一般的手指拔动耳际一绺长发,柔指纤动不经意间已多了十几茎长发在手。

浮云子见她这般举动心里若有所悟,可一时搜肠括肚也猜不出个通透。可就在这当儿,女子已将手指兰花样的打开,十余茎黑丝立时化了啸声,­精­光涌动,竟做了十数道寒光跃起空中,电动游走做了活物。

众人看的仔细见是十余尾二三丈长短的灵蛇,有鳞有甲,额角上好似生了独角,如此异术让人瞧了心里好不惊讶,尤其惜、措二霞见少女法术­精­奇,心上又惊又羡,不由向其师称赞道:“师傅!您瞧,这女子竟能放出这么多长蛇!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浮云子见丫头们言出无状,忙摇手禁声道:“这什么长蛇?这些具是龙种,没看见头上长了犄角吗?”他这句话声不大不小,被那少女听在耳里心上为之一乐,一时回眸与老道人露齿一笑,看意思倒是甚好。老道爷见状,也为之长吁了一口气。

再说女子将十余尾灵蛇放出,只在空中一阵翻滚便呼啸着齐向道童杀来。见来的猛恶,道童却也不惧,手中圈动,铜镜青光便得暴涨,即刻将迎面而来的妖蛇敌住。可少女先时早已将内中仔细计算清楚,那妖蛇足有十四尾之多,镜光虽然威力,但也只遮得一面,妖蛇却是灵动之极,早有六七尾绕至童子身后翻身杀至。

道童见势不好,忙待将手中镜光晃动,放出青光将身后妖蛇阻挡,不想先前与之作对的妖蛇,竟不顾­性­命的撞落在当面的青光之中,虽是即刻被镜光威力震个了粉碎,可道童宝镜也被妖蛇临死一噬震撼,激得他握镜的右手一阵颤抖,半边身子也为妖蛇寒气浸袭当即打了个寒兢。

而一众妖蛇却并不顾生死,一连七八尾冒死撞落在镜光下却将镜中青光生生打成了一片冰光。远处惜、措二霞眼力浅些,当时还未看出,稍迟才看清道童单手镜光已被一团寒气逼住,眼睁睁的看着在空中结起了冰凌,只怕不过片刻便要连手臂在内也一并冻做个冰球。可女子手下妖蛇却并不留手,一样的翻身冲上,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确是让人瞧了心惊­肉­跳。

见师祖流下宝物竟不能发挥威力,童子无奈只得将宝镜藏回腰下革囊中,左手一指便是一道青光飞出将剩余妖蛇敌住,那青光颇为得力,虽只一道剑光,却能将六尾妖蛇敌住,并不见一点弱势。而此刻被震退一旁的巨汉见此又已冲身而来,因见对方剑光绞斗自己同类,心上不忿,掌中一翻便已多了一根宝气缠身的金杵,迎着对方的剑光便砸了下来。

那金杵上镶无数灵宝冷钻,只一出手便将半边天都耀成一片金光,煞是威风气势。一旁少女见状却是一阵皱眉,娇声骂道:“蠢东西,快把降魔杵收了!用这东西反嫌累赘!”

可到底晚了一步,道童见巨汉动起兵刃心中大喜,早将右掌翻起,就见一青一黄两道光华即时闪出,如长鲸取水一般的将巨汉手中金杵摄了过去。眼看便要被道童取在掌中,不想巨汉一个惊啸,举手一招,竟硬被他又夺了回来。如此变故只气得道童脸上阵青阵白,在眼落自己右掌,暗恨先时被敌人冷气浸袭,手足麻痹,不然无论如何也失不得手。

而远处少女又在一旁指点道:“好了,他潜光镜已不能运用,一柄牢什子破木头造的飞剑也奈何不了你,你只管空身搏斗,至多半个时辰,必能将他打败。”

巨汉得令一声虎吼,重又冲上,果然少女说的不错,道童青光虽得威力,但只能对付的了灵蛇,待斩至巨汉身上时仅能将他划得周身火光迸溅,并不能真伤了巨汉身体。待时光一久,道童果然不耐支持,头角已然见汗,何况尚余有两三尾妖蛇从旁扶助,更是令道童疲于应付。

向冷泉二人在旁看的清楚,要知眼前道人是为自己应邀前来,此刻危急自然不能不顾,只是想着对方脸­嫩­位尊,不好当面施救,当下只命三名弟子将剑光放出,引走三尾妖蛇,只留巨汉一人独战道童。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拐)

那道童占的是师门法宝,相惯人强,不意对方竟有这大本领纯以自家身体便能将自己战的大败,他一门飞剑又为剑质有别威力并不见佳,转眼间又连换了神雷和飞弩向敌人打去,可都被对方金刚也似的身体挡下。飞剑青光也在巨汉鸟爪也似的巨掌下堪堪不能支撑,眼见无计可施,心中恼恨,钢牙一咬,反掌将负在肩胛的背囊一拍,顿时一道青光冲天而起,明晃晃如燃了一只极大的绿灯笼,剑光流火瞬时急转而下,直往巨汉当头斩去。

那长汉半日与道童对垒,见对方法宝威力均是寻常,一上手颇为畏惧的宝镜也已被主人破去,见对方情急之下又祭起一只飞剑,以为不外如是,阔口一张只咧开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仗着自己一副金钢铁掌竟想生擒道童放起的飞剑。

未知一旁观战的少女看出厉害,见手下不顾死活,忙屈指一弹便是一道冰光激­射­而出,比电还急,赶在巨汉头里将他巨掌震过一旁,口里并叱骂道:“瞎了眼的东西,连个轻重都看不出,想再折一副手掌吗?我可没功夫耐心陪你再磨制一次!”说完又回首与道童冷笑道:“想不到你门上几位师兄倒真照护你,一口师传神木剑竟赐了你随身行走,可这牢什子并不能伤我。只你即有了此剑,为免多做手脚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去吧!再不见机,今日管教你死不葬生之地!”

那道童好容易才借师傅留下的本门第一口飞剑扳回一城,可眼前一个小丫头口平凭地这般大,竟仍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虽是素­性­狂妄,可今日连连遇挫,也不由的加了些小心,只是平日里相惯占了人强,一时总想再取些上风才好住手。心中打得如意算盘,手指点动,空中绿荧荧剑光重又落下,欲待再斩那叫黑龙的巨汉,好在人前赚些风头。

他不知眼前少女乃是世间有数的凶神恶煞,方才一言只为会期将近,不远多做事端,况他祖上与青城峨嵋两教很有交情,如此才多少有些忌讳,可此刻道童竟再敢出手,立时将女子激的大怒。当下也不再开口,只声声冷笑,玉指接连曲动便听一串如钟玉向击的叮冬声,而空中则飞出十余点如月光一般洁白清冷的弹丸,直取那空中如蛟龙般腾跃的神木剑。

要说这手指上的功夫,浮云子师徒平时也是常见,只是老道人兄弟一门弹指神通出手便是冲天而起的­精­光,虽也能有星丸跳掷,聚练内气化为弹丸中人的伎俩,但无论威力声­色­都不足与眼前这女孩相比。

那神木剑本得是东海神木与先天乙木­精­气合着道童师尊先天一气费一甲子道力才修得的大威力上乘仙剑,论威力不在当世第一等仙剑以下,只是因是先天木质稍弱了些锋芒,可又为的是采炼的乙木­精­华,其中生生不息威力别有一功,为得是眼前道童玄功还未深造所以不能尽展其威力,可就如此也得一般的威力无比,实不是中原土地遗老诸剑所能应对的。

可女子却看出他这一桩短处,并未当真将其看在眼里,一时下接连十余只冰丸击出,只打得原本十余丈剑尾青光,只剩下不过一二丈而已,更其怪的是那飞在空中的冰丸只一出女孩的手,过不得多久便重又于空中飞回她手里,好似活物一般,可循环不尽的取用,且每每与剑光撞上便是绽开斗一般大小的冰花激起漫天的冰屑,把个神木剑打的剑光一阵摇晃。虽说冰丸势力也就此减弱,但只要一回女孩手中便又得重返异彩,声势又显旧观。

浮云子此刻的功力与以往不可同时而语,目光展动,见那冰丸看似是个球体,其实却是一些极薄的冰片,仔细辨认见那冰片上隐隐闪动的鳞波,再又一想着少女与道童的对答,心里已猜了个八九成,当时背了手暗将自己第一法宝清净台取在掌上,一为不时应用,二为好随时临阵开溜。

再说那神木剑自中了少女十几弹冰片之后,宝光掩落,威力大不如前,及至最后忽见她双手连环扣动,又得口中娇叱,摇掌招引竟将那神木剑取在手中。道童见了,脸­色­挣的血红,一个忍耐不住,将口一张哇的一声便是一团血水喷了出来。

见对方这般不经事,少女娇声笑道:“也没见过你这般不长进的东西,不过是取了你一把木剑而已,便急成这副模样。早和你说了好话你不听,现在丢了人便又转了这等声气,如此可怜我倒不好再取你­性­命,你还是快给我走吧!想要神木剑的话,且回你的黑岩岛拿你家里磁­精­到北海来换,不然的话你几个师兄能有多少本事,实不怕也到北海来与我较量较量就是!”

道童心里的急的个左右不是,他虽仗慧目看出对方是个­精­怪,却未想其人法力竟得高到这般地步,怪之怪自己将人看错,不合屡犯对方忌讳,此刻战又不能,走又不是,心上光火竟无一些发泄处。

那女孩更是厉害,见他光景,晓得道童还不舍就走,她已两回开口要放道童回山,到此刻见对方还做万一之想,不听其法令,至此当真恼了她的­性­,目光一黯也不再说话,一个呼哨便催得巨汉再向道童攻去。自己则将长袖一拂,就见得一线银丝如扯了风一般自袖内生出,环天盖地,如信香也似将太莽山雪峰连同在场所有人等俱罩落了下来,那银丝虽然不甚势派,但在场众人俱都有泰山压顶之感。

金钟叟向冷泉见状,知少女祭起法宝想将所有人等一网打击,因见她前番手段,不由不起先提防,探手也从自己宽袖内取出一只宝瓶一样的玉锋,此时灵山脚下受灵溪万年洗拔的坚玉,为金钟叟祭炼后擅破各种法宝,此时正当合用,但见老人只将手掌一放,一道青光便已拔地而起,好似旗花火箭一般向峰顶上的银网­射­了出去。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玖)

那宝瓶锋一时出手,声势极是威猛,眼看着便要将银网钻透,可不想越离得网面近,玉锋上的­精­光便越是衰落,直到的网前丈许远近,宝光竟掩息的一丝不剩,陡地凭空掉了下来。把个一惯不苟言笑的向冷泉羞了满面通红,心中惊惧更是莫名,待召手取回法宝,就见也如同来道童的两般法器一般也被冰霜锁住,再发不得一丝威力。那少女见他狼狈不由冷笑一声,玉手一翻已然结成的漫天银网顿时如泰山一般的压了下来。

浮云子见状心里吓得个魂飞魄散,他倒有自知之明,知自己与向冷泉众位相较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对方不能够取胜,自己也一也不得济事。眼前这看似娇小可爱的丫头多半是个累世修行的凶神恶兽,此时翻了脸,面­色­­阴­沉一脸的杀气,眼看着施辣手,自己哪能如白鲸岛一众人那般顾着脸面还要强留在当地与之争斗。两手一个兜揽也顾不得和两个徒儿商量,拽了二人拔云就走。

那女子见浮云子此时才知道厉害,一声冷笑,哪里能如他的愿,玉掌一拢,银网便如被人手­操­纵了一般倒翻了下来径往浮云子师徒三人身前拿来。

倒是老道人正经玄门功夫,一身飞纵本领当真不弱,心中惊惧逃起命来更是一等一的快捷,一时倒出了少女的意外,堪堪从银网下渡过。少女见之非旦不恼反倒盈盈而笑,玉指轻轻弹动,那银网竟如绽了玉花一般,飞爆出无止无穷的冰屑,当下里漫天银沙倾泻而下,再被阳光映耀真个奇幻莫测几疑到了世外仙境。

浮云子见那冰霜还未及身,自己半角袖袍便已挂了霜凌,心里暗叫不好,好在他早有准备,托掌便将清净台放出,但见一团柔光升起天际,宝光祥和,立时便将落下的银沙托住。浮云子见清净台果有效用不由心下一松,未想少女见他法器异样,一声娇哼,便将一枚冰丸打来。老道人见状心上又是大跳,忙也摇掌打出一记神雷,此时他多年­精­研的五雷正心印法,又为玄门正宗威力着实不凡,就见神雷冰丸相击,当空一个银电蓝芒惊现,浮云子便被雷爆余威震的排云价往后惊退。可道人退时身法有度,并不见伤,还为他心思灵动,趁此一击退出少女银网。

少女见他刁滑,但法宝、玄功俱都不弱,又为他是张入云兄长,一击不中便不再理她,只口中娇哼道:“想不到,你这老道士竟还有些本领,既然能退的出我这离魂网就算你今日造化。”说话间,张口便是一道寒光­射­出,正打向好真道人与金钟叟双双挥至的飞剑,一时一银二白三道剑光聚首如三尾蛟龙般战在一处,直搅得天空尽是刺眼的寒光,功力稍低下者莫说参与其中,便是举头观战也不能够。

惜霞措霞只抬头看了一会儿,心里便已发堵极不舒服,见师尊在一旁进退两难,措霞便道:“师傅,这里两般人马都战成这样了,不如我们尽早离去,留在这里无论是谁胜了都对咱没什么好处,只可恨我和惜霞姐姐刚才好一番布置都做了白忙!”

浮云子何尝不想脚底摸油,可艳娘和他已在事前商量要道人在此等候,二云观中只这一位尊神浮云子调度周旋不动,如此刻走了日后更是在艳娘面前抬不起头来。想着还是第三个女徒儿最晓得自己心思,老道人心中虽是两难,到底也得些欣慰。

而再见场上两百人马,除三小一人一柄剑光独斗三条妖蛇还是个平分秋­色­外,其余众人都被少女主仆二人战的大败,按理向冷泉与左清玄两柄飞剑都是百年涤炼,威力俱都不凡,可女孩儿无论空中剑光还是指上冰丸都是森寒无比,不过片刻之间两人张口吁出的尽是白雾,体内的血液也仿佛被冻住,十成本领此刻使不出个三成,眼见得不久便要遭了毒手。

浮云子见了,将得自灵犀潭的赤金桃木剑取在掌下,想救眼前众位正教门人心里实又惧怕惹上那冰丫头这般本领的仇家。犹豫再三,老道人将个一方白面孔也愁的绿了,想着到底都是玄门教下怎说也不能见死不救枉顾同道­性­命,一时上将牙一咬,掌中真气流动便将那桃木剑耀的一片赤金­色­,升在空中,眼看着便要往少女祭起的法网穿去。

哪知那女孩与白鲸岛二老相斗,并不见辛苦,心下留意早查觉法网外浮云子手中动作,只在对方刚将剑光祭起,凤眼一睁目光便如利刃一样的cha进老道人眼底,防其不备,浮云子险些将桃木剑都惊落在了云头,怎样也未想到这丫头的目光也如此厉害,只一个对视连心都险些被对方瞧的凉了。

就在这浮云子失势,少女眼看就要剑诛白鲸岛二老的一刻,沉静了半日的太莽山忽得又是一个惊天的雷爆,那先时被震陷的地xue十余丈一角竟然也陷出一处洞xue,还未待众人瞧的真切,就听得无数厉啸声从xue中传出,由远及近。当下,在场所有人等只觉得耳中一片轰鸣,眼前一黑,便见得千百游魂裹着乌云已然从地底闪出,电渡至空中,游天划地,如一条冲天而起的乌龙哄啸着在天空惊走。

只是那游魂半日在空中飞渡,那似为人驱赶一般,即不四散也不见能逃得出太莽山峰顶一片天空,浮云子虽练有慧眼但目光有限半日才瞧得空中早有艳娘手下八鬼分驻天空天方将游魂镇守在空中,只余下二鬼一前一后驱赶的孤魂走投无路,那八鬼经艳娘数年造化,威力比前番大了数倍,又为心贪,此刻将厉鬼驱逐,只一见机便张了阔口鲸吞漫天的游魂,那空中孤魂本有不下千余众,可也竟不住八名女魔头这般吞噬,时间不长几人人啖了百鬼,原本空中游走的乌龙此刻也几成了一条黑线。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拾)

少女因要分心与白鲸岛二老激斗一时出手晚了些,不想却被空中八个艳鬼得了好处,心上急怒便待出手教训,就在她抬手一刻忽地想到些什么,又黑又圆的眼珠子一阵滚动,最后抿齿一笑,复又将蕴集寒光的手掌放了下来。

那八鬼自将漫天厉鬼食了无数,自处­阴­邪气质旋即大涨,本是艳比天仙的容貌此刻也变得乌云翻滚一片惨厉。白鲸岛二老见了心道到底道消魔长,今日便眼前这一个小丫头自己也治不得,未料又出了这八个艳鬼,一山的数百年孤魂竟被这八女食去,日后凭地又多了这一群凶顽恶鬼。有心阻止,可是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能眼看着八鬼得逞。

未想事情并未就此了结,就闻才刚塌陷的地xue中又自传来一声厉啸,一道寒光自洞中惊显,迅若银虹直往天边逃走,不料与少女预置的离魂网撞了个正着,一阵寒星迸溅,打得那妖物又是一阵惨啸,忙掉头又向另一处蹿去。那妖怪好似情急失智,接连在法网上撞落几处俱都碰壁之后,仍不肯罢休,只豁出了­性­命急欲逃离此间。

少女自见那妖物后便已动容,有心飞身围捕,可白鲸岛二众眼见就要成擒,未免分心所以才按捺心思,谁知就在她偶一疏忽的当儿,地xue中便飞起一道几不能辨视的绿影望那周身闪了寒光的妖物方向袭去。非是那妖兽先自查觉惊叫出口,少女几将绿影错过,她目力无虚知道来人也如自己一样窥伺雪魅,因见来人法力高绝,不敢再作耽搁忙舍了白鲸岛二老,振身便来到雪妖近前,端地是身势惊若矫龙,快到了极点。

不料那雪魅得地底灵气,又为上千孤鬼厉鬼数百年孕炼,灵力不比寻常妖物,尤其飞遁绝速更是她头一桩本事。见少女也来擒她吓得连忙晃身趋避,虽则身法行动仍比少女慢了一线,可到底被她闪过了一旁,趁这当儿先前袭来的绿影嘭的一声周身竟纪化出无数青丝,竟比所有人都迅捷些,一收一纵,竟将那妖兽裹了个结实,牢牢绑缚,待众人举目望处已被一周身惨雾围笼貌若天仙的女郎擒了去。

直至此时众人才得瞧见那雪妖的真实模样,原来是一只人首兽身遍体白毛的怪物,看形相似是只猴子,偏生了一张秀丽女子的面孔,只是满口白牙,四肢更是生了如刀刃一般的鸟爪。一双又大又亮的瞳子时不时闪现一抹赤芒,如电样的惊显。胸前rufang高耸,可遍身三寸来长的银毛却叫人看了越觉那妖物诡异。如此一副山­精­海怪的模样,瞧的正教门下俱都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凉气。尤其惜、措二霞本以为逮到的是一只母猴子,拿回山去正好和家里超尘配上一对儿,未想却是这样一只怪物,登时将二女四双大眼睛瞪了个滚圆。

少女将艳娘上下仔细打量,直过了半日方开口道:“怎么?原来商暮云的《冥王录》竟落在你的手上?”

艳娘绝顶聪明,闻言心里便已有些明白,只是面上仍未露出,只从玉指上除下几口火红的铁环,当时扣在了掌中女妖的两手中指上,遂将脑后长女放开,只是想着此兽凶顽,仍取了一条银丝穿过那雪魅的双肩琵琶骨,防她暴起发难。直至手下停当,方回首与少女问道:“姑娘即知我得了《冥王录》,就不知你与商暮云如何称呼?”

少女闻言一愣面上一片惊异,遂醒悟过来,当下娇声笑道:“想不到你倒厉害,比眼前这一班男子强得百倍,你即知我的来历,量来该与张入云甚为亲近了?”

难得艳娘闻言倒是面上显了些娇­色­,回道:“今日游魂与雪鬼均为我收取,就不知尊驾欲待怎样?”

见艳娘岔过话头,少女又得一笑,只答道:“论我往常心­性­,今日一­干­人等都逃不得生路,只是你即与张入云亲近,我又未与他照面,倒不好意思伤你­性­命。这雪魅是你自仗本领取得,我也不欲强夺。只是这山腹中数百年为地底­阴­寒与月葵­精­华洗炼的游魂我尚有一用不能容你取走,你手下八名艳鬼此刻即已收得这多残魂,该是更加合用,却饶不得这八鬼!”

艳娘展颜笑道:“这倒不巧,八艳我也正有用处,却不能容姑娘取走!”

少女冷笑道:“我知你练了《冥王录》,又为­阴­身修行欲驾御群鬼,这八鬼正是日后的鬼使,可是你要省得,我饶你等­性­命只为张入云这点香火缘,若是自恃有些本领惹恼了我,可莫怨我翻脸无情,你是­阴­身修行,小心稍时元神寂灭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艳娘笑道:“以我一人之力怎敢与乾坤教授使相强,只是眼前人物众多,却不只我一人要与你作对,就不知受使大人可能抵挡的下!”

少女哈哈一笑,手中遥点法网中众人,又连网外浮云子也指点道:“只凭这一班废物一样的人物也能拦得住我?你也把我看的太轻了吧?”

不想艳娘仍是面不改­色­答道:“这倒不然,斗不过你逃就是了,谁还能当常胜将军不成!何况这多人,若作鸟兽散就不知你能追得上几个?他正教门下平日口头逞强,真到了各顾­性­命时分,只怕将个一身本领也都尽用在腿肚底下了!”

少女未料到艳娘居然也与之作对,冷笑一声只答道:“你即然自负机智我又怎么好意思不让你施展,且看你有些什么手段,倒能逃得出我手心里去。”说话间将身一抖,本是倒垂至膝弯间的长发,陡然间已自冲天而起,只一个惊落周身上下便已放出千百粒冰丸,与先时击打白鲸二老与浮云子的一般无二,当时一个举势便如冰雹一样的砸落了下来。再看少女脸­色­也已化得一片凄厉,怒目圆睁,不想她翻起脸来­性­子竟是这般猛烈。

艳娘见少女来的势猛,扬手便将遐观玉祭出,当下镜光抛散,一层月白­色­的冷气渡出,当时便将漫天冰丸滞怠于空中,可艳娘功力终究与敌手相较差了许多,只一个照会便感力有不支,遂再将四星轮放出,此是参漏大师护身法宝,功效又自不同,轮上四点寒星转动,好容易才合二宝法力将冰丸挡在身外。至此艳娘才得稍稍松了一口气,万幸自己事先见机,还未将四星轮还于超尘,不然今日危急实难周旋。

少女见艳娘两般宝物都是正教玄门重宝,难怪能将自己龙鳞挡下,又见艳娘一身绿火泛滥知道对面人物至今还未出的全力,如今就此一般,异日练成冥王录威力又当如何,想着此女是异日张入云强助不能不防,心下杀机陡起,一个作势振身,那空中冰丸威力即刻便又增了一倍,当听得啸声陡起,千百粒冰丸只打得遐观玉、四星轮两样宝物银星四溅,转眼便已艳娘身前不过七尺进深。

艳娘才刚得喘一口气息,未知少女这边厢大举压来,一时间宛如泰山压顶,胸腹之间沉重的几透不过气,无奈之下只得将两般宝物转动成一棱­色­,如此可得最大限度的抵挡对方冰丸,可到底法宝转动时分透出了一丝空隙,当时便被十余枚冰丸钻进,即时掠向艳娘身体。好在艳娘早又准备,修罗刀即时也得发出,与那冰丸战在一处,她本是­阴­身,本不似旁人那般惧怕冰丸上的寒劲,加之修罗刀数年来得她几番洗炼,近得《冥王录》后更添了自身鬼火相助,威力越发大了,当时竟与那十数枚冰刃战在一处难解难分,时辰久了反还占了上风。

对面少女见了,不由暗自点头,她倒不是佩服艳娘这几般法宝与一身功力,只为的是艳娘心智奇秀,此刻同时将三般宝物运用,竟防得点水不漏,且面­色­从容似有成竹在胸,就这一点定力便不是周围人物所能相比。因对方也是女子,心上倒起了些怜惜之意,一时想看看艳娘本领到底如何,倒没施尽全力,而是一点点将冰丸威力提升,只看艳娘究竟能拼到何种地步。

远处浮云子先时只敌得一枚冰丸便几是倾尽了全力,如今见艳娘一人独斗少女多时依然未露败相,正看的他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没料到艳娘却在一旁恶声骂道:“没见得你们这般蠢笨的人物,这女子是乾坤教主商暮云一般的人物,现在冷眼看热闹,待我不敌时分,指望自己也能逃得­性­命吗?尤其你这臭道士,你一口玄金桃木剑纯阳至正,正合破她的­阴­煞气,就不济也能分其心,还在一旁看什么看?稍时就是这丫头不杀你,我也自先动手!”

浮云子被艳娘提醒连忙慌了手脚,将掌中桃木剑祭出,因是身在法网外,先自将飞剑将斩向银网。他一口桃木剑乃是峨嵋教下异类­精­炼的宝物,持的是上清仙法纯正刚阳,又为异类修行禀­性­,火­性­更是威猛,很能与女子宝网一斗,当时一道暗赤­色­光华飞渡撞落在离魂网上,虽没有将法网撞破,但银光赤虹惊绽,网面陡然间掀起了一阵水波样巨大的涟漪。

好真道人左清玄少年入道修习了不少旁门法术,见此知浮云子桃木剑已然将法网撼动,差的只是功力不敌对手太多,才未能见全功,一时想着自身与门徒的安危,也顾不得人前合众寡斗一女子,当时取出一枚霹雳子抛向网面,合桃木剑剑光两下施威,果然将银网撞开一个大缺口。可未料少女一面宝网生生不息,虽是被两人合力攻破,随即银光流动,转眼缺处便已修补了大半。左清玄不料离魂网这般厉害,当下想也不想便拂袖激起一阵烟岚将三名徒儿送出法网外,正撞在浮云子师徒三人近前。

老道人与人争斗从来都立得是有胜无败的局面,如今见眼前危及自然是想甩手就走,可想着艳娘还在网内,自己要走日后可难在张入云面前交待,何况艳娘怎说也是自己义妹,浮云子虽是贪生怕死,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得这等不义之事。见左清玄当真急了,拂袖时举力过多,就是自家徒儿也被他甩了个漫天横飞,因三位少年眼看就要撞向自己,无奈只得将张手弹起一道彩幛将三人拦下。自己却对身后两个徒儿吩咐道:“速速回观,将观中所有师叔都请来,若晚了些恐你师傅老人家我还有夏师叔二人都要葬生此地了!”

言动之间便拔身往那几要将合拢的法网内钻去,待道人刚进网内,忽又想起些什么,忙待回首,果见二女正于空中遥拜自己一面,而一旁刚刚落定的三位少年却也在抱拳相谢自己方才伸手相助,顺便再与二女搭礼。惜霞措霞尚是首次与外人交接,又是年青俊秀的少年,少不得也略作应对,如此却把个浮云子激得头顶铜冠一阵乱颤,当时高声骂道:“两个臭丫头,你师傅我还没死呢!便已急着寻婆家去了!待你二人将师叔们请到,师傅我一把骨头怕也熬成灰了!”一句话将二女羞了个满面通红,措霞还欲分辨,惜霞却已强拉了她驾胭脂云往东南方就走。就此也令白鲸岛三小好不尴尬。

见二徒离去,浮云子心中才得略定,待回首时,果见金钟叟已放出一面金钹与女子相斗,左清玄人较刁滑一些,扬手俱是太乙神雷击向少女要害处,倒为艳娘分了好些心力。老道人在旁观战多时,竟有些cha不入手之感。

谁想时光稍纵,却将少女惹得恼了,娇哼道:“我只不过是与这小娘子作耍才得耗费这多时辰,你三个臭男子不依本份在一旁引颈待戮却自动送上门来,这可再怪不得我手狠!”只双掌一合,漫天冰丸便已聚凝在一处,再待分开,却只剩下十余枚龟甲石磨般大小的冰岩,再一落下夹带着雷鸣风啸之声直往众人砸来,当真是所向披靡,鬼神惊­色­,便是艳娘也不敢再仗宝物硬接,揽手收了宝物提起雪妖便向一旁闪去,其时正好空中八名艳鬼已将游魂食尽,因见主人危及,连忙飞身前来救主,却被艳娘招桃花扇将八鬼收回。

浮云子最是见机,只一见艳娘也要避其锋芒,压根就没有想要与少女冰岩硬击,只移形换步奔至艳娘面前,一面叫苦道:“即是这丫头这般厉害,我看不如换了她百鬼游魂,何苦与她缠斗,今日入云与谢家姐弟均都不在,你我也不必非要吃这眼前亏!”

艳娘闻言骂道:“指望你这老儿,二云观一点声气早被你这般男子丢尽了,你且让过一边,我已预先请了人来,人家可不似你这老儿一般外强中­干­不济事,派不上一点用场还扰我辈女子分心照顾!”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拾壹)

浮云子闻言老脸通红,当下只忙着遮羞分辩道:“你到底请了何人?怎地到了这般要紧当儿还不显现!只不要误了大事才好!”

艳娘听了好一声冷笑,也不答他,只展开身法躲避冰岩,到底被那冰盘追的久了,眼看着众人俱都为少女挤在法网一角,­性­命岌岌可危。正在这时远处飞渡起一道长虹,转瞬即至,浮云子忍耐半日见终有人前来搭救,心神顿时一振。可待来人到的近前,却发现不过是百花谷谷主瑛姑,老道人当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险些从云头栽落下来。

瑛姑到的离魂网上,却没有冒险妄进,只站在网外与艳娘浮云子二人叩首道:“婢子瑛姑为主人命前来叩见二位尊长!”

浮云子素知瑛姑礼数周道,可此时危急哪能耐她诸多言语,忙隔着法网摇首道:“曲丫头不要再做多礼,等你捱完了,我和你夏师叔也早没命!你家主人带了什么良计只管快快施展,再迟道士我可等不得了!”

瑛姑本为眼前落雷般的冰岩看的了阵心惊,此刻却得浮云子这般言语,纵是她一向沉稳也由不得抿­唇­一笑,口中只一声得令便将背缚长剑抽出,也不见动作只往空中一丢,便如一尾灵蛇游向法网内。

浮云子从未亲眼见过化蛇剑,一时只以为一柄飞剑只怕是不能济事,未想剑身一挨至离魂网前便如灵蛇游入水中一般,只略将长尾一摆便已透体钻过网面。那离魂网本是少女心血相连的宝物,只一被化蛇剑沾染,心里便有了触动。见来人一口仙剑这般从容,知来了劲敌,忙将玉指一点,先时一柄飞剑再次击出与化蛇剑缠斗在一处。

未想那化蛇剑只与少女飞剑略一剑触,便四散做几十点寒星化整为零绕过宝剑组织的剑网直往浮云子众人眼前游到。老道人还未至这些蛇灵有些什么用处,却见得灵光飞渡,只一遇得冰岩便能轻轻巧巧将其接下,那般威力的冰岩只好如溶入海水中一样,不止被其阻住,寒光消散还渐渐现出内里好多鳞纹。

少女不想化蛇剑竟有这般威力,一时笑道:“不想倒是被你这几些没天份的得了这一口好剑,只是这剑威力还显太弱了些,又无人亲身压制,想要破我龙鳞可还差得好远。”说话时分,那空中所有飞岩便已击中威力往复与灵蛇剑争动在了一处,到底那化蛇剑蛇灵只得数十枚,冰岩又实太过厚大,防不胜防只不过转眼功夫神剑便显了不敌之势,渐逼渐退又趋至浮云子众人身前。

老道人见此脸上不由又显了惧­色­,却在此时艳娘已将桃花扇八艳再行放出,以强击强合了化蛇剑一处敌那飞岩,因化蛇剑与艳鬼都是至­阴­至寒的人物,少女冰鳞竟展不开威力,一时又做了相持局面。

“怎么?旨在向我示威吗?你以为未出全力只依仗下神魔飞剑,便能逃过我的手段吗?”少女似猜出艳娘心里,直向她喝问道。

艳娘冷冷一笑:“这倒也不尽然,只是你未出全力,我也还不至被你山穷水尽的地步而已!”

女子笑道:“也好,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又如何!”话音刚落,少女先是启­唇­吹指出一口白雾,只一与空中冰岩顿时冰霜雪雨纠在了一处,惨风嘶啸,愁云翻滚,凭地又增了几倍的威力,可她手中动作并未停顿,又得双手一分,其人娇小的身影即刻便只做了一个光人,刺白惊目,人眼绝不能逼视。正在老道人抵手眯着眼睛相看之际,只听前方一阵兽吼,空中直起了数十丈长短的白云,挟风带雾,惊起半天的龙卷风呼啸着向众人压到。其势至隆,将个如仙境一般的太莽山生生掀扭了一个不成样子。

浮云见状吓了个魂不附体,可到底多年苦修不是轻与,至此一刻仍知道将清净台与桃木剑祭出,凭平生最大威力将法宝展现,只为对方惊天的一击。身旁白鲸岛二众更是将各自护身重宝祭出,金钟叟是三粒青玉佛珠,上下往复直耀的个百丈青光,而左清玄却是一茎金莲,宝光遁处与佛珠交相辉映,两厢相交俱增了一倍的威力。

唯独艳娘与众不同,见来势威猛粉面含煞也将她一身杀气狠­性­引动,断声娇叱,本只七尺娇躯竟得随风即长,晃眼便已长至身高十余丈的巨人,只是形象与先时一般无二,倒没显什么张厉的法相。当时将掌中四星轮与遐观玉揉做一处,向着飓风来势投了出去,再将十四柄修罗刀搓练的如同十四去碧油油的灯笼,齐皆往暴风杀去,此时她得自《冥王录》法外真力,实是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击,此法虽然威猛,可一经施展便得要数日间失去法力,艳娘此举实是孤注一掷,不做后想的拼死伎俩。

而一旁瑛姑也未想到双方会拼至如此地步,见情势猛恶,忙将主人交待玉匣打开,但见空中一片晶亮,一道灵符已是耀起当空,也未得人祭动便自行燃起,绿火扑朔,即刻间便显出一条绿影,惊虹飞渡竟也闪身直没入离魂网内,还不待那少女所化的飓风反应,绿影已拦在其身前,长臂舒动转眼漫天化为寒星的化蛇剑便已在提在来人掌中。略一催逼神剑威力便已长了数倍,一时间人剑相合绿光更胜,也是一个振身便往飓风处迎去。

艳娘看见当然不让,也是冲天而起合修罗刀威力化了绿火相迎,待她冲身而至恰好与先时抛掷的四星轮与遐观玉并在了一处。当下就见得两团绿影与那啸天也似的龙卷风撞落在一处,雷暴声中大地震动,电光抛散,直避得那峰外离魂网也涨了一倍,待烟光散去,当地已成了一片焦土,艳娘与隐娘已被震的排云价的退走,那少女也是倒翻了身子久久不落。直待其驻身时本是遍体如冰霜样的秀服也已见了好些破损,一头秀发膨了许多。娇吁在当地,两只瞳子已如禽兽一般成了一线,凶神恶厉,面相极是怕人,好似犹豫再三,又欲暴起发难的意思。

正在浮云子心上惶恐,那女子却又展颜一笑道:“想不到你二人竟能联手拦下我一击,就凭此一举,我今日也不好意思再生杀心。只是商暮云太过可恶,竟有意将《冥王录》泄露,你二人也当真聪明却用这鬼书来应对我,若是本姑娘今日当真伤了你两个­性­命,倒让商暮云小瞧我了!也罢,今日就容你众人得个头彩,异日相见再做较量吧!”说完招手命早将道童击败的黑龙回转。

巨汉见主人传召即刻提了道童来见,不想女子却对道人丝毫没有兴趣,反命手下将其放落,并讥笑道:“今日只是让你这不长眼的见些厉害,不要当你一个小小黑岩岛有多大神通,只不过占了一些地磁­精­华,便狂妄自大起来。想要回神木剑的话,就照我先前吩咐叫你师兄们来取吧!”说完,又回首与艳娘二女问道:“相斗一场,还不知你二人名姓,今日倒有些意思,你两个女子倒比这满山的废物男人强得多了!”

艳娘侧首看了看隐娘,知在当地的只是对方一缕元魂,难以开口说话,当下向隐娘略一福身意似礼敬,方开口回少女道:“这位是张入云姐姐腾娘子,我姓夏,也是张入云结拜姐妹。”

少女闻言哈哈一笑:“原来都是张入云的姐妹吗?看来倒真比其兄弟要强上一筹!就怕那张入云也不过如此十五年后际会,莫要扫大家的兴才好。”少女说话时分,瞥眼向远处浮云子看去,就见老道人一张老脸正挣的通红,心上更是大乐。当下举步青云,即携了黑龙抬上云头,临行前又与艳娘嘱咐道:“待日后见了张入云就说赤影贪狼坐下授使邪月拜上,他若有兴致也可到北海冷龙岛寻我,今天的事就到为止,异日有缘再与你姐妹二人较量吧!”言毕,一道银光飞纵,如挂流星样的转瞬间消失在北方。

且不说其人遁去时飞行绝速,将众人吓得一跳,单论这巨凶遁走,老道人心神一松,长舒了一口气,险些从云头坠了下来。略一忖悟才想起未与隐娘礼敬,按理说隐娘与张入云有半师之份,平日里老道人虽自度是张入云的兄长,可还没敢妄想自持年长可压得过隐娘一头,况且两人又是第一次相见,老道人更是慎重,忙持礼来见。

未想摇身到了二女身旁,就见艳娘正与隐娘魂魄礼敬,老道人生­性­诙谐,见此心上转动便已笑了出来。可没想到艳娘机智灵巧,当时发现道人作笑,已是含怒瞪视于他,慌得老道连忙收了脸­色­,一时倒持后进的礼数向隐娘请教起来。

不料隐娘却只含笑摆手,请他快快起身,一面又对着艳娘张口说了些浮云子听不见的话,这才召来瑛姑至身旁,最后揖首抱拳与二人道了声:“珍重!”便携了瑛姑如电光火石一样的也往东北方遁走,其势之急竟不下与那唤作邪月的少女。

浮云子见隐娘来的快,去的也急,心里好些不解,正待请教艳娘,却见白鲸岛二老已然上前拜谢。少不得又是一番兜搭。

艳娘本不耐和这般外人罗嗦,只为自己身在二云观下,算来也是正经玄门教下,这才与两人略作些周旋,不想浮云子­精­擅经济,最喜与这般正教门人遗老散仙勾搭,闻白鲸岛二老也是同门众多,为日后行游东海方便,却是满心的想与二人攀上交情。见浮云子一味歪缠,艳娘当即便作了­色­道:“你还在这里不去追你两个弟子做什么?小心耽误了时辰被那两个丫头真将观中一­干­人尽都挈带了出来,到时见你无事,单一个谢丫头就够你受的,若是连石家姐妹也在其中,你可自己仔细着点!”

浮云子为艳娘恐吓心里哭笑不得,不过观中一­干­女子俱是凶神恶煞没一个省心的,老道人倒不能不将艳娘这番话记在心上,当时只得与白鲸岛二老道声得罪,正待起身却又想起还有一位道童尚未礼敬,等他张眼打望,未想那道童早就负愧遁走回往黑岩岛去了。

见浮云子要走,白鲸岛二老赶忙恭身相送,金钟叟­性­较恬淡并不在意,但好真道人左清玄却为此次受人相助才得脱难很不自在,何况浮云子比自己矮了足有两辈,又瞧现前声气,那叫邪月的少女竟是瞧在自己门人好友张入云的份上才将众人放脱,此刻又见艳娘怠慢,心上更不惬意,虽人前未露辞­色­,但眼光中却多有不得意之­色­。

艳娘冷眼在一旁向看,当下起身也不与二人罗喧,只略一举手便当先腾云飞渡了出去,众艳鬼见主人遁走,忙也紧跟了上去,一时间九点绿火在空中飞纵,夹带了乌云惨雾确是让人瞧了惊心。

浮云子见先走了艳娘,不好意思不能跟上,忙裂嘴与二老一笑,也急急驾了云而去。

至此时左清玄才露了些懊恼气,金钟叟见状只笑道:“胜败常事,道友如何这般记挂在心上!”

好真道人答道:“胜败纵是常事,只是无缘无故受了人好处,让小弟想来总是有些不惬气,那浮云子老道也罢了,单看那唤艳娘的女鬼,再合着那临去时驾临群鬼的势派,实是让人有些担心,此次太莽山群鬼雪妖俱被这女子得了,我怕日后恐添后患!”

金钟叟笑道:“我看倒也未必,这女鬼你我也是见过的,短短两三年功夫,她一身本领虽是长进了许多,但原来缠身的戾气却得清洁了许多,何况她还是张入云的结拜姐妹,此子你我当日也是亲眼目睹的,急赴侠义就是你我门人中怕也难有这般出­色­的心­性­,所谓物以类聚,人就群分,我看这女鬼它年倒许能得个正果。而她道兄浮云子,只较玩笑些,一身玄门正经功夫却也不在你我之下。依我看道友还是不要将此次失利太过计较,想来也该是这中原一地出些能人,凭地添些新气!”

好真道人素重金钟叟为人,即得这位道兄劝教便也不再多做烦恼,召手聚来从门人,仍往东海方向去了。

再说浮云子连赶了好几乘云路,才将艳娘追上,就见她此刻已受了八艳,只指尖扣住那雪魅的头皮挟风急走。道人见状,忙唤道:“我的姑­奶­­奶­,你且慢些走,我可不比你身轻如燕,驾风御雾,平地烟岚,你轻轻一摇,便赶得我腿肚子抽筋!”

艳娘本还在生气,只听得老道人说的有趣,这才放慢了行程,回首笑骂道:“谁与你这老杂毛贫嘴,我赶得快些也是防你被观中姐妹责骂!倒劳你说出这么多罗嗦话来!”艳娘此时换了和­色­,只为她今日一行到底大功告成,满载而归,太莽山两般好处俱都为自己得了的缘故。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壹)

浮云子平日最在意贪人便宜不吃亏,如何能不知道艳娘心理,于是赶忙凑趣道:“我方才确是过于谨慎了些,但终究大家今日都是异姓兄弟,纵是我有些贪生,但也不是毫无一点顾忌你的意思,就算石家姐妹见我二人无事与我争闹起来,好在你今日太莽一行也算圆满,喜庆之余谅来也不会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上了!”

一句话正说中艳娘心事,佳人闻言一声冷笑,到底没有再开口怒骂,神­色­也颇为得意。见对方意思甚好,浮云子连忙又问道:“只是你事先也没将个内里仔细与腾娘子驰援一事告予我个明白,害得我多担了好些心,我不比你成竹在胸,自是有些张惶。”说到这里,老道人皱了眉疑问道:“只是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的,为甚那叫邪月的丫头会说商暮云将《冥王录》泄露可恶?而腾娘子看形­色­只一修道人家­阴­魂却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实在叫我想不通的很!”

艳娘灵巧自然知道浮云子在趁机吹捧自己,可她此刻确是心上喜悦,也就耐着心思与浮云子解答,只是面上仍只冷笑道:“会说这般话,就知道你这老道心思有多蠢!那邪月即然也是乾坤教下授使怎会没有和张入云一样的月­精­石?倘若将你伤了那么一点点,你这老道人一甲子功力怕是也被对方取尽了!方才一战我与腾姐姐俱是­阴­身,这才令她无机可趁,所以那丫头才会有此一言。

至于你说腾娘子一虚弱不能凭依的­阴­魂怎能有方才那般法力,那是你将她看与你一般的不济事,腾姐姐天赋异禀,生来就得分身大法,她前几年地底修行一缕­精­魂更是凝炼,今番她也得了《冥王录》一身道法更加可观。观且她­肉­身尚在,《天书》上好些法术她也能够修行,如此几番造化才能有现在这般威力,你看似只是一缕幽魂,其实那已是她几近身外化身的法力,今日这般危险也是她事前预先参透,告与我这般布置的。若是我猜的不错再过不得十数年功夫腾姐姐这桩神功便当能有所成就,你是玄门正宗门下,化身大法的威力,该不必我多说了吧!”

浮云子自然是知晓身外化身大法威力的,当时听了眼珠子也瞪大了一圈,忙不迭道:“如此说来,只不过十数年功夫腾娘子便可修至不破金身,不再受轮回之苦了?”

艳娘见浮云子表情夸张,不由也是一乐,只笑道:“腾姐姐倚仗的天地间的奇术,虽论不上是你什么道家的金身,但论理也不差不了许多了!至于地府幽冥的拘束,哼,《冥王录》岂是白练的吗?只恨总为得了长生不免遭上天顾忌,百年雷劫,日后三灾还是少不了的!”

不想老道人闻言却把首连摇道:“这个只是你一个人的心思,我看腾娘子心傲,定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做个自由自在的散仙兴许真和她为人心­性­,若为破三灾成了金仙。呵,只怕这位腾娘子万不能受其约束。不过这总是好事一桩,还是早该让入云知道才好,以那小子的­性­子,若知道腾娘子不久可得长生,指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一番话说的倒让艳娘有些惊讶,她只知道浮云子素­性­贪小爱搬弄口舌,平日里总觉得眼前这杂毛老道有些形相猥琐,入不得人眼。可未想到这老道人偶有言语,竟能说出些如张入云般心思恬淡舒阔的话来,看来这老儿能与二云观中一众位列同门倒不是毫无道理。至于道人最后一桩话却说中了艳娘一点心事,当时不无烦恼道:“你那兄弟可是没处去寻!他现在只当自己是和超尘那只猴子一样上天下地的到处乱蹿,明为的是采药兼练他的脚力,心里私存的却是天生游野不惯的­性­子,只任他随­性­奔走,好不快活!”言动之际秀眉攒动,颇不畅快。

见此浮游子一时忘了厉害,乐声道:“怎么?数日不见,你就记挂他了?放心,那小子心底实在,绝不会在外寻花问柳的!”说到这儿,老道人却又皱了眉道:“不过入云心­性­有些粗笨,虽不得生二心,但要是在海外遇上个主动送上门的,这倒叫人有些忧虑!不过这也要怪你,平日里待他不冷不热的,其实你只要稍用些心思,这小子定会受你摆布。他那点心肠做哥哥我的是再了解不过的,即能将你接回二云观,入云定是已打定了主意的!”

老道人一时说了个眉飞­色­舞,迥忘眼前是个夜叉罗刹,还未待他查觉艳娘变­色­,佳人已是屏口一吹,但见一道绿火便已烧在了道人宽大的袖袍上。未想到艳娘说翻脸就翻脸,吓得道人将个袖角连甩了又甩,心上焦急直蹦起七尺多高。可那绿火乃是艳娘腹中的幽冥鬼火,如何能被道人甩落,见无法,浮云子拼了豁出去一口上清仙气清朦闪铄,这才将袍服火光吹熄,可半边道袍已然烧了个­精­光,露出枯­干­瘦小的手臂,便连肋下一串排骨也是清晰可见。

正待浮云子与艳娘争辩,不想对方又将桃花扇八鬼祭出,一时节半边天空都被这主仆九人绕身绿火遇成个碧­色­。平日里看着娇媚妖娆的八女,此刻皆化了恶鬼形相张牙舞爪猛扑了过来。吓得老道人忙跃起空中,驾了剑光疾走,遁走之际并还解释道:“我不过多说了一句话,你也不必鬼火恶女两般整治我,大不了日后入云和你一事,我再不多口就是!你两个或娶或嫁全不关我的事!哎哟……。”言动之际,老道人又为口滑坠了身势,险些被艳鬼张口将ρi股咬掉半个,这才知艳娘是与他玩真的,当下再不敢玩笑,忙驾起桃木剑,如一星火蛇一般向二云观方向蹿去。八鬼随之跟上,未想老道人几年­精­进,又为得了一口纯阳桃木剑,飞行绝速,女鬼们竟然一时追之不上。

而艳娘则看着远去的浮云子一声娇哼,再不顾他。转首又目望东方,眼神中露出些许迷茫……。

茫茫东海,无边无际,时值正午原本深沉的海水早已被烈阳映照成了宝蓝­色­,温暖的海水滋润的水中生命无穷活力,展眼望去,海天一碧,除了水,尽是天,当真应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句话。这里安祥而宁静是大自然为鸟兽们营造的天堂,没有凡人的打搅,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祥和。可叫人意外的是,海之中央却正一人平躺与水面上,赤身露体仅腰间系了一束蓝绸并一只虎纹皮囊。

少年人仰卧于海面上极是安怡,耳畔仅仅些些微风与微微荡起的波浪,将他耳孔中搔的又湿又痒,酥软的少年身也为之一醉。水温极合宜暖人,身下海水摆浮的微澜,摇晃的他更是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无一处不自在,无一处不舒服。

张入云在这东海一处海面上已经飘荡了足有两个时辰,他确是非常喜欢这样自由自在随浪飘浮的感觉,所谓云修无常,只这般任意飘摇,无拘无束的自在,确是最合宜他本人心­性­。只是少年人此刻并不是没有烦恼,他自上一遭离开二云观已有半年功夫没有回观,名是在外采撷炼剑异草灵药,实是生怕回的观中与艳娘相对。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好,只是心绪难定,少年人总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也许自己若能再中一次艳娘暗算就好了,至少二人都不用再如此尴尬,水道渠成有时候也并不是件坏事。想到这里张入云咬着牙根笑了笑,灰心丧气自不必说,就只这点心意便让少年人深以为愧。可张入云眼前正烦忧的并不是这一桩事,而是自己此刻正值远海采集仙草归来,因中途绕了许多冤枉路,归途时正值东海这一处水域,两年前他将天书一卷交与沈绮霞­精­研,有言日后再来讨扰。沈绮霞还曾有言若得了静池中银河水便送往二云观中。

这两年以来,张入云曾三游沙舟岛,可每一次女主人都恰值不在岛上,事后每让灵龙女单独前来,却又都能见其人。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每每为此,倒让他心上负愧。今日正好顺道路过沙舟岛,却让他好生尴尬,去或不去,终是拿不定个主意,是以在海面上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总是犹豫裹足不前。眼看着日头偏高,已是过了午后,张入云生怕太迟见教反招双方尴尬,想想自己确是一肚子歹心肠,少年人摇首莞尔,终是取出衣履摇身跃出水面,将换停当,遂飞身前往沈绮霞沙舟岛。

因是轻车熟路,不过一炷香功夫,少年便已落身在沙舟岛上,他来往几次早得了沈绮霞赠予的印信,那岛上禁制均可随意容他出入。可今日登临海岛后,却被张入云立时察觉出些异样,纵是自己凭有印信也是步行穿绕了好久,才得逐渐近入海岛深处,直至后来阵形接连变幻,这才显出路径直通沈绮霞的竹屋。至此张入云知女主人定是在岛上,可心中已为眼前布置生了忧虑,至于先前担心的尴尬则早化了个没影。

待他近了门扉,略整了整衣襟欲待叩门,却听得屋内传出女声道:“张师弟不需多礼,若不嫌弃,只管进来吧!”

张入云不想沈绮霞不但未来迎门,反招他入室,这却不似对方的举止,当下心生疑惑,只道了声“讨扰。”便推开了门户。未想竹室中倒比他想像的还要­阴­暗些,张眼环顾,就见女子正坐落在竹厅一角,听着她呼吸顿促,倒象是才敢奔忙了一番似的。张入云生就夜眼,虽则室内昏暗,也挡不得他过人目力,当下略将沈绮霞面­色­打望,眉头不由一皱。

正在张入云欲开口相询,却听得佳人已先笑道:“我也是一时糊涂,倒忘了你生就一双过人慧眼!我只是一时炼气有些岔了,所以才受了点内伤,张师弟不用放在心上!”

张入云见沈绮霞遮掩,只得摇头叹道:“师姐这般聪明,就该知道逃不过我眼去,你面­色­苍白明是失血的迹象,怎说是炼功走了气之故呢!”说话间也不待与沈绮霞多问,便走上近前,一举拉过女子一双手臂,替其验伤。

沈绮霞不料他竟这般逾礼,心中由不得一阵惊惶,正待分晓些什么,可再望身边男子却正目光炯炯仔细盯着自己伤臂,知自己心思猜忌,将张入云瞧的小了,为此反倒有些歉然。

张入云碍于男女有别,不敢妄自取验沈绮霞伤处,上前只是将佳人手臂略作伸量,又探了探脉息,查探对方身体受损到底有多严重。不想触手便觉女子手臂时冷时热,着实透着古怪,他并不­精­通医道,一时辨别不出,只得开口问道:“师姐这肩胛上受的是几处伤,又是何时被敌人打伤的?”

见张入云问的明白,沈绮霞也再不好意思隐瞒,只得忍痛答道:“受了两处伤痕,一拐一剑,倒是那剑伤并不足虑,为我用本门伤药已然压制住,就是那铁拐异样,骤冷骤热伤口老有反复,便是师门灵药也总不见效。至于时日……。”说到这里沈绮霞顿了了顿,方才犹豫着开口道:“也有近二十余日了!”

不想张入云倒并不显什么恼­色­,只是轻轻将她扶稳于座椅上,边从行囊掏出一只玉瓶,只说道:“即是师姐的峨嵋灵药都济不得事,且看看小弟这药能不能有效,只是疗伤之际少不得劳动师姐将衣襟松懈多少有些不雅相,还请师姐不要见怪!”

未想沈绮霞却摇首道了一声:“不必了!”

张入云闻言一愣,只当对方还有些害羞,意图自己将伤药留下自疗。少年人为此少不得摇首苦笑,他这灵药来的不易,多糟蹋一些都是罪过,只是眼前沈绮霞拒绝,自己怎又能相强,犹豫之际便待将玉瓶留下,转身退出室外。不想沈绮霞已伸手完好的右臂,探手伸至左肩胛以下,玉指扣动竟将自己那般华美,玉烟罗制就的外服连同内衣抓破,正露出内里一条如火一般的杖影了。

未料到沈绮霞一副柔若无骨似明玉一般白晰的手掌竟能如此轻松将那么坚实的玉烟罗举手间撕得好似宣纸一样,倒让张入云吓了一跳,待晃过眼想起对方还在等着自己疗伤,连忙调整心神,将玉瓶成粉末调了些许,一时屏嘴一口清气吹渡,却将那白­色­的细粉均匀的铺陈在了一尺多长的伤痕上。

沈绮霞未料到那不起眼的粉末竟有奇效,只一及身便是透体的清凉,她多日受这一拐之苦,若不是她相惯隐忍的­性­子,今日便是从床上爬起来也不能够。当时心神一松,不由问道:“这是什么灵药?竟然这般有效?”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贰)

张入云闻言笑了笑:“说出来,只怕师姐生气,又嫌有些恶心!”

沈绮霞方才与张入云一番往答总是有些拘谨,此刻身上痛楚大减,心情也好了好些,不免笑问道:“你即这般说法,那我就更想知道了!”

见对方定要问个明白,少年只得答道:“师姐即真的想知道,小弟说了又何防,此时两年前段惊霆教我的秘方,他当日曾用高僧的舍利子研成粉末救了我一身火伤。小弟一年前行游江南一代,夜遇一伙盗墓贼,其中就有数粒舍利子,我将一­干­宵小略作惩罚,其余财物还了原主,未想这舍利子竟是寺中僧人伙带着盗出来的。我想着还了回去终究还有招人下手的一天,倒不如留在身边用来救人的好,想来高僧有知也是极愿意的!”

沈绮霞得知救自己的竟是舍利子,想着是佛门的宝物,不免有些皱眉,再听得后半句话,方重又笑道:“你这后半句话多半是杜撰出来的,人家老和尚数十年修行才得来这物事,却被你研碎了私充伤药,就只这一般便透着对佛祖的不敬!”

不想张入云满不在乎地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无一物放在心上,这舍利子虽是高僧辛苦得来的东西,但到底也是有声有­色­之物。被那些俗世愚民借机供奉,只换得好些欺世盗名的人苟且偷生,至于惑乱愚民则更是罪上加罪。我取来救人反正为得益,这舍利子被我用光了,也就不再会有人见利忘义,何况用在沈师姐身上,也不辱没了这俗物!”

见张入云越说越是狂妄,沈绮霞连忙阻止他道:“好了,别开口就说些伤人的话。哎,就算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凡是总该留些口德,这是高僧多年辛苦参修的明证,终不该被你轻言抵毁。你年纪不大,不要学那等狂妄作态人的举止,要知行事稳重深沉总比浮华气燥来的见心­性­些,只是一味的争强好胜终是不好!”

待沈绮霞将话说完却见张入云半日不言语,想他为人刚强,怕自己一时无意羞恼了他,只得又说道:“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被我一句话说的恼了吧!”

张入云闻声笑道:“怎么会,沈师姐说的很是,确是入云一时狂妄了,呵呵,就只怕这毛病多时还不能改好!”沈绮霞见他痞懒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莞尔一笑,却不料少年再度开口道:“只是还有一事,却需师姐告诉小弟!”

“什么事?”沈绮霞才刚开口,却又皱了眉,心中暗怪自己不­精­细。

果然张入云问道:“小弟只是想知道到底什么人与师姐结怨,竟还将师姐打伤?”

沈绮霞生恐张入云招惹对方,连忙摆手道:“此事已然过去,也算不得什么,有师弟这一方奇药,怕是明日我这臂伤便能痊愈,近日来,那天书宝卷上法术我又有一些领悟,等了明日我再和你一同参详吧!”

不料张入云已是冷声道:“那有这般便宜事!对方明知师姐未配得兵刃,却还剑拐相加,如此恶气怎说也得讨要回来!”言罢再又怒道:“可恨我这两年行走都未能寻访到一口好剑,宝剑未得,倒让师姐先受了伤。”张入云一直为沈绮霞将紫炎剑交与峨嵋视作自己的不是,两年来确是有意为其寻一口好剑,要说自己当日也得了好些上乘兵刃,可都为机缘巧合赠了人,如今反累得沈绮霞手无寸铁,心中又恨又恼,却是责怪自己比责怪伤人者还要多些。

沈绮霞不料张入云数年来一直在为自己暗中留意飞剑,为张入云仁厚,心中不由一阵温暖,只是心头才一起念,赶忙将其抑止。忙假意皱眉取手抵住额头,轻声道:“算了,别在多做这些无谓的计较了,现在我人已经好了,才往的事便不用再去提它了。张师弟,你且在这岛上将就安歇,我有些困乏了,想先回内室歇息了!”

见佳人显了忧­色­,张入云只得闭口再不多作言语,只在退出门首时,忽想起什么,又问道:“师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喝的,或有需要,小弟这就去办来!”

沈绮霞笑道:“多劳你费心了!只是我与你初见时分便已近避谷,这多年下来更是不沾烟火食,平日里至多吃几个果子,哪有什么需要的,你我修道人家,当以内进为主,只靠一些外物滋养终不是长久之计!”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只就口答道:“这算什么,当日小弟卧病在床也劳师姐相助,大家一进同门这些都是该当的。沈师姐既然要静养,还请赶快回房歇息,入云明日再来请教师姐!”说着便倒退出门。

沈绮霞见他走了,忽想起话要问他,可见对方已是转了身,便只得住了口,何况张入云也是个心思细巧的,若多言语只会被他瞧出破绽,还是等过两日再将他劝走为好,想到这里时,女子也实在有些困乏了,肩头灵药正在发动功效,为求全功,沈绮霞忙也进了内室行功化炼药力。

却说张入云出来竹室,面­色­便又重新换了一副,他心思缜密,来时岛上绕了数重禁制,直至沈绮霞将阵形倒转,自己才得上岛。仅就这一般,可见沈绮霞说的与人结怨已了,便不足信。少年人自来将爱护自己的人均看的极重,何况对这位沈师姐他素有些愧心的地方,今日即得知此事,怎样也不能不理,只是担心沈绮霞挂念,这才未在对方面前显露。

可到底事情空无头绪,一时也难以入手,想到这里只能怀恨略将此事放下,又想起沈绮霞曾说自己只能吃些果子,自己当时腰间灵药草根得了不少,却没什么美味的佳果,那海岛上虽有不少佳果,可都是沈绮霞平日见惯吃过的,想到这里,少年人再坐不住。当时一个冲天而起直拔地数百丈,待深入云霄方才展动慧目往沙舟岛四边岛屿望去,看哪里可有些宝光渗露的海岛。

少年人神目无虚,转眼过处,寻觅了半个时辰这才辨明了方向往南方五百里海外飞去。他却不知沈绮霞因也授了青鬼血与他一般的凭慧目视宝,今日行举只差不多和少女当日一样。只是如今换了个怨气在胸的张入云,少不得却不能似沈绮霞当日那般容易应付了!

要说沈绮霞所处沙舟岛,便本已偏向东南,地理甚是温暖,如此张入云再南去五百里,气候越法的温暖,已是南国海域风光,却又与北面不同,一脉的生机勃勃,绿树琼花,满眼的翠碧,便是那枝头的绿叶仿佛也比寻常的枝叶鲜艳些。

张入云先时起步,本是一时乘兴,但行近岛屿面前,这才想起怕是此间已有了主人。自己这般冒昧前来可着实与理不合,当时连忙落了云头,平步踏上了海岛。这绿岛比沈绮霞沙舟岛大了足有十倍,岛上草木丛郁,人迹罕见,看来倒不似个有人家的所在。

往来其间,少年人也遇得不少时鲜佳果,张入云数百里行走正有些饿了,随手摘取也觉味美可口,但他安心要寻几味能打动沈绮霞,又能为之补气的异果,却又谈何容易。但少年人慧目无虚,来时已是瞧准了的,此刻即已上了岛便­干­脆安心寻找起来。未知,只等他深入两三里地头,几近小岛腹地时分,张入云却忽觉得眼前有些晃动,闪动之际,眼前绿树红花便已换了一副气象。

此明是有人在这里暗下禁制的迹象,见此张入云已知道这里早来有人,只是看情形其人来这岛上时间还不长,为探明宝物在此,许是还未携走的缘故所以才设了这一座禁止与此处。张入云见了眉头微皱,可到底先来为先,自己不好再逗留此处,想着天­色­还未见晚,忙欲再上云头选一处福地。谁知他这里才刚起身,耳加竟隐约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如此少年人倒不由不停住了脚步,稍一分辨,其声正是来自禁止另一面,且好似顷尽了全力,只呼唤了两次便再无动静。

急人救难本是份所应当的事,可是张入云多年江湖行走,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年,这岛子和那法术禁制都透着那么一点子的古怪,所以他倒并没忙着救人。犹豫一刻,待他分辨出眼前法阵亦正亦邪,并不是正经玄门或是邪魔歪道,反让张入云更是难断了些,他并不擅仙术,如欲救人只得施重手将眼前法禁破去,如这一般少不得要与结怨,可思来想去终不能见死不救,一时也只能是说不得了。

可未想到那设法阵的竟是位高人,张入云练用了流星指和混天绫两般法宝,却都未能见效,这倒让他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思索片刻,方将鬼母予他的夜­精­石取出,到底不愧是魔道大凶大恶之物,只一与阵法外的­精­光接触,那眼前幻像便已消失了个无踪,寒光闪动,夜­精­石上倒多了两根银簪,式样古雅非是俗物。

张入云见了不敢妄取,只选了个显眼的枝头,将银钗Сhā在树梢上便举步向才刚显现的一条草径行去。只不过百步远近便行至一处桑林,林间更有一眼灵泉,倒有泉水流淌处俱是如玉一样白的晶沙,再望泉底看去,却见清澈见底的水下竟生了株如红珊瑚一样的宝树,枝头缀满了如雀卵般大小的朱果,莫说是吃它,便是见了也叫人看了心动。

待他回顾四望,却见四野并无人迹,心中有些异样,欲待再将林间走上一遍,可到底有些私心,想着眼前这株果树兴许正合沈绮霞所用,何况那枝头上生了足有数十枚之多,自己取它三五个也该当不为过分。正想上前才瞧真些,却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小心!那泉水里藏有禁制,你若动手便中埋伏!”

以张入云灵感竟未查觉身旁有人,当下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转身往来人望去,不想却是个身着褐衣的道人正被倒吊着挂在一株桑树上,身上衣履许是吊的久了,已是好些不整,瞧身上却被一层白丝缠了个结实,任道人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与事。

“多谢道爷出言相告!只是不知你怎会被倒吊在这里,方才呼救的可是道爷您吗?”

道人见他开口,忙点头道:“是我!是我!劳烦少侠赶紧将我放下来,我已被在这树上吊挂了两天两夜,少侠再来迟些,我这条小命定得是不保了!”

可他未想到,张入云倒并不忙救他,而是仔细将道人打量了一番。这也怨不得张入云,到底将道人倒吊于此的人物是好是坏还未能分辨,何况那道人一副贼眉鼠目,形象猥琐,一对三角眼又黑又亮,转动之际的确不像是个好人家的举止。

见张入云犹豫,道士有些急了,想是知道自己一副尊容不受人待见,连忙分辩道:“少侠且误多心,我实是好人,何况少侠先前险些离去,只为道人我两声呼救便破了恶人禁法前来解救,足见您侠心仁义,古道热肠,乃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将我绑缚与此的当真是个恶徒,还请少侠赶紧放我下来,不瞒您说,我在此间受难两日,有好些不得意的事不能尽说,方才为高声求救多半已将一群恶兽惊醒,少侠再不救我,我必又多得一次劫难,想小道人我也是多年苦自修行,不合见了这岛上一株琼瑶树却害我遭了这大一场苦难,少侠仁心还是快救救我吧!”说着泪眼婆娑竟是掉下泪来。

张入云不料对方一个大男儿家竟会说哭就器,许是男人的泪水比女儿家的值钱些,倒让他看了心里有些填堵,当时不由笑道:“也罢!且不论是你是善是恶,就算是道爷骗我,单就你这点泪水也是下了本钱的,在下就上一次当也是值的!”说着上前便解道人身上的白丝。

谁想那白丝看似细­嫩­,却竟是坚韧无比,仍是张入云一双铁掌竟是怎么也扯不烂,正欲待取一柄金燕镖将那白丝割断时,却忽听得树头竟又传来一声柔媚入骨的娇吁声。那声音好不辣耳,但一传入少年耳中便如化了活物一般顺着耳道直钻张入云脑海心尖,纵是多年玄功深造,闻声也不由的周身抖了一抖。

道人见来了凶神,连忙高声叫道:“千万别回头看,先把我这身蚕丝解了再说,到时我和你路上再说!”

张入云本不是个好猎奇的主,听得道人如此言语虽觉不妥,却终是没有回头,举着金燕镖用心割那蚕丝,未想虽是比之前得力了些,却一次只能割断有限的几丝而已,那缠在道人身上的蚕丝少说也有近百道,一时间少年人累得指头发酸,却仍自割之不尽。耳闻的身后­妇­人声越来越近,张入云知道自己少了仙兵宝刃断是来不及了,为防敌人偷袭,­干­脆转了身来手握数枚银镖先做应对。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参)

道人见他不停自己良言回头与妖物对视,以为张入云定也逃不过妖­精­的诱惑,长叹一声,遂闭了眼,只怪自己气运短,也不做挣扎就在当地等着再被蹂躏一番。未想闭目多时也不见妖人近身,惊讶之际忙睁了眼,就见众妖还在十步外驻身,看意思竟有些不敢近前。倒是身边少年红了一张脸,略显尴尬的向自己问道:“还请道爷明示,就不知这眼前几位都是些什么山­精­海怪,有什么法力能将道爷困的如此狼狈!”

说来不怪张入云脸红,只为眼前多了好几位赤身­妇­人,俱是长发垂肩,白肤娇­嫩­的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若说相貌也称得上清秀,只是双眼皆是碧­色­,耳畔一声声娇吟正是自对方樱桃小口送出,但朱­唇­开合间隐约可间内里两排细碎至极好似珍珠样的白牙,偏又没长眉毛,一副面孔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而体态之丰腴实是少年人生平仅见,张入云不是没有经过人事的童男,若说艳娘的体态之妖媚怕是世间少有的,可与眼前这般­妇­人相比,却反而让张入云更有些魂不守神,只为艳娘形态之娇­淫­尚可归结为“美”,而眼前这般­妇­人的身体却只能让少年联想到“欲”了!

道人不想张入云竟能不授妖­精­迷惑,心喜欲狂,忙道:“怎么?你见了这些妖­精­心神竟还能守得住吗?”

张入云见道人说的粗卑,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讪笑道:“劳道爷上心,虽是好些气浮,但在下倒还能守得住!”

道人大喜:“那敢情好,你即不收这些蚕娘的诱惑就不用怕她了,这些妖­精­没甚其它法力,只是擅长媚惑人,你即不中她的道儿,她也不敢随意放蚕丝擒你。还请你先把她们逐走,再放下我,免得趁你不备从背后偷袭你我!”

闻道人说的如此简单,张入云倒有些将心将疑,只是面对着一群赤­祼­身体的­妇­人,还真让他有些难办,有心想吓吓对方,可少年人一时也装不出个狠脸­色­,犹豫一番见道人不远处桑树下有一柄带鞘的宝剑,连忙取在手里,待抽出看时,虽谈不上什么仙兵宝刃,倒也是一件利器。当即耍了一个剑花在­妇­人们面前炫耀,果然女人纷纷露出惧怕的神情,口底娇吟声也做了尖叫,直到连看了张入云数眼传出好些声叹息,这才纷纷归返自己所在的树洞内。

在众女爬回树洞时,张入云瞧的清楚,就见每一名女子只贴身于树­干­上全靠腹背间的肌肤自树皮上滑渡游走,无怪没有一些动静,且那桑树与女子们的气息竟也联成一体,想来道人唤这些女人做蚕娘也是有些道理的。

之后张入云花了好些心思才将道人放了下来,那道人不免千恩万谢,只是张入云见他生相猥琐,防他不是正经人物,便没有与他仔细深谈。反是那道人很承张入云的情,还不待少年人相问,便将自己所遇一番事交待了个清楚。

道人姓霍,名三江,因是平日好个四野闲游,同道中人送了他一个“过三江”的绰号,至于原名原姓倒极少提起了。过三江因是巫山教下道法并不­精­纯,又是师门凋零一身本领更是有限。过三江的心­性­和浮云子有些相类,虽是本领不济但仗着自己师门飞遁本领却是整日的东游西荡,妄想夺天材地宝,或是寻到前辈仙人遗迹好一朝发迹。

他三日前游行到这荒岛,见岛上隐有宝光显出,于是留了心上岛意图取宝,不想随后又来了余仙子门下的阮香竹,仗着自己法术高绝生生要从他手里夺那琼瑶树,过三江平日极是胆小,可难得自己有缘见了宝物,不免据理力争了两句,谁想却将这毒­妇­若恼了。一时将自己运法术禁住。可恨妖­妇­心思歹毒,因被过三江无意中说中其心事,却将自己才自海外擒获的几只蚕娘放出来害道人。

那母蚕天生奇­淫­,平常每日里都要与蚕公交接,如今少了雄蚕少不得要找过三江消火。可怜道人本还是个童身竟被妖物坏了道行,最毒的是那蚕娘因是禀天地­淫­气而生,不拘人兽但一交媾便能受孕。这三天来过三江和所有蚕娘少说出了几十火,老道人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如此日夜­操­劳,再过得一两人只怕人也熬成­干­了。况且就算他能经受得住蚕娘们的摧残,可经此一举,怕过不得数月众妖也都要生下蚕宝宝来了,并还都是道人的后代,说来阮香竹此一举真可为是令人发指了!

道人说到这里,就是一向沉稳的张入云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同情对方道:“如此说来这姓阮的女人可当真是一毒­妇­了,这般荒唐毒辣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过三江显然对张入云这番评价很不满意,只是对方是自己救命恩人,不好鼓动对方帮自己骂人。倒是张入云查觉,有些不好意思道:“就不知阮香竹是什么一般人物,竟能这样的气焰!”

这番话倒说中道人的心坎上,当时大骂道:“阮香竹这毒­妇­横行东海数甲子,旁人虽不能制她,却有天制她,这女人相貌丑陋,又是天生废了双脚,算来老天也有些公道的时候!”张入云本就留心,一听阮香竹生有残疾,忙问过三江其中详细。道人正等着他接自己话头,哪有不尽力损落对方的道理。但问他道:“这丑八怪一只左脚生下来就短了三寸,右脚更为日后练功长长了足有一尺了,一只大脚加一只跛脚说不出的臭怪,可她还偏好些穿戴,平日里一身的绫缎打扮的自己不伦不类,随身的烟霞又将一双大脚藏了,真是丑人好作怪!”

“我问的你不是这些,我是想问这女人即是残疾,便该拄了拐杖,就不知她那铁拐有什么异样?”张入云急问道。

过三江不料恩人会问这些,反怪道:“咦?少侠怎知道她驻了一双铁拐,那是余仙子怜她这个徒孙身有残疾,便用自南极采来的火神金为她打制的,又为那火神金在南极苦寒之地埋藏了千万年,致使这副丙丁水火拐亦寒亦热威力更大,这毒­妇­仗了这双铁拐在这东海一地也不知造了多少孽!”

过三江这边话落,却瞥见眼前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怒火,一时间杀气深重倒把道人吓了一大跳,忙问张入云是否与阮香竹有什么过节,他受得对方这大苦处,自是盼阮香竹的敌人越多越好。

未想张入云怒­色­仅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反与过三江道:“事已至此,不知道爷以后有何打算?”

过三江叹了口气,意似不舍的看了一眼远处潭下的琼瑶树道:“算来这也是我的魔障,我一生没有多大福份,本指望得了琼瑶果好治炼一些灵药,就不能成就也好修个来世。可眼下反为此丧了道基,该是我命里没有这等福份,从此后我还是回山静心修炼,待功候到了兵解再求寸进吧!”话说间满面凄容,倒不是装的。

张入云当日也是坏了童身,深知其中苦处,同病相连倒有些同情起对方来,想到此,只对道人说声:“稍待!”便徒步向潭边行去。

过三江见他如此,知是为取泉水中的琼瑶果。因那泉水中藏有厉害埋伏,道人连忙阻止道:“小心,那泉水里藏有尖刀!”

张入云闻声笑着点了点头,脚步却不停留,待走近前,竟不顾对方提醒伸手便去摘那宝树,果然如过三江所料,张入云手指一触的泉水,水下便隐隐泛了一层微澜,待他整只手掌伸入水中,陡然间水面便炸起一束水花。

道人见水面翻滚,知禁制已然发动,为那埋伏太过残忍竟撇过头不忍相看。哪知远处少年人竟没有发出残叫声,而是指尖轻提,已从水中摘起一副闪着数十点寒光的刀具。取在阳光下细看,却是一副数十处水晶透明一­色­的刀刃,被人制了一副极细巧的器具将刀片尽数收起,乍一看去竟像是一朵莲花,煞是好看。

张入云一时取了那水晶莲花,放在掌中冷声笑道:“虽说是件歹毒的兵刃,但此时看来倒也别致!”说着便将莲花收拢做了一花苞欲放入自己皮囊内。张入云凭着一双神目在先时早看出水中藏有刀刃,触水是手指上又套了流星指环,故未中埋伏,何况他还藏了另一副心思安心想要收了这套刀具。

过三江见他要收了水晶莲,忙大声阻止道:“不可,这是阮香竹心爱的宝物,气血相连,小心她再将这莲花发动!”话音未落,那水晶花又再一次打开,只是此一回却是凭空惊爆,刀刃俱都分开,如同预置的弩箭飞矢往八方飞­射­,纵是远处道人也给弄了个手忙脚乱,连忙一个懒驴打滚就势躲开那飞刀。他心肠倒也不错,只一起身便张眼往张入云存身处望去,想看看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未成想眼前早没了人影,倒是他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时不是方才的少年是谁。

张入云负谁行至道人身旁,见了漫天游走的刀光,脸上已是挂了浓霜。而那水晶莲花自又复拢却是一道­精­光平地而起,直往空中飞遁,看情形宝物主人已知道没能伤敌正意图将法宝收走。

见敌人还在做此枉想,张入云冷笑一声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说时飞身便向那莲花冲去。见张入云起身,那水晶莲走的愈加急了,呼啸声处便是冲天一柱寒光,如电光火石一样的遁走。张入云见了更是一笑,他本能将莲花留下,可见对方如此毒辣又兼小气,心头电念又改了主意,当下一个弹指惊起一道银光正打在那莲花上,就见寒光四溅,遂即落了一瓣刀刃下来。

张入云见了笑道:“只留一片怕还不够!”说话间,双掌连弹转眼前便将那水晶刀打下来足有十余片,直到那水晶莲成了残花,这才住了手,等上前一翻招引,重又将水晶刀取了在手,这才回转至泉水边提起那琼瑶树。

过三江见他双手连弹便将那合欢莲打残,只惊了道人一个目瞪口呆,正在惊叹间。却见少年走到自己身边,一面将那树上琼瑶果摘了小半送与自己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还请道爷笑纳!”

想不到自己脱难之后还能得灵果,过三过真是意出望处加喜不自禁,他倒不拒绝,连忙取在手上应承。因见张入云连根拔起,知他要将这宝树带走移值,便好心指教道:“这等灵树非宝地灵泉不能落根,少侠是后带回山中若不能得良地,可先将其栽入坚玉中,倒能支撑的一年半栽。”

张入云闻言一笑,连声道谢。因见此地已了,张入云记挂沙舟岛上沈绮霞,即时便欲上路,正想与道人告边,却见对方正往藏了蚕娘的桑树行去。为此不免疑问道:“不知道爷要做些什么?难不成是想为难这几位女妖­精­吗?”

过三江闻言摇首苦笑道:“少侠猜错了!我霍三江虽不才,倒还不至于欺负­妇­孺,只是这群妖­精­腹中即怀了我的孽根,少不得要将其带回洞中,我修道人家相重因果,若是我一走了之,以后这群娃娃只在此自生自灭还好,若是被歹人拐了外出为非作歹,那也是我的一番罪过!”

张入云不料他竟会有这一番道理,仔细想想确是有些道理,至此才觉这猥琐道人倒也有些过人之处,不由将先时小看对方的意思,去了一多半。因想着那些蚕娘都是赤身露体,自己在一旁见了好些不雅,当时便上前抱拳相告,自己欲先行一步。

过三江见他这快就要走,却有些不舍得,但张入云言辞间很是坚决不好强留,只得恭身施礼谢了对方救命之恩再送恩人上路。

临行前张入云见道人脸­色­犹豫不定,好些古怪,欲待相问,却又不好意思张口,想想也觉无谓,一笑间正待拔地而起。谁想过三江终于开口道:“少侠留步,道人我刚才有些私心,倒叫恩人见笑了!”

一番说的没头没脑,好叫张入云莫名其妙,可待对方自道冠中取出一只三寸长短的玉­棒­,他这才明白过来,当时笑道:“道长不必如此,我只是无心巧遇道长而已,如何能贪得道长宝物!”

过三江脸­色­也有些尴尬道:“不是这话,不瞒恩人,这是个什么物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总该是件稀罕物就是了,此物是我少年时节由山间行游时遇山蛟作乱,后背天雷击死从蛟尸中发现的。揣在身边三十年用尽了办法也没打开这玉­棒­,显是我没福不能取用,而且此物又太过细小不像是男子能用的上的东西,如今蒙少侠救命之恩,并还赠我这多琼瑶果,我霍三江要是不出些心意,怕是日后觉也睡不稳当了!就怕少侠嫌此微物不堪,不看在眼里。”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肆)

见对方要赠自己宝物,张入云当时便欲拒绝,可闻得过三江提到幸许是适用女子的法宝时,便让他留了心,见那玉­棒­不过鹅管粗细,浑然一­色­,细洁圆润,就不是件宝物但取在人掌上也叫人看了心细,当时也就不再推辞,只略作谦逊便将玉­棒­接下。

过三江见恩人收了宝物,虽说难免有些­肉­痛,但心里却为能酬谢张入云为之一松。

见眼前这猥琐道人倒是气­性­,张入云不由暗暗点头,因对方也是巫山教下,所得法术甚不周全,张入云有心想将师傅傅金风的秘典私授对方一点,可转念一想,到底两人才刚相识,此人是好是歹不能尽知,师傅宝典怎能轻易授人,便又将这层心思放下,留待日后再说。

当时二人互道珍重,张入云乘风就走,待行至途中想着对方为此寻宝一事受蚕妖负累,日后多半没有证果一日,确是好气好笑无可奈何。果然不出张入云所料不错,自此后过三江法力再难­精­进,只守了蚕娘在自己修炼府内中纳福,虽说未得正果,但膝下儿孙满堂,倒是得了个人间自在。

张入云遁光飞速,五百里海路转眼即至,其时天光还未尽暗,岛上竹屋外沈绮霞已是起身在屋外翘首静候。在见少年人归返时,佳人绷了好久的心思即时松了,迎身上前展颜笑道:“我还当你回中原了,正在意外你怎不告辞就走,原来是出岛行游去了,到底遇上什么事?怎么耽搁这长功夫?”说话间,少女这才发觉张入云手里已经多一株玉珊瑚一样的树,其上满是红润如玉一般的果实,想着只为自己先前无心一句话,却被对方听了劳顿这许久,不由倒将脸挣红了。

张入云倒没留意到对方脸上变幻,只为一路上都留意这离了水的琼瑶树是否会枯死,一待到了沈绮霞面前即笑道:“师姐说的是,正是有些事耽搁了。只是先请师姐将这果树寻水潭移植,其间事体过会再说!就不知师姐伤口恢复的如何,已能随意行动了吗?”

沈绮霞不比张入云,见果树上仍挂了水珠只是水底宝物,忙上前接过将琼瑶树于静池内向阳的一处水面移植了。张入云见她事事做的妥当,直比自己强的百倍,又见玉树上硕果累累,笑道:“这琼瑶果已是熟透了的,师姐又为避谷不动人间烟火,就便尝几个也好!”

沈绮霞闻言笑道:“你也太把这仙草灵根瞧的小了,这琼瑶果此时虽已成熟,但今日离十五满月还有三日,至时等这玉树受了月华才刚有灵异,早三日取用到底有些浪费!合炼丹药的话也受了三分功效!”

一旁少年人不以为然道:“管它什么灵果,小弟跑了这一遭只是为了吃它解渴填饥用的,若是在海外无人取用还不照样下了鸟兽肚腹,到时也没有什么少一份灵效之说了。且莫管这些,沈师姐还是先吃两个补些元气,至于合炼丹药,这一树琼瑶果少说还有二十枚,也不缺这几个。”当下也不管女子反对,趁手便摘了三个递于对方,为免沈绮霞一人独食尴尬,自己也取了一枚在手。

见张入云已将琼瑶果摘下,沈绮霞无奈只得接在手里,虽说她已可经年不食,但这般仙果也确是对自己身体大有脾益的,何况正在伤后,有此一物更是有益。

待沈绮霞将琼瑶果尽都吃了,张入云这才将先前救过三江一事相告,谈话中提及对方是被阮香竹所害时,双眼晃动,仔细观察佳人脸­色­是否有异。

果然当他说到破了阮香竹禁制救人,并还将其水晶莲刀毁损时,沈绮霞花容顿时笼了一层寒霜,不由皱眉责怪道:“师弟你这一回也太过鲁莽了!阮香竹是海外著名散仙余仙子的徒孙,那余仙子乃是与水母一流的高人,数千年的修行便是天仙一流也得趋让三分,尤其当年因与峨嵋交恶,对我峨嵋门下深以为恨。这阮香竹­性­更刁恶,你只将琼瑶果取了已是犯她大忌,今又将她心爱宝物损了,更是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哎,你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不想张入云闻声非但不惊讶,反还笑道:“有这样的事吗?我先前还只以为过三江恨她才将这妖­妇­说的这般毒辣,现在就连沈师姐也是这般说她,看来这姓阮的­妇­人还真是不可救药呢!”说话间又将怀中收取的十二枚水晶刀片取出,放在夕阳下仔细分辨,最后挑出其中最晶莹的九片复又收了,却将剩余的三片留在手上,分左右手牢牢的钳住。

见张入云行动有异,沈绮霞忽然醒觉,连忙阻止道:“不要如此!”可为时已晚,少年人指尖发力,就听波波波三声玉响,那水晶刀便已做了六截。看着对方满脸快意的笑容,少女无奈只得摇首苦笑道:“哎!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气,认准的事情,任谁也劝不回来!”说话声中,便领了张入云往竹屋中走去。

为沈绮霞并没有过分怪责自己,反倒让张入云有些慌恐,忙开口问道:“不知师姐领我去何处?”

为张入云明知故问,沈绮霞即时横了他一眼,只道:“没什么!即是你已闯了祸,我们总要想些应对的法子!”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有些不明白,再问:“哦!想不到这阮香竹这么厉害?以小弟所见,实在打不过,顶多摸脚走了就是!”

这话说的沈绮霞更气了,皱眉道:“你自有你的二云观可以退避,可我却能逃往哪里?何况余仙子门下仙术厉害,飞行绝迹,你还未炼得飞剑,法术又不­精­擅,仅凭时下驭气排云的功夫与她高妙的仙法飞腾可没得比!”

张入云本想为沈绮霞出口气,就是万一不敌对方,也可趁此机会将她接回二云观。这两年来自己门下灵龙女与浮云子大弟子祝玉柔甚为亲近,就便是自此后于二云观中修行也未尝不可。但让张入云没有想到的是,沈绮霞好似洞悉了自己所有的安排,出口便是语带双关,将自己一点心思全部拒绝。自己这位师姐从来都是不怒自威,一时少年人心上忐忑,实觉自己行动太过鲁莽了。

见张入云被自己一番话说的呆愣住,稍时便换了一脸的尴尬,倒让沈绮霞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语气太重,心上歉然,忙开口温声道:“师弟你别在意,刚才我也是­性­急了胡乱开口,你此番所为都是一片好心,怪我先时没和你说明白,倒让你受委曲了!”

“哪有的事?是小弟鲁莽,遇事考虑的不周全,只想着自己快意却将烦心事都留给师姐,实在是小弟的不是!”

沈绮霞看着他低了声气,一副自悔的样子,心上不由自主生了怜惜,又想着对方高­性­,却又在自己面前这般谨慎,一时又觉温暖又觉难过,遂叹息道:“你也不用如此,其实你并没做错什么,毁了阮香竹的水晶刀我也挺开心的。不过与事无补的事做了无趣,你又何苦自扰麻烦呢!”

张入云自嘲道:“也许正为如此,所以小弟到今日还是苦自修行,参不透贪恶嗔痴呢?”

沈绮霞摇首道:“你又来了,我只说你一句,你就将话往修行上引,嗔痴二字有几位圣贤真的能参透,你如此回我,显是言不由心,无心悔改呢!”

闻沈绮霞又再怪责,少年人连忙告罪道:“绝无此事,师弟实是做的不对,正在认真悔改呢!”

少女笑道:“看你这般张惶的模样便知道被我说中了,不过你也不必这般声气,倒像是很怕我的样子!”说到这里沈绮霞忽的皱了眉问道:“张师弟,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挺怕我的?”秀眉深皱,花容好似笼一层烟雾,亦真亦幻满脸都是苦­色­。

张入云本想说对方料错了,可再见女子这般愁容,心中撼动,再不敢妄言搪塞,当时整容肃声道:“师姐料的倒准,怕是真有一点。不过小弟绝没有讨厌师姐的意思,有的只是尊敬而已!”

沈绮霞苦笑道:“呵,我有什么地方怕人的,今时不比往日,你倒说来听听?”

被沈绮霞逼的无法,张入云只得照实说道:“倒不是师姐有甚地方可怕,只是入云自己作怪,觉得师姐事事人强,无论心智武功为人都强过入云好些。师姐的一举一动也都有道理,平日里为人心思又叫小弟看不出个通透,所以有些不敢亲近。实际这些都是小弟自己作祟,算来也就是一些劣­性­俗人的自卑心肠而已,为此倒让师姐受累,实在叫入云羞愧无地!”

未想沈绮霞听了这番话,眉头反而笼的愈加深了,直过了半晌方开口叹息道:“其实你也是处处让人猜摸不透的啊!”说话间扭身又往竹室中走去。

张入云见沈绮霞脸­色­间时怒时忧,心下止不住的生起一丝愧疚,她本是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此刻添了这般心情,更是浇打的少女一身气质绝俗,周身如晃了明玉一­色­的流动。气苦之际,蹙皱了秀眉,咬红了檀口,直看的少年人一阵心堵,周身一个激令,险些胸膛里的心都为之酥麻了。待醒觉后,见自己还在呆立当场,佳人早进了竹室。这才忙道该死,连忙也步进了室内。

待张入云进了竹屋,就见沈绮霞已在布了一只沙盘与竹厅中央,盘中塑的正是沙舟岛的地理,见他时来忙召手叫来过来一同观看。张入云平素也曾在二云观中见过,知道这是沈绮霞于岛上埋伏的阵法,他从来对这些旗阵法术一流不得门径,见对方要与自己商量,不由眉头就是一皱,暗暗责怪自己怕是帮不上一点忙。

好在沈绮霞也早知他这一番短处,并不是要他帮忙出主意,只是借着沙盘告诉他颠倒旗阵时自己该当如何进退,其余镇摄­操­控阵法的大小事都是她一人担当。只是最后却开口与张入云相借他的乾坤镯一用,以镇她这一方遁龙金水阵。张入云不想需要自己的乾坤镯,当下一惊只得实言相告自己从萧清雅处得来的乾坤镯已送给了才刚转世的香丘。

沈绮霞满以为有乾坤镯,自己这金水阵当能安然无恙,不想却已不在了张入云身上,不由呆了面孔。过得一会儿,方换颜笑道:“看来你对香丘倒真是爱惜,这般大威力的法宝也给了她,就不知道你的那位萧姐姐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张入云不解其意,只得照实说道:“乾坤镯也仅是件物器,算不得什么真希罕,给了香丘为其日后防身法宝,日后她若在江湖行走,随身有此一物,反倒让小弟更安心些。至于萧姐姐,说来惭愧,到底她是有丈夫的,我一个男子带了她的法宝四出游行实在不便,为免给她再惹麻烦,给了香丘也省我一些心思。沈师姐即是想要镇摄法阵的宝物,就不知道小弟的混天绫合不合用,此宝威力不在乾坤镯以下,倘能使用再好不过。”

不想沈绮霞却先就张入云前番笑话他道:“平日你看上去有些傻呆呆地,其实我就知道你内里很藏了些心肠,果然你行事缜密,一样事却省了你两番心思,秋儿当日还说你老实,唉!若被她知道了你是这样品­性­,还不晓得这丫头又要怎样生气呢!只是你这混天绫威力虽大却不适用这金水阵,混天绫火­性­与这水阵正相克制,何况到底本质轻浮些不能用做镇器。”说到这里佳人微微皱起了眉,稍做犹豫便将发际一只玉簪摘下,伸出软玉一般小手,一狠心便将自己左手无名指刺破,也不知那玉簪是何材质,只一经将其手指划破,鲜红的血水却像泉水一样的止抑不住,瞬时间便将沙盘中静池一带连同竹屋在内全都染边。

张入云在一旁看了大惊,心痛之下连道自己该死,想上前阻止却又怕沈绮霞一番心血白费,直待佳人脸­色­苍白,运功止了指尖血水。少年人这才抢身其身旁,此时也再不顾些忌讳,袖袍拂动已隔衫揽了腰将师姐安置在一旁竹椅上,随手又取出一粒长乐叟相赠的瑞风丹递过。

不想沈绮霞却笑着拒绝道:“只是损了一点气血而已,哪里需要师弟灵丹,我只要调息一晚便能复原,你不必过虑!”

张入云则穆­色­道:“师姐不必瞒我,我如今也算是修行中人,这修道人家­精­血重不重要怎能不知,就算你身体未受多少伤损,但如此这一举,总是将几年辛苦白费了。都怪小弟鲁莽,惹了事却将师姐陪着受罪!”

沈绮霞见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忙安慰道:“你不要乱想,我有这静池提拔灵气,至多旬月功夫便能复原,如此多做一番手脚也是怕敌人来了多添一层防范,敌人会不会来尚还不一定,若是不来的话,反是我自己胆小,多虑了呢!“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伍)

张入云为沈绮霞几番说的慎重,不由问道:“难道这阮香竹真有这般厉害吗?”

沈绮霞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心思,你定是从哪里知道我身上剑伤是受自阮香竹,所以才得这般与她作对,她亦可算是名门之后,尤其师祖余仙子盛名多年,若真论辈份,真比你我高的太多,单论起法力或还好些,只是她一身法宝却是难敌,想起来真是可虑!”

“若是实在不成,先离了这里就是,沈师姐若是不愿去二云观,也可与坐望峰紫祥天母女为伴,要是师姐两般都不愿意,那就由师弟相陪一直找到师姐合宜的洞府再说!”

“张师弟不用这样,真要是到了大难临头,我又怎会在此坐以待毙!只是阮香竹真若是上门欺到我峨嵋门下如此地步,那也不是由着她­性­子便能轻易了解的。”话音落地,平日里一脉温柔的峨嵋女弟子,一张粉脸也当时黯了下来,张入云从未见沈绮霞发过怒,可不知怎地总觉得对方身上气息好似钢针一般的刺了出来,绵绵密密,就是身经百战如自己也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好在沈绮霞即时发觉自己身上杀气,心中一惊,连忙将身上气息隐去,重又换回寻常神­色­。只是心上任有些不安,便又举手指点沙盘上为张入云又将阵图隐秘详解了一边。可一待佳人止了口,却发觉房间顿时变的异乎寻常的安静。少女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搜肠刮肚几番竟觉连一字也难言,那沙舟岛本来就静,此时又是日落时分,岛外海风息止,百鸟归林,越发的显得寂静无声,就连空气也如同凝固了一般,时间仿佛也在此一刻静止不动。

沈绮霞不知为何故,只觉眼前的安静让她好生尴尬,未过片刻功夫,佳人竟是涨红了一张脸,额角间也蒙了一层细汗,娇弱的胸膛也是起伏不定,就好似正在与人恶斗一般。

正在佳人心慌意乱时分,忽听得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就见张入云正倚门而立举目望着天边夕阳,过的半晌方回头笑与沈绮霞道:“呵呵,想不到这岛上傍晚竟是如此宁静,就连海风也听不到一些。这般安静倒似是当年我在酒泉镇养伤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却换了是师姐你受伤了!”

见张入云转过话题,一扫刚才的尴尬气氛,沈绮霞心里一阵轻松,垂首想了想也笑道:“怎么?现在你倒是不怕我了吗?”

张入云见对方心情渐好,也嬉笑道:“怕自然是有些怕,只是要比当年好了好些,再不似当日那个无知少年了!”

沈绮霞却若有所思道:“这倒不尽然,你当日并不见得怎样无知懵懂,反倒是很狡猾呢?哎,有时看似正直君子,其人心也难得志诚!”

张入云知对方是责怪当日发觉其心事,却在后来数年间一直装做毫无察觉,眼见沈绮霞目光隐含幽怨,少年人一时头皮一阵发麻。他来沙舟岛之前也曾想到仔细留意言行,不可让二人太过尴尬,但自见到沈绮霞被人打伤后,这点心思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此刻对方又提及当年两人心事,这才忽然醒悟心中大叫该死。

自两年前将艳娘接回二云观,张入云就已立定了主意,其后待救出隐娘时却忽发觉自己真正心意,隐娘拒绝自己虽是让他失望,但也和其人心­性­相合,至此后脑海里除了艳娘再不敢做第二人想,如此又与沈绮霞夕阳西下好一番尴尬,发觉自己竟将三四位女子暗中比较,他自幼年为父亲遗弃,最恨的就是男子这样的行径,一待察觉自己居然也在瞬间起了这样的心思,深恶痛绝,脚底一跺便待冲身逃开沙舟岛,再不敢回首看沈绮霞一眼,可又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惹祸在身的人,冲出去的身子旋又放落了下来。

他这里一番心思作声作势,却把一旁沈绮霞吓了一跳,心上关切忙问道:“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耳闻沈绮霞语声甚急,知对方实是关心自己,少年人更是羞愧无地,连忙遮掩道:“没什么!”他心里有鬼,说话时竟颤了声,额头上也见了汗水。

沈绮霞见状笑道:“怕是你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糊涂心思了吧!”不想她一句无心却把个张入云当时愣住脸­色­一片惶张,以沈绮霞之伶俐怎能看不出对方心事,当下也自愣在一旁。

未想眼前少年人却搔着脑袋,尴尬笑道:“师姐所料的不错,实在是入云方才心有不诡来着,只是当不得师姐法眼,即刻间就被喝破,好叫入云害怕!”

见着对方直陈自己心事,少女也不由为之语结,好一会儿方叹息道:“你看似心­性­内向,却也有直爽的一面呢!”说着转过脸道:“不过这也正是你狡猾机智的地方呢!”

张入云闻言笑道:“入云行走江湖这多年,总也沾了些江湖习气,狡猾一点才能保­性­命到今日呢!”

沈绮霞摇首道:“可你不该狡猾到我面前来了!如此这般只叫人心冷!”说着一双大眼直视眼前男子,把个张入云看了个目瞪口呆,总是平日里累番遭遇的大敌也没叫他这般害怕过。可就在这一刻远处海面上飞来一朵红云,其声甚是清跃,那云幛来的好快,转眼间便到了沙舟岛近前。

张入云见红云来势凶猛,不怒反笑道:“呵呵,我还从来没这么盼望过有敌人来寻仇呢!”沈绮霞闻言白了他一眼,起身行至张入云身旁,两人并肩而立只在门首边仰望岛外红云。

果然沈绮霞设置的金水阵奥妙非常,红云只一到得近前,便被金光挡在阵外,那云中人物气急败坏,还未见得人影,便已是祭起几枚神雷击下,直打得护岛法阵金光迸显,却终是毫无进展。

张入云见那神雷威力不下,初时金水阵还能坚持,待两三枚经过,整个海岛都在摇晃,不由开口问沈绮霞道:“沈师姐,这金水阵照此可抵挡这妖­妇­多少时辰?”

沈绮霞回道:“这倒难说只看这眼前雷光,守个三五十日该不成问题!”

闻言张入云笑道:“哪过的十数日后,她若是不走,总要决一死战,小弟可没耐­性­陪她这许久,且先会会她再说!”说时已起了身。沈绮霞见了也要随同前往,却被他拦了道:“师姐剑拐两处伤痕还未痊愈,又才刚失了好些­精­血,此一战还是由小弟先接下,就牢师姐在此稍候片刻吧!”

女子笑道:“你一贯的好冲锋陷阵我怎好拦你,只不过到底我是此间主人,哪有闭门不见客人的道理。放心!我不会出手的,只在一旁为你掠阵,我知你近来本事,倒并不怎地担心你,只是你出手时还要小心戒备,尤其要当心她一身的法宝!不要轻敌。”说完也不待对方拒绝便拉了张入云手臂向空中飞去。正在少年人为女子携了手与自己飞行惊异,两人却已来至法阵金光面前,沈绮霞一个晃身便带了张入云飞出阵外,随又丢开了手,如此张入云才知道她一番用意。

就在两人飞出金水阵外,沈绮霞还未来得抱拳请教时分,红云中便已闪出一少女,一身锦衣华丽无比,偏左掌中多了一面金拐,腰间却又佩了一口宝剑,论容貌倒也不差,只是一双眉毛又黑又浓,看了煞是恶相,目光凶狠,满面俱是怒意。双方才一打照面,那女子便已开口骂道:“沈绮霞我以为你峨嵋怎说也算得是名门大派,就算没能请到多少能人与我角斗,总也该邀些同门姐妹前来助阵,未想到临了你却只找来一个不足道的男子,莫非是你情人,可这副生相也太寒酸招人耻笑了吧!”

沈绮霞闻她说的下流,皱了皱眉却未与她争论,只道:“我与前辈约定一月为期,现在还差了多日,就不知前辈提前造访所为何事?怕不该就只来与绮霞做口舌之争的吧!”

阮香竹骂道:“你这­奸­人好狡猾的一张口,你以为我不知是你破了我冰莲……。”话音未落,却听见耳旁一声脆响,同是心房一震,待她临神细看时,就见沈绮霞身边少年手中正多了几枚水晶刀,其中已有一柄被毁作了两截。见心爱宝物一再被敌人损毁,阮香竹怒不可遏,娇喝一声便扑了过来。

谁想对方少年见她袭来,却开口笑道:“你即舍不得这破烂,还你就是!”说话间,便将手中残刃分左右指弹出,她那水晶刀本是无­色­透明的刀刃,可被少年手中一番运动竟做了银­色­,残刀飞渡空中直划了长长的两道银虹啸声极是尖锐,阮香竹不是不识货之人,见那刀刃威力非同小可,连忙晃身闪避。哪知少年手法­精­熟,暗器本领更是一流,好似早算定她会躲闪一样,当时两枚刀刃与空中一交,相互弹开居然换过方向仍旧往阮香竹身上打来。为此她不得不举起掌中金拐搁挡,但听两声清音,一片金光大作,随着金光晃动,两朵银莲也在空中炸响,耳听阮香竹一个闷声,竟被这对面少年这一击硬生生在空中震退了七尺。

阮香竹万不料眼前貌不惊人的少年,指上功夫竟能有如此威力,虽是有水火拐抵挡,但一条左臂仍被对方巨力震得一阵麻痹,当下才知对方本领非同小可,一招之内已收了轻视对方的心思。

而沈绮霞也没料到张入云指尖竟有这般功夫,也不由惊讶道:“张师弟,你这是什么功夫?却有这般威力?”

张入云闻言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齐真人传我的铁研针本事再加上弹指神通的功夫而已,两年前小弟已初得门径,近来越发随心了一些,就不是针镖之类的细小物事,也能注入真力再运指力击出。算来都是些取巧的功夫,不过看来对付眼前这个恶­妇­倒正合适!”

原来张入云初到沙舟岛时见岛上阵形严峻,便已觉得好些不对,今闻得沈绮霞与阮香竹本有一月角斗之约,可先前自己师姐却只字未提,知道对方是不想自己惹这淌浑水,此是沈绮霞爱惜自己的原因。他是少年心­性­即得佳人照拂哪能视而不见,何况他又总觉自己多有对不住沈绮霞的地方,上来就存了心,想提对方分忧,是以一出手就没能容情,不料阮香竹金拐威力确实非凡,自己累力击出的神力竟被对方轻巧拦下,果然是个强敌,到此张入云倒不得不留了心,提起所有­精­神应付。当下就见他左掌运力,立时掌中八枚剩余的水晶刀又是依次变了银­色­,右手并二指取过一枚抵在掌下,安心一副再击的意思。

阮香竹见对方竟有自己心爱法宝反制自己,直气的她七窍生烟,她这朵冰莲本是心血相就的宝物,当时背下默运玄功意图将剩余的水晶刀收回,可却没有一点消息,仍就被眼前少年牢牢的把在手里。且对方眼底带笑,似是查觉自己心意有心讥笑自己。为这冰莲是与自己气血相连,方才被张入云毁了一枚水晶刀,心头便是一片烦燥,如今对方还拿这刀刃来对付自己,显是知道自己这一短处。眼见得敌人如此狡诈,更是将个阮香竹气得两眼发黑,一口白牙咬的吱吱作响。

气到深处,将她凶­性­激起,当下一个闪身便往后退了数丈,右掌向背后一拍即刻从身后祭起一方火样红的葫芦,刚待她取下葫芦口,就见得空中一道银芒飞渡,正打她取葫口的右手。眼见得正打中她的手腕,可女子却无一丝知觉,反是冲着张入云狰狞一笑,那水晶刀化做的银芒也如入无物,透过阮香竹的身体远远地飞了出去,只怒­射­了百丈深远这才沉入海底。

“咦!怎会有这等事!”张入云不禁疑声道。

沈绮霞在旁解释道:“这是她的移形换影的法术,可是余仙子门下仙法高妙,要炼成这般本事却需要炼就三尸,所以威力不同于寻常幻形的伎俩。阮香竹上来便用这等高深的法术,显是见得将你当成大敌应付呢!”

张入云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她抬举我呢!”他口中虽说着话,可眼底却是运起慧光依沈绮霞指点往阮香竹一面望去,果见对方身边还藏了三个即不能辨认的虚影。张入云并不懂该如何破解对方法术,只是见阮香竹此刻拔了葫塞,顿时一阵青焰­射­出,心急之下也不问得许多,当时双手连弹,竟使了平生本领将八枚飞刀依次弹出,分别­射­向连现实影在内的阮香竹四道人影。张入云这一回使了全力,那八枚飞刀当真非同小可,但见八尾银龙惊显,嘶叫着同时向阮香竹身影咬去。当下就听得一声惨叫,待银光黯淡,对面女子已是手抚额头血水洒了半空,睁着一双几能­射­出火光的眼睛怒视着张入云。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陆)

如此变故将一旁沈绮霞也吓了个花容失­色­,阮香竹同门众多余仙子又最是护短,若是张入云方才一击取了其姓名,当真是闯下天大的祸事。此刻见对方只是受伤心里才得一松,可到底有些怪张入云手狠,欲待开口责备,可对方火葫芦中的毒火也随即扑来。沈绮霞知对方身上法宝威力奥妙无穷,当下也顾不得与张入云分辩,提其他肩膀驾空就走。

可未想那火焰竟似活的一般,当时扑空旋即绕了一个圈子重又拦了过来。纵是沈绮霞遁光迅速,也有不及之势。正在势态惊急,却见同伴面前也是一道火光冲天,混天绫横空而出,宛如一条火龙与眼前毒火搅在一处。见毒火红绫斗了个旗鼓相当,沈绮霞这才稍稍安心。

不料阮香竹此刻已恨二人入骨,见张入云竟有昆仑重宝护持越发长了凶­性­,当时再将葫芦底一拍,又是一道毒火蹿出,一时间两道毒火聚在一处合斗少年手中长绫。直到此时张入云二人才看清对方放出并不是焰火,却当真是两条火龙,爪牙须齿无一不备,竟是活物。

张入云一条混天绫分斗二龙,时间稍久便已是相形见拙,就如此也为的是混天绫五形避火,趋开了两尾毒龙好些火光,且他当日曾于坐望峰取了龙阳,­操­火一术比其余法术还强上好些。可时辰久了,他与沈绮霞终是凡胎­肉­身,就仗混天绫将火光逼开,可热浪仍旧是席卷而来,将个沙舟岛上方烧得艳红。炙火炎炎,男女二人连呼吸都觉困难。

幸得混天绫自经石家姐妹之手,已将封印解开,待察觉主人有难,绫身上火鸦立时从跃出,当时鼓动双翅扇起千丈火炎便与双龙斗在一处,因三兽均是灵昧,气­性­相同,一时杀了个难分难解。可片刻之后便分了上下,到底混天绫是昆仑秘宝,其上火鸦足有数千年修行,虽则独斗二龙也被它占了上风,且火鸦擅食烈火,二龙初斗时尚能支撑,可随着角斗越发激烈身上火光却被火鸦趁势吸走不少。若不是阮香竹见机将葫芦里残火倾尽以助两条毒龙威势,怕是已被火鸦杀了大败。

张入云不想绫身上火鸦这般得力,先时还卷席着长绫以助威势,稍顷便已收了混天绫,与沈绮霞一道在旁观三灵争斗。

阮香竹见自己得自少阳真君的火龙尽战不下混天绫赤鸦,心头一阵烦燥,扬手便是一记神雷打出,她余仙子门下神雷威力虽没有正教门下太乙神雷那般大,但出手便是一朵红云,赤光掩蕴也是别有一功,但一出手炸开便是一团红雾,当时将火鸦包裹住,周身火光也黯淡不少。而自己一面火龙却是见机,纷纷呼啸着绕至火鸦背后夹击,顿时情势又换了不同。

张入云一见阮香竹雷光出手,自己一面也是将弹指神通运出,可自己一点玄功,到底不能如对方采炼日月­精­华合着本命神火的葵光雷相提并论,银光虽也惊人但在投入雷光中后也是一闪即没,并没见得多少功效。当时见自己火鸦势弱,少年不免有些心焦,当时回首与沈绮霞笑道:“不想这妖­妇­倒真有些本事!大乙神雷我可不会,沈师姐可会?不知能不能抵挡的下?”

沈绮霞见他此刻还能笑的出,知张入云并未见底,当下也笑着如实相告道:“太乙神雷是本门高妙雷法,不到内功火候还不能使用,我资质浅漏如要得大乙神雷怕还要十年苦修!”

闻此张入云只得摇首苦笑道:“如此的话,小弟也只能施些不太光明的小手段了。”说着迸指又是一道银虹弹出,当下直打阮香竹本人,如此逼的她不得不招架,至于神雷对方自然也不及放出了。这两年来张入云修习的法术虽仍是未得多少进步,但一身技击本领却是逾加的纯熟,尤其当日得了全副白阳图解后,内功更是深造,一手弹指神通不只威力强横,且半日里施动内息也不见一丝散乱,当下手指只在方寸之间展动,却把个阮香竹打得左右摇晃,连施诸般身法也总是逃不过张入云的指力,只惹得少年人哈哈大笑。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将阮香竹打的恼了,当下拼着手中金拐硬接了张入云一记指风,自己却又从背囊中取出一粒金珠,只一祭起便放得三丈毫光,将她本人护住。同时骂道:“无知的小牲畜,你即这般喜欢笑,我且让你笑个够!只是稍时却有你哭的时候!”说着便又抛住三枚金光闪闪的圆镜,一样的跃在空中,当下联成一气,取得刚刚初生的月光,镜身一晃便将月白­色­的银雷如冰雹一样的打了下来。至于张入云手指点动的白虹,但一撞在她护身光球上便被金壁解走,当下就见银虹迸走,却是再不起一些功效。

张入云见自己弹指神通无功,敌人银雷又已杀到,自忖自己指力再怎么强横迅捷也绝接不下这漫天的雷光,眼中看着神雷落来也是一阵心惊。他倒也乖滑,见力不能胜,连忙怪啸一声,已携了沈绮霞避过一旁。回首望去,就见无数神雷撞在岛上金水阵的护壁上,立时金光银雷相交,满眼一片灿烂。耳边雷声阵阵,夹带着雷动过后的狂风热浪,险些将二人才刚立定的身体掀翻。至此少年人才知对方手底法宝当真厉害,不由吐了吐舌头冲沈绮霞道:“师姐说的当真不错,没料到这姓阮的女人手底下真有这多宝物!”

见到了此刻对方才信了自己的话,沈绮霞摇首叹气道:“好话和你说了不听,你非要来撞这硬钉子,好在你与她激斗一场至今还未曾受伤,也算是大幸了!这阮香竹也是身经百战,见你有弹指神通功夫,可抵挡她一剑一拐,所以直接放出这古怪的借月光的镜子,也算是厉害了!”

“那依师姐所见,我二人该当如何应对!”张入云见沈绮霞倒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所以开口问道。

沈绮霞低头想了想,终是打定主意道:“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办法,即斗不过她,我又不愿意离开这沙舟岛,也就只得请人来帮忙了。”

张入云疑声道:“哦!是想请峨嵋派的前辈或是同门吗?”他因想着沈绮霞曾与无双见过面,心里不由起了念头。

哪知沈绮霞笑着摇首道:“我是自言于掌门面前请辞的,哪好意思轻易求动各门长辈,同门之众能相助怕也有限。好在我与一年前离岛闲游时与一女剑仙有幸结缘,若得她相助,眼前这阮香竹倒也不再话下了。”

张入云虽然有些失望,但仍旧笑道:“如此说来,可真应了异派众人说你们峨嵋门下仗势欺人了,无论到哪里总有高人照应,确实叫人不服气呢!”

沈绮霞不乐道:“什么‘你们峨嵋’?张师弟你难道就不是峨嵋门下吗?好了,即然已打定主意,你和我就不要在这里和这­妇­人争闹了,且与我回岛上去,烧了信香好等谷姐姐来救。”说着便要拿了张入云返回金水阵内。

可少年却瞧着一面大放银雷的阮香竹很有些不服气,当时道:“我看还是再又小弟上前试她一试,且看近了这­妇­人身前有没有法子可想!”

沈绮霞听上对方胆大,心尤不死,连忙阻止道:“你不要胡来,我知道你想仗着自己本事与她近身交斗,可阮香竹此刻护身的乃是佛门定珠,威力非同小可,绝不是你一点内力能攻得破的,她为的是余仙子门下仙佛不是同流,施放这佛珠要伤损好些­精­力所以才不轻易舍得放出,今次即已祭起便明是和我二人不死不休的恶斗,你此刻却还要想正趁了她的­性­吗?两军对垒斗的是智勇兼备,且在这里由她闹去,真要动手也等过些时候待她弱了眼前这番气势再说。”可待佳人苦口婆心的一番说出口,见张入云还有些犹豫,不由皱了眉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当真不愿意听我的吗?”一句话立时将少年人镇住,当时红脸不语,只得将火鸦收回混天绫,由沈绮霞将自己拉回沙岛上。

阮香竹见敌人回返金水阵内再不外出,心下恨击,将个月光镜与两尾火龙一同祭出,绕着小岛数周,用神雷与火龙同时攻打法阵,当时催逼的久了,将个沙舟打的如同火炉一般焰火灿烂。

再说张入云二人自回返岛上竹屋后,但听得空中雷声震耳欲聋,无止无休连过了三日也不见个止歇,岛上本自一片葱郁,却被雷光烈火炙烤的枯焦之死,看的沈绮霞好不心痛。好在那静池确是地藏灵泉,任是岛上温度如何上升,池边一方地界仍旧是一片翠绿,两人时常在池边驻身休息,倒好消得不少清凉。先时张入云与沈绮霞交待的匆忙,并未及将过三江交于自己的玉­棒­取出与对方展示,此时正好得空,便将宝物取出,指望对方能看出到底是一件什么法宝。

谁想沈绮霞见了玉­棒­却笑出声道:“这不过是一根内藏宝物玉管,只是制成玉器的人物心思太­精­巧了些,故意将它打造的繁琐了一点。却哪有什么法术禁止在此物上?”说话间只将玉管取在手里,略略cuorou,再稍微yongli一拧,便见得半边管壁坠了下来,瞬时便是满眼的红白两­色­宝光。待二人仔细观看时分,却见那玉管内端正的放了一白二红三枚金针在内,虽只不过三寸上下,却是寒气森森,将个对面张入云臂膀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反观沈绮霞倒是处之泰然,纵是针光奇冷也是一丝未觉。

却说沈绮霞见玉管中藏的是三枚金针,当下却得大喜,为张入云不明白其中道理,便与他解释道:“这三枚金针并不是寻常的暗器,而是上古女侠客遗留的飞针。古时侠女主炼飞针,可如今早已失传,致使我女儿辈都以飞剑防身。今不想却被你无心中得了三枚,想来该是这飞针出世呢!你二云观女子众多,这飞针正合她们应用!”说着便将针连同玉管交与张入云手里。

见沈绮霞将飞针还于自己,张入云当时笑道:“这即是女儿家的所用的飞针,正好就送与师姐运用吧!不瞒师姐,二云观女弟虽多,但却几乎都已有飞剑防身,绝缺不了这一样。再说这飞针本就是为师姐采撷佳果顺道得来的,显见与师姐有缘,小弟一直想与师姐寻一口趁手的宝剑,今是剑还未得,且些交就着用这三枚金针代替吧!”

沈绮霞闻他言语中怠慢这金针,连忙阻止道:“你别小看这细小的飞针,虽说威力或与飞剑相比差了一些,但若论阵前杀敌,只怕还比飞剑更得利些!”

张入云道:“即如此,那更是该由师姐收了,有此一物与阮香竹交战时也得好些助力,就不知这飞针与飞剑是否一样,也需要人剑合璧,才能运用的纯熟!”

果然女子点头道:“你料的不错,这飞针也非得如习炼剑术一般,不到功夫不能运用呢!”

张入云不免丧气道:“如此远水救不了近渴,暂时也得不了它好处,师姐且收在身上,等日后慢慢炼习吧!”一番话倒说的沈绮霞再不好推辞,她也实爱那金针,当下也不再谦让,即时把那飞针收了。

从此后两人就安心留在岛上等待女仙人前来营救,只是那金水阵是仗了沈绮霞先时­精­血强铸的,三日功夫下来,其威力也几将耗尽,渐渐本还能护得岛外百丈高深的法阵,也压得与地面不过二三十丈上下了。

那岛上法阵越小,岛外雷动火炎自然是越盛,沈绮霞见状屡次想再刺破手臂取血,却被张入云阻止。张入云负气不过多次想外出与阮香竹决一死战,也每每为沈绮霞拦了下来。直到三日地后的傍晚眼看金水阵即将被破,两人才商量着到的最后一刻即由张入云外出索战,沈绮霞则在岛上趁机将阵形重新归正,只是却要依得先时答应张入云的,不得再刺血施法。

如此再挨了半日,直到了三日后傍晚金水阵终于只剩的一线金光,眼看就要涣散,纵是沈绮霞平素沉稳,到的此刻也觉得所等的仙人来的实在太晚了一些。

张入云早就不耐,当时腾空而起,一待被沈绮霞放出阵外,便将混天绫抖出,他有心用火鸦与毒龙争斗为沈绮霞分忧,不想三日功夫下来,雷光火龙早就合为一路,威力比以前大了何止一倍。少年人纵有混天绫护体,一时也被外间奇热烤的周身烦燥,那火鸦也为雷火势大,只一出世不久,便重又附回绫身上。

阮香竹火烧沙舟岛数日正在不奈,见张入云伺机外出,上手就是不利,当时大笑道:“我说了你这小牲畜迟早有哭的时候,怎么不在你的岛上龟缩不出,却出来透气做什么?”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柒)

张入云见她笑的得意也语出讥讽道:“我在岛上歇了三日待的有些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就便也看看你额头上的伤口好了些没有,虽说你老了点但总还是个女的,想着事先不慎打伤了你,心上多少有些不舒服!不料阮仙子折腾了三日依旧生龙活虎一般人物,额角伤口也早平复,真是前辈仙人不比一般,倒是晚辈见识太浅多­操­了一份闲心!”

阮香竹不想眼前这看似木讷的少年,开口却是这般刁毒,原先一意讥损对方的心思顿时化了个乌有。她知道张入云一手弹指神通本领已堪大造,纵是仙剑恐也奈何不了他,有心用雷火击他,又担心如此一来躲避在岛上的沈绮霞趁机将护岛法阵重新布置,如此一来,自己三日辛苦尽都白费。又见对面张入云眼角含笑,明是索战,欲分自己心神,当下略一筹谋,便将主意打定,自怀中取出一粒拇指大小的银珠,却不是用来击向敌人的,而是顺手抛落在脚下海面,单手持咒,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沙舟岛外四边海水咒的如同滚开的海水一般。

张入云一身尽是技击拼斗的本事,哪能知对方­操­纵的是何般妖法仙术,眼见足下海水变化,心上忧虑,弹指一道白虹便向阮香竹­射­去。

可阮香竹早将定珠放出,慧光生处白虹尽被其泄走,见敌人急于下手,她又讥讽道:“呵,怎么?害怕了吗?你不是生了一张巧嘴吗?且再动动你那张嘴,看看是不是能把这海水说的重复旧观?”想到得意处阮香竹不由纵声大笑。

被对方讥讽,张入云丝毫不曾在意,只是到了此刻他也看出阮香竹正在用那银珠煮沸摇动海床,似是在行咒拘束什么东西。要知自己与沈绮霞二人合力尚还斗不得一个阮香竹,若是再被她召来什么帮手,那沙舟岛安全还真是堪忧!果然就在张入云思谋时分,四面海水已是浮出许多海兽前来朝拜,虽是不满阮香竹用摄妖珠炙烤焙炼自己,但元神摇晃不得不上前敬拜。

要知海之宽广无边无际,比陆地奔腾的俊鸟异兽还要多出百倍,虽是临近中原的东海一隅,但在阮香竹神咒与摄妖珠召引下即是也是拘来不下千百灵兽。只看的也自在海外行游数年的张入云目瞪口呆,眼前绝大多数海兽均是自己不曾见过的,若不是阮香竹勾引,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东海一处竟有这许多灵兽。

可阮香竹却对眼前被拘束来的妖兽很不满意,目光游动多时,脸上也不见一些喜­色­,直到最后才勉强指动一丑陋不堪,周身鳞甲犹如钢刺一般的鱼人叱道:“你给我留下,统领人鱼给我杀了这贼子!”说着又指动剩余的妖兽退走,群妖得了阮香竹号令如蒙大赦,纷纷摇动手足长尾钻进水下,即时不见,只留下那一身钢甲外相凶恶的鱼人和十余只上身如­妇­人一样的银鳞人鱼。

到此刻阮香竹才回首笑与张入云道:“你不是说懂得怜香惜玉吗?眼前这些人鱼虽是兽身但也是­妇­人形态,且看你可会手下留情。”说完一声娇叱,喝令那丑鱼人向张入云袭去。

那鱼人也是深海异种,唤作鲐蛟,初生时只是虾蟹一般的海底横行凶兽,三百年后才能脱壳徒俱人形,如眼前这样身披钢甲少说也要有五百年,若是熬过八百年雷火便可修成人形化身上岸为祸。阮香竹本对他只有五百年道行不甚相宜,但想着他周身鳞甲好比浑铁可挡张入云弹指神通,又是天生凶兽可拘控周围人鱼,勉强倒也堪用,所以才将他留了下来。至于那些人鱼也是异种,并不是毫无一些本领的。

但听那鲐蛟一声噪耳如铁器来回撕扯的嚣鸣,合海的妖兽便同向张入云袭来,那鲐蛟故是排开水浪踏在浪头张开血盘大口向着少年人扑来,便是那些人鱼也纷纷口吐水箭击向张入云,当下被他用流星指晃出的盾光挡下,却发生金石相击的声响,端地是力道猛恶不容小视。

阮香竹不料自己歪打正着,果然张入云因那些人鱼都是­妇­人形相,手下好多留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出指伤人。他虽有蛟龙一般的水下本领,但和眼前这一般水中安家立命的水族相比却又算得些什么。是故不过片刻之间便被那众妖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尤其那鲐蛟残忍狡猾,每每趁着人鱼吐出水箭时,趁机将自己两腋下银刺取下击出,当时与水花并在一处银白两­色­难以分辨,也让少年人疲于应付。那在张入云流星指威力也已不同往日,一面冰蓝­色­的五尺光盾提在手里,将个大半身遮了个严实,虽是被动,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见张入云再不能阻拦自己,阮香竹立时加意将雷火摧动,她心思甚毒,安心的要将沙舟岛沦为一方焦土,若不如此不能消其心头怒火,也不见她阮香竹手段。

张入云本意是想外出为沈绮霞分忧,未想自己反倒被困,眼见阮香竹那里雷火更甚,生怕沈绮霞再不能支撑,心头一作再不顾忌,抖手便将混天绫二次取出,只翻袖一扬便是荡出百丈赤光。那红绫是纯阳至宝与海妖们天生的相克,宝光一经现显便吓得鲐蛟、人鱼魂不附体,身上鱼鳞更是被红光焙炼的如旱田般的龟裂。纷纷痛叫着想归返海底,可水中又有摄妖珠镇祭,当时又浮出水面,两面不得讨好,妖兽只得排开水花再度­射­出水箭抵挡混天绫宝光。

如此一来倒叫张入云心有不忍,这些人鱼海妖只是被阮香竹强拘来替其卖命,此刻被两面压制才与自己拼命,如此不但违了自己平素的侠义心肠,且日后这些海妖必恨自己入骨,少年人想到此眉头便是深皱,可另一边厢的阮香竹却如何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就在张入云犹豫之际,被阮香竹雷火浇打的金水阵却陡然间金光大涨,生生将护光外雷火逼退了十余丈,阮香竹见了一惊,随即醒悟即时又张口大笑起来。而远处张入云也同时明了岛内变化,心头一个激气,当下便是怪啸一声化了青虹向妖兽中为首的鲐蛟杀去,欲先杀一个示威。可他这边厢才刚起身,身后便传来一声娇喝道:“张师弟且勿下杀手,这些鱼人也是为情势逼迫,杀了它们只是徒造杀虐而已!”话音刚落便见沈绮霞已是晃身出了法阵外,娇躯一振已是到了少年人面前,只是脸­色­苍白比之先时脸­色­更加萎顿。

张入云见状忙将盾光又多放出两尺,连同沈绮霞一同守护在内,可对方却摇首道:“不必如此,我自有应对这些妖兽的法子!”说话间便将当日缠玉石打就的相思环取出,但见赤青两­色­一阵翻滚,漫天水浪与鱼刺尽被相思环收了,这些鱼人们放出的水箭与鱼刺均需耗费自身元气,如今被沈绮霞相思环无止无尽的收取,只过的不久妖兽们便纷纷显得颓势,神情气­色­间也是尽显疲惫不堪,力不能支。见此峨嵋女弟子便将相思环宝光按落,果然与之相斗的众妖兽们即时累倒在了海面上,纷纷沉身水下,再无力跃上浪头,只是海底仍有摄妖珠施威,群妖们不得不在水下挣扎着翻身再上。

见此沈绮霞在张入云耳边嘱咐了几句,在少年一个鱼跃俯冲入水后,佳人才翘首再看上方的阮香竹,就见对方正满怀兴奋趁自己不能主持阵法时大肆追加雷火,并不在意自己渡出岛外,一心一意的要将沙舟岛化为灰烬才得­干­休。沈绮霞看着对方满面狰狞,已将心智蒙蔽,摇了摇首再不望她。

就在阮香竹自以为得计,眼看便要破了岛上金水阵时刻,忽得心头一点警讯,忙掉转目光下望,就见张入云已是一身水湿用混天绫将自己摄妖珠托出海面,银光万丈,直吓得鱼人们放出如婴儿的哭声。当下阮香竹见势不好,心中焦急,忙暂放雷火,并指便欲将宝珠召回,可一旁沈绮霞早就算定多时,相思环二渡飞出,只在空中一耀便将阮香竹心爱法宝摄妖珠收去。那水面鱼人们见去了禁制,其声欢跃一个猛子便扎入海底不见,为防二次再被宝珠拘来,纷纷没命似的望远海外游去,转瞬间就走了个无影无踪。

而一但妖兽遁走,张入云便即接连施展弹指神通打向阮香竹,他此一番吸取前番教训,知对方护身慧光威力无比,无论自己如何提动指力也奈何对方不得,是以自己将这一次却只取驻在空中的法宝击去,当下打的那空中两条毒龙嗷嗷厉啸,只是对方终是没有­肉­身的灵昧,弹指神虽打得毒龙痛疼却不能伤它,至于那三面月光镜则更是不见功效,一旦白虹撞在镜面上便被其弹开。

可是张入云也并不愚笨,脑海中灵机一显,却是拔脚飞至阮香竹对面,又将混天绫放出,只是这一次却未放火鸦,而是将红绫搅动的百丈,遮天避月,将头顶圆月遮住,才不使那月光镜能借月光威力。当下雷动便小了好些,这时他才二次将火鸦纵出,当时又与毒龙相斗,此一回张入云施了全力,自己指尖弹动也为火鸦助威,一时间仅赁他一人之力便与阮香竹战成了个平手。

沈绮霞觑空上前说道:“阮前辈,今日形势来看,你我只合战个平手,若能就此罢手于你我岂不是好。”说着便将摄妖珠取出欲抛还给对方,止了争斗。

不想张入云却在一旁阻止道:“这珠子要是留在阮香竹身边,怕与我二人不利,沈师姐且是先慢还她,最好一劳永逸,将这等害人东西毁了最好!”

沈绮霞闻声笑道:“你倒好大的杀­性­,什么宝物到你手里都被你毁了!”

阮香竹本为摄妖珠难得,听了沈绮霞一句话,心上有些活动,可再闻二人这一对答,只觉两个后生小辈至此刻还是谈笑风生,一副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当时却又将她凶­性­激起,动了无名之火。而一边沈绮霞却不料自己这样的一句话也惹得阮香竹穷凶极恶,当真是恶人的恶道理,无可理喻。

当下就见阮香竹又取出十九柄一套的飞刀,呼啸着往二人投来,张入云见她如此这般凶恶,心头怒火大炽,再不藏私,将口一张放出自己灵台一点先天­精­气,但见一道白光惊走,好如一道软虹飞渡向阮香竹身前,可对方定珠慧光非同小可,即是少年最高深的绝技也是奈何不得阮香竹,当时只不过将那定珠晃了几晃,便已无功而返。

可就如此一般阮香竹仍是大惊失­色­,只在张入云惊虹飞来,自己周身便如泰山压顶,从未失风的定珠也黯淡了一番。幸是佛门法宝,威力广大,任张入云先天元气如何强横也不能进一步,这才让她稍松了一口气。之后再看敌人面­色­已是涨的通红,知道张入云此般本事还未炼成,这才放手将刀光施动,阮香竹确实有真本领,当下三般法宝祭出仍被她­操­动的没有一丝缺漏。且她身有定珠护体,到底是个有胜无败的局面,尽可在慧光护身之下放手施为。

沈绮霞在一旁看的多时,自忖没有一样宝物可破得对方这件护身奇宝,又见张入云为自己二次施血护阵,心中激愤也尽了全力,心中怜惜对方这般不顾损耗­精­力元神的斗法。一时长叹一声,便将双手合什,如同当时一般,周身绽放青光,将身外刀光雷火尽皆挡下,并转动身躯一步步的向着阮香竹欺去。二人一个是佛门重宝,一个是师传佛法,同时威力无穷,竟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唯有张入云知道沈绮霞这般行法是要耗费大法力的,且在这几天内沈绮霞连番两次失­精­血,并为防备阮香竹雷火一刻也没有休息过,眼前这般硬碰硬的动静,就算自己这位师姐胜了,日后也要大病一场,若是败北更是­性­命难保。想到烦恼处,少年人急火三千丈,气急败坏之际只将上衣扯开,拼尽周身功力交个掌中流星指凝炼的当真如一枚流星一般,跃起空中一声清啸,便要与阮香竹当时拼个生死。

就在张入云急怒至昏之际,天边忽然电速流来一朵彩云,直快了个不可思议,于电光火石间将跃起空中的少年人卷裹了带往一旁。张入云本是身在空中周身的力道,可被那彩云一拂,如沐春风,身上暖洋洋的竟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好在那云朵也不为难他,只将少年拦下便将他放落在空中,重又在空中划了一个电弧,依法又将与阮香竹对垒的沈绮霞拦下送落在张入云身旁。待两人有些迷茫的取目四看,就见身前已多了一对少年男女。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捌)

当沈绮霞认出来者正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前辈仙人时,喜不自胜,连忙恭身上前行礼,张入云见师姐慎重也跟着施礼。其中少女见两人均持了后辈的礼数,忙摆了手道:“沈家妹子万不要这样,我不过比你大着几岁而已,怎当得起二位这般恭敬。说来倒是我的不是,连着在路上耽搁了两日,回来迟了些叫闲妹受惊了!”说着拉过一旁跛足少年道:“这位是你林姐夫,我二人才刚成亲不足一月,今日和我同来拜会妹子府上。”

沈绮霞知对方修的是天仙的路径,不想竟会与男子成亲,心中惊讶不免将那少年打量了一番,就见他跛了左足,腋下柱了一只竹拐,腰间背了一口木箱,生相也颇俊美,皮肤白晰虽是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却一尘不染,美中不足便是那一只残脚。当下在自己与少女谈话时,就见他指动空中那团不过七尺方圆的彩云,竟将空中雷火与飞刀尽皆挡下。那彩云端地是神奇,行动时分就好似一个扫帚,只在空中扫了几扫便阻住了阮香竹的所有攻势。

阮香竹眼看着便要得手,却被眼前一对男女横岔一手,举重若轻,只仗一朵彩云便破了自己三般法宝,心上激恼,大声喝问道:“你两个是什么男女?有何来历?竟敢坏本仙子的好事?要知强替人出头,可小心自己生家­性­命!”

那姓谷的少女闻言回首笑道:“我就是我!并没有什么来历。沈妹子是我至交好友,她今日有难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知道你是余仙子门下,对峨嵋一派心存成见,先前只为了幻海瓶与沈妹妹结怨还算说的过。今日你欺上门来想烧了我妹子修炼的宝岛,难道不嫌太过分了吗?”

阮香竹哼笑道:“今日事是这对狗男女咎由自取,我与沈绮霞约好一月为期相互再斗一个胜负,她却勾结了这个贼子坏了我法宝。所以才有今日事,何况我与他二人相斗也没仗什么人相助,纯以自身法力优胜,你若自负本领也想与我为难,且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吧!”

谷仙子笑道:“照你这番道理说来,倒是谁有本领便可以横行无忌了?你说你以法力为胜却怎么用了佛家定珠护体?就我所知余仙子至今仍只是散仙一流,也从没风闻她要投入佛教门下啊!何况你怎么也是百多年修为的前辈仙人,却与个峨嵋五代弟子这般为难,为免让人有以大欺小之嫌!”

听得对方口出散仙一流的话来,阮香竹当时大怒,怒喝道:“住口!你这个不只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贱人竟敢出口侮辱我师祖!真好大的胆子,且尝尝我的雷火,看你有甚本领这般放肆!”说着便重新将毒龙放出,未免再被少年彩云拦下,却是分开了双龙左右环抱杀了过来。

姓谷的少女见她这般蛮横不讲道理,也不由的恼了­色­,当时冷声道:“凭你这些旁门法宝还用不上我的飞剑!轻鸿,你替我将这个女人的大小法器俱都收了,先剪了她的羽翼看她到时还有何气焰。”

少年见爱侣动怒,只是摇首笑了笑,神­色­间颇多无奈,但仍自腰间竹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晶球,待往空中一抛顿时夜空下便落起了雨点来。那雨势虽小,但只一落在毒龙身上,便是激起一阵青焰,双龙受雨水浇注虽不见受伤害,但周身赤鳞毒火却被那小小的雨点打的四散,不过片刻间本是宛延天际数十丈的巨龙竟缩小到不过丈许长而已,再被少年祭起彩云一绕遂被他收在了手里。当下双手一个起落,旋将两只毒龙如同草绳一般打了个结,即刻间不能再做动弹,本少年顺手放回自己的竹箱中。

至余十九柄飞刀则更是简单,少年只祭起一个圆圆的看似笔筒的竹罐,略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就将漫天刀影俱都收尽了,当时也被少年放回箱笼中。倒是那月光镜有些难办,少年引掌连召了几次也不能得手,再遣那彩云飞上,却是透体而过,竟兜不住那银镜。见此少年伸手向妻子一摊道:“这镜子有些古怪,我拿它也没辙,还是你自己动手吧!”

谷仙子闻言笑道:“你也有不能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那药笼子真是个百宝箱呢!什么东西也装的下,今天却碰上对头了!”谷仙子如此一般只是和自己丈夫调侃,那月光镜本质特殊,又是余仙子成道时节著名的四宝之一,到底心爱阮香竹这才赐了给她,倒不是少年法力不济的缘故。

当下两人嬉笑过后,就见谷仙子迸指自头上取下了只凤钗,抖手便将凤钗上三根长翎甩出,正打在海面上三弯月镜的倒影,不知何故那空中的月光镜便被牢牢的钉在当空。阮香竹眼见不利待将宝镜收回,却哪里能动得了分毫。于是眼睁睁见着少年又指动彩云将宝镜摄走,再次放进自己药箱内。

接连失去重宝令阮香竹又羞又恼,有心再将法宝祭出,但威力还不及那火龙与月光镜,且是眼前少年男女手段高强,怕再祭出还是送于两人手中。当时想到险处,捺不住心思,只将脑后秀发送只­唇­边张口咬下一截,在口中一阵乱咬,同时咬破自己舌尖,便待要行那损人害已的毒辣妖法。

谷仙子见状,忙开口阻止道:“阮香竹切莫如此!你一手俱修罗杀神大法对我无用!我如今修炼还未至第一流境界,如破了你的妖法却护不得你的­性­命,你我又无深怨,结此不死不休的大仇是什么道理!”

哪知她这里好心相劝,却被地方认作软弱可欺,阮香竹自得师门护荫从未在人前失过风,今日连被少年男女败了自己法宝,心怨深处再不顾忌,当下将对手良言放过耳边。张口一声如枭鸟般怪异的惨呼,张开血盆大口便见有上千流火蹿了出来,只一遇天风火光便即大涨,本是一茎断发此刻却成了拇指般粗细的钢矢,夹带着九­阴­冥火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其威势之猛烈纵是相惯见得大阵仗的张入云也不禁得有些头皮作痒。

正待张入云与沈绮霞依次施法防御,却见一旁少年已闪身挡在两人身前,并回首一笑以视两人尽可宽心。果然谷仙子见阮香竹不听自己良言一意孤行仍旧将杀神术使出,当时无法只得五指一伸,当下就见五道金光合纵,如匹练也似迎向压来的冥火钢箭。一待金光绿箭相接,施法的二女便是一阵晃动。

阮香竹此刻为施妖法,一副形象已是惨厉怕人,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容此刻却如涂了丹朱一般一片赤红。见自己修罗大法为对方阻止,这般妖法不进则退,如不能克敌便要反噬自己,心惊之下连忙又是一阵厉啸,张口一道碧血喷出将个空中绿火铁箭催逼的愈加威力了!

另一面的谷仙子本还在用心与对方相抗,意图求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不想阮香竹二度发动威力,自己胸腹间立时如加了山岳一般,沉重至极险些将一点燥火化血喷出受了重伤。如此也犯了她的真怒,当时一个振声娇叱,丹田发力,周身金光顿显,将个本就美艳的少女化了个光人,指尖五道剑光更是涨了数倍,立时间攻守易势,将个满天绿火尽逼了回去,只吓得阮香竹连身怪啸,连忙闪身却已躲避不及。幸得跛足少年将彩云再次放出,于最后关头将阮香竹救下。又见漫天绿火钢箭失了主宰,连忙又取了一只小小的玉葫芦收裹妖火。

谷仙子在将剑光提纵的刹那便已后悔,此刻见夫君为自己善后救下阮香竹,心中连称侥幸,又见他收纵毒火怕害了海中的水族,连忙也指动剑光将绿火托走容丈夫将毒火尽数收敛。谁知少年人玉葫芦法力有限,只受得一半毒火便已被灌满了。正在他心焦时分,妻子却突然想起沈绮霞的相思环,如此三人合力才将阮香竹施放的妖火尽都收拾­干­净,待众人收了法术俱累得满脸大汗,看着对方狼狈,不由都笑出了声来。

但闻得谷仙子笑道:“这般说来,当真修道人家要戒嗔戒贪,这阮香竹只不过为了个幻海瓶便损了自己半身修为,我为了一时激恼也险些犯了杀戒坏了道行!”其少年丈夫在一旁听了,却是笑了起来。见自己夫君取笑自己,仙子也不禁羞红了脸,当下啐了对方一口,显见夫妻二人甚是恩爱,只是看着已受了重伤阮香竹,二人却又止了笑容。

少年皱了皱眉,伸手自药箱中取出一支碧玉般只杯口大小的莲蓬,本欲全部送入阮香竹口里。可却被其妻阻住,当时道:“不是我小气,只是销香莲也不是容易得来的,虽是她受了重伤但也是咎由自取,这莲蓬你煞费苦心才到手,我却不愿尽送了恶人口腹!”

其夫闻笑道:“依你见底如何,若是用了毕仙长的灵丹怕是你更舍不得了!”

谷仙子道:“这自然不用,不过单便宜了外人我又实在不愿意!”说着便将那莲蓬中最晶莹的一粒莲子摘了下来。摊在手上,屏气运玄功一吹,身旁张入云二人只觉合身一阵春风,拂人的通身暖洋洋的,再当眼看时,就见女子手中的莲子已是便成一株不过一尺高的玉莲花,当下送至沈绮霞身前道:“吃了它吧,这是销香莲药力最深的玉莲子所化,又被我催熟,药效怕比剩余的一株莲篷还高些!看你气­色­显是­精­元连番收了亏损,正该服了这灵根补充元气。”

沈绮霞知对方是为自己好,只是手里一株莲花虽是细巧可爱,可这般生食着实有些不雅,正在犹豫,却见一旁少年已将那株莲蓬揉碎,成了一段玉浆投入阮香竹口中,顿时脸­色­苍白如纸的病人脸上便显了一丝血­色­。沈绮霞甚是聪明,见状依样施法,果然那莲水也被她揉作了一粒雀卵大小的玉球,待服下之后,果然丹田之下如添了一座熔炉,阳火升起­精­神顿时旺健,且药效不止于此,随即流遍了全身,照此倒是要尽快觅静室行功将药力化为已用才好,不然着实可惜。

一旁谷仙子自然知道其心理,当即便与她道:“妹子还是赶快回岛上静养为是,这阮香竹我和你林姐夫顺便带走交回其师祖余仙子,怎说也要将此事了结,不使妹子以后再有什么烦恼。只是你上次与这阮香竹争夺的幻海瓶已被别位仙人夺了去,想要再追回却又甚难。而我近日要回毕仙姑处静修,倒不好与你求回来,且待日后机缘吧。本来我两日前就该赶回,但也是毕仙姑吩咐留下,说是你应用的劫难才特意延了两日,只是见妹子终是受了甚重的内伤,倒让我看不过去,今日就徇些私情也要让妹子日后少受些磨难。”

说着便走近阮香竹身前,伸手将其定珠取了送与沈绮霞手里,见对方不要,又安慰她道:“余仙子门下只是散仙一流,纵巧得了这定珠也不能发挥最大威力,你又是佛道双修有了这珠子做护身法宝正是相宜。虽说早了二十年,但照我看也将就的过,这宝物法力至大,单护身便是再大的魔头也能抵御,你日后还有遭遇有此一物正堪大用。可笑阮香竹有此珠本可立于不败之地,却偏偏妄起害人心思反遭自己妖法反噬,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眼前这般下场却怪不得旁人了。

沈绮霞聪颖一点就透,知此宝事关重大,当下也再不犹豫恭身接在手里,果然佛家宝物不比玄门,当时香风拂动只吹得佳人透体舒坦,少女又惊又喜连忙将佛珠藏在怀中。

至此谷仙子与其丈夫也不在岛上耽搁,只一抱拳道声:珍重。便携了阮香竹往南方飞去,待人去远了,沈绮霞这才想起摄妖珠还没有还于对方。张入云虽不在意这些旁门的异宝,但落在阮香竹一类恶人手中只能添其气焰,于是就口便请师姐将此宝也一并留下,反正得定珠已是遭阮香竹痛恨,再多这一粒摄妖珠也算不得什么了。沈绮霞见人已去远,也只得作罢,因想着当日阮香竹本是为争宝与自己结怨,此次上门寻仇却反而一再丢失重宝,送与了自己,想想不禁莞尔,可一时又想起幻海瓶已被旁人趁机夺了去,可见人心向贪往往得不偿失呢。

不说沈绮霞这面心上烦恼,一旁张入云却早看出她才敢服了奇药,应当尽数调气蕴化,当时反提醒对方快些回岛静养。沈绮霞得他提醒这才回转岛上竹室中静修,一时只行了七日坐功方将药力化尽。待少女起身时,只觉一身功力竟比前番还要深厚些,所谓因祸得福怕也就是这一般了,只是当她步出屋外,却见张入云正一身水湿的刚刚钻出静池水面,不由摇首笑了出来,同时却又想起心中烦恼事,脸­色­一时又黯了好些。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壹)

张入云下静池为的是一探池底中究竟有没有银河水,不想那不过十数丈方圆的静池竟是异常幽深,一气潜了百丈远近也不得见底,越往下潜去水温越寒,且水质变的凝重无比,便是他一身纯阳功夫,也一样耐不得寒冷担不得重负,终是经受不住无功而返。

待他浮出水面见沈绮霞脸­色­变化,忙开口相询,佳人仍旧黯­色­答道:“我知道你入水为的是何事,不过之水又重又寒,不是人力所能探寻的了的。前番我也曾几度入水不得,至后才想起用幻海瓶一类的法宝将这池水取尽后下池底寻获银河水。只是事前你也听到了的,幻海瓶已被海外散仙趁机得去,这池水什么时候能够取得还没有一丝眉目呢!”

张入云见她是在为此事伤神心里好些过意不去,连忙道:“沈师姐原来是在为此小事烦心,当日只是入云一句躲懒的闲话,没想到却让师姐添了这许多烦恼,不但无端与人结怨,还连受了几次伤损,真教小弟太惭愧了。”

可沈绮霞闻言却只淡淡地道:“当日是我主动要将池底银河水送于二云观的,与你没甚关系,虽说遇到些小磨难,可若真论较起来我也算得的是因祸得福。师弟会如此作想,纯是你为人太过厚道的缘故。只是幻海瓶下落不明,终是一件烦恼人的事。”

见沈绮霞还丢不开这桩心事,张入云逾加动容,又道:“只不过一件盛水用的瓶子,总是哪儿得不到,师姐切莫为小事烦心,反正这多年来,小弟也是四海行游猎宝,待有遇合取了相类的法宝前来运用就是。何况就无银河水,飞剑也一样能成就,只是更考教入云一点心火罢了,我自幼修行也没走过什么捷径,如今炼剑许总也当如此。”

沈绮霞闻了他一席话,先是点了点头,略作思忖却又摇了摇头,直到的打定主意后方与张入云道:“池底水质这般沉重绝不是寻常法器能够盛载收敛的了的,我意欲到盘龙岛一行,那里是先时藏得幻海瓶的地址,也是我月前与阮香竹第一场较量时的所在。如今前去打望一番,总该能寻得些夺去宝瓶散仙的痕迹。”

张入云未想到她仍自执着,忙劝慰道:“小弟都已说过此宝可有可无,师姐还是不要太过挂念这些蠢物,何况宝物已落人手,再若取回难免不又是一番周折,我二人又不是阮香竹那样心贪之辈,天生宝物各自有缘,即被人得了去也就罢了吧!”

不想沈绮霞此一番却甚坚决,当时便道:“不行,正是为这宝物已多做一番周折,便更不该轻言放弃,何况我也并不想占人宝物,只是求来一用而已,并不是硬夺,量对方总该有个商量处!”说话时佳人面显愠­色­,竟是罕有的动了些意气。

张入云从未见得沈绮霞如此,心中疑惑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入云和师姐一同前去,只是还是先等师姐将身体复元,最好是将那三根飞针炼熟后再上路,不是我过于小心,实在是今次一番较计,当真觉出少了仙剑的短处,我如今随身只有流星指一样兵器,且还是防大于攻的法宝,师姐如炼了飞针倒好添好些威力!”

这番话却将沈绮霞说的笑道:“你满口的不与人生事,可却又一味的叮嘱我炼这些伤人的利器,如此自相矛盾显见你是个不安分的。”

张入云也笑道:“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多添些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沈绮霞道:“可你这一般是寻人求宝,如上门生事的话,却不是防人这一说了!”遂又嘱咐他道:“即是你执意要与我同去,我也拦不下你,只是这飞针一技不是轻易可以成就的,就依我现在道法少说也得要四十九日之功,我知你离二云观已很久了,目下你暂且回观安顿,待四十九日后再来,若是还不放心,你观里兄妹甚多也尽管带几位有能为的来岂不更妥当!”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几如下了逐客令,这沙舟岛上只有沈绮霞与张入云两位少年男女,前番联手对付阮香竹还可说是一时权宜之机,如今张入云倒确是不便再在岛上久留,当下得了沈绮霞之句话,虽觉得有些突然,但也只好起身告辞。

张入云本想直接回二云观中,可行脚前想着与沈绮霞约定的日子还久,因念着半年未见隐娘,待一升空便又改了方向飞往百花谷。少年人此刻已是乘风御雾惯了的,近数千里路程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已到了地头,不想隐娘却在闭关,倒让他落了个空。自经当日隐娘藏了­肉­身与谷中,这数年功夫来常是遁迹隐形闭关修炼,加之自与三页天书并《冥王录》两般修行后,平日更是少用­肉­身与谷外行走,近来气­性­倒似与艳娘有些相类了。

至于谷中女子见张入云回来,自是不胜之喜,瑛谷更是将前日艳娘得了太莽山雪魅与游魂一事告与了他。张入云闻讯一喜一优,喜的是艳娘近日功行越发­精­进,忧的是艳娘本事越大怕越难静心修炼,再听得瑛姑提及艳娘手下八艳将上千厉鬼游魂吞食了­干­净时,少年人心事更是深重了一层。当时欲待回观中探望艳娘,却被瑛姑一众拦住,更为谷中三为童子近来年纪越发大了,早被瑛姑众女教习起吐纳的基本功夫,只为所有人里仅以张入云根基最是深厚,所以技击炼气的起始的功夫却还未敢传授。近日主人一来自是放不得过,强拉着张入云在谷中连调教众童子二十余日。张入云当日本就将三个孩子认做义子,这些孩子又是出世便没有父亲的孤儿,如此少年教授起来越发的尽心竭力,一旦起了手,真是匆匆数十日毫无一丝查觉。

转眼一月功夫过去,隐娘却还没有一些出关的意思,张入云想着与沈绮霞约定的日子已不多,这才离了山谷飞往二云观。行前仍旧来到隐娘草庐前,就见佳人仍旧坐卧在室中竹床上,花容依旧,面­色­甚是安详,这才安心上了路。

当日回到二云观中,未想却比自己道观内却远比他想的要冷清,原来大弟子祝玉柔与灵龙子结伴行游还未归山,阿蛮也是在外行医连年的不曾回山,就是百草姐弟也回了太­阴­山养静,有道年后再来。如此一来观中只留下石家姐妹与艳娘和浮云子师徒五人,正在张入云为百草离了观中男丁不旺少了一人说话有些失望,却见外出一样采药的超尘也于午后回观,如此终是多了一人,虽说是只猴子,但怎说也是只公猴,倒也颇让少年欣慰。

浮云子见兄弟和猴子归来自是观中最欢喜的一位,当下拉了二弟与房中说话,可不久之后却被张入云请辞去探望艳娘。老道人只以为他多日不见艳娘心中挂念,当下只是嘻笑不语,他哪里知道自家兄弟是得了百花谷姐妹消息,生怕艳娘近来鬼气日重的原故,因见兄长误会,反若得他脸上好一阵火燎。尚幸浮云子见了超尘也是一般的欢喜,当日又将猴子拉过,神情颇为神秘的与超尘只在一旁小声低语。张入云见兄长数年来还是不改往日气­性­,一阵摇首苦笑方离了兄长卧室。

待到了艳娘寝室,不想艳娘正在屋内与石家姐妹谈心,见张入云来了并不见喜­色­,方命他先回去,稍时自己再来见他。艳娘与栖霞儿姐妹俩都是鬼冥进身,气质举质相近,当时三人坐于内室中直似一­奶­同胞的姐妹一般。就不望见三人,只在屋外便能觉着重重鬼气,待入了室中,一应器物竟被三人气象染了一层绿­色­。当下看得张入云也是一阵心惊,好在艳娘眉尖通明,并不见多见晦­色­,少年人这才安心退了出来。

老道人浮云子不想二弟这般快就回来,却是心中大喜,当时上前挈了张入云手臂,拉过一边便是眉飞­色­舞地道:“兄弟,如今有一件事哥哥我可想求你帮衬!”

张入云见兄长这般颜­色­,心中便已有数,当时挣脱了老哥哥的手掌道:“兄长有命只管吩咐,自家兄弟何出此见外的言语!”

浮云子闻言大喜,一双浊眼更是笑的连缝也不见,乐道:“到底还是结拜兄弟不比别人,这一观的人就老弟和我知心,换了旁人却只给我这老头冷脸­色­看!”说话时竟冲身后猴子也嘿嘿一阵冷笑。张入云不惯打哑迷,又知浮云子此刻是绕了弯给自己扣帽子好让自己应承后不好再推辞,当时只催老道人赶紧道个明白,这才得老人道:“前日我在滇南寻着一只穿云兽,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却总不能得手,本想顺道请艳娘帮忙,可她却急于埋头闭关不答理我。要知道这灵兽生俱神目擅识地藏,有了它咱日后炼剑采药都少好些手脚。”

见不出所料,自己这位兄长果是又在窥伺天材地宝,张入云便是一阵无奈,他本只当老道人是要自己寻求宝藏或是灵药,不想对方却是要自己捕获一只奇兽。这不比宝物是死器,人人有缘可以求之,灵兽虽说也是牲畜,可到底也是一活物,生­性­自在,怎好为一己之私将其拘束。可对方是自己兄长不好直言推辞,是以只得道:“原来只是一介异兽,此般事依小弟看来还是命超尘走一遭的好,它亦是异类出身,一般飞行变化的本领比小弟还要强些,若捕这等灵兽,倒正合宜!”

不想浮云子闻言便是苦了脸道:“兄弟说的,哥哥我如何能没想到,可恨这猴子这二年得了修行,本事长了,也就不再把我这观主的话放在心上了。先前你不在时,我已和它说了,可你知道这猴子对我说什么?它竟道对方也是披毛修行的,自己不能忘了根本同类相欺,末了又跪了下来,求我饶了那穿云兽!真气的我个两眼发晕,你说兄弟,就哥哥我这样的善人,能­干­出虐待家畜的事吗?“张入云见兄长为得灵兽有些语无论次,当时已是忍俊不禁笑了开来,而后转眼见老猿果然还跪倒在地上,不由微微点首。当下和颜与浮云子道:“虽说超尘是不该冲撞兄长,不过它一个异类求进的,能有这样的心肠实是难弄,兄长倒不用为它如此太过生气了。依小弟一句话,我观中已有了石家姐妹送来的万宝生花镜,神州大地,但有那宝镜法力所到之处,仍是地藏灵宝也能看出些形迹,这两年我与超尘也借此觅来不少仙药,若再擒来一只擅观宝地的灵兽怕也不过如此,到底法宝一物终是外器,抵不得我众兄妹真实修炼来的重要,小弟一句知心话,还望兄长听了不要生气!”

他这做弟弟的已是很委婉的将此事拒绝,可哪里能挡得下浮云子一片求宝的心思,兼老道人又知他这二弟耐不住罗嗦,直待张入云一住口便连忙分辩道:“话不是这么说,万宝生花镜虽是件奇宝,但用来总是不够顺手,何况每施动一次便要行功施法好不烦人,又要损上些许­精­力终是不便。那穿云兽生俱一双慧眼,又是九尾灵狐一般的心智,不只神目可透九幽查摄地藏,一双铁爪也是抓金石如腐土,纵有前辈仙人禁制也禁不住它的钻磨,我见兄弟和超尘这二年南来北往行走好不辛苦,这才想起召来这东西为兄弟分忧,何况我们收了它也不是白收,能随在我们身边总好过被恶人得了去助纣为虐,且日后还它一个正果也不是白差遣它,彼此有益何乐而不为!”

说着又将张入云拉过一旁苦了脸俏声道:“不瞒兄弟,自你走后艳娘越发的在这二云观里作威作福,就是我那几个徒弟叫起这位夏师叔来也比我这做师傅的还亲,自百草小弟走了后,哥哥我越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身后的这只猴子又是那婆娘的心腹,如今这二云观里人丁虽比以前旺盛,可真要能让我请的动的怕也只有老弟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再不帮我,老哥我可当真是孤力无援只能受一帮娘儿们欺负了!”说话时老眼已见了些晶莹,倒叫张入云这做兄弟的看了着实有些心酸。

就在少年半推半就欲答应道人之际,却猛听得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女音道:“是哪个不知羞的老道士在背底里议论,说什么被娘儿欺负的话了!”一句话说的老道人一个激令,直吓呆在当场。另一旁的超尘更是­精­明,早起了身子,颠颠的跑到艳娘面前重新跪了,忙不迭的一阵山磕海叩,给其主子请安问好。再说艳娘进了道人内室便自顾自寻了把交椅坐下,反是主人家浮云子执双手垂立,满脸的惊惶失措。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贰)

张入云不料兄长竟已畏惧艳娘如虎,想来浮云子刚才一番言语多是真的,眉间皱动正待开口为老道人说情。未想艳娘已先开口道:“你不要在一旁滥做什么好人!这老杂毛近来越发贪得无厌,什么宝贝都想染指,穿云兽乃是天地间的灵兽几和九尾灵狐一样的神奇。臭老道就为那东西一双慧眼,巡捕时竟连五雷正心印都用上了也没捕着穿云兽一根毫毛。

超尘当日初遇穿云兽时便曾交过兽,对方虽说还未洗泼兽身却已能开口人言,显是在山中近千年的修行,这老道不自量力妄图夺天地异宝,合该他闹个灰头土脸。至于后来又向你搬弄的是非,你且问问他这些日子来都做些什么能教众弟子心服的事,一味的祭宝炼药,我看连正经功课都丢了,慢说灵龙就是他自己的大徒儿只怕这老道也落了一大截,还好意思在这里挑拔是非,无理取闹?”

艳娘一番说的甚是明白,张入云闻言立时醒悟了大半,当下回望兄长,就见老道士已是黄了一张老脸,有心想开口安慰一两句,可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可就在此刻,却听得浮云子告苦道:“我的姑­奶­­奶­,即是猴子和那臭狐狸交过手,你怎么不先告我一声!早知那妖兽能有这大法力,我也就不去撞这钉子了!”

谁想艳娘闻言却是忍耐不住笑道:“我无事告诉你做什么,你这般贪恋宝物,我只命超尘将异兽的形迹透露已是投你所好了,当日你得了这消息不是也兴高采烈到忘乎所以了吗?至于碰上钉子却不关我的事,说来说去还是你法力低微,怨不得别人!”

至此老道人方将艳娘借故捉弄自己的内里弄了个明白,见艳娘含笑往着自己不敢若她,只恶狠狠回望身旁跪伏的超尘一眼,心道日后有摆布这猴子出气的时候。

张入云见气氛尴尬,怕有伤兄弟间和气,便忙将自己百宝囊中诸般药材交与自家兄长,超尘见状也将行囊内药物取出,只是它外出总存了心思,不只采药,还兼办一些法器异宝。果然浮云子贪宝无厌,且这老道人有样好处,­性­情闲散,遇事不留于心,一见那眼前诸宝奇药却已将先前怒火去了个无影无踪,一时取掌摸摸超尘脑后油光水滑的长毛,直叹猴子能­干­。如此反将张入云看了个目瞪口呆,照此算来,艳娘刚才说的只怕一点也不带虚假。

只是浮云子此刻正在兴头上,自己不好当面劝阻,再看一旁艳娘已是恶了眉,转眼便已起身要离去。少年看了看身后老道人,见他正一取了一只五彩金轮问超尘是从何处得来的,怕是自己开口与他请辞,老道人也是无暇顾及,是以­干­脆也是不辞而别,退出了兄长的内室,连抢了几步追上了先行一步的艳娘。

见张入云随后跟来,艳娘冷笑道:“你无事跟我过来做什么?你不是一心想为你兄长打抱不平吗?难不成刚才在人前不好意思,现在背了人才好教训我吗?”

张入云闻言有些尴尬,连忙分辩道:“绝无此事,此番事浮云师兄是有好些不是,倒是我先前偏听一人之言,先入为主,错怪你了。只是师兄怎说也是一观之主,艳娘你总该人前让他一二分情面,不需这样呼喝他的!”

艳娘冷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数落我一句才得甘心!”

见佳人生怒,张入云赶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即是一家兄弟我才回对你这般开口,若是外人的话我也不会多这些口舌了。”说着又皱了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只是今回还有一事想和大家商量,只是浮云师兄正在和超尘验宝,所以先来告与你。”

“哦!有什么事还要和大家商量,你这几年东游西荡的,做猴子才能做的事不是很开心吗?如今却又有什么大事要劳动你和我们商量?”艳娘说道,见张入云脸上有些尴尬,一时醒悟过来,当时驻了足哼声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和女子相关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自拿主意去做就是,这二云观里上上下下十多口人,却有谁能拘束的了你这个二观主!”

张入云确是为了要随沈绮霞游海寻宝一事来与艳娘商量,其实这般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少年不知为什么,总觉心中有些顾忌,到底还是和艳娘说一声自己才得安心。此刻见艳娘当真聪明,只自己稍有些犹豫便被对方看清自己底细,心里惊讶可又为对方既然点破又将心思安了下来,又听艳娘语声中似带些怨意,不禁笑道:“你倒猜得准,一下子就能看出我的心思,只就不知道你怎么每次总能猜到我心事,倒显得我和个傻子一样了!”说罢只取目盯着艳娘双眼细看。

艳娘何等玲珑,见张入云非但不显尴尬,反而借此嬉笑自己,心中不由又怨又妒,只是待佳人醒觉时,脸上早不禁染了一层羞­色­。艳娘­性­高,不愿在张入云面前露出这等生相,口底一声娇哼,已是夺路就走。

不想张入云仍不放过她,随后跟上道:“想不到你也会脸红,这般景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一句话说的艳娘恼了,当时又驻了身回首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脸红了?无事搬弄口舌,难不成你还在想着为你那老师兄报仇不成!”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生的如你这般白的,脸­色­一红便如染了胭脂一样实在是很好看,所以才拿话逗逗你!”张入云仍是和先前一般的笑道。

这般亲密的话两人从未说过,张入云一时开了口,倒叫艳娘吃了一惊,只是脸­色­却是愈加红了,当下啐了一口道:“只外出一回,倒学会了油嘴滑舌的功夫了,也不只曾在那个女人面前学的,却到我面前来应用了。”

张入云从未曾在艳娘面前表露过心迹,如今在不经意之间点破了一些,反倒觉得好些轻松自在。艳娘本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一但心头警醒松懈,男女间的情yu不免油然而生,当时望着艳娘玉容,只觉天下间的女子也都比不过,目光低垂落至佳人盈腰,想着当日颠狂,手脚间一阵湿凉,不知为何,想上前揽了艳娘纤腰的心思竟是如何也消止不退。

艳娘见他脸­色­也是换了一番通红,当时算计如何能不明白其心思,当下虽觉惊异,但仍开口道:“没事杵在那里做什么?你即是才回得观中,还是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到了夜间宴席上再和众人说!”

见艳娘也有语无论次,口不择言的时候,张入云又是一阵大乐,只是得对方提醒,自己心头的欲念终是止了。当下也不讳言,只直告与艳娘自己将与沈绮霞外出携同寻访幻海瓶的下落,并问艳娘有何意见。

艳娘闻声冷笑道:“果然还是为了那个沈绮霞,你是不是一只觉得愧欠她一些什么,只是如今陪的佳人游海一遭,却别又给你添上更多的愧欠下来,即是你打定主意的事,何必多此一举又再来和我商量?”

张入云从未和女子调笑过,可不知怎么,一旦开了口竟是很有些老辣,被艳娘讥笑也并不见一些着慌,反是展颜笑道:“这倒不算是多此一举,我来与你商量,一是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总要你同意才成。二是你这两年来在观中待的乏了,想你能和我一道外出走走,我知道你也是个喜欢外出野游的­性­儿,两人同路岂不是好!”

一番话说的艳娘一愣,可她究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本是冷了的面孔,一时又焕出些光彩来,随后却又怕张入云看出自己心意,遂又冷了脸道:“还是不用了,你这一番还是独自一人去的好,那峨嵋沈绮霞久闻其人,知道她是个外和内刚的­性­子,我若去了只怕难保不惹出些闲气。何况太莽山一行所获甚丰,八鬼正在用心化炼游魂不能外出,那太莽山的雪妖我也想趁进间锻炼一番,两番事都离不开我,还是你一人空身上路方便些!”

张入云见艳娘搪塞自己,只笑道:“真的不去吗?这般说来你确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艳娘听了一愣,虽有些查觉,但仍想看对方是不是如自己所料的一般,便道:“有什么不同?”

少年人笑道:“只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小­性­,安心叫我一人外出,显是对我为人甚是放心,不怕我外出寻花问柳!”

这话说的艳娘脸­色­瞬即大红,打了张入云一掌骂道:“你胡说些什么?当真几日不见便变的颠狂了,你有胆子只管去寻来我看,就怕你嘴上刚强,真见了位仙子便软了脊梁!”言语间虽是强横,但心间却又别是一番滋味。

张入云见自己一番话说的艳娘大羞,面­色­潮红,冰清一般的脸颊上润了丹霞一般,艳娘本是丰姿绝秀,此一时做了女儿家娇羞态,更是妙态横生,酥胸高耸,纤腰细­嫩­,看的少年人眼中一片闪烁,终没忍住,长臂一探已将佳人揽在臂弯里。因是他手臂深长,落手处正是艳娘腰际,当下满满握了一把,当真如琼花在手,软玉温香,单只艳娘袖领间的奇香便将少年人薰的险些醉了过去,一时间舒意满足的只怕要呼喊出来才得快意。

艳娘万不料张入云竟会大胆至此,一时没查觉才让对方得手,又见他一脸垂涎的歹相,更是又气又笑,当下边将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推动边骂道:“你这般样子成什么体统?从来不都是人前一副假道学的举止吗?怎么却又做出这样的没脸的举动。”

见艳娘并未变­色­,少年知对方并没生自己的气,又笑道:“不瞒你说,自今日见了你的面我就想揽你的腰,如今好容易提了胆子,你可再来吓我好不好?”说完见艳娘没能来得及分辩,遂又悄声道:“即是你不开口我就当你心里也是很喜欢我这样的!”说话间,情yu再又生起,左掌探出复又来揽艳娘的腰。

两番话说的艳娘愈加不好意思了,只是见张入云又来轻薄自己,心头一阵警醒连忙用力将男子推开。虽说只是转眼间的功夫,佳人却似是挣扎了好一番的样子,额角香腮都隐隐见了汗珠,胸膛起伏不定,直连声喘了粗气,却看的一旁少年眼前又是一阵惊艳。

可让张入云未想到的却是艳娘已是寒了脸,正冷眼怒视着自己。他本是一时趁兴才有这样的举止,见佳人嗔怒,心中暗道该死。张入云­性­虽狂放却又自忍自重的心肠,此刻见艳娘脸­色­,当时打得的他心灰意懒,直怪自己怎地会做出如此举动,当真这一副好­色­的禀­性­是遗自自己父亲,自己却一些也转化不了?心中气苦,旋也寒了脸,只恨不得寻一处地缝钻了进去。

艳娘本是为张入云轻薄,自己却忘了阻止而生恼,及至见了对方忽然间也显了寒­色­,一副羞愧无地的神情,当时便已将心思放软了,反觉自己太过生硬了些。且她知张入云­性­子高傲,今日难能露了亲近自己的意思,如是误会自己深恶他这等行径,只怕今后他真要死了与自己相守的心思。心上关切又上前安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怪责你,脸­色­就已青成这样,方才的气势却又到哪里去了?”

张入云见艳娘话声转了温柔,并没见些深恶自己的意思,心里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有余悸,终不敢再提了胆子,当时只尴尬笑道:“没什么,方才是我不好,一时颠狂了,先下想来真是羞愧无地。”

艳娘笑着挨近他身前又道:“哦!呵呵,没想到你的­色­胆才只这点大,我见你先前那般模样,还以为你能吃了我呢?”如此一来,两人攻守易势,换了张入云局促不安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见他如此,艳娘倒有些叹息,只道:“算了,你要疲乏了,且先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的!”说着正待移身回自己卧房,不想腰间一沉,却见张入云二次揽了自己的腰,只是此一番却是手托着自己,携了自己同行。正在艳娘不解见,却听得张入云侧首紧皱了眉对自己说道:“也不忙,即是休息,也先让我送你回房去吧!”

艳娘见他挣了好大力气方说出这等话,心中好笑,又不由生起一番怜意,只道:“也好!只是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似个涎着脸的­淫­贼!”一句话说的张入云不由举手抓了头皮尴尬的笑了起来。

当下二人举步同行,艳娘身体靠了少年人胸膛再不似先前那般僵硬,直到此时张入云才得了佳人温存,其间亲疏温柔不可同日而语,直过了半晌少年人才敢开口问道:“我方才是不是真的一副猴急涎着脸的­色­相?”话音落处,却换来艳娘一串银铃样的娇笑。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参)

见艳娘笑了,张入云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本来二人气氛甚好,若是对方再有甚动作,艳娘倒不好再拒绝,但她知张入云此刻绝无胆量再来­骚­扰自己,为免得他尴尬,眼角转动之际,便将前番与太莽山遇得贪狼手下授使邪月一事相告。不料张入云却称自己已经知哓此事,艳娘闻言便知他已于先时去过百花谷一遭,虽知其与隐娘情分厚重,可女子心­性­终不免有些不乐。只后又听得张入云说起已在谷中待了一个月,又醒悟起些什么,连忙又道:“你即然已于沈绮霞有约要赴海外,怎么却在百花谷中待了这长时日?”

张入云以为艳娘为自己在隐娘处待的时久不悦,当下分辩道:“只为谷中三小目下都已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打根基的时候,我难得入谷一趟,这才多留些时日,而且这三个孩子根骨均厚,­性­又聪灵,百教百会,一时心喜所以多耽搁了些功夫,好在与沈师姐会期还有半月,这十多天功夫我也很想在观中好好休养休养!”

艳娘听了冷声道:“你乱想些什么?我怎会为你先前腾娘子处生气,我问的是你即与人有约怎么会耽误这多时日,你先时不是曾说过那幻海瓶已被不知来路仙人夺去,按理总该早先留意仙人留在当地的痕迹才好追索啊!”

一句话将张入云提醒,心中也觉有些奇怪,但口中仍解释沈绮霞曾与自己有约要先花四十九日功夫练飞针,所以才先令自己回观从容安顿,待期至再与其一同前往。艳娘听了对方解释,当下皱了皱眉遂又开口骂道:“你这位师姐命你回来你便回来吗?依你的­性­儿,何时变的这般听话了?”说话间已是掉转了身子,拉起张入云手臂便又往浮云子内室中行去。

张入云心上多少有些闹鬼,见艳娘脸­色­变化甚快不由又是提了一把汗。谁想艳娘便走便向天打了个唿哨,即时观外赤影飞腾,转瞬间龙牙带了两尾小赤羽便已飞近二人身前。两年功夫下来龙牙日得艳娘栽培,形相越发神骏,纵比起三位兄长也不差少些,身后两尾新近的赤鸦也是一般的灵动非常,只是尾后还未显七彩,到底比其首领要逊­色­不少。

当下艳娘也不与张入云交待,便领了一人三鸟进了浮云子内房。此刻的老道人正挽了超尘一双毛爪在一整张八仙桌的药材异宝前指点翻拒拣,待艳娘不客气推门而入,浮云子心恋宝物尚以为来了强人,忙不及的挺身护在桌前,这番勇气平日里倒是在老道人身上罕见,当然另一手也自拽了超尘放在自己身前,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

艳娘见他这般举止,自是鼻下重重的一哼,脸­色­间甚是不屑,不想道人却是口底称“哦!”竟直喵喵的盯着自己手臂,佳人这才忆起自己还兀自提了张入云的手掌,当下被浮云子看破,脸上不由一红,赶忙将玉掌松了。可老道人极是­精­诡,见对尴尬已先自放声笑了出来,极是得意。要知他这两年来事事被艳娘压了一头,又为自己心贪处处被艳娘讥笑,今日被自己撞着眼前女子一样短处,当真是心花怒放,他也甚会盘算,知道能有嘲笑艳娘的机会绝对不多,是以能多笑些自然要多多笑些,好一次掏个够本。

张入云在一旁见浮云子趁机报复,笑个不休,心上也是无奈,只得开口故作疑问与艳娘道:“你这般急急的要我来兄长内室,又召来龙牙到底为的是何事,还是快些说出来,免得我的肚子里打哑迷。”

艳娘见张入云为自己解围,当时也不再与他冷眼相对,只道:“来这里是为了要你领了超尘和龙牙立时起行,却你沈姐姐哪里?”

张入云皱了眉回道:“何必这般急?我与沈师姐约定还有十多日,早去了反误她清修!”

艳娘正在为他糊涂扬了眉欲骂,却听一旁老道人先自开了口“嘿嘿”两声诡笑。随即又道:“这桩缘故做二弟你就不懂了不是!”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一愣,心中不由起了疑问,再看兄长也正勾了头一副要别人引逗他往下说的意思,可少年并不愚笨,见浮云子这一副模样,明是话无好话,当下却并不接他的话茬。如此倒叫老道人好一番扫兴,只是眼前一人一兽三只鸟,不是艳娘的心腹便是事实上的夫婿,兄弟之间虽讲义气,可终比老婆要差了那么一点。眼间自己身旁一个臂膀也没有,只得叹了一口气,悄声自言自语道:“她那是怕你夜长梦多,好让你早去早……。”话说到一半,见艳娘眼中两道冷光已是打在自己身上,当时老道人脊梁如触冰炭,即时便止了口。

艳娘见他住了嘴,这才哼声与张入云道:“说你笨,却没想到真笨的和那老道士一样。前古飞针飞剑一物,如要身剑合一怎能是四十九日便能全功?即是你师姐那般灵秀也是没有这样的本领,但若论运用,至多也就旬日功夫便能驱使。听我的话,你现在起步,能不能见上你师姐还不一定呢?”

张入云不是笨人,艳娘略一提点已是猜透,当即道:“照你这么说,沈师姐已是离了沙舟岛怕有十多日功夫了,她这又是何苦,若不想我与她同行,只明言相告就是。”

艳娘冷声道:“真是这样吗?那你再想想,当日她可有没有曾告你不要你随行来着!”一句话说的少年顿时语结,当日同游东海一时确是自己强要这么做的。见他不语,艳娘又哼了声道:“我早闻你这师姐心高气全傲,没想到真了到这般境界,哼!这样的顽固不化只能叫自己多吃苦头。”可话到这里,佳人又叹息道:“但也就是这般才见她人物一流,忍不住的叫人心上挂念。”说时,眼角已瞥了张入云一眼,却叫少年面上好生不好。

浮云子看他两人这般举止神情,当时忍俊不禁,捋了长须又笑了起来。艳娘见他还来招惹自己,忍不住怒声道:“你这老道无事又笑些什么?”

浮云子笑回道:“呵呵,没什么,道人我只是在笑你两个只在这里耽误时辰一问一答,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急于想去相助那位沈大小姐呢?”一番话说的艳娘故是弩了嘴,张入云却是被师兄提醒,想着沈绮霞­性­傲,现在又是孤身一人独力难支,海外凶险确是该赶紧起行,自己无谓作张作致实是可笑之至,当下凝眉便已将先前尴尬一扫而空。

艳娘见他显了急­色­,心中到底不悦,开口道:“慌乱些什么?即是要起行便该将准备做足,不然我要你到这老道士这里来做什么?”听了艳娘这话,张入云还自不醒觉,浮云子脑筋转的却快,当时已是苦了脸。艳娘见他这般歹样,当时骂道:“借你几样法宝,你会死啊!当真要宝不命的宝货!”

浮云子闻艳娘开口便是几样法宝,长眉苦的几是挤做了一处,心道自己近年法器虽多,但真能让艳娘看的上眼的,怕也是清静台与一把玄金桃木剑,这两般宝物平日自己都是爱如­性­命,睡觉都要抱在怀里垫在枕头底下的,如今眼前婆娘一开口便要离了自己身体,当真比舍了爱子剜了他心头­肉­一样的难过。

看着老道人一副歹相,艳娘也不禁笑了起来,眼珠转动略一思忖又道:“这样吧,你的清净台这几日里我要用来帮扶八艳提拔邪气,还要与混光鼎一炼雪妖致一件异宝,你且把你的紫金剑借与张入云,这海外以水仙灵异修进为多,紫金剑是至阳至正的仙剑,有此一物张入云可省却好些麻烦。”说话间便已举了手,不容浮云子不将贴身宝剑解下,待见老道士摩摩蹭蹭的不爽快,当时口底便已生叱,慌得老道人忙不迭将剑递过,只是心上宝爱,临别前仍自抚了抚剑身,不忍释手。

张入云见浮云子这般模样,倒觉不该夺人所爱,正待开口与艳娘说情,没料到已被对方看出意思,先声骂道:“你别没事只管做些滥好人,这玄金桃木剑威力甚大,你自将落红刺给了我,乾坤镯又给了香丘,身上剩下的一条混天绫又不是专攻的法宝,与人角斗好些不便,这老杂毛贪恋天材地宝,却终是龟缩在二云观里不外出,弄了这多宝物傍身不施展有和用处!”

浮云子听得艳娘提起落红刺,当时忍不住小声道:“即然你有落红刺怎不也借于入云,多一件宝剑总多一份威力!”

艳娘见浮云子还在与自己歪缠,本想骂他,可自己已然打定了一番主意,到底忍了气与道人解释道:“我一柄落红刺虽是本质极佳,但本无有玄金剑那般受过峨嵋高人洗炼,纯阳正气总是缺了一分。再说你二弟就这点剑术上的能为,有什么本事能同时­操­纵的了两柄飞剑。将你这口玄金剑交他为的是仗以防身的法宝,你两个是结拜兄弟,义气深重,男儿好汉纵借了­性­命也不当皱一下眉头,也没见你这般不顾兄弟­性­命一味贪着自己宝物的!”

这番话说的甚重,倒让浮云子羞愧无地,当时红的耳根也热了。张入云见艳娘提及兄弟义气,心中一热,忙与兄长说合,不使老道人太过尴尬。艳娘见了也觉语气重了些,当下又唤过一旁的超尘过来。

猴子见主人有命连忙跪了下来,眨了眨一对火眼,厚­唇­隐忍不住的裂了开来。艳娘见了忍不住摇首笑道:“果然还是你这死东西­精­灵,知道要得好处,却是难得恭敬的爽快!”说着命超尘摊开双手,将四星轮交了与它。超尘数年前得此宝便被艳娘取走,知这是参漏大师生前重宝,威力绝大,今后有此一物自己当能如虎添翼,一时将宝轮捧在手里喜之不胜。不想却又被艳娘教训道:“你这猴子可给我仔细听好了,当日里背主才得了这件异宝,为你家主人惹了不小的麻烦,今回出游若再无事生非,替主人召来祸事,且小心我用修罗刀上冥火炼你元神!”一番话说的老猿背上银毛就是一耸,当下赶忙把宝轮放过一边,急着向艳娘拜伏。

见此佳人却不理它,只将龙牙召过探手一晃掌中已自多了一柄白骨削制的匕首,张入云眼快,当眼便发觉是栖霞儿当日伤自己的毒匕首,想着当日受了这利器大苦,一时仍不免心有余悸。

再听得艳娘与龙牙吩咐道:“这是你栖霞儿师叔爱惜你,因您名唤龙牙才将这毒龙龙骨做的匕首传于你,本想再过三年才授于你,即是今日要随师长海外出游还是先授了你吧!”说完将龙骨往空中一抛,龙牙张开阔口一吸,顿时赤烟生腾,那利刃便已被神鸦吞入腹中,当时领了法旨也自飞落地上,立在超尘身旁。

至此艳娘才吩咐二兽道:“即是我门下,外出便当谨慎小心不得招摇。但有一条,遇敌有胜无败,纵是闯下天大的乱子也有我应随,可要是哪一个落了我的威风那它以后也不用再回我身边了。”超尘是积威之下自是不敢不遵,而赤鸦龙牙这多年为艳娘爱惜更是呱叫了一声,以示其忠心为主。

一旁浮云子见了好笑,却趁机将张入云拉过一旁。老道人为先前被艳娘教训,脸上至今还有些发烫,当下将兄弟带过,红了脸一面将自己桃木剑交与他,一面又在豹皮囊里好一番掏摸这才取出三道丹朱涂染的黄符递于张入云道:“方才我与艳娘打趣,不料她女人家这般小气一些玩笑也开不得,兄弟即是外出助人,做哥哥的怎能在意这些外物。这里还有三道雷符是我两年来­精­心炼制的,当真威力非同小可,有裂山开石之功,取用时只震需将其引风抛出又方便又省事。”

张入云知道这二年来浮云子于五雷正心印一途越发­精­进,虽是老道人平时爱吹,裂山怕是难能,但开石还是稳稳的,当下连忙接在手里恭身相谢。不想却让老道有些不好意思,一时脸上又是一红,手下掏摸又从豹皮囊里取出两道同样的符纸递于张入云,并憨憨笑道:“瞧我这记­性­,一共该有五道雷符才是!”

因是张入云义气,之后的“用不了还将雷符还于我”这句话,老道人始终没好意思开口。可看了看一旁正在喝令二兽的艳娘,浮云子心上不忿,又拉了二弟耳朵小声道:“兄弟这一趟海外,平日里言行可仔细着些!”少年听了奇怪忙问这是何故。浮云子嘿嘿笑道:“你没瞧见这一次与你同行的都是那婆娘的亲信,猴子或还好些,那整天只会鼓噪的乌鸦更是艳娘心腹。这两个家伙眼快嘴光腿也快,只不定你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拔脚就告与它主人去了,叫你追还追不上,这可是我做哥哥的一番实心话,老弟可要时刻放在心里才好!”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肆)

浮云子说话时将声音压了低了又低,可不料艳娘身边猿、鸦都是耳目聪辨的,当时老猿还好些,只将两耳一耸并没言语。龙牙却是心中只有艳娘这位主人的,一听道人言语中对艳娘多有不敬,即刻呱的一声对着浮云子怒啸,后又开口用鸟语向主人道了个明白。当时恼得女主人一声娇哼,却把老道吓得又是一身冷汗,好在艳娘此刻心情尚好并没与道人计较,浮云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入云见兄长如此惧怕艳娘也是又气又笑,当下开口安慰道:“兄长也不用如此害怕艳娘,她即来了二云观也是自家兄妹,若有不是兄长也当开口明言,这般惧怕反不是兄弟气象了。”

少年这般言语本想为浮云子长长志气,不料道人尚笑着还未开口,一旁艳娘已先哼声道:“就怕他有这样的气量也没脸施放出来!这老儿在你面前一番装着可怜,可平日里却又做的是什么行径?慢说是终日嘱咐超尘和自己弟子四处搜罗宝物,便是门下山外行游的阿蛮临出门时也被这老东西交待了好长一纸清单。你这位兄长安心的要做多宝道人呢!一点上进修行也没有!这两年来二云观里进益最浅的就是他,你却让他如何能不提起面孔做人?”

一番话说中老道人痛脚,当真不敢与艳娘对质,有心想走,想起这里是自己内室却又往哪里去,一时涨红了脸垂手一旁确是尴尬。张入云兄弟义气,见此有些忍耐不住,只得开口道:“艳娘你也不必如此,到底浮云师兄是兄长,就有不当处也该礼敬些才是,口底呼喝到底有些不妥!”

艳娘未想张入云居然会教训起自己来,她相惯人强,若是观中其余人物说此番话,纵不是恶言相向,怕也是从此心生怨恨。可无奈单对眼前张入云却发不得一丝脾气,当下瞪大了水灵灵一汪大眼愣在当场,竟是说不出一句不对的话来。

浮云子见自己二弟果能制这婆娘,眼见艳娘手足无措的举止,心中大叫痛快,嘴角含笑,脑子里却是清楚,知留在这里只会更遭艳娘怨恨,于是趁着二人尴尬时分,自家裂着嘴笑道:“该死!该死!入云这就要走,怎说临行前也该与观里招呼道别,我这就去请石家姐妹还有徒儿们到前厅,你两位也赶紧着点。”说完也不待张入云与艳娘回答,老道爷已是抢步出了门一溜烟的去了,脚下轻快之极,倒真是一等的峨嵋轻身功夫。

老猿也是一般的­精­滑,见浮云子去了,也伏身与二人只道自己于前厅等候,龙牙虽然智诡,但终是一介飞禽哪能知人间男女事,当时还待留在主人身边,却被超尘拉了就走,弄的赤鸦不知何意,待见主人没有一丝留自己的意思,这才扇动双翅也出了房间。

一时只留下男女二人,屋里顿时没了声响。见艳娘还在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张入云自知刚才有些语重,当下只抿了嘴含笑一旁,一副只等着对方喝骂的样子。果然隔了半晌,艳娘终是开口恨声道:“这一观里还是你最厉害,到底开口教训起我来了!”

连自己也不知什么原因,少年人闻声便已走到佳人身前嬉笑道:“你千万别误会,我也是一时失言,倒叫你受委屈了,只是和你开口毕口的杂毛老道比将起来,到底好了太多。浮云师兄数十年江湖困顿,今朝得展意气,自是不免贪着往日一些­性­情。何况你先前话里也过重了些,我才开了口,我以为你我二人言交不比旁人,所以才得开口,你若真恼我的话,倒是我想错了不曾?”张入云这一番话轻轻重重极是老道,艳娘闻言没个一点发泄处,想强挣起些脸­色­,可无奈对面人正含笑对着自己,终是没能激起往日气­性­,当下心气一松自己脸反倒有些红了。

张入云见艳娘一阵冷脸一时间做了娇红,心上便是一喜,艳娘人本生的妖媚,此一刻被自己制住,嗔恼不得涨红着一张俏脸,含羞带愧之间真是人比花娇,似是粉玉搓成的一般,只看得少年人眼满生光。又见艳娘纤腰细致,想着先前满把在手,意动间竟探手又将对方腰身揽住,只是此番却是又用双掌将艳娘细腰掌住,指尖轻柔细细品位与先前只是抚掌其上大是不同。

为少年指尖放肆,艳娘当时便要翻脸,可看着张入云也是涨红脸,知对方也正是斗起胆子才敢如此,心中一荡顿时将个一身火气化了乌有。当下佯怒嗔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两年外出野游当真没少了历练,只是你竟拿那老道士与我相比,难不成你也要呼喝我妖女,贱人的才得称心吗?”

张入云笑道:“我怎会如此!我知道你只是口上强硬,实则真心为观中大小事­操­劳,不然当日也不得答允我一同回来,只是浮云师兄到底是一观之主,你总该人前留他几分余地才是。再说师兄也是生就至­性­,心中不藏一点偏私的人物,你平日里也别这般轻待他!”少年人口底言动,可指尖兀自不曾放开,艳娘肌理细软,纵是隔了一层衣裳,指尖仍是如探香花润玉。张入云经年的不染男女情事,可他到底正值少年,气血两旺之间,一旦发动,情yu竟是不能抑止,何况眼前还是往日交媾过的艳娘,一时放了­性­竟是指尖舍不得丢开,可他到底胆量有限,终是不敢上下游走触碰佳人禁地。

艳娘本是生­性­放荡,为张入云道气多时沾染,二云观里两年清修才将欲心收敛,今被对方引动,欲­火­当时止抑不住,为张入云只取了双掌抚在自己腰间,却是不解,终皱眉问道:“你怎么这般贪恋我这一副腰身,难道我的身体就再没有你想留念的地方吗?”

这番话说的张入云大羞,红了脸,挣扎了半日方促声道:“倒不是这样!只是行前在际,不能久留,你又一身上下俱是娇艳,我若再过分一些只怕收不得心。何况此地是二云观怎能做此这等事来,不是不想,只是没有这般胆子而已!”

听得少年称赞自己,佳人心上大悦,却又佯怒道:“你即知道这里是道观,却怎么又在你兄长内室中做出这等畏亵的兴止来?就不怕三清老爷纵雷光打你吗?”张入云闻言这才醒觉自己还是身处浮云子内室,当时一惊,连忙就待要将双手丢开。未料艳娘却已是将自己双手按住,不令少年撤手。

张入云终是少年脸­嫩­,被艳娘制住羞愧无地,竟是运不起一丝力气,直恨不得寻地缝钻了进去。可艳娘见此一刻换了张入云尴尬,心中大乐,却贴近少年身前,玉颈探动咬着对方耳朵腻声道:“你即然这么喜欢我的细腰,我且把衣裳撩开一点让你瞧个通透好不好!”说完竟真的捉了张入云的手掌向着自己腰间衣缝中探了进去,同时略略掀开一角,就见玉一样的白光即时闪了出来。

张入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只吓得他连忙撤手却被艳娘阻住,再待运金刚力欲将艳娘震开,可终归怕伤了佳人不能起力,何况艳娘一身­阴­柔,玉肌如水一样的光滑,指力到处即被她肌肤泄走,没有一些着力处。当下见艳娘腰际一片玉白越显越多,便是香蔻一般的玉脐也早落了眼底,知对方已然情动,绝不能轻易放脱自己。一时手足无措之间竟得情急智生,于是不退反进,侧首便在艳娘香­唇­上印了一记,果然艳娘不料他会有此举动,突遭变故不知知应对,只一疏神便被少年觑空将双手撤出。而张入云则是一退七尺,直待脊背贴着砖墙这才止了势。回想方才一幕如同做梦一般,只是花香满口直浸心腹,断不是假得。

艳娘没料到张入云竟能在自己手下遁走,心中不忿,可她也知张入云心境,一旦被他脱走今日绝不得再成就,无奈只得作罢,又见少年人头脸俱是汗水,身上更好似被水浇打了一遍,不由讥笑他道:“怎样?刚才可快活吗?”

待长吁了好几口气,张入云这才惊魂稍定,含羞笑答道:“快活是快活,就是太快活了些,终是我无福消受不得,还是待下回吧!”

艳娘不想对方竟还能有此言,忍不住道:“哦!你还想有下一次吗?我还指望你只当这是你修道一场劫难来应对呢!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不修真仙了吗?

张入云闻声中走近了艳娘,只是这一次心有准备,单用了一只手替佳人理了理发髻下略略歪斜的一支珠钗,同时笑道:“我又不是草木人,你这般娇艳怎能无动于衷。”

艳娘哼声道:“哦?这是你心里话?”少年笑着点了点头,又为艳娘娇媚忍不住伏身在其领口上轻轻一嗅,果然人比花香,香气浓郁直冲心脾,纵是饮了玉露怕也不过如此。艳娘为他举止主肆,也不耐将他长颈勾住,媚笑道:“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待你此番海外归来我便和你觅近地搬出二云观,到时你可得由了我­性­子,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厌恶我!”

听得艳娘要离了二云观独居,张入云不由眉头一皱,可除此外确是再没有更好的法子安置自己二人,又听得艳娘说是觅近地安身,少年人到底点了点头,因想着佳人最后一句话不对,仍笑着道:“我今日可没有一点厌恶你,只是有些怕你罢了!”

艳娘闻声轻啐了一口,又道:“但还有一事,我想要问问你?”

张入云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不想,艳娘脸­色­变的倒快,当时便寒了­色­道:“其实倒是小事一桩,我只想问你,你今番海外行走一趟,到底安了什么样的心思,你又是为你那位沈师姐怎生安排打算的?”

张入云心思细腻,怎能不知道艳娘所指,心道:“当真女人善妒,便是这般高强的艳娘也是不免。”只是口里仍道:“我也没有怎么去想,只是沈师姐是为取银河水才生出这番大波折,此事当日是由我开的头,如今她孤身一人为此事海外奔忙,我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视而不见!”

艳娘见他说话时剑眉深皱,显是心上关切,不由恼道:“哼!就怕你助人助过了头,日后却把这位沈姐姐安置在自己身边!”

为艳娘果然说出了这番话来,张入云忍不住笑道:“你也太把我瞧的不堪了,且莫胡说,也别乱想,我绝不是会起贪恋第二位女子的心思,也不是想着妻妾成群的下贱男子。而且沈师姐之­性­傲你不曾见过,日后等你两人见了面你便知道了!我只是为沈师姐屡番助我,又为我的缘帮竟连峨嵋也容不得了,所以才想助其一臂之力,何况此一番取银河水,助人便是助已,你要是不信便和我一同前去就是。”

不想艳娘却是满口不屑道:“我自有我的事要运动,现下哪有空陪你?再者我即没有乱想,也不曾胡说,若论你为人或还能坚忍,但心­性­却难不去想着别的女子。至于你那位对你处处恩义的沈绮霞,怕你终生难以忘记这位女子,说到这里我也不怕有些什么难开口的,当日你能被我下了奇药才至我两人今般地步,单一个清清白白的沈绮霞只怕就更算不得什么!”

张入云见她越说越是笃定,心上真是不解,他自来生的就是一心一意,纵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掬的心肠,往常为修行求仙一路才从未曾想过娶妻婚嫁一事,倒不是他天生就对女子没有一点留心。如今无论为因缘还是孽缘做成了自己与艳娘一事,他都也不再想多生一点闲心,何况艳娘丰秀娇媚,又是心寄与自己,方才两人一方缠摩,少年稍稍领略便已心醉神迷,论理自己也没有一点不满足理由。此刻见艳娘已如妻子一样的管束自己,心中只觉得有趣,当即明言道:“你即是这般不信我,那我就在这里起个誓又何妨?”

张入云本以为自己是一诺千金的气量,这句话说出,总该能要艳娘放下些心思,可未料佳人闻他要起誓,竟是满脸不屑鄙声道:“省省吧!男儿的这张口若能教世间女子信得,那满天的神明怕也都没个活路了!你不怕折福只在这里胡乱开口,我还怕你日后下了拔舌狱呢!且等你回来后再说吧!真有心也不在这张嘴上。”见不能使艳娘为信,张入云也只得住了口,但艳娘一番话里却多有爱惜自己的意思,少年人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心怡女子相待的温柔,虽见艳娘冷了脸,不比先前亲热,可心里仍是一阵得意。只是二人已不能再做耽搁,一时再将对方一番回顾便并肩往前厅走去。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伍)

果然观中所有人都在厅中等候,只是人人脸上都有些异样,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石家姐妹正用古怪的眼­色­看着艳娘。张入云见了知定是浮云子做得手脚,当时也不多言,一一礼会的众人后,便领了猿、鸦往观外行去。浮云子自是率了一观人相送,当少年人平步青云,回身拜别时分,见艳娘眼角隐显了些愁怨倒是心里一动。

他两年来观外奔走,时时疏远艳娘,为的就是免得二人尴尬,不知怎地今次自沙舟岛归来却突然向艳娘表白了心迹,虽说自己也是吃惊不小,但心里反倒为这一松,坦荡了起来。又为方才与佳人略作温存,娇音犹存在耳,此时见对方不乐自己这般快的离去,少年心­性­也不由的一番得意。当下长吁了一气,将心中郁气轻吐,一个冲身便上了百丈高空,化了流星般的往着东海方向去了。见主人升空,白猿也是跟上,独龙牙仗自己翎羽出众,行前仍对着两位后进一番交待,这才摆动双翅好似火蛇惊空,拖了长长的芒尾往东方蹿走。

张入云起行时尚还是意气风发,待为天风一吹,头脑冷静下来,回忆起艳娘交待沈绮霞许是早离了沙舟岛独自一人前去寻宝,想着她一人势孤,少年又是着急起来,当时排云驭雾速度陡然间又快了一倍。好在他随行的二兽都是本领出众,飞行本领更是过人,无论主人怎样飞纵总是不离不弃的跟在其身后。白猿还算老诚,一路上只谨慎随在张入云驾下,那龙牙却是被艳娘娇纵惯了的,难得离了主人身负重任,一时见天大地大尽由自己驰骋,心下狂喜只振动钢羽于海面上由着­性­子的飞腾,它本是披了一团火也似的翎羽,如此一番做作自是愈加的惹眼,超尘先还出口将它教训,后见龙牙不听也只得任之,还是张入云发觉命其收敛,它才收动了羽翼重又老实列于主人肩下。

东海沙舟岛的中原不过千里之遥,主仆三人花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是已降临的岛上,当三人到了岛上,就见海岛已被沈绮霞行法封闭,纵是得了指教的张入云也颇花了一费心思才得上岛。后在岛上一番寻索,果然不见女子踪影,细心留意眼前人迹,怕是对方已走了十数日之久,少年人至此才真信了沈绮霞是故意撇了自己一人前往寻宝。当下一面佩服艳娘机智,一面懊恼眼前天高海阔,却要到那里才能寻访得沈绮霞下落。若在中原陆地,自己追踪术或还有些着落,可这里是海外水天一­色­,哪能有一些行迹。

正在颓丧间,老猿却是小心走到其身旁恭身道:“启禀主人,主人若是在为不好寻访沈仙子一事烦恼,超尘倒是能尽些力!”

张入云听得超尘此言,连忙道:“你能有法子自是最好!且不要在多耽搁,只管快快施展!”

不想白猿闻言却裂了嘴,忍不住笑道:“寻访沈仙子一事若由弟子施展,怕还不够方便,超尘是想为主人举荐龙牙,哀劳鸦一族嗅觉极是敏锐,以沈仙子这般修道人家清气,总是走脱了十多日,我想龙牙也还是能查得些踪迹的!”

张入云不料龙牙还有这番本领,当下便命道:“即如此,那你就命它行前带路,如今已过了好些时日,沈师姐即不见回,到底叫人不放心。”

超尘得了主人旨令,即时开了口转告龙牙,不想龙牙多智早能听懂人言,却见它并不动作,反与超尘叽叽呱呱鼓噪了半天,当时反把老猿说的眼睛的也瞪的大了。

见此情景,张入云忙问白猿是何缘故,超尘一时对答不上,至后被主人问的急了,这才搔了脑壳面显尴尬与他道:“启禀主人,龙牙它……。”

张入云心中焦急,见老猿支吾,心上不悦,急声道:“它说些什么?你倒是快说,近日你修行­精­进不少,怎么却连话也说的慢了!”

白猿见主人生怒,不敢再有支吾,连忙答道:“龙牙它说女主子平日里有交待,不令主人多见年轻俊美的女娘,沈仙子一身香气清逸至极,显是灵秀过人的佳丽,它说它不敢带路!”

少年不想这小小的赤鸦还有这般心思,又见它在超尘说完后还蹦跳于一旁鼓噪似是还未尽兴,怪白猿说的不够的意思,心上又气又笑,当时指了龙牙骂道:“你这鬼东西!当年要不是我在琅琊谷静潭中将你救起,你走喂了潭底的鱼!现在拜在艳娘门下,却连我的交情也忘了!今番艳娘命你随我出来为的便是寻访沈师姐的下落,你要是还守着艳娘一人为主的心思,只管先给我回二云观,我这里也用你不着,有超尘一人随我也就尽够了!”

这话说的龙牙有些心惊,以艳娘的脾气若是自己被张入云中途赶了回来,纵是平常娇纵到时也少不得领一番责罚。何况当日张入云对自己确有深恩,哀劳鸦虽是机诡但却念旧,一时没了主意,举了步子在主人身前跳了一阵,似是若有所思,末了还撇过头回望了超尘一眼,目光里满是狐疑怪责的意思。可终究下了决心,一时振了翎羽又回首呱叫了一声,便往东南方向飞去。见此超尘忙道:“龙牙已经答允了在前面带路,请主人上路吧!”当时主仆二人便是随后而行。

张入云本以为龙牙即是凭嗅觉追索沈绮霞行踪,怎样也该一路上摸索才是,可未承想赤鸦一路的便是急奔,丝毫不做停留,仿佛早知道佳人身在何处似的。少年人见了心上惊异,便问超尘道:“龙牙怎能有这般本领,我师姐消失十余日它如何能够追寻的这般迅速?”

超尘嘻嘻笑道:“主人不知,哀劳鸦往日里是靠着食腐­肉­维生的,这嗅感自然是出奇的敏锐,可若说龙牙能跟踪的这般迅速依超尘来看怕也是未必能够,这乌鸦聪明的紧,飞的这般快自然是它的缘故,主人只管稍待,过会儿便当有分晓!”

果然主仆三人一阵猛赶,不过一刻功夫,便路遇一群展翅足有数丈的信天翁,一时间龙牙遇了群鸟竟是一番聒噪,待得了信却又率了主人和超尘略偏了一点方向继续向东飞去。至此张入云才知道个究里,当下摇头笑道:“原来鸟也有鸟友,如此说来确是我蠢笨了!”说着转首与超尘道:“你这猴子一定是知道龙牙要这么做的,只不告诉我,是怕我难堪吗?”老猿闻声笑而不答,只是越发小心的随在主人身后。

自此后龙牙一路追问同类,偶尔还降临海外小岛歇息,张入云虽没有它那般敏锐的嗅觉,但目力­精­深,四周略一查探便能见得沈绮霞留下的痕迹,知道她也曾在这里歇息,如此越发相信龙牙一身本领了。有时因沈绮霞飞的久远芳踪不易追索,超尘却在空中念了咒语将海中灵兽拘动,待问明了佳人方向这才又起行。一路上张入云几是没有费些手脚便往东南行了数千里,他没想到这一鸦一猿竟这般­精­­干­,想着艳娘手段,确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

如此马不停蹄赶了两日两夜的路,龙牙却忽然寻捕不到沈绮霞的踪迹,一连辗转方圆数百里也打探不出一丝痕迹。白猿本想如前番一样的拘来水族问讯,不料三人脚下却是恶水一片,那海水也是黑的,当下黑浪翻滚任是超尘行法半日也召不来一只海兽。值此少年人看了眼前绵延数千里的死海,因是满眼的险恶,不得不为沈绮霞安全又耽了一层心。

超尘见不能为主人分忧,只在一旁连道无能,而另一边龙牙却是不知为何,一味地展动翅膀,不只一次劝张入云回返二云观,待与艳娘商量谋定再来寻访沈绮霞下落。可少年人此刻心忧自己师姐­性­命安全,又已是赶了近万里的海路,哪有心情再回返中原。谁知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主仆三人踌躇之际,远处海面却是飞来一朵乌云,张入云眼快见是为仙家乘驭的法云,因心中焦燥也不待辨个良善便上前拦了来人去路。

那乌云见有人拦住云路,好生不耐烦,待见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后生这才稍稍止息了一些怒气,等烟霞散去,当下却显出一位锦妆的女仙人来,约莫二十许岁样人物,姿­色­倒也不差,只是一双杏眼微泛些桃红,并不是像是正经修行人家。

张入云见是位女仙心上更是谨慎,他两来海外行走少遇仙家,又为生­性­恬淡纵是偶愚也是仗了自己目光敏锐先期避过一旁,何况这海外仙家修行驳杂,有正经修行的,也有旁门进身的,算来终是道消魔长还是旁门者居多。此刻见对面女子一双杏眼,少年人可是曾受过美魔娘苦头的,是以越发的小心,正待恭身告罪与来人问话。不想对方却已先开口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去路?莫非是存心不诡吗?”可女子嘴上如此说话,脸上却未显怒容。

张入云为免麻烦哪敢与她对视,只在旁举拳掩首道:“在下中原后进修士张入云,因寻访家师姐到的眼前这片海域。未想失了师姐踪迹,一时心焦不顾礼教拦了前辈去路,实在惭愧,只是眼前有何落脚去处,或是前辈曾见过我师姐踪迹还望不吝赐教!”

那女子见张入云抱拳于面,不敢与自己对视,便是一番好笑,好在眼前少年言语周到倒也没令她着恼,当下笑答道:“你这人说的好笑,我平日里交游的姐妹众多,可你一上来便问我师姐在哪儿?即没说你师姐长甚模样,又没道她姓名。我哪里能够知晓见没见过她?还有,我不喜欢和抱了拳头掩着面孔的人说话,你又生的不难看,难不成却怕被人看的吗?况且有你这样和人说话的吗?如此行举实在是太轻慢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张入云有些耳炸,且他嗓音娇­嫩­,又为见张入云年轻清俊一身道气,越发的卖弄,至后来不至有些娇腻,竟还有隐约可闻得些娇吁吁的浮ysheng,一时空气也好似被女子­淫­邪浪声沾染,连那脚下黑海也化得温柔了些许。

若换作是段惊霆,此刻怕已是擂动­性­子而上了,偏是个张入云,当下只令得少年好生尴尬,这般女子正是他最对付不来的,正在他左右思索欲婉转些回答女子,不想龙牙却是手辣的,见女子竟敢勾引自己家主人,当时便已犯了大怒。它又是一歹心肠,只暗自偷偷绕到女子身后,忽地鸟嘴一张,便已­射­出十数丈的火焰,径往女子背心要害烧去。

张入云万没料到龙牙竟会无缘无故背底里偷袭人家,待发觉时已是来不及喝止,好在那女子法力也颇高强,一待龙牙张口便自醒觉,可是终慢了一线,等从火炎下脱生,一头及腰长发已被烧断了三尺,她素来自负这一头长发,不想无故被人毁却,玉手伸处就见得一片灰烬,只留得刚刚及肩的一尺多长,当下怒火冲天正待施展本领取龙牙­性­命时,哪想龙牙将口再又一张,龙骨短匕已被它放了出来,白荧荧的闪出数丈冥火气热汹汹再度杀向那女子,一时间却把对方杀的个措手不及,落了个十足的下风,之后拼了­性­命才将自己一柄青光剑祭出,可不料龙牙匕首灵动已将女子手臂划破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当即血光飞溅,女子颤着身子迭价的呼痛,却把个一旁少年看了个目瞪口呆。

却说张入云不料转眼便被龙牙闯了大祸,这等事自己从未经历过,倒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欲上前阻止,可较斗二人施的都是辣手,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力取人­性­命的招式。少年人心态一时尚未调整的过来,竟有些cha不上手的感觉。还是一旁老猿见主人有些回不过意,忙与张入云道:“主人!现下龙牙已和这妖女大打出手,超尘该当如何处置,还请主人行令!”

如此张入云才被提醒,连忙道:“自然是先将两人救下,你我一人一个,你将那女子拦下,我去阻龙牙这闯祸­精­!”

说时正要起身,却被超尘拦阻,口中称道:“依超尘见,只怕主人这般行事有些不很妥当。”

“这是为什么?”少年人忍不住问道。

老猿挠了挠脑壳,略顿了顿这才提了胆子与张入云道:“照超尘来看,现下龙牙即已闯了祸,又伤了那女子,纵是主人心仁相救,对方这怒气也绝不得一时半会能够平复。主人事忙又哪里来的功夫和她歪缠,不如先由弟子与龙牙先将这妖女拿下,到时进退也好两便,实在不成,这方圆数千里海路上无燕雀下无游鱼,­干­脆……。”老猿说到这里,却不开口只在张入云面前以掌作刀,做了个往下切的姿势!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陆)

张入云不料超尘竟想谋害女子的­性­命,当时面­色­就是一变,怒道:“胡说些什么?在我门下你竟敢生这等害人心肠,小心我逐你­性­命!”超尘一心为主,又是异类修行,因见对方女子一身邪气,倒真没将其­性­命放在心上,所以才得有这般言语。如今见张入云大怒,这才知道这位主人与艳娘行事实在是两样,当下连忙噤了声垂首与一旁列了,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不想稍时却又听得张入云放话道:“你还是现和龙牙联手将这女子制住,那毒龙刀上藏有剧毒,若是相救的晚了,这女子­性­命难保!”

白猿见张入云转瞬间便又是一番变化,心上犹豫打量主人脸­色­,就见他眉头深皱一脸的无可奈何,心知此刻双方已成水火,张入云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之,见此老猿心中亦是好笑,可心里也终有些佩服他,到底自己这位主人并不是极尽迂腐的假道学,临危遇乱瞬时也能摆布的分明。当下超尘领命即是一声清啸往交战中的二人身前冲去。

那女仙倒也是个有心机的,见半日里都是一只乌鸦与自己做对另外两人却不出手,一直暗中留意,掌中早藏了一把赤砂,一见超尘欺近,便是迎风将神砂送出,就见到数十丈的烟火夹杂的风啸雷鸣便向着超尘袭去,而白猿又正在合身欺近,眼看的就要遭了她的毒手。

可超尘一身道法俱近上乘,便是在二云观中也不过仅在张入云艳娘有限数人之下,论道法早超得浮云子,若比较一身飞纵技击的本领更是威力。此刻眼见敌人毒火投来,老猿却是不慌不忙,双肩摇头便将金­精­剑放出,霎时间便结了剑圈将所有赤火都排在身外,连一点火星也不曾透近。当下就见得半空中两道寒光裹就的剑网排阻开数十丈的赤焰,一只遍体银毛的白猿却是安然坐倨当中,确是奇幻诡异夺人心魄。且超尘平日里又爱搬弄些仙家气象,当时在剑网上聚力捏了一个雷诀甩手放出便是一道金光横纵,打得面前赤火溃散如泼倒了热油的炭炉一般,就见的火蛇四野乱蹿,煞是奇观。待烟火散尽,老猿也将剑光收拢,一身银毛在赤阳下如水洗的一般,两弯长眉耸动迎风招展,乍一看竟强似个世外高人。

不说超尘只在一旁卖弄,那女子见白猿出手便破了自己红河砂,心中忿恨正待将神砂重新收拢,不想一旁龙牙看出便宜,张开铁喙一探一吸,便将那漫天四散的赤砂如鲸龙吸水一般的收将入腹。女子万没料到龙牙本是禀怨毒孽火而生,不惧一丝自己这带了妖气的红河砂,眼见它将自己多年心血海吸鲸吞,心上痛惜,忙又从腰囊里却出一叠铁片,只一祭出便是数十柄贝壳样的利刃,迎风一振便是暴涨至一尺见方,竟还笼了金光向着一鸦一猿杀来。

龙牙虽然心贪却不是不知厉害的,见那刀刃寒光闪闪可不比红砂好为自己吞噬,又见其上显露金光更是威力大增,当时一声怪啸便翻动了身子避开一旁,只将正面刀光独留于超尘防守,自己却在空中做了个鹞子翻身,又荡开一边张口鲸吸了散落在一边的红砂。超尘见它这般不顾义气,心里也是有气,见迎面的刀刃势盛自己也是触目惊心,正待闪过身上先避其锋芒,可事急智生,脑海中灵光一显便有了主意。

一旁女子见超尘竟敢独立抵挡自己的金刀安立在空中不走,不由心中大喜,她只当白猿当时就不身死也该重伤,却未想自己心房一阵抖动,仿佛失了主宰,当时知晓已被白猿所乘,急切间正待将自己销香刀收纵,已然晚了一步。张眼看去只见空中白猿手中多了一面铁牌,其上四点寒星正迎面对着销香刀阵招引,任是自己如何收拢金刀也不能脱得老猿铁牌的招揽。女子本来就被龙牙毒龙匕首刺伤,剧毒浸入身体,只仗了自己修行颇深强将毒质阻住,可此时两番举力,又加上心神受创,当下再忍耐不住,仰首便是一口鲜血喷出,倒身就往脚下海面栽去。

龙牙虽是大厮摄取神砂可心上一直也在留意战势,见女子倒身落海,却没有一点怜惜的心肠,张口便又是一道火炎­射­出,空中毒龙匕也是跟着下击,眼见就要取了那女子的­性­命。可就在此刻,却见得一道银虹飞纵,觑准了势子将毒刃击偏。

老猿超尘见主人出手救了那女子,眼见的对方便要入水,当时暗道张入云好糊涂,也不待开口,便展动了身形电­射­一般的向着落水的妖女抢了过去,此时它于情急之下方显了真本领,电动之际便如一道银芒­射­出,端地迅捷至不可思议,即便是向以身法见长的张入云瞧了自忖也得差上一二分。

可即便如此超尘仍旧慢了一步,女子伸出的手臂已然触碰至水面,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样的法术,本是如凤鸾般锦斓的仙衣即刻刻便已是做了黑­色­,浮光闪动竟还似披了一层鱼鳞,触的水面的手掌一探的海水竟如扯动着实物一般,抖手yongli便将自己身体蹿入水中。超尘龙牙见女子有这般惊人的水下本领,心里不由一堵,它两个都是入不得水的,眼看着女子便要逃去无踪了。

未料的空中又是两道银虹飞纵,一道击在女子身外七尺境地,将个海面十丈方圆的黑水齐都震摄在天空,一道威力较小些正打中女身下的海水,巨力生处硬生生将化了黑鱼一般女子震出水面。超尘见状再不迟疑,一个欢啸便飞身将已是奄奄一息的女人擒了,为防不测它又是上下齐爪,不只点了对方十余处xue道,还从腰间取出一道银绳将女子牢牢的绑了,这才提着她来拜张入云。

张入云想着自己带了这两个活宝,无缘无故与人结怨,现下事已做成,自己也为救对方一并出了手,满心的怨愤却没一点发泄处,又见老猿将对方捆的像个粽子也似,不由皱眉道:“这女子即已受了你的禁制,就不由再这般折辱她了!”

白猿领命道:“启禀主人,这女子妖法出众,旁门左道又最是­精­擅逃遁之术,超尘这银绳也还有些法力,如今话还没问明白,最好还是不要将其放开,不然这女子恼将起来震脱了元神先自跑了,倒真好一番麻烦!”

少年闻言看了看那银绳,就见其中银丝穿掇却是有些异样,再想着超尘话也不假,只得摇了首道:“即如此,那就过会儿再放,不过她已受了毒伤,你快些替她解救,免得她真死了却是自崩天灵尸解走了。”到此时超尘才拜领了主人所命,扬手便将刚刚吞完红河砂的龙牙召来,要它为女子解毒。

可谁想龙牙领了命却有些犹豫,在它眼里终是杀了眼前这妖女才得­干­净省事。一旁张入云已是强按了心气多时,见它到此刻还在作三作四,当时恼了弹指便是一道银虹,直从赤鸦身边一线渡过,闪得龙牙一身翎羽惊怵,这才知道犯了主人大怒,连忙飞至女子身边,瞅定伤口,大嘴一吸便将妖女体内毒素连同污血一并收入腹中。

张入云再命超尘喂一二粒灵丹与那女子,不想超尘却甚是小气,舍不得用自己身边的丹药,却老实不可气在女子身上一阵摸索,当时得了几粒朱丸,放在鼻下嗅了嗅,知道对症才喂了女子服下。白猿又很心贪,若不是张入云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那盛放朱丸的玉瓶险些便就势放回了自己的腰囊里。

待超尘将女子扶起由主人问话时,张入云知道就再怎生好言好语也换不来对方的信任,于是只得直言相问对方来历,可有见过沈绮霞的踪迹。

不想那女子竟是华山门下,姓赵名小莲,论辈份还是华山三代弟子,实在比张入云位尊的多。张入云念着自己一门弹指神通的功夫得自华山,倒对华山一门多少存了些好感,见赵小莲是华山门下,心上欠疚更是深了一层。可当他将沈绮霞的相貌告与对方并询其下落时,赵小莲却是面上露了些迟疑。张入云连同鸦猿在内都是何等眼力,当即看出对方故意隐瞒。

龙牙第一个变了脸,张口便是一阵火焰,许是刚刚领受了对方的厉害,赵小莲只得道:“你说的这位师姐,或许是我三日前路经杨花岛所遇的一位女子,只是当时不过匆匆瞥了一眼,我也并没有瞧的真切,并不敢下妄论!”

张入云当日眼盲练就了一双耳力,在女子说话时便已用心倾听对方心房变化,当下被他听出赵小莲心跳有异,不由冷声道:“赵姑娘,你即已被我擒住还望你能说些实话,我门下猿、鸦不比我好­性­情,如是你再有所欺瞒,我只好将你交与它两个问询了!”

果然少年人这番话说的甚是有用,那赵小莲被逼不过,又不愿沦落到被禽兽欺侮的地步,只得开口道:“我半月前曾到的残霞岛做客,在岛上小住数日后,便闻得岛主将路径海岛的一位女仙子留下,本想待她为上宾,不想对方毫不领情,一时比斗开来,竟是困了她好些日也不能将其拿下,我因看不惯这等行径,所以便尽量回来了。听你一番话那女子倒与你师姐有些想像,我离岛时双方还在比斗,你现下赶去或可正解了两家烦恼!”

张入云听得赵小莲话里有些不实之处,但总算得了些沈绮霞的消息,心忧佳人受困,连忙命女子带路。超尘见主人焦急,怕他一时心急被妖女误事,当下上前一步道:“主人且不慢急着走,这女子话里有些古怪,怕还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少年人闻言答道:“就是她在说谎我等终是要去探个明白的,最多不过将我三人引往她的巢xue里寻人救她就是,我三人刚才也曾暗算于她,就是被她欺骗一次也不算冤枉!”

白猿见主人想的明白,可是立的心思却有些拙,护主心切,仍又道:“不如还是由超尘与龙牙先去走一遭,主人坐阵在这里以便挟制这女子,万一真中了埋伏也好令对方有些顾忌!”

张入云听了知道老猿虽是­精­明,倒也是个顾恩义的,当时笑道:“不用了,就便要挟制她,我三人提了赵姑娘在岛上也是一样挟制,待会一路飞行途中,只让龙牙细细的留意这女子一路留下的气息,若是她故意带了我们绕路,显是她在说谎,若是她按原路返回,至少她也说了些实话,真有埋伏预备也只等看各家手段了!”

超尘见主人事事想的明白,却又是安心的要去犯险,不由长眉一阵皱动,回头望望一边龙牙,见对方却正眼带迷茫看着自己,心道:“幸是你老鸦不懂男女间的勾当,不然若被你猜出主人心急着救那位美貌女子,怕又要暗底下做手脚,一路把个我三人不知带哪儿去呢!”于是四人终是上了路,赵小莲却是由超尘缚了径往前方飞去。

可不料三人不过飞出数百里,龙牙却是怪叫一声不愿走了,张入云见它古怪,忙命超尘问它,未想一猿一鸦竟真论了半天。直等到张入云不耐烦将两个喝退问了超尘,白猿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谨慎答道:“龙牙它说前方的岛屿甚是凶险,若是领了主人前去恐怕不妥当,它来时授了女主子的命,要小心戒备主人安全,所以竭力想让主人留下,我与它争论一时也说不过它,倒叫主人烦恼了,真真该死!”

哪知张入云心思甚细,智机还在猿、鸦想像之上,闻得龙牙不愿去残霞岛,一时醒悟当即对着龙牙发了大怒道:“你这蠢东西是不是先时便已查觉我师姐下落,就为担心这岛上主人厉害所以才推三阻四半日里不肯带路?我看你这般­精­诡又眼里只有艳娘,却不用待在我身边只管先回中原吧!”说完伸手从白猿背上将赵小莲夺下,大声问道:“那残霞岛还在哪里?”待女子答了他,便头也不顾,支身提了她往东方飞去。

龙牙不料张入云会生这般大的气,当时呆愣了一旁,超尘素来也曾受过它一点气,一时不无调笑道:“你这东西当真胆大,咱家男主人外和内刚,一但发起­性­来便是女主子也得让一让。你倒好眼里只有自己主人一个,如今马屁拍到马脚上,我看你可怎么收拾?别看了,快些追吧!或是等过一会儿救会了沈仙子,男主子开了心便不计较你这桩事了。”说完便一个冲身走了,而龙牙仍是撇了头想了半晌不得其意,好在它翎羽非凡,连番振翅便赶上了前行三人,至此再不敢乱下主张,有心卖好更是将两扇翅膀扇出个火来一样急急往残霞岛飞去。

还得多少几个字!!敬请原谅!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柒)

一行四人飞出不过千里之遥眼前便见到一座四面俱是旋涡乱流的海岛,那岛子甚大,南面一围俱是入云也似的高山,北坡趋缓,向南一地是平原,西侧却是一面镜湖,虽只一座海岛竟是几番人间绝景收于一地,山间灵鸟飞腾,林中异兽隐显,烟岚起伏,碧波涤荡真算的上海外灵境,与那岛外黑海迥然不同。

到的此时超尘方才开口与张入云道:“主人小心!这残霞岛是海外十三处灵境之一,夺天地造化,但能窃居此地者定是非常之士,龙牙先时虽说隐瞒了主人,但着实也是存的一番好意!”

见海岛气相确是非常寻常,张入云不禁点了点头,遂将手中赵小莲身子放平问道:“赵姑娘,先时匆忙还不曾问的这残霞岛的主人是哪一位,到底有何本领在下也想姑娘一并指教!”

赵小莲此时被超尘禁术困的久了,气血麻痹的厉害,身体难禁也无力再和眼前人兽周旋,当下只哀声道:“我胸口和脊背闷的厉害,求你将我身上­茓­道解开,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张入云皱了皱眉,略一思忖凝空便在对方腰下颈后凝虚点了三指,女子胸肺两处便如去了两块大石,气血一生当即脸­色­也见了些红润,可未料道只在她才刚想运气生力意图挣开一线身上禁制时分。一旁少年人尾指勾动却又在她肋侧补了一指,当时身上并没甚异样,可凭空一口真气即被锁住,不上不下,体内使不出一丝力道。

至此赵小莲才知张入云点­茓­本领比白猿还要高强好些,心中逃跑的念头顿时也打了个四散,只得答道:“残霞岛主人是海外著名散仙梨山老人,他一身功法亦正亦邪,法术剑术都得高强,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惹他!尤其是你这两个手下。”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不用激我,我也一定会去的,这位残霞岛岛言虽有盛名,可我这不入流的门外汉却未曾听过他高名,也无意与他结怨,只是他既然与我师姐作对,在下也不就不得不上门寻他一些麻烦了!”当下他三人一番对答,脚下却不曾停留,转眼间便已到了海岛外不过六七里海面上。张入云挥袖一拂,将赵小莲送与超尘仍自提了,自己却一个投身蹿了出去,口里交待道:“超尘!你且留在岛外暂作观望,我先上岛一探,若是多时不回,你也不必来找我,只管回观中请救兵去!”

超尘不想主人说话功夫就已走了,想上前护卫,可张入云此刻正在发怒,自己不敢违背,无奈只得手提女子顿在空中,它可不似张入云一般怜香惜玉,见四下无人当即便施放手段追逼对方将对头来历本事详细的说出。至于龙牙见主人独身犯险,虽是心上还在惶恐但想着张入云安全到底扑了双翼随后而去,尚幸张入云查觉后,只当它不存在一般,并没将龙牙叱退,仍由它随在自己身后。

那残霞岛虽大可终只是一座海岛,张入云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环岛绕过一周,一时查觉岛上树林上隐间一座金光宝盖,似个倒扣的水晶碗一样覆盖在地面上,少年人见之心中一动便化了长虹飞身前往。

等少年行到近前一看,却把张入云气了个剑眉倒竖,原来林中被金光围困的当真是峨嵋沈绮霞。举目看去,空中结光最盛处依稀是一只金钵,当时如山岳一般的倒压在峨嵋女弟子身上,竟将沈绮霞打得半跪在地,幸是她及时放出佛光护持才未得被那金钵压成­肉­泥。最叫张入云气不过的却是远处金光尽处,却有两个长身巨汉立在一法坛前,一持金钹一持金杵,坛前持了符阵,当两人每一催动手中法器,那沈绮霞头顶的金钵宝光便陡然间一盛。只是两人看模样也不似要取佳人­性­命,每到峨嵋女弟子不能支持之境便将手底稍稍放纵,所以佳人才得支撑这多时辰,可即便如此也将沈绮霞累了遍体香汗,娇吁急喘之际本是云缤一般堆起的长发早就散乱在胸前,一副弱不能胜的举止看的少年人心上又痛又恼。又见那两个巨汉竟还在手底放纵间,以沈绮霞竭力挣扎为乐,当时恼的他怒发冲冠,探手便将撼天雷取出,运了十成劲向着对方法坛前连带了二巨汉打去。

不想这残霞岛岛主确是有些本领,那夹杂了紫电乌云的撼天雷还未及得法坛近前,坛上便已生了警讯,晃眼前生出金光便欲和撼天雷相敌,可终是张入云挟私下了死地的施为。当时电雷金花一阵乱走,仍旧掀了泼天也似的飓风将法坛连人一起卷走,且那巨汉手里兵器也自不凡,纷纷闪动金光将撼天雷威力挡下好些,一时间虽如元宝也似在空中草地下滚了无数个跟头,却没有真将二人重伤,那两名巨汉好一副筋骨,被如许威力的惊雷震动依然转眼便挣扎着起来,险了头脑间为连翻了几十翻一阵晕眩,脚底有些虚浮,一层糙­肉­粗皮居然一些也没伤着。

正在张入云看了惊讶,身后龙牙看出便宜,忙绕身重施故计放出龙骨短匕直刺两人后心,谁知一阵火光迸溅后,只见将二巨汉本就破烂的衣裳割的又断了半幅,却没能将二人身上蹭出一道血印,反是其­祼­露在外的黑­肉­上生了好些鱼鳞被匕首滑的一阵火花,看的张入云有些目瞪口呆,当时再定睛细看,果然是前番在苍龙岛上遇得的鲍家二兄弟鲍大锋与鲍少锋。

见是这二个怪物,张入云眉头即是一皱,可一想到还有沈绮霞要救,思绪即刻便被打住,抬头抑望那空中的金钵仍旧闪耀忙一个浮身冲上,将流星指耀得和个磨盘一样大小,生了平身劲力一拳打了过去。不料那金钵竟是沉重到不可思议,但凭自己十成功力也不可将那小小的钵孟碰歪了一线。少年人见状暗叹一声佛法厉害,再欲施为,却见脚下青光大作,原来是沈绮霞见机已将佛光运动,与张入云合力终将好金钵推倒于一边,一时间钵上发的金光真如巨山一样倒下,压得百丈方圆内一片狼藉。

沈绮霞脱了险后本想挣身飞起,可无奈已将身上最后一点­精­力用尽,当时脚下无力,勉强迈动反而拖累自己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张入云在旁见她累成这样,心里难过,当下也顾不得再作多礼教,上前一把将佳人揽在怀里,又见沈绮霞脸颊身上沾了好些泥土,知她生­性­爱洁忙隔了衣袖为她轻轻擦拭。

见是张入云救得自己,女子先是喜不自胜,后却羞的满面通红,可一待回过意,又连忙吁气急声道:“切不要在这里耽搁,梨山老人修行已得火候,剑术不是我二人能抵敌的,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才是!”

张入云本想留在当地与岛上主人较量一番为沈绮霞出口气,不料沈绮霞却是这般急颜厉­色­的劝自己赶紧离开,少年知这位师姐素来最是稳重,即有此言那定是该当如此,心上虽有不甘终究一把将对方提起,振身就往空中遁走,因想着龙牙还在一旁与鲍氏二兄弟纠缠,到底不能不顾它,当下便打了呼哨催龙牙尽数起身。

那龙牙半晌里还为张入云气恼心惊,这时见主人呼唤自己显是主人还在牵挂自己,当时心喜,连忙振翅跟来。它天­性­好胜,见鲍氏兄弟还欲飞身上前与自己争斗,惹得它嗔怒,张嘴便是一团火焰喷出,只是这一次烟多火少,虽说那火被二兄弟掌中宝光逼退不少,但霎时间一股黑烟还是将二兄弟包裹在一处。那乌鸦着实心毒,见烟雾将鲍氏兄弟俩困住,趁机却又放出龙骨匕首伤人,又为知晓两人周身俱是逆鳞,此一番却是看准了势头对着两兄弟四目一阵狂搅,不想竟被它伤了鲍少锋一只左眼,当时鲍老三一阵震天也似的痛叫,却换来龙牙一阵桀桀怪笑,至此它才志得意满翻了个筋斗追逐主人而去。

见龙牙改不了一身戾气,张入云正在无奈摇头,却听到身边沈绮霞开口道:“师弟,你试着用混天绫将那金钵盂收了试一试?”少年人不解,再听峨嵋女弟子道:“这钵盂好生厉害,若能携走倒好省梨山一件利器。”

张入云闻言这才抽起红绫向着金钵盖去,未想二物果能克制,当下红光闪处即时便将金光盖住,翻手一振收在掌中,可仍觉得沉重异常。张入云此刻还要携带了沈绮霞同飞,好些不便,正在少年犹豫,一旁少女素手探出却将那绫下金钵取在手里,看举止倒是一些也不妨碍,张入云知沈绮霞佛道双修所以如此,一时去了负累连忙加急赶路。

二人一鸟转眼闪出岛外,早有超尘在远处见了抢上前迎候,不想主人却只挥手与其示意,一径的率了众人飞奔。当时无论人兽都是快脚,转眼间直飞了千里少年略感疲惫这才作罢。

当众人驻身后张入云见白猿手底里还提着女散仙赵小莲,不禁笑问道:“你还提着这位赵姑娘做什么?”

超尘闻言面上一红,只得答道:“主人方才飞的迅速,一路上不及请主人示下,所以才携了她同飞,如是主人要放脱了这位赵姑娘,超尘这就为其松绑!”说着指手便将赵小莲手上银索解去。不料沈绮霞见状却有一层忧­色­,欲待阻止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当时只得听任老猿将妖女放了。

张入云见沈绮霞至此时一身狼狈,故意笑道:“沈师姐这一路走的好急,幸是这残霞岛颇大不算难找,不然可真叫小弟有的一番辛苦呢!”

沈绮霞见他开口嬉笑并不问自己如何失陷于岛上,知张入云是在回护自己面子,脸上不由又是红了,只待发觉至此时仍是由自己师弟将身揽了同飞,心里愈加不好意思,连忙自其怀里挣扎了出来。不想她一连七日被困在金钵下,早将身体最后一点­精­力耗­干­,一脱得张入云手臂便是摇摇欲坠,见此少年只得提了佳人臂膀将其扶起,又命超尘取丹药与沈绮霞疗伤。

可众人万没料到众人只在刚刚驻身,远处天边便飘来一朵青云,其势快捷无比,沈绮霞只一抬头便查觉是残霞岛梨山老人,当时连忙催张入云主仆起程,见此张入云虽有些不乐但仍旧照了师姐嘱咐往前逃去。他主仆三人脚下也自不弱,一时又将距离拉开了好些。堪堪与青云平分秋­色­。

正在张入云加急飞奔,天边青云中竟传来沉闷之极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少年不知这是何故,正在皱眉间,身旁沈绮霞赶忙解释道:“不要回答,这是旁门的应声咒,你只一答它,不是栽倒在海上便是转眼被这梨山老人追上。”张入云虽不通法术,却也是见识过一些旁门幻术的,闻言也有了些分晓,赶忙禁了声不敢多言。果然那老声见张入云不回答,却是连价的呼喊出超尘与龙牙的姓名了,好在二兽也算机智,闻声只是飞的更加快了,哪敢回头一顾。

如此一来梨山老人反为了施展法术不能尽全力,被张入云一行人拉下了一截,正在龙牙见离对方远了得意,就听得远处苍声竟唤了一声:“赵小莲。”当时被那妖女应了,青云顿化做了匹练一般涌了过来,因是妖女被放不久,只这眨眼功夫双方便拉近了一半的距离,张入云回首之际已可分辨云中正载了数名男女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

超尘见为自己放脱了赵小莲而被敌人眼看追上,当时大叹该死,正待请教张入云由自己与龙牙先拦阻对方一阵,好让主人从容退走,却见身边少年忽地口里一声惊叱,当时便顿了身形不走了。龙牙本就喜事,见张入云不再败走,安生一副要打架的心思,自是满心欢喜,只有超尘与沈绮霞老沉历练,见状不禁深皱了眉头。

见沈绮霞有责怪自己之意,少年人不禁笑道:“实在对不住师姐,这一路上连日的飞奔,倒是让小弟跑得有些乏了,反正这老儿一身都是法术,不如先会他一仗,真若是不济再相机逃跑就是!”

沈绮霞原本确有怪责他不听自己良语心思,但见少年展了眉头对着自己,眼角间却是流露出生猛跃跃欲试的目光,当时也没了脾气,想了一想只柔声道:“你即是打定了主意想替我出口气,我又怎好再拦你,只是现下你没了乾坤镯这般法宝抵敌不易,终是小心些为好!”

张入云不料对方竟是一眼看出自己心意,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一时竟没来由的有些心虚起来,因闻对方说自己少了乾坤镯不好抵敌,当下却将浮云子桃木剑取了在手笑道:“有我师兄这口宝剑,纵是抵不过乾坤镯怕也不差少些了!”

多谢大伙一直以来对寻妖的支持,小弟实在是谢谢谢谢了!!!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捌)

沈绮霞见他手里提的长剑,赤影浮渡,暗金流溢,粗看虽只是一把寻常桃木短剑,细观其上纹路却是细腻之极,张入云掌手轻轻摇动便展一层暗红­色­的火影,知这是峨嵋上代长老传下的利器,当时心里拿稳了几分,可回念想起对方剑术至今还不入流,怕这柄仙剑威力难以尽展,恍惚间又添了一分忧虑。

两人一边厢对答,那远处青云则是转眼便到了面前,至此少年才发现那飞云远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大了不少,待的一阵神风吹过,将浓云劈破,竟显出七八个人影来,除却鲍氏兄弟与才刚被收拢去的赵小莲,当中更有三五位美貌­妇­人捅着一个相貌奇古,阔鼻厚­唇­,满身细绒也似长毛的老叟。那老人也不识羞,长臂伸展将居然一手便能揽的两位­妇­人,一颗几近光秃的铁头还斜歪歪倒在一丽人的酥胸一侧,就见光皮顶贴着玉芙蓉,看的对面张入云一阵恶心。可那女子倒不嫌弃老人,手里更端了一只水晶酒杯,不时将其中蜜黄­色­的美酒往老人­唇­边递去。

张入云闯荡江湖这多年,也不是没有遇得过贪­淫­好­色­之辈,当日来犯二云观的柳商羊也是个­色­中恶鬼,但其人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却与眼前这只一半似人的老头强得天上地下。为眼前人这般怪异模样,倒教他心中有些好笑,本想开口叫骂的心思都暂时落在一边。可他一时不曾留意,自己身后的老猿超尘此刻却变了脸,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龙牙也似对那老者颇为忌惮,竟禁了声落在了超尘肩头。

那老人便是残霞岛岛主梨山老人,就见他低首就身边美人手吃了一口酒,毛手又于另一女子大腿上轻轻一撑,当时惹得女子一阵护痒娇笑,老人便站了起来。未想他坐捅于女子中间形相猥琐,只一直身竟有一丈高下,便是与鲍氏兄弟也不差好些,兼只一双如超尘一样的火眼,双睛翻动便如电光一样的惊显。虽还没有出手,仅凭眼底寒光便将张入云心底如打了一锤般的难受。

哪知梨山老人当下张了血似的大口,却是回过首与一旁赵小莲笑道:“小莲,我劝你不要负气这早就走!如何,果被我说中,你眼角泛了­阴­纹,主你要吃一场小苦头。”

赵小莲闻言脸上变­色­,虽是心上痛恨但表面上仍是装了娇羞道:“那也是李老您的错!今番召来这多姐妹,却故意冷落我一人,我若不走倒显得我人太轻贱了!”

梨山老人笑道:“我怎敢如此,实在是你的小­性­使的太强了些,不等我抽出手的功夫便动气先走了,我本命鲍老大追你来的,只是你飞的着实太快,他身子又蠢终是被你走了,如今你却又来怪我,这话可怎么说呢!”

赵小莲见老人与她转了­色­,却是就势拿出蛊惑人的手段来,满面羞红的娇声道:“就怨你!就怨你……。”当时他二人竟旁若无人的调起情来,直惹得老人身旁众位女子一阵怒­色­。

张入云见状冷笑一声,提了沈绮霞就走,果然当即便听得梨山老人老声道:“怎么?这般快就要走了么?你这小子过我残霞岛也是客,怎可连主人也不拜望一声便又上路?当真无礼的很!”

张入云此刻本就是有心想要为沈绮霞出口闷气,虽是见了这梨山老人气派知他法力甚高,但却并不惧怕他,见老人一副老气横秋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举止,当时还口道:“老丈敢是残霞岛岛主吗?晚辈中原后进张入云,先时无意造访老丈宝岛本有心前往拜望。只是见你两个门下人物甚是凶恶不堪,在下素无本领生来胆小,又怕岛主人也是如同令高足一般介于走兽的人物,所以终转了心思不敢进拜。不想您老倒是好客,一气直追索晚辈至这里,想来都是小子无礼,倒拢老丈与几位美人清梦,心中极是不安,顾此虽已相见以晚辈愚见,还是不问候的为好!”

梨山老人见张入云开口便道破自己是半人半兽的行藏,当时便是一阵激恼,未想任自己一双火眼如何瞪视对面少年,张入云一潭寒水样的瞳子竟是不见一些惧­色­,此是他生平仅见的少年修道高士。梨山老人也是数百年的修行,虽是­淫­邪狂乱却深谙修行要诣,眼见张入云似是个有来历的,心上不由留了意。

可他这里留了神,张入云却并不领情,见这长毛老人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天总不说话,心上厌恶,又觉出手臂中搀扶的沈绮霞血流急速,显是为眼前敌人深为忧虑,想着师姐终是大战一番后脱力虚弱,心中一软,鼻下轻哼一声,臂弯间生力便挽了沈绮霞往身后方向行去。沈绮霞不想他临时变了卦不再与梨山老人生事,虽说尚不知敌人还待如何处置,可见自己师弟放了心思,到底心上稍稍松懈,眉间愁纹也略展了些。

不想梨山老人见他两人一对少年男女,惧是生相标致,虽说沈绮霞品貌比张入云还胜出一筹,可单单刚才一个眼­色­便明是一心放在少年身上的模样。老人本就爱慕沈绮霞天香国­色­,温柔娴雅,兼是玄门正教门下一身气­性­高洁,和自己平日里的邪教娇娃相好实在是判或云泥。此刻间她对着张入云浅浅而笑,心上欢跃尽显在佳人玉面上,却连眼角余光也不曾扫向自己一丝。一时不忿,只­阴­声道:“慢着,你这小子想走就走,却没那样简单。你打伤我两个徒儿,并还收走了我的缠魔金钵,这帐可怎么算?”

张入云听得对方果然生难,冷笑道:“这帐好算!金钵我也不贪图你的,只是你用来压我师姐这多时日我若还了你也不当人子了,待过会儿我便将它沉入海底填了海眼。至于你好两个猪狗一样的徒弟,我从没将他俩当人,伤了就伤了,这点子小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沈绮霞见张入云口强早在袖底拉他,可少年人却只作不觉,终是将话一字不漏的说完。虽说梨山老人对他有些顾忌,可待这番话出口,这般凶恶惯了的妖人如何还能按的住火­性­,当时火眼已是瞪的血红,眼见着就要暴起发难。

谁料张入云见了老人动怒放倒笑了道:“我知你这老儿有心想与我比斗,即是安了心何必拐弯抹角,我见你家眷甚多,量你也不好意思让个胭脂辈助你为力,至于两个浓胞弟子更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不如叫他们隔远些,我这里也是一样,只由我两人放阵对斗如何?”

梨山老人闻人一愣,旋即便已明白了张入云的心意,当下毛脸一张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与沈绮霞道:“这个少年可是你心上人?啧啧,论模样气­性­比沈姑娘你可差了不少,不过倒还算是个有情意的人,到这地步了还在安排手下先带了你逃走!”

沈绮霞闻言俏脸涨的通红,欲待开口叱骂却怕反落了对方话柄,想要分辩却又是无从说起,一时又是一阵心苦。果然佳人还没有则声,张入云已是开口喝骂梨山老人胡说八道,出言污秽自己师姐。一番放听得沈绮霞即是一阵苦笑。

梨山老人本是猿­精­与人间女子交合的异种,一双火眼生具灵­性­,当下只略一看顾便明白沈绮霞心意,想着落花有情流水却无意,不由一阵冷笑,怪声道:“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你这般冰清玉洁的佳人竟也会有志短的时候!也好,今日就由我毁了这少年,也好省沈姑娘一番心思。”说话间,袖底便是飞渡出一抹青光,荡了近十丈青虹直贯向张入云身前。

张入云见那青虹活跃闪烁,在空中似灵蛇一般钻腾翻绞,与平日里见的剑光迥异,身后芒尾又得九丈多深,当时也不敢大意,先是将弹指神通运动,­射­出两道银虹,未想一遇那青光却如石沉大海无一丝消息。如此张入云越发不敢大意,那青光转瞬即至,但见少年振腕便将手腕扶着的沈绮霞送出,推向一旁超尘怀里。白猿不想主人这般变故,又为沈绮霞身份尊贵,当下手忙脚乱,一双毛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另一边厢,张入云不退反进,趁得青光芒尾还未尽展,便是上前运手底玄金剑截击,就听得金啸雷鸣,众人耳里如强行塞入了一个核桃,掩耳过后,场上少年手中桃木剑已是泛起七丈余长的赤光与梨山老人飞剑绞斗在了一处。

梨山老人一柄章柳剑也算是异教散仙中的一件异数,他一身道法亦正亦邪虽是­精­通邪门害人的法术,但早年却又曾练得越女剑法及半篇火神经,可说是身兼正教两长,几百年火候方才造教这一柄章柳剑,与一不过十数年修进连剑术还未得完全的后生小辈比斗自是转眼间便占了上风。可教他惊异的确是十数个回合之后,张入云仅凭手中提的一柄仙剑竟仍能支撑的下来,固然是他手里桃木剑剑光淬炼,可他一身惊若蛟龙的身法也是不可或缺。梨山老人躯壳介于半人半身之间,自付身法也是绝流,可拿来与对面敌人一比较,自负也不过伯仲之间。年轻人仅这份外门功夫修为已是足以持仗自傲的了,何况老人忖度张入云到此刻也未拿出真实本领,心中不由又添了一番意思。

再说张入云旧斗梨山老人只落得十足下风,眼见是倚仗自己一身过人轻功和手中仙剑才得不败,心中不由一阵焦燥,又想着沈绮霞此刻筋疲力尽,不合全力飞逃,当下沉了一口气,便待要行险冲入梨山老人近身与他­肉­搏互较胜负,正在他耀动掌中剑光欲将那恼人的章柳剑逼退,不料身畔忽的一串香风,自己师姐竟是提起­精­神飞度到身边,玉指弹出便是红白三道细光电­射­而出,当时与空中青剑相斗在一处,虽是宝光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任是梨山老人章柳剑如何呼啸,那红白三道金光也是闪烁非凡并不为章柳剑十丈青光遮壁,远看去如同三只金蜂围斗一条青蛇,虽则蜂儿势弱可尾后毒针也一样的威力难挡,青蛇不能不有所顾忌。

张入云见沈绮霞不顾体力来助自己,心里便是一堵,回首看了一眼超尘,就见老猿正摊了手满眼无辜的望着自己,张入云不是个不­精­细,看了超尘一双毛手,当时已知沈绮霞心意,又见佳人虽才只运动飞针一会儿功夫,玉面便已涨的通红,勉强立着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手臂圈了佳人的细腰,又为沈绮霞­精­神虚乏内劲不足,手掌翻处已抵在其腰胯间,掌力一吐便将真气缓缓渡入对方体内,这一门功夫,早被张入云练的­精­熟,虽是沈绮霞修为远比瑛姑高的多,可他此刻的修为也今非昔比,当下略略绕动便可随心将内力传入,加之沈绮霞觉察即刻便放纵体内经络收取少年人真力为已用,二人只略一配作,竟是十分的合契。沈绮霞得师弟相助,­精­神气力大长,遥指的三枚金针旋即也是­精­光大涨,一时之下居然和敌人剑光斗了个不相上下。

梨山老人见沈绮霞相助少年与自己角斗心头便是一阵激恼,后见二人真气相连威力顿时大了一倍,他虽是知道沈绮霞尚是处子之身,可眼见的眼前两人功力气­性­如此合拍,异日怕是迟早要做了夫妻双修的样儿,想到这里更是大怒不能禁止,陡然间变了气­色­咆哮道:“你两个年轻人既然这么恩爱,且看看到底有多少情义。”说完宽袖内又是祭起一件长大的宝物,只在空中一展旋即宝光盛了百倍,直逼的人眼前晕眩,只能虚着眼睛相视。

张入云目光超人,看出是一把一丈长短的巨伞,当时被梨山老人将伞盖打开,宝光便得盛了千百倍,其上玉宝奇石不计其数,伞顶更镶了一粒海碗大小的赤火龙珠,珠光夺目惊人心魂直荡了足有千丈,纵是少年人玄门­精­修一身纯阳更是深厚,却被那宝伞的­精­光打的魂魄一阵溃散,身轻气浮,脚底钻心的痛疼,元神即要离壳飞出。

他这里尚且如此,身后白猿赤鸦都是异类所受痛苦更是强了十倍,反倒是沈绮霞一身正教功夫又是纯­阴­之体,被那七宝金幢一番照耀,虽也是口­干­舌燥,但比众人强了好些,为见张入云痛苦,连忙将身一侧为其挡了大半宝光。

一旁的龙牙­精­诡看出便家,连忙拼了­性­命的扇动灵羽躲在两人背后,它本来奉有艳娘严命,不令所有女子亲近男主人,自见了沈绮霞便是留了心的,只是当时张入云正在火头上不敢轻犯,可到底害佳人的心还不曾死,倘若男主人不在,指不定它还要重施故计吐一把毒火,可哀劳鸦生具至­性­,挟恩必报,当下得了沈绮霞恩惠心里却又变了另一番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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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壹)

张入云见梨山老人这金幢如此厉害忙也将混天绫取出,霎时一阵红云翻滚,宝光荡漾开去,无奈难敌那金幢上那一粒赤珠,虽得红光助益将金光消散了好些,可仍旧难以支撑。

梨山老人见他伎俩不过如此,当时狞笑道:“臭小子!你这里折腾你好红带子做什么?我这七宝金幢才不过略略施展而已,待若是转了三转直要你元神化为粉屑!”说着毛掌托在伞柄,一副作势欲待施为,却始终没有动手。张入云见了心里有些明白,怒哼一声丝毫不作理睬。

沈绮霞见了秀眉深皱,思忖片刻,到底从身边取出先时收的金钵盂道:“李先生,这钵盂还于你就是,只望你此次罢手,到底我与张师弟都是峨嵋门下,老先生若是当真下了狠手只怕日后也要多添烦恼。何况你一身法力不入佛门,真要施展一次这七宝金幢便需耗费一番心血,如此彼此两不得益的事,以先生多年苦修多智总不会不了当吧!”

可谁料到那梨山老人却是个穷凶极恶的煞星,沈绮霞不开口还好,此时软了声气与他说商量,他却看做佳人如此,却是为一片心思放在自己身后情朗身上。复又惹得他大怒,怪声笑道:“缠魔钵盂只是小事,我只要伤了你两个­性­命,还怕不能收的回来。不过你这丫头修行比老夫想像的还要­精­纯,倒真令我是意出望外,如此一来就不怕这金幢施展将人二人一并照死了,再者待回儿我将你这般佳人擒下,充作御下炉鼎,只小小施动一次金幢的气息无论如何也当十倍补还。至于峨嵋派一门多伤我至交好友,早已不相宜,今日且拿你一对男女出气,也叫峨嵋一众老鬼知道些我异门的厉害!”说话间托起了掌中伞,就见丈许高深的金幢即时真立了开来,随着梨山老人毛脸泛白,其上宝光竟又涨了数倍。

得沈绮霞之助,张入云终将一口真气提足,他为师姐软言求告老人早就不忿,手腕翻处便将撼天雷重重­射­了出去,为恐不够威力,左臂舒展又将七枚金镖如掷流星一样往了老人身上招呼,同时右指将耳后长发剪了一寸运起铁研针真力将数百茎断发化做的钢针如雨般向着老人散去。未几一阵乌云电光疾走,可宝幢仍自屹立不倒,七枚金镖渡处也被老揽了长袖收去,至于飞针则更是不济,在金幢宝光照耀下纷纷化了青烟,瞬即消失不见。

见梨山老人果然如沈绮霞说的那样法宝功力俱都高强,张入云不禁冷笑一声,正待将师姐二底推开,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犯险与对方争斗,可身后忽然一片青朦朦的宝光,再见一道人影飞纵,闪在自己身前顿时那如针刺的金光便被青光排开一线,张入云与沈绮霞立得一片轻松。再仔细看时,却原来是超尘缓了真气,当下将四星轮全力运动终是将好宝幢金光逼退得七尺开外!

沈绮霞是正教门下,一眼便看出超尘手里拿的是玄门至宝,眼见得仅凭其一人之力便能勉强与梨山老人金幢对峙,心中大喜,至此也不顾不得娇羞,挽了张入云同步走进超尘身后,张口便指点其祭持四星轮的诀窍,虽是匆忙,可沈绮霞道法­精­纯至正不是浮云子能比,当下超尘也得好些益处,掌中的四星轮威力越发大了些。

梨山老人不想对面不过一个畜类竟有这般绝大威力的法器,心上震惊,恨得他怒睁双目半晌无语,拼了命的将掌中宝幢施动,欲待拼死力强将众人压得魂魄飞散。果然他道法本领比超尘高出太多,当时下了全力便将老猿激得毛脸竟也作了红­色­,眼看着便要吐血成升被打成重伤。

可梨山老人这一面奔忙却忘了一旁还有个窥伺良久的张入云,少年人半日不施于援手便是在等他施尽全力的一刻,今见老人全神贯注与超尘比斗,早将手中赤金桃木剑负在背后,掌中运力,只将那仙剑逼的一串火燎也似的深红。张入云自知自己剑术太差,便是与超尘相比也是逊­色­得多,此刻却借机背人倾了全身之力将铁研针功力尽注在那桃木剑内,那飞剑本是峨嵋长老一生心血造就的仙兵宝刃,此刻在少年人绝艺注炼下登时如做了活物一般。

可张入云内力­操­动已是登峰造极地步,掌心五指真力往复催动施正,硬生生将宝剑剑光压得不过一尺长短,纵是身旁正全心观注超尘的沈绮霞也未觉查。只龙牙一个瞧的清楚,可这鸟儿­精­滑,见主人背底里施纵,心里和个明镜似的,不但不露声­色­,反扑扇了翅膀投到超尘身前一副想要振身与梨山老人拼命的举止。他这里一番装腔作势不只分了老人的视线,便是沈绮霞与超尘也未发觉。就在二人为龙牙一番举止不乐之际,忽听得了声清啸,耳畔一阵火烧也似的热风渡过,跟着眼前一道赤龙惊现,还不待二人回过意,对面梨山老人的掌中金幢便被那赤龙一口咬下,双双跌落海面。

沈绮霞与超尘这边厢一阵耳晕目眩,可身边却又是一灰一红两道惊虹跟着­射­出,也是迅若蛟龙,快没闪电的身手。这一回他俩瞧的真了些,就见那灰影乃是身后张入云,红影却是半日鼓噪不休的龙牙。当时只与梨山老人接触,便是毒火银盾妖刀三般手段向着老人身上招呼,而老人正在为七宝金幢遗落震惊无比,气血翻滚久久不能平复,被他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半边道袍也险险被龙牙烧了。

张入云费尽了心机才近了梨山老人身前,两人一对上掌,心上畅快当真无与伦比,满以为不费的多少­精­神气力便可将眼前这瘦老枯­干­的毛人拿下。不料梨山老人技击一流竟是高的出奇,虽是生的­精­瘦,便却生具神力,举手投足都是山一般的巨力,直打得少年周身骨节一阵吱吱作响,而且他身量奇高,一对毛臂尤其深长,探手之间便抵得过张入云移形晃步,且老人一副趋延回转腾挪方寸的本领,竟比从来未遇对手的张入云还要高强一些。不过片刻功夫少年便被对方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心中的惊讶无与伦比,而一旁的超尘与沈绮霞更是不敢相信,几将嘴都张大了。唯有与老人一并同来的几位佳丽却是面泛讥笑的看着两人对斗,后见张入云只一寻常少年却能与梨山老人力拼这许久,倒将笑容收去,脸上换了几许佩服。

梨山老人见张入云被自己战至潜身收臂,身形几乎缩成一团,心中愤恨,口中畅意骂道:“哼,你这­奶­腥味怕还没退完的无知小儿竟也想与我斗力,当真不知死活到家,自以为练了些不入流的技击本领便想胜我,却不知道撞着你祖师爷的手段,只待着你心上人替你收尸吧!”老人当真身法入得绝流,口中语动不止,身体兀自展转腾挪不休不曾有一丝放缓,两掌收凝将个张入云身形压的越发小了。

不想他这里正在得意,对面张入云却是一声冷哼,左臂圈处便将老人打来的一拳接在手里,也不做搁挡,一副手臂便如绳索一般放开,引着敌人拳势向前,自己却转了身子,倒提过右肘直击梨山老人肋下要害。

老人万不料他到的临危时刻还有绝技,想仗自己长臂深长借右拳拳势将少年身形带过,不想张入云本只三尺多的手臂竟与忽然间放拖了一尺,只不受老人挟制,可同时又不放过老人身体,不令他闪避。为此无奈梨山老人只得左掌穿过右腋,仗自己神力一把将少年右肘接下,正在他凝指想将对方手臂抓拢,反制张入云时。少年手臂却是即时间缩小了一半,硬生生从梨山老人指缝中溜走。再听对方一声冷笑,自己双足已被张入云借势用脚圈住,一个翻滚借巧力将他翻倒在地。

梨山老人从来都是与正面相斗,至多技击较量也是拳来脚往的比斗,谁承想张入云此刻竟使出蛮人一般摔跤的手段,一时没了主意翻倒在地,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不料对方却趁得空儿一拳捣在了自己腰际,一肘打在了自己左耳。纵是他生就的一副钢筋铁骨,炼成的几近金刚不坏之躯,当时着了张入云拳脚也如同被火钳深深的烙过一般痛楚难当。尤其左耳一肘至重,打得自己头晕目胀眼前发黑,险些闭了气晕厥了过去。

还未待他喘过一口气,梨山老人便将自己腰间一紧,明是被张入云双手圈抱住的模样,当下只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知张入云如此便是要起脚用膝来撞他腰胯。方才只一拳一肘便交自己经受不住,如被对方这力破千钧的重手撞上,慢说骨断筋折便是将自己身子掰了也做可能之想。千钧一发之际,老人潜力陡生,就听得吱的一声如猴儿一般的惊叫,老人本是横卧的身子已是凭空不见,张入云必杀的一击终是没有得逞。待少年张目望时,则见梨山老人已是远渡了十余丈跌落一旁空中,面颊上尽是冷汗,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见此张入云放声笑道:“如何,到底谁的身手不入流?我看你也是一把年纪了,练了这多年却还不如我这些小手段,当真老而无用。不过细思量也不能怪你,你只是介于人猿之间的怪物,人畜不入的东西,纵是再练上一千年,也还是你这样见不得人的恶心模样,我劝你还是滚回你的巢­茓­里,不要出来丢人现世才好!”

张入云此般说示只为了不料梨山老人竟也有与自己一样的经天身法,如此竟力挑衅是在想要对方仍以技击本领与自己比斗,他与对方两番交手,知道老人确是有神通本领的,除技击外自己没有一样本领可以与敌硬斗。

可不想梨山老人并不曾上他的当,当时缓缓立起,纵有龙牙于一旁使动刀、火袭来也只将空中章柳剑收纵排与身外七尺境地。一面右手一阵青光浮动,似蕴集了什么东西,只是光影异常炫目,令远处张入云看的又陌生又是一阵熟悉。

沈绮霞在一旁见了不好,连忙高声提醒道:“他这是五金­精­华的剑气,小心,万不要意图去试探其锋锐。果然佳人话音未落,梨内老人大指一按一道青光砌就的擎天碧柱便是生了出来,论外相倒与张入云的弹指神通十分相类,可是其中呼啸滋生的威力实在有天壤之别。

张入云早就见识过紫祥天剑气的厉害,当日其母太行夫人花尽心思引来峨嵋昆仑两教长老又费了累日的坐功才结阵胜过紫祥天五指剑气,其中锋锐威力实在不是常人能想像,眼前梨山老人只得一味却也是不能抵挡得了。好在他了及时将兄长的仙剑取回手里,当时梨山老人剑光飞渡自己闪身便待躲过,可终究任是张入云身法再怎么迅捷也比不得对方指掌方寸间的曲环。眼见得的避无可避,少年只得将桃木剑一展算准势头斜斜的切下以解剑光威力,但就如此张入云仍是被那强横无比的剑光打得手臂几没了感觉,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

沈绮霞见了忙一面分了一根金针去袭梨山老人,一面提起脚步向他一面冲了过来。超尘与龙牙也是护主心切连将宝剑妖刀放纵,以乱老人心神。待沈绮霞与张入云会在一处时,就见他已是胀红了一张面孔,一口真气竟被巨力逼住,急切间竟透不过来。女子见状,也顾不得娇羞,一掌取在少年背心,内力牵引之际助张入云将闭住的真气调匀,可梨山老人剑光又是二番杀来,幸是超尘四星轮真是防身至宝,当时铁牌上一阵银光一阵,虽是险些被对方剑光险些震出手去,到底也将老人剑气逼开一边。见对方这等厉害,龙牙与超尘法宝飞剑­操­纵的越发急了,唯恐老人腾出手来,不是伤了自家主人便是害了自己­性­命。

见张入云只一击便被挫了内息,沈绮霞心痛之下不无责怪道:“都是你非要和这老怪物比斗,其实他为人还算讲些道理,我二人凭的是自己本事离开残霞岛的,如与他好好计较纵是受些气,也不用结这般深仇,惹来无妄这灾!”

少年见师姐嗔怒,却笑道:“都是小弟该死,连累师姐,不过我也还未尽全力,终有一拼的余地,师姐且站开些,最好是与超尘先走,待小弟这里事了再来寻你!”说话间将手中桃木剑一展,又待问对方取借收自梨山老人的缠魔金钵。

不想沈绮霞闻言却是面露忧怨道:“我不是在怨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即已到了目下境地,总是齐心合力脱困才是。难道在你眼里,我沈绮霞便是临危惜命,毫无胆­色­的人吗?”说着又看张入云一眼,脸上一阵娇羞目光却大是温柔。

小弟一时疏漏至使大伙阅读章目混乱,在这里今天以修改的方式将下一节上传,还望大伙多多见谅!谢谢谢谢!

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贰)

张入云见沈绮霞露了一脸的娇态,当时心上一惊,好生惶恐,幸得一旁的超尘与梨山老人斗法正急,陡地放了一个掌心雷噪出一声巨响,少年人趁势连忙将脸撇过避羞,待见白猿守的辛苦,剑眉复又拢作了一处。

沈绮霞此刻也发觉自己方才失态,脸上羞臊的火一样的红,忙换言道:“如今可得要怎么办?师弟可有良策!”

张入云见佳人改口,顿时松了一口气,换了一副面孔,居然在眼前这等临危之际展颜笑了道:“小弟是黔驴技穷别无良策了!这个老怪物竟连成了三分剑气,以师弟目前功力实在难攘其缨!”

未想向不服输的张入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沈绮霞一阵惊讶,口里不由重复道:“哪又该怎么办才好!”

少年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腿脚道:“打不过这老­色­鬼,也只有趁早脚底摸油先保全了­性­命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今日斗不过他,日后功力长了再来找他晦气就是。仔细想想这老儿不但内外兼修,便是身边的法宝也是格外的出­色­,输与他倒也不算怎么冤枉。呵呵,就怕小弟这样的话出来,师姐只当是遮羞护脸面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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