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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柒)

因与段惊霆约定一日为期,张入云到了月上中天时分,便自墓道内走了出来,虽是时间伧促,但到底已将体内龙阳尽归入丹田内收用,自负便是段惊霆比自己行功的时间久些,又有龙臂­精­气相助,也不定就比自己收获的更多。

待他行至墓道外,却见紫祥天母女二人自卧在草地仰望星空,二人虽是呣子关系,但俱都不通世事,做一处行止,反倒更像是一对姐妹。当张入云行出墓道外,紫祥天第一个察觉,心上关切,忙走近张入云近前探视,她于世俗情理不同,可一身的修为却是惊世骇俗,见张入云气­色­已知将体内纯阳化解,但再一端详,却又眉前皱动,略有些埋怨道:“怎不在泉水中多浸一晚,你不是说明早就要剧斗,这么早就出来到底少些益处。”

张入云笑道:“我在这寒暖泉水中修炼已是占了不上便宜,大半日功夫已是很有些进益,而且不知怎地,今日总有些心上不宁,想外出走一走,战前气浮是武者大忌,虽是在墓道内多些时间修行功力提升的多一些,但相较之下反不如将心气收敛来的更有些用处!”

紫祥天可算的上是当世高手,深知修行的难处,听张入云这一说自不好阻他,又见对方相邀自己行出这墓城,到万香园中走一走,她到底在这灵园中待的久了,此刻忽然要她在十多年后立时行出这园子,终究有些胆怯。只是她心底纯净,擅观人心理变化,总觉张入云似有心事,如此反出人意料道:“张入云!你好像有些心事,要是觉得待在这里气闷的话,就一个人出去走走吧!不过在你离开这墓园中回家之前,却要知会我一声!”

张入云不料紫祥天竟能觉出自己心上烦恼,但又见对方误会自己是为想家的缘故,连忙安慰道:“我确是有些心事,想外出见一个人,本想让你也见见她的!”

紫祥天道:“哪你可以把她带到这里来啊!”

张入云笑道:“我倒没想到这一点,这倒好,我猜她也会喜欢这里的?”

紫祥天问道:“哪你还不快去,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张入云笑了笑,便纵身遁在空中,往坐望峰山脚下飞去,临行前祥草见他飞纵在空中,本想跟了去,幸得一日下来她与紫祥天已是片刻不舍得分离,还有这园内各处境致尚未玩的尽兴,所以才没有跟得去。

少年人飞遁在空中,与四下里各方巡视,他只是心存一念,并无十分把握,于空中飞行许久不见踪影,心上不由渐渐冷落。正在犹豫时分,忽得见密林中有紫光惊显,心中一喜,忙飞纵身子落了下去。待行的近前,果然沈绮霞正在一参天古树下休息,见张入云飞近,一时想要站起,却又有些挣扎不动。见此,张入云连忙飞身将其抚稳坐下,一言不发,已然取手抵在姚花影掌心上,内力催动瞬时已将其一身伤势探了个明白。

沈绮霞本就­精­擅医术,见张入云替自己诊治时手法独特,内力巡走更是匪夷所思的迅捷。不由夸赞道:“我初以为你只是得了些指点,不想确真的得了高人传授,当真该恭喜你了!”

张入云闻沈绮霞言语中有隐瞒自己的意思,事出关心,任就直言道:“沈师姐心思太乱,妄自运功疗伤,反岔了气,你连日劳顿,今时几行功走了火,还是不要再言语,且由小弟先替你将散乱的真气收正才是正经。”言罢,已将沈绮霞一掌捉住,又取三指抵在其脑后玉枕­茓­上。

沈绮霞是峨嵋高弟,如何不知道张入云如行此举极为耗费内力,虽则一日不见,对方功行好似大进,但如此艰举的行功实不是往常张入云能够做到的,当下心焦,忙开口阻道:“不可!这样你要……。”未想张入云已在其耳畔答道:“无妨,我自有余力,沈师姐不用为小弟担心!”说话间劲力已然催出,沈绮霞见阻不得他,又知自己若再开口,对两人都有伤害,深忧之下,忙禁口,将周身经络放动,她本是心乱如麻,此刻为保张入云不在为打通自己诸­茓­多受负累,反倒心志专一,一念不生起来。

原来当日姚花影将沈绮霞带出险地后,两人都是一肚子的心事,姚花影只一待将沈绮霞送回峨嵋众弟子身边,便转身离去,也不在坐望峰留恋,只往东方飞走。至于峨嵋众人虽经了一番灾劫,但名门之下到底不同,由刘乘风出手并佐以灵丹,沈绮霞一身重伤便已恢得的一多半。昆仑董开阳早已在脱得雷阵后离去,峨嵋众人此刻集起,自也要上路。不料沈绮霞却一反平日柔顺,决意留在山脚下等张入云消息,纵是刘乘风也阻拦不住。叶秋儿本想留在师姐身边,但却被沈绮霞劝止,无奈众人只好商议回得峨嵋后只与掌门禀报沈绮霞是暂在坐望峰疗伤,并不提及其它,众弟子不想颇为顽固的刘乘风此刻也能和众人附合,意出望外,待将平日里对这位师叔的恶映像改了七八分。

待众位同门走后,没成想,沈绮霞因关切张入云半日不曾出的地­茓­,怕他遭遇不测,又为自己伤势未愈着急,心焦之下,不合妄动真气疗伤,下半身已渐失去知觉,再待得张入云遁于空中寻找自己时,早已无力气起身,无奈只得将紫炎剑抽出,纵剑光将他引了下来。

再说二人于当地疗伤,沈绮霞天资聪颖,悟­性­绝高,论功行为峨嵋二代弟子中第一人,如张入云这一般行功为旁人疗伤,实在只有功力高过对方甚多才能为之,为此也正是沈绮霞所担心的,只怕张入云功行不到,救不得人反害了自己。

可事实却是大出她意料之外,张入云修行深厚与人体经络秘­茓­知之极深,并不出多少­精­力,一般得可长驱直入,将沈绮霞诸­茓­打通,不过盏功夫便将她病体收整,气血重新凝聚,正在沈绮霞以为体内诸­茓­畅通,张入云可收转功力之际。陡然间竟觉查对方至此时才显出真力,正在她惊讶时分,少年人已催动内力,如真气如惊涛骇浪一般冲洗着自己每一处经络,且气息狂燥,刚猛之极。沈绮霞善忍,初尚能支持,直到张入云真气扫荡自己身驱第三回上时才得坚持不住,心头意识晃动,终告无力支撑。而身旁少年人也及时查觉,忙将真气收回,双掌撤下。

而至此时,沈绮霞就觉自己每一寸皮肤都欲作痒开裂,丹田下真气虽然充沛至极,但为张入云纯阳内力催动经络,身体却越来越来燥热,本是惯常里一副冰清玉洁的面孔,此刻却是摸了浓浓一层胭脂,连耳根都已燥的红了。沈绮霞素日持重,此刻失态反不知如何处置,因在张入云面前尴尬,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幸得张入云及时开口道:“小弟虽得龙阳,但还未能妥善运用,因这丹气过于刚猛狂放,才使得师姐有些不适,真是对不住。好在沈姐姐你现在已然痊愈,我想你也在这里坐的久了,不如与我在这林中走走,散散心,这山脚下甚是清凉,想来不用过得多少时候,沈姐姐体内真气便能尽数收转了!”

沈绮霞正在尴尬,见张入云开口解围当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话间已然移步前行,边又回首笑与张入云道:“你哪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我得你将伤势平复,又借力真力提炼功力,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着话,便已取掌凝神聚气,但见十根玉葱一样的手指,俱得笼了一层玉光,屈指弹扣,便闻一阵哨声。沈绮霞虽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功力进退,但多年苦修,今得张入云相助再上一层楼,心中仍旧止不住的有些高兴。

可回首之际,却又皱了眉似有疑惑道:“我本来以为以你心­性­,是绝不会做出索取龙阳的事情来的,不想你倒是真的做成功了!”

张入云知道沈绮霞如此这般说话,是在照顾自己脸面,只摇首笑叹道:“我修行有疏漏,该受这般惩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又有好些人情要还,不得不大举提升自己功力,出此下策,非我心愿,但也是不得不去做的事!好在我自负今后功行已有小成,但不用再做这些有­干­天和的事了!”

沈绮霞点了点头,低头想了想又道:“哪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入云笑着将自己与段惊霆赌斗一事告之,倒换了沈绮霞有些担心,不免问他此一战可有把握。少年人思量半日方抬起头朗声道:“我和他都各有遭遇,段惊霆资质在我之上,人有聪明机智,还有一条古怪的臂膀,实在难以对付。好在我也不弱,并没有什么不敌他的地方,大家此次公平相斗,无论如何总能分个高下,但我此刻却从没想过会输,不知怎地,总有些自信满满,想来他此刻也是和我一样的心境吧!”

沈绮霞知道张入云内外兼修,根底打的极牢,纵败了也不会受得多大伤害,但心上关切到底不同,在旁忧道:“不过他又自神龙得了的臂膀为助,你到时只得空手,怎样也吃了点亏!”

张入云见沈绮霞已猜到自己到时绝不会用乾坤镯与混天绫,心上顿时一热,心道果然沈绮霞对自己知之甚深,低头思过,自己平日里纵有些查觉,却还是对她不闻不问,纵然是做的对,但于人情上还是叫佳人心冷。想到这里不由脱口而出道:“那沈姐姐你呢!你今后又打算去哪里?”

听得张入云这句话,沈绮霞不由变了­色­,再见对方面­色­平常,并不见一些心意,秀眉蹙动,勉强笑道:“你眼光倒毒,我确是不打算回峨嵋师傅门下长持了,好在我自负修行已有些根底,师傅和掌门该当会放我下山,我看姚姐姐临去时好像也是这个意思,他日我也想择良山秀地独自修行!”

张入云笑道:“一个人修行有什么意思,不如和小弟回百花谷或二云观去,那里人多,又都是我的良朋益友,还有好些女孩子,沈姐姐去了也有姐妹在一起玩,不比一人来的好吗?”

沈绮霞未想到张入云会有这样的提议,面­色­变幻,半晌才得摇首道:“你说的太伧促了一些,我都从没有想过,且让我再想一想可好!”

张入云道:“这是自然,反正我还要再这里待上一阵子!”说话间,便又邀沈绮霞与自己一同前往御灵园,态底甚是紧决,沈绮霞­性­子柔和,竟不能拒绝。

可待二人起身排云驭气飞纵时,佳人到底忍耐不住开口道:“张入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当日金顶一战出现的那位双儿姑娘,对你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第五十四回 龙啸惊霆恼 云清望乡归 (捌)

一句话将张入云说的哑口无言,沉吟半晌方开口道:“我明白沈姐姐的意思!双儿姐姐自小待我就好,又皆是我启蒙老师,没有她的话,我绝不得日后拜在金燕门下,茫茫人海中也不知该往哪里做方向,而今日更不得会与沈姐姐并肩飞行。她人很好的,可是一直却不见开心的样子。我也一样,小时候从没有开心的理由。

母亲说过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心爱的人再喜欢上别的女子!三妻四妾的家庭虽看似世间寻常,但内里却都是以众女子的伤心泪水铸就的。可世上男子却总是一味的只图自己­淫­欲贪念,妄想以一己之私,面面俱到,来装点、掩盖众女心底的哀伤,恕不知如此作想却从不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根本就未将世间女子作人看待。我张入云纵是不堪,也绝不得做出这等恶行。

可事后,我难遭遇隐娘,她于我恩义绝不在双儿之下,香丘也为我而死,甚或是紫祥天也将当做最亲近的人对待,至于我沈姐姐与姚师姐我也是一直无以为报,自思人间烦恼太多,反不如苦道清心的修行来的自在。可事不遂人愿,我又为烦恼破了真身。我现在这一点功行全赖众姐姐帮衬才至今日地步,可也止于如今这点造诣,日后成就我并不放在心上,只随缘而定,我自努力就是!”

沈绮霞听完张入云这不是答案的答案也是半晌不语,时久才得举首说道:“如此说来你能得今日功行,皆是因心存迷茫才至的了?”见张入云闻声不语,面无表情,不作一­色­,佳人不由咬着牙道:“你好狡猾!”

张入云闻言一惊,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诸味杂陈,更不知说些什么好,见沈绮霞已遁在空中,只好也按落云头,陪侍在其身边。可女子多时不语,只垂头黯了­色­,脸上­阴­晴不定,仿佛心里正在极度挣扎。张入云在旁等候良久,见时已不早,再过得一个多时辰便要到了与段惊霆约定的时间,只得斗胆上前请沈绮霞上路。

不想他多声呼唤佳人均不作搭理,张入云见沈绮霞气­色­有异,只得小心翼翼伸手触碰她身体,未想对方忽的翻腕已锁住自己手腕,出其不意张入云只骇的一惊,正待开口,却见她已是甩手将自己拉过。仿佛于无知无觉中,怀里便多了一片温柔,再待他静下心来,就见沈绮霞已将自己牢牢抱定,双臂加力纵使健壮如张入云也是胸膛上一阵吱吱作响。

好在沈绮霞并不欲对张入云行不利,只是把对方抱定,将俏首深深埋在其胸膛内。二人排云驭气的功夫计究的是清心提纵,此刻双方心里都是乱作一团乱团,如何能够再于空中耽搁,晃眼之见便双双自云头笔直的栽落了下来,好在两人都是一身本领,待落地危急时分都不由自主得将劲气提动,以至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而此刻的张入云则早已是失魂落魄,手足无措,原来他此刻不只怀中一片漫暖,胸膛上还得一片湿润,更叫人揪心是沈绮霞只是在他怀里不住的流泣,并不曾作­色­有一丝哽噎。张入云平生最怕的就是自己负人恩义这一桩事,眼见自己衣襟几被泪水打的浇湿,心尖上如遭铁锤重击,只痛的他欲一把将沈绮霞搂定才得止抑。可双臂振动时分,却又遇的万斤阻力,少年人空自挣扎,但两条臂膀却又总也抬不起来。

直至佳人将泪流尽,沈绮霞方得举首仔细端详眼前少年,只是她眼角处泪光晶莹,双目已肿,虽则梨花带雨不见往日娇艳,但此刻看在张入云眼底却更得爱怜。少年人直皱了半日眉与佳人对视,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日我在坐望峰脚下见你几年不见长高了好些,再不是当日与差相仿佛的身量,心里很是欢喜,终日只想着从此后可以放心投入你怀里这个念头。”姚花影直言不讳道。说着话,又取着一手将少年人凌乱的发际理了理,只是空余下的一只手,却又使出更多些力气将张入云搂住,生怕对方就此将自己挣脱。待将张入云颜面收整好后,方又笑道:“你就是太不事装点自己了,其实只要你稍作留心,也是挺好看的!”

闻得这一句话,张入云再不能自禁,双臂忽然一轻,待查觉时已将沈绮霞也紧紧搂在怀中。一时闭目,眼眶中一片晶莹,几番打转才得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绮霞至此时反倒心情转了平静,长臂自少年腋下穿过,边用玉管也似的手指轻轻抚弄张入云脖项,边说道:“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都是我修行不够,失智误坠自寻烦恼。”想着心事,佳人不由面上一片羞红,思索到深处,再不能持,终将手臂松开,一时抚着张入云脸颊,将身后倾仔细端详少年人面目。时久才得在张入云耳边用几不可闻的细声道:“自见了你和秋儿于杜王镇一战后,到了夜里我总是在做梦,一个同样的梦,一个无法对人启齿的梦!”

正在张入云未得要领的之际,佳人已是将他推开,又起身驻足空中。张入云见她周身晶莹,已将剑光驾起。心里一惊已知她要做何行举,眉头皱动,忙问道:“真的不愿意再留下来,现在就要走了吗?”

沈绮霞笑着点了点头。

张入云几番犹豫,终开口道:“哪,以后呢!我还能和你见面吗?”

沈绮霞摇了摇头,但眼神展转,又开口道:“不知道!只看今后的缘份吧!也许不久之后我又能和你相见呢!”

张入云见她话里虽轻松,但眼神飘忽不定,实是自己也无有一丝把握,心中不知作何应对,脸上只露了哀­色­,怔怔地望着空中沈绮霞。

见此沈绮霞反倒狠了心,立时周身剑光挣起,开口道:“今日一别只看异日机缘,他日再见,但望君子容颜不改功行大造,得完生平志愿!”说完,一个起伏别已挂在天空,回首抱拳作别,­精­光闪动,峨嵋女弟子已然去的远了!

待张入云回返御灵园,祥草已然安睡,独紫祥天还在城中静候,见他独自一人回来,奇怪道:“咦!你不是说要带人回来的吗?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个呢?”

张入云淡淡笑道:“她有事不能来了!”

紫祥天见张入云面­色­苍白,心上关切,想着再过些时辰还有一战,忙问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要不要和我说一说,有心事憋着的话,过一会儿和别人较量可很不利!”

张入云闻言无心摇了摇头。

祥天从未见其如此颓唐,心底有些害怕,伸出小手来将张入云手掌握住,轻轻抚慰道:“不如,你和那段惊霆今天便不要斗了,过几日再说,实在不行,那玉­精­石不要也罢,我将我的银霄剑送你就是了!反正我只在这墓城中又不出去,这剑对我来说也是可有可无!”

张入云听她说的要将自己那般威力的飞剑相赠,纵是伤愁之中也仍得一惊,再见祥天满面忧­色­的看着自己,显是心中忐忑,为自己担心的厉害。一时间抑首望月,思忖心事,虽时间不长,但多少已悟得一些至理。当下却拉过紫祥天的手道:“我知你在为我担心,你放心好了!今日一战,我必能出得全力,不会为一些伤心事相扰的!”说着话,又笑对紫祥天道:“至于现在,我只想躺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这十多日以来我都没能好好休息,难得这里清静,我想在这里静静的看星星,你可愿意陪我?”

紫祥天不明白张入云的意思,但见他­精­神好似好了一些,心中到底安定一点,闻言便也在张入云身侧躺了下来。她心上不染一物,虽卧在少年身边,却并不起情yu妄念。张入云转首见她片刻之内便能重收心绪,安卧一旁,心上好生羡慕。不料却被祥天察觉,一时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入云笑着摇了摇头,目视星斗道:“没有,虽然先前我很不开心,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紫祥天高兴道:“那就好!希望你明天与人相斗能够取胜,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不要受伤,什么样儿去,什么样儿回。就算是输了也要平安回来!”

坐望峰地处极西,又是山势高峻,二人与这御灵园中更是灵秀境地。满天星辰直似星海一般无垠无迹。张入云坐卧绿草之上,耸动双肩只觉此刻心上出奇的安怡,耳边闻着祥天关心的话语,心中祥和,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你放心!今日这一战,我一定会赢的。而且定不负你所托,平安去平安回。到时只要你和祥草愿意,我便将你二人带回百花谷中安居!”

六日后,张入云用龙筋结索身背一方一丈四五高下,九尺方圆的赤玉行走于万香园中,待的寻至当日与段惊霆穿地径入园的那塘池水时,方才驻足。他六日前与段惊霆一战,直斗了三日夜方才分了胜负,事后又在御灵园中受紫祥天照料,直过了两日才得将伤势痊愈。他本想将祥天母女接回中原,由百花谷中众女照料。

但不想紫祥天最终未有答应。只道在那御灵园中待的久了,不愿再出世与外人共处,反劝张入云早些将俗务打点,望他经常来园中探望自己。只如此有些委屈了祥草,不过小姑娘身世堪怜,也对外间世界好奇多过害怕。除不满张入云将段惊霆打败,段负气连祥草也没有往见就走了,一个劲的要张入云将段找回来才得罢休。

张入云见不能说动二人,只能作罢,除满口答允要将段惊霆找回之外,还留了一枚金燕镖作信物,因知紫祥天不欲见生人,便与她说道:“异日我纵不得空暇回这园中,也定会派门下白猿赤鸦造访,能如此时常互通消息,也可让我心安!”紫祥天不欲与外间打扰,一时无可无不可,但祥草却极喜事,闻言自是一个劲的点头。至此,又过了一日,张入云才得上路。

再说张入云自得了金­精­心中却又有些计较,他知道自己虽得功行大进,但这金­精­每到夜里便得放出奇光,如此惊动山妖海怪,异教门人,这一路上东行万里,实太过艰险,自己几日思索,才得想出一样笨法子,他知百川归海,纵是这极西之地,地径也是向东流去的,自己即有翻江蹈海的本领,不如索­性­背了这金­精­与地径中潜行,一来好惹许多麻烦,二来这金­精­石足有几万斤重量,自己此刻功力虽得能将其负了飞遁,但终是神力有限,反不如在水下行走轻快的多。

当下里待张入云行至湖边,将金石解下丢入湖底,左右思索,多年辛苦直到今日方才看到一点希望,此刻的他心中起伏,虽还谈不上意气奋发,但激动之下,只觉处处可见希望。就闻万香园中一声清啸,少年人高高跃起,如鹰鹞一般一个猛子扎下水面,点波不起,瞬时身影便得消失,不见一些踪迹。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壹)

且说张入云遁地径万里东行,虽是在幽冥深暗的地底,但好在他此刻功行大进,已渐触天地­精­义,并不曾走得多少弯路。因这一行还要途经香丘遗冢,将香丘遗骸带回百花谷安葬,顺便还要将竺十八龙阳短剑收回,所以时常浮出水面窥探地利,纵是张入云此刻功力大造也在水底穿行了六日才得至雷音洞附近。

张入云将金­精­于地径中藏好,方自水下潜出,待飞行数十里落至雷音洞后香丘遗冢时,但见百花依旧,绿树常荫,竟与当日没有一丝变化。见此景像不免勾动张入云的伤心,此刻自己纵是与修行上得了些根基,可香丘的音容笑貌却再也无法回返了!

谷中景­色­虽好,张入云也是无心留恋,径往香丘埋骨处行去,不想本是一方香包,此刻却塌陷了不少。张入云见状大惊,生怕香丘遗骸为野兽盗食了去,连忙将墓­茓­刨开,谁知内里只一方龙阳剑端端正正平放其内,香丘的尸身却早没了影迹。张入云细心观察,知绝不是野兽拖动的痕迹,显是被人为带走的。普天之下知香丘身死的没有几人,知香丘埋葬此地的更是只有自己一个。

张入云心思缜密,几番思量,虽知只有有限几人许能找到香丘尸身将其带走,但因其中尚有一个玉音也有此可能,无如让他好生恼烦不耐,心中生恶,只将龙阳短剑提在手里把玩静思,想着论玉音心­性­绝不能将龙阳剑也留下,才得一些心安。可就如此心中­阴­霾仍是挥散不去,到底自己万里奔波,不能将香丘遗体收走,实让他大为嗔恼。

正在他不得意之际,远处忽传来金击与人类唿哨的声响,听声音来人正在分两队厮杀,辨方向也只在北方三数里处。张入云此刻心境大是不佳,闻声就得烦燥,又怕来人正是与香丘遗骨有些­干­系,思及这一处时,顿时­精­神一振,一个扭身便与呼啸声中拔地而起,身化青虹挂天际如奔雷一般的往北方去了。

待飞身至半空中,张入云取目眺望,果然是有两派人马正在较斗,其中一方是三五个道人,另一方却只有两名女子,随身的还有两只俊鸟,但看情­色­已是受了些伤,正倒在地上一个劲的打抖。张入云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女子正是当日为自己相救,事后却又打伤自己的西域女子,另一个女子虽不认识,但观气度查颜­色­,再听得一两声鸟鸣,也已猜出对方是谁。他此刻心境不好本不欲再上前搭理,但想着其中携俊鸟的女子连着几年来都在这雷音洞附近留连,许是有所图谋,恐与香丘有关,思及这里,少年人眉头一皱,将身一潜已是一个箭冲便栽了下去。

因他飞行绝迹,落地又是生猛异常夹带风雷,两班人马正在苦斗,见来了异人都得心惊,唯恐来人是对方的帮手,其中尤以携一双绿鹦哥的女子更是心惊,防张入云是来趁机报复自己的,眉头更是一番皱动。

而对方几位道门中人见落下的只是一少年男子,反倒有些心安,只是因见张入云飞纵时­精­光亦正亦邪,不置可否,当下一个中年道人到底上前揖首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是哪位高人门下,一人独自前来又为何事?不瞒阁下,我众师兄弟正在降魔伏妖,少侠身处其间,为此冲撞了可不好。”那中年老道在其门派中地位甚尊,何况张入云此刻明知双方正在角斗还敢上前现身,实是犯了江湖中人的忌讳,虽说话说的有些生涩,在其看来却已是在按捺­性­子了。

张入云见来人虽施礼于人,但眉目间显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又见他虽年长,可身后还有两位胡须斑白的老道人,明显身份还在其之上,另有两个道童,想是其徒子徒孙,正手拿法幡,挥动的青白二气,为众长辈助威。虽说他与二女没有甚交情,但眼前五个道人行止也是让他瞧着不堪的很,正当他此时心绪不佳,不由间已然有些不悦。

那几个老道俱擅察言观­色­,见张入云眉头微蹙,便已有些查觉。却见对面少年忽得抱拳施礼道:“在下东海水仙门下张入云,途经此一地因见一故人,有心上前问她一件事情,所以与此间留连,或有冒犯,还请几位道长不要怪罪!”

张入云语及故人,便叫几个道士心中一惊,那中年道人闻言不免与张入云问道:“你说的故人,是哪一位?还请先指认出来。”

张入云见他面现惊恐,不由便笑了出来,手指间转动,已是指着正在趁机为两个鹦哥疗伤,着红裙的女子道:“正是这一位姑娘!”

众道人听了自是心惊,那女子闻言更是做恼道:“你眼睛倒毒,时过三年竟也能认出我,怎么?这时候前来,是想借这三个青城老道人的手,趁机向我报仇吗?”

张入云笑道:“这倒没有!如此下流的事儿,我张入云倒还做不出,只因为你这几年内都在这一地留连,地理熟悉,所以想与你请教一桩事!”不料他这一句话说出,无心之中犯了两派人马的忌讳,只当张入云深知内中事,欲从中作梗,或是想从中分一杯羹。可张入云哪知其中仔细,道完话,还隔空向着当日伤了自己的西域女子一笑,打了个招呼。

那女夜叉是个霹雳般的­性­子,见张入云话里不清不楚,早将一柄白骨剑剑光放出,幽光密布,转眼便是一剑刺了过来。少年人见状一笑,也不纵拳脚,瞅准对方飞剑,只屈指正弹在剑尖上,顿时那飞剑便已被他震出五六丈开外,幸是他手下留情,未出刚力,倒没伤了女夜叉。

众人不想张入云本领竟得这般高强,俱是大惊失­色­,几位青城道人也正于此刻耳闻眼前少年道:“不知你们几位是玉真子的师侄,还是师兄弟?”

青城道人们闻言更惊,至此时,才由一位年长的道人向前一步,先声道:“贫道太洪子。”说罢又手指另二人道:“这是我师弟太清与太玄,玉真子是我等师叔,不知这位少侠与我玉真子师叔如何称呼?”

张入云见三人陡然间换了镇重,知三人以为自己与玉真子有交情,他平生最恶这般倚人名头装腔作势,眼见三人改了恭敬,反而放起刁来故意与自己为难,一时连摆着手道:“三位道长切莫误会,在下与尊师叔实无一点交情。三位即称玉真子为师叔,那想来该当时黄龙道人的门下了!”

太洪见张入云眼角忽闪出一抹狡黠,虽不知其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为人持重,仍恭声道:“少侠料的不错,我师兄弟正是师傅门下!”

张入云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有些交情了!三位道长同门师兄弟里有一位的云飞子却正是在下至交好友,至于还有一位叫秋暮蝉的恶贼已被我在大半年前洞庭湖畔手刃了,有问遮叶仙子率门人前往贵派造访,不知可有这一桩事?”张入云说的这两桩事都是青城派奇耻大辱,他虽言语中戏谑,却只是无心之失。哪能料到洞庭湖一别,遮叶仙子率了阿鸾,将个青城山用葵水神雷围困了足有四十九日,直到海外神山青城上辈仙人前来解救方化险为夷,将遮叶仙子师徒好言劝走。而张入云此时说出这一桩事如此叫的众道人不恼。

一时上另一位年长唤太清的道人怒声道:“我早查觉你这小子不对,原来是三年前大闹玉阳山的野小子,我秋师弟当年降魔卫道,用绝大心力才将东海一­干­妖人铲除,想不到日后却命送在你这无赖小子手里。今日即然你敢与我众兄弟当面对质,还是趁早受死吧!”

谁知张入云却一些也不将这老道人的话放在眼里,只轻笑道:“哦!当日白鹿大殿上道长也在吗?在下当真失礼了!只是贵派秋暮蝉叛师卖友,改投青城门下本就是叫人不齿的勾当,事后又拜为乾坤教下做鹰犬,我劝老道长还是不要急着为恶人正句,免得自己也跟着尴尬,辱及自家师门。”

太清见张入云口底还在放刁,立时也将剑光放出,一朦青光游走天际,虽是黄龙道人门下弟子,但看剑光,竟也不弱!

张入云见对方眼看就要动手,也不将乾坤镯除下,只笑着说道:“怎么?要动手吗?”语毕,便将一双左臂凝神一挣,陡然间赤光便得惊爆,就见单臂上如裹了一层烟光一般紧紧缠绕其间,虽未曾将惊虹放出,但森森杀气已是直刺向眼前众人。

太清三人都是久在黄龙门下,论辈份与峨嵋掌门尚属一辈,论功行也不在众多长老之下,眼见张入云忽然放出这般几近妖邪的凶煞气,众人都是识货的,犹不得不提了一番心思。当下又闻张入云笑道:“只是我与我这一动手,就怕与众位苦斗了半日的二位姑娘却要趁机跑了,道长们可要小心些才好!”

太洪道人比较持重,见张入云言语中多有不敬,但终是没有主动与自己一行人为难,秋暮蝉一事,自己师父黄龙道人讳测莫深,虽未众弟子名言,但只怕其中倒真的有难以示人的勾当。如今为免事端,又与其劝说道:“即如此,还请张少侠回避回避。这两个女子看似寻常,但实是为患一方的妖孽,我师兄弟三人,围剿这二妖已有半年功夫,好容易今日才得于这山谷中将其围堵,眼看就要成擒,还请少侠不要从中作梗与我青城派为难!”

张入云见太洪倒有些气度,一时反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回首见女夜叉与西域女此刻正为青城派三人久战之下露出力不能支的疲态,一对五彩锦斓,周身翎羽绚丽之极的鹦哥一段长尾也被雷火烧焦了好些,不由挣动了一些意气。寻思片刻,方开口道:“道长说这二女为祸一方不知是真是假,在下虽也与她两个交恶,但自问尚未曾听得二人有何劣迹!”

太洪道人闻张入云言语,已知他有相助的心思,他是黄龙道人门下大弟子之一,在青城教下地位甚尊,自己方才一席话已是委曲求全,见一后生小辈竟与自己理论,不由有气,但为师门计,到底按捺了一些­性­情道:“她二人一个是久经修炼的夜叉,一个是长埋地底才得脱难的尸姬,两般都是凶煞异常的妖邪,怎不害人,幸是在这青海一隅人迹罕至,若让她二人行走至中原腹地,只不知有千万人要遭难!张少侠是明白人,我青城诸长老同时出手,一为降魔,二为承家师法旨,其间大事虽不足为外人道,但还望张少侠能知内里上下轻重,不要与我青城教为敌才好!”他一番话里先松后紧,语及后来甚不客气,已有张入云要再作为难,只有对敌相向之意。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贰)

张入云笑道:“在下总有能为阻拦三位动手,若不嫌弃,张入云只在一旁作壁上观,见识一番青城绝艺,也看看这妖女到底有何伎俩,能与众位前辈比划?”他这一番话说出,直惹的两面人马都做了嗔恼,这般不将青城长老和夜叉女放在眼里,胆大妄为的行径,纵是当世高人也不敢在如此托大。

三长老因年事已高还算持重,暂时没有开口,可另两名手持法幡的道童却已被惹得恼了,当先一个已跳前一步,大声说道:“你这半路杀出来的无知小辈算什么东西?竟敢在三位青城长老面前口出狂言?须知我师伯们仗身份不与你一般见识,我上元却不将你这臭小子放在眼里!”

张入云见惯这般倚强为胜,狐假虎威的人物,闻言并不与其争辩,反笑道:“哦!如此说来你倒是想动手教训起我来了?”

上元见张入云出手便是要叫阵,心中不由一凛,再往回视见众位师叔师伯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知众位长辈有心要试一试这眼前年青人的本领,不由胆气一壮,再向前一步道:“不错,教训你又待怎的?”

张入云哈哈一笑道:“哪有什么,我论辈份比你师伯们矮了一辈,若与你动手倒正相好,你即有心教训,我张入云怎能借口拖脱,我看你手里这面旗子倒是挺宝贝的,想来应该是件宝物,就不知我能不能对付的了!”

这一句话说的在场众人又都是一震,太洪三人面上立时显了寒­色­,而夜叉女此刻脸上倒是­阴­晴不定,不知张入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谁知张入云见众人俱得一惊,想来自己猜得不错,这上元与其师兄弟手里两面­阴­阳法幡实是制肘夜叉女二人的利器,他虽连番被夜叉女与尸姬相害,但于心理上倒并没生什么仇怨,反是见了青城三位长老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尽惹得他生厌,想着玉真子与害得自己师傅的秋暮蝉,不由倒是生一些意气,当真有心想讨教起青城派的功夫来。

那上元见张入云一丝也不害怕自己青城派的名头,自己叫阵并未露出一些怯意,依旧是一如平常的嘻笑,反倒是他自己心里生出一些畏惧,可年青人最好脸面,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脱逃,自己也实在丢不起那人。想到这里胆气顿壮,只口里一声呼啸,便已跃众而出,他手里辛金幡甚是­精­奇,纵身时分一阵­精­光闪耀,已是缩小至手掌般大小为其揣如怀内。一个振臂,便是提起拳头砸了下来,青城向为天下正宗,虽是上元年少,当自幼在师傅门下习艺,也是不容小视,但听空中拳劲逼人,­肉­拳竟比拳风声还要快些抵至敌人面门。

当下张入云身前七尺俱拢在其拳风之下,随风摇曳,纵是张入云日常有些看不起青城派,但到此时也是不由不有些佩服。只是就面前上元的功夫放在他眼里,到底还未曾放在少年人眼里,他即不愿以大欺小,又不愿自持身份武艺做出些江湖中所谓高人的丑态,想着对方还是少年童子,吃些小苦头与他终生倒能收益,嘴角只一笑。便也是左掌切出,也并不生神力相抗,而是拿捏的极有分寸,只沉腕贴进对方臂,待一探得对方臂膀,便振腕反拿,身子略做一些斜倾,脚底跟着一跺,便将一身筋骨体力俱凝在了一处。再将手腕回撤,顺势一压,但听得眼前童子一声惊叫,已是被自己借其拳劲将上元甩飞至半空中,道童这一记拳力深猛,是以摔的越发重了一些,忽悠悠直飞出六七丈外才得落地。尚幸上元根基倒厚,一时里被张入云甩了头晕目眩,但还是挣身把稳了身势,待坠至地面时,只落得个单膝跪地,倒不见有多狼狈。

张入云见此不由开口叫好,他这倒不是有心讥讽,而是不意只青城一个小道童竟未被自己甩得瘫倒在地,其中显见这道童内力身法已见火候,果然盛名之下无虚,这青城教的功夫本领倒不是浪得虚名。

可他这般开口称赞,在各位青城门人耳里听来都是极尽挑衅戏弄,太洪三人都是青城门下功力高绝的长老,一眼即看出对方连内力都不曾生,便极尽技巧将自己徒儿甩飞,在张入云这面想来是有心放落,在三长老想来却是他故意隐瞒自己功力,不知内里生的是什么心思。一时上太清、太玄两位师弟都不由自主看了师兄一眼,意似争求其意见,要不要将眼前小子连夜叉女二人一并收拾拿下。

可远处被甩落在地的上元见三位长老面­色­沉重,却误以为众长辈不满自己表现,坠了自己师门的威风,心焦作处,即刻便将自己怀中白幡取了出来,只迎风一抖,便又化作一丈六七尺高下,不待长老们开口阻止,便已将白幡展动,顿时金风陡起,直向张入云冲了过去。

张入云先时就曾见得夜叉女二人受制于这白幡之下,有心也想见识一下厉害,忽听得耳畔金风,顿时便明白这白幡的威力。那上元见张入云默然立在自己对面,见自己仙幡祭起的神风竟不避让,眼看金风就要袭体,正在心内狂喜,未知,就见对面敌人,忽得身影一虚,眼花之际已是闪得一旁七寸,自己手底辛金幡祭起的神风只将其衣袂荡起数分,硬是没有受得一丝伤害。他少年人心­性­,见张入云有这样的胆­色­轻功,为诱敌,竟开口相激道:“有种就别躲闪!即有胆子与我青城派叫阵,怎没胆­色­接我这仙幡祭起的神风!”

张入云闻他开口相讥自己,眼珠一转,不由笑道:“即如此,你且尽力向我扇来,我若有躲闪,便甘拜下风如何!”说完话,便是伫立当场一动不动。

上元见对方受激,心中大喜,忙扯开了手臂,扭转身体,举全身力气将旗幡破风似的一阵扇动,正待他掌中辛金幡神风正要送出之际,忽见得对面张入云弹指之间已扣动一波白虹,电闪之间正打在自己手持仙幡的竹杆上。张入云弹指神通的本领何等了得,他一个青城后辈如何也抵授不住,顿时连人带幡便已是被震飞出七尺开外。还未待得上元人落地,便见眼前白影一晃,张入云已是纵身于自己身边,将其掌中白幡轻轻巧巧的摘走。而张入云此刻身后又多了三道灰影,皆夹带了风雷之声,一时只被少年扬手一挥便生的面罡气布置的气墙,生生将青城三位长老拦下。

上元见张入云出手将自己宝物打飞,借机取走,气愤不过,直挣扎着起身指着张入云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说过的话不算,说好站着不动,却又出手偷袭,当真下流!”

张入云闻言大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站着不动了?我只说我不躲闪而已,你会这般做想,只为你自作聪明,以为我会受激站在当地挨打,天下间那有这般便宜事,你当真以为自己聪明伶俐,别人便愚笨可欺?”说完又扭回身与青城长老笑道:“不知这孩子是哪一位的门下,还未出道便想着遇敌取巧,青城教下本领正宗,却教出这般心­性­的徒儿,真个是有坠门风!”他这话一出口,倒真叫三位青城长老有些面红,他三人都是久经江湖,刀头舔血,遇敌相斗什么毒辣伎俩不曾见过,上元这般自作聪明又为张入云教训,实是叫众人无言以对。

因见上元仍是心有不甘,张入云旋又开口道:“小伙子,你一身本领已自不弱,若再用功勤习未使不能造就,我一指弹指神通只将你震出七尺,便是爱惜你这点年纪,便又如此的根基,江湖固然险峻,到处可见­奸­邪狡诈,但似你这般还未得造化,便想着取巧,可不是修行人家的气度,我劝你日后练功做人都踏实一些,于修行一路上反倒来的快捷一些!”说完便将掌中辛金幡丢落在地,还于了上元。

再当他回首与青城三位长老相视时,却见每人已将各自仙兵齐都抽动了出来,同时另一只手掌内或取如意,或有宝镜,面做寒­色­,显是与自己为难的意思。见此张入云又笑道:“不想你们这名门正派门下也是这般不讲道理,我只是据礼与这小徒弟说些人生至理,便为你等看做是在寻衅滋事。”又指着一旁夜叉女道:“我明明与她二人交恶,只不过有心想说些公道话,可话还没说出口,又为你等认做和她二人是做一路的,当真是有理也说不清。”说着又举起一双拳头,自言自语道:“话到最后,总是你最有理!”

三长老中太洪子见张入云自说自话嘻笑怒骂,心中嗔恼开口分辩道:“我等不知你张入云作好作歹,只是单就你与我教中弃徒云飞子交契这一桩,便该生擒问罪。何况你几番与我教门人做对,纵是家师在此也要与你问个明白。如今我师兄弟三人已决心将你擒拿带回家师处发落,到时个中曲直自然个辨个明白。”

夜叉女在旁坐守半日早已不耐,此刻虽可趁机逃走,只是此一回上青城门人将自己手下打成重伤,心中激愤已决意与三人分个生死,不想半路上杀出个张入云却是与好一番纠缠,一时上杀气难抑,不由怒喝道:“三个老不死的!再不出手较量,我可再不客气,先将杀一人好祭我仙剑!”话音未落,剑光已然纵起,直往另一道童头顶落下,好在道童手中还有碧桃幡可作抵挡,拼力一阵摇晃,就见一道青风升起,虽是软软弱弱不见气势,但竟可将夜叉女凶煞Ъ人的白骨剑挡住,暂不能落下。

三长老中太玄为其师长,见徒儿危急,忙将剑光纵出,一时敌住了,那道人剑光不弱,夜叉女虽是用尽心思竟也穿不透他剑网。

太洪子见此扭头相讥张入云道:“尊驾方才对我师弟门下好一番教训,就不知这夜叉女以大压小欺我上德师侄又算是哪一般道理?”

张入云闻言笑道:“道长即知这夜叉女危险,有心围剿,为何还要带得功行不堪的门下前来?即然本领不济却又为何要令徒展动法幡助威?两厢里相较,恐怕做师傅的您也要有担待吧!”

他这一番话虽也有理,但太洪子三人怎能听得进去,横眉倒坚,只口称道:“阁下即是这般不能理论,还是手底下见功夫吧!”

张入云听罢几是笑的翻了,提着自己一双拳头道:“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你最有道理,直到最后,连清静无为的出家人也是要将你搬动了出来!”

太洪身旁太清已是隐忍多时,见张入云又在作态,掌中宝镜已然催出神光相袭,口中骂道:“什么东西!黄口小儿一般的后辈,竟也敢在我等面前做大?”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参)

太清手中方镜出手即是一面清光,张入云不知其威力,小心留意移身幻影数尺已是轻松让了开去。太清道人见他轻功本事确是一流,掌中剑光一震,即时飞出向其拦腰斩来。太洪道人自持身份,见自己师弟既然出手,别负手于一旁静观,一副心思始终更关注另一边正斗的热闹的夜叉女,自负张入云终是无名后辈,太清师弟与自己修行差不太多,无论如何也可收拾的了。

再说张入云几番相识,见敌手宝物飞剑皆堪称神奇,但身法行动却有欠灵动,知面前这位道人技击本领差的自己甚远,真若是生死相斗,不足为自己对手,他自得取了龙阳,又在御灵园中安心受紫祥天指教,一身本领再不复当日。虽是此刻眼见道人两般法宝灵异,心头却不由地生出些小视之心。

正在他转念寻思如何才能将对方一招击败,不料太清道人于青城门下近百年修为确不比寻常,见张入云有些­精­神不专,趁机凝神运功,手中方镜忽得异光大涨,雪青­色­的神光于空中移走也迅速了好些。少年人为其不备,竟被镜光扫着一线,顿时里如触了电一般,周身就是一阵作抖,衣身内的皮肤肌理更是被神光照的秋毫毕现。隐约间张入云骨格也被镜光照映,纵是他元神坚凝,此刻面­色­也止不住的作了苍白。那道人的宝镜确实神奇自从照定张入云后,便是如影随行,少年人几番变幻身法竟也不能从神光下逃脱太清道人见自己镜光得手,不由大喜,狠声狞笑道:“怎么样?我这照胆镜的威力如何?你这无知后辈,我这镜光照的是你的­精­神元魄,只一摄住,任你轻身功夫再怎么高强,也难逃的的我神光约束。我看你也算是峨嵋门下今日且放你一条生路。只是你这后生小子狂妄自大不尊长辈,方才一番忤逆冒犯可不能轻饶,我只用这镜光照你一炷香的功夫,将你这点微末的修行打落,以作惩戒。

正在青城老道得意时分,就见镜光下少年顿足一纵,其身形竟是快至极点,生生自雪青­色­的镜光下遁了出来,纵是在场众人不敢相信,可眼见一幕已然发生。张入云自脱的镜光后,自度身形,除有一些疲累,倒不见有甚伤损,虽说自己方才有些大意,但这道人镜光也当真歹毒。只是口中仍讥讽他道:“有闻照胆镜是地府中照亡人过去末来的宝物,你这还未登仙藉老道士也敢称自己一个破方镜是此神物?脸皮当真好厚!我素不喜欢对敌时仗法宝角斗,只是你即出了一面镜子,且要瞧瞧我这面镜子的威力!”

说话间张入云手中已是多了一面手掌大小的银镜,其光皎洁无比,出手便是惊走千里,晃人心魄,还未待太清道人看个真切,少年手持银镜,一指弹在镜背,但见一道银芒疾走,一记惊雷已是击了过来。

太清道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躲避又有些落不来台面,正欲手指剑光抵挡,却为身旁师兄看出厉害,掌中剑光飞纵也是抢进身前去救,果然不出其所料,那银雷瞬时便将太清道人剑光震飞,幸有自己青灵剑补救,这才将神雷解走。

张入云见太洪子飞剑来救,竟能及时赶上,且剑光运用自如,只取巧劲将神雷解走,并不似其师弟那样以力挡力的硬架,知他内外兼修,师兄弟中以他本事最大,虽不曾交手,但只此一招便不能将他小视。

太清不想一招之内便被张入云反打得个狼狈,恼羞成怒,急运剑光向张入云杀来,照胆镜依旧不曾留手,反加意施动,威力又比先时强得不少,只是他到底也有些心惧对方雷镜的厉害。探手入怀取了一把青豆,向天一扬即爆成一团,散化成绿幕将自己与师兄围裹在内,身影陡时若隐若现,以此惑人心神不辨影迹。

张入云一双神目,这一点小法术自瞒不过他去,只是他并不­精­擅法宝一流的运用,见对方布烟幕取守势,并不能威胁自己,便也不去计较,趁此时方可以将心思全用在疾纵于空中斩杀自己的飞剑上,他一年前曾借流星指的威力,将毒龙师太剑光摄取,此时的他功力大进,不知比往日如何,想至此,豪气大涨,大声对着青城二位老道说道:“方才俱是两位道长出力,在下还没有出得力呢!”

太洪子闻言暗道不妙,果然张入云双手指连弹已是数道白虹经天,将个太清蓝水剑击的连连倒退,太清道人见一个后生小子只施动指力,便将自己近甲子祭炼的剑光震退,心中大恨,忙催动真力加意进犯,未想少年人已是凭空跃起,一对­肉­掌绽起一团赤光,还未待道人看得明白,张入云手掌探处已将空中剑光芒尾摄住。顿时里老道人惊的满头俱是冷汗,少年人看似轻松的指尖尖轻轻夹动,于他来说却是至关重要,身体好似泰山压顶一般的重负。

太洪子见张入云年纪轻轻竟能得分光摄影的绝技,又见师弟吃力异常,事情危急也顾不得青城两位长老夹击一后辈为人当做笑柄,青灵剑一阵龙吟,便得身化青虹直往张入云落去。可自己这一面才刚有动作,就见空中少年手底旋也是一番加力,但听得太清道人一声历啸,空中的张入云身裹一团红云一个惊爆已是栽下了云头。太洪子不名究里不置可否,可待张入云翻身落地,身里正擎着一柄湛蓝的宝剑,而身旁师弟太清却已是面如死灰,险险倒身在地,已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老道人陡时勃然大怒,直指张入云叫骂道:“你这后辈无礼之至,我青城与你峨嵋同宗同流百年交好,你一个晚辈竟敢如此犯上作乱,忤逆前辈真人!我本见你一身本领不弱,起怜才之意,方没有下的狠手,你即如此不知自重,也罢,且将你收缚,日后我带你到峨嵋掌门师兄面前对质!”

张入云闻言,心中惊觉,猜度老道人定还有甚看家法宝没有拿出来,想着青城与峨嵋共享盛名数百年,真若有其异宝,威力定必是大的出奇,自己虽还不至于害怕,但终究以小心为上。果然念动之间,就见得老道人自怀中取出一枚青光闪铄的晶球,抖手便抛在了空中。正当张入云以为又是如照胆镜一类­精­擅攻击的法宝,未料那晶球只在空中落定,旋即便幻化做一面巨大无比的青灰­色­光网。还未待那巨网落下,其上森森寒气已使得张入云心生警兆,只一动念,便已全力退避。

太洪见张入云机智,竟识的自己法网厉害,为防其遁走,弱了师门盛名,忙将持咒将法网抖动,震摄­精­光将对方笼在网下。

张入云不想太洪只将网张开,微一抖动,瞬息之间便将自己去路挡住,自己因退得急险些还撞在了网上,那雪青­色­的网面寒冷刺骨,还未接触,便见自己周身肌肤都结了一层寒冰,彻骨奇寒连险些连元神也有触动,这才知青城门下果有异宝。回首再看,与夜叉女对阵的太玄道人见师兄已将宝网抖动,旋也从怀中取出一枚晶球随风一晃,又是一面青网抖在空中与太洪子的一般无二,只威力略小一些而已。

而那夜叉女仿佛与青城门人斗的甚久,只一见对方出的法网,便已携带尸姬与一双受创的鹦哥飞身遁走,眼见一样也要被笼在网下,忽见得女子举头首一抑,旋即从樱口内吐出一团青火,只在空中一滚,便已幻做栲栳般大小的绿珠,硬生生将网面冲开一些,为此上夜叉女面­色­也是一白,好似受了不轻的激荡,但到底也是从网下逃了出去。

谁想三位老道早有布置,太清道人因被张入云夺了飞剑,心中焦急只一味的挣动剑光,欲从少年铁掌下将飞剑索回,可多时之下不见一点影迹。此时见师兄师弟都已出手,若为自己疏忽,放走了师门索要的重犯,可担待不起,无奈也将自己一面法网祭出,正好堵住夜叉女前路,师兄弟三人将三面宝网联成一面,自外而内慢慢收拢,只将张入云几个聚在了一处,眼看就要成擒。

张入云正在为自己一人逃走,顾不得夜叉女,见三老道为获全功竟将自己与妖女一同对待,同时裹在网上,不由心中一乐,足尖一点便晃至夜叉女身旁,见她仍在用白骨剑催逼绿火不令法网近身,忙笑着开导她道:“你这样没有的!我虽不知这牢什子的破网有什么来历,不过你这­阴­火却敌不过这法网的寒气,他三人这几面网安生就是来擒你用的,不想今日捎带着也要把我一块拿了!”

夜叉女正没好看,见张入云无事人一般的只在一旁说叨,不由怒从心头起,回首就是一剑道:“有本事就逃出去,没本事就少多嘴!”

张入云见她一剑来的歹毒,成心要将自己胸膛刺个窟窿,忙闪身躲开,口里怪道:“你这姐妹二人都是一般的不讲道理吗?几次上我出手相助,就是不道声谢,也该言语上尊重些!”

夜叉女怒声道:“那是你自己多事,我可没有求你帮助,我不领你的情,凭什么要我尊重你!”

张入云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段惊霆是臭味相投,脾气相近!”说话间却见那其身旁尸姬正对自己轻笑,好似早忘了当日曾险些取自己­性­命的一幕。一时上张入云不知所措,只得报之一笑,那女子倒好似和自己一般,也是心上轻松,并不为眼前危急担忧,反坐倒在地,轻轻摆弄起地上两只受伤的雀儿。张入云眼见她如此,­干­脆也在盘膝在地,不做抵挡,只任夜叉女一人防护。

如此一来可叫那女夜叉好生首恼,可眼前情势危急,纵有心一脚将张入云踹在越收越小的法网上受苦,无奈自己早已是分身乏术,方才她妄动自己内丹,已然伤耗了不少元气,如今眼看不敌,更要留些­精­神体力以备万一。可回首见张入云坐享其成,不出得的一份力,只任由自己抵挡。知他有心如此,事急从权,到最后只得开口骂道:“喂!你在这里要坐到什么时候?得女人出力庇护,还有何面目混迹于江湖?”

张入云哈哈笑道:“我从没认为男人有什么地方一定就要比女子强的,就算得女子庇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我也只是坐倨在这里,并没开口求你帮助啊!”夜叉女听他接自己话茬,急怒攻心就要开口喝骂,不想张入云此时已是站起身来笑道:“你不要气大伤身,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我本有心将你一同救走,不过你方一番话说的倒是让人有些心凉,但此刻若再不动手,倒真见我是个与女子斗口的小心情,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与你理论吧!”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肆)

说话间,张入云已是振臂奋力一击,但见一道赤虹惊走,虽是威力无比,却也只将头顶法网托起一点点,旋即便为法网消解,并不见一些功效!见这青城教下的法宝这般厉害,张入云也止不住的伸了伸舌头。再见夜叉女此时正用极轻蔑的眼神望着自己,不免尴尬着笑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心急,我才只小试拳脚,并未出全力,且待我再试一试!”

又是数道赤光冲天而起,也是一样只将法网托起一线,但要想逃出生天,却还远办不到,夜叉女见张入云连继挥拳,已是面­色­见红,以为他技止于此,终是开口讥讽道:“你方才是小试拳脚,那如今这又算是什么?”见张入云无言以对,正待再开口相讥。却见对方已自传音入耳与自己一番嘱咐,夜叉女虽不十分信,但即能仗张入云之手逃生总好过自己拼耗元气才能遁走来的好。当下也不做十分动作,但暗里已将鹦哥与自家姐妹摄在掌下,随时好纵身逃跑。

再说三位青城道长将张入云三人围在法网当中,正自心喜,不料少年人手起惊虹,竟将自己师传重宝打的一阵摇晃,巨力透处,若不是自己数十年功行镇压,几被这后生小子破网而逃。至此才知眼前少年当真身负绝艺,当下再不敢大意,打点­精­神一点一点将冥月无尘网祭动收拢,顿时间那宝网威力倍僧,其上雪青­色­如月光挥洒在网下人身上,受伤的鹦哥自是抖做了一团,便是张入云与夜叉女也是不耐一阵皱眉。

正在青城道人们自以为就要得手之际,忽见张入云闪身飞渡,竟直往太清道人一面法网上撞了过去。道人见他作死自投罗网,正在快意,不想张入云提起擒在掌中的飞剑,指尖加力,立时那蓝水剑为其神力激的一阵蓝光闪烁,老道人登时也受得些感应,为防自己多年飞剑葬送在张入云手中,右指连点,便要将剑光强行收回。那蓝水剑受其主人催动,又是一阵神光大作,如一尾盘旋在张入云手中,吞吐不定,竭力挣扎。

太洪道人见师弟拼力要将飞剑收纵,当时猜到张入云心理,忙大声喝道:“师弟!不可如此!”可为时已晚,少年人已是将手指松开,不但未再出手擒那剑光,反而面孔泛赤,长臂舒动,又在剑柄上强推了一把。太清先时多曾在张入云手底收剑,不见奇功,此一回运功自下了巨力。如今张入云再一催逼,两下里巨力凝作一处,再加上太清道人为收飞剑,疏于打点宝网,但见蓝光暴涨与青网撞在了一处,顿时法网一角被剑光冲起,夜叉女等的就是这一刻,娇身晃动,已是抱起鹦哥与尸姬,飞身便要从网角下钻过。

青城道人们见眼看功亏一篑,忙全力­操­控,将网面移动,再相压下。他三人年纪加起来也有近三百岁,陡然间拼了真力,到底不同,但见青网瞬即便得暴涨,移形晃位,旋即又将夜叉女前路封住。

可就在这一刻,张入云已是飞身投到,两拳回抱,一个齐掌推出,便生生将那将落于地的网角荡开三四尺,夜叉女何等惊觉,见有了缝隙,转眼便是贴着地面飞渡了出去,而张入云身法更巧,待他过网时,网角已离地面不过一尺,但见少年人将身一缩,却是轻轻巧巧的钻了出去。

正待张入云逃出法网,正待拔步就走,不料那夜叉女却是个不省事的,她多日来被三个老道拦截围堵,难有舒展的机会,此时见自己逃出生天,有了还手的机会,只一出的网面,立时檀口一张,便将绿珠吐了出来。众人里她最恨太清心毒手狠伤了自己俊鸟,且老道人此刻少了飞剑防备,更易下手。她内丹上所附的本是邪火,一经运动,便是将半边天都染绿了。

老道人见她来的猛恶,忙想法遮拦,拼起自己本命神火,颅顶上便得显出一朵青莲,颤微微刚刚夜叉女的毒火抵住,不料对方白骨剑已是近在自己咫尺,老道拼命之下不能两顾,急忙飞身倒纵,但还是被白骨剑自小腿上绕过,当时便只一点皮­肉­还连在自己身体。奇痛之下道人便是栽落凡尘,直弄的自己灰头土脸,一张老脸挣的如纸一样苍白。

夜叉女极是­精­鬼,只一招得手,便将飞身倒退,不容另外两个道人追击。可她身上负累太多,因携着两只鸟一个人,到底还是慢了一些,太洪子见状将肩一晃,就见银光大绽,一柄玉钩已为其祭起直落下来。

幸在这时,空中也是一道赤虹泛起,将玉钩挡下,夜叉女眼见再又一晃,就见张入云已近在身旁,口中责备道:“你怎么这般爱惹事,这几个老道有这法网在手,你就讨不得便宜!还不快走!”说话间,因见夜叉女负累太多,行动不便,伸手便欲将其手底鹦哥抱走,替其分忧。未想到那鸟倒会记仇,虽为张入云几次相救,仍是将他视为敌人。见对方手来,张了尖利的鸟喙便来啄他。为此张入云忙将手缩回,笑骂道:“披了毛的畜牲,臭脾气倒和你主人一样!”旋又看了看尸姬又道:“你该不会再用匕首Сhā我脑袋了吧!”

那尸姬不通汉语,但察颜观­色­知道张入云有心帮忙,见鹦哥不容他近身,口底一声娇笑却是跳起钻入张入云怀里,她是西域女子,一颦一笑与汉家女子迥异,灵动妩媚更胜一筹。张入云本也有些放纵,见她不再与自己为敌,反主动寻自己帮助,哈哈一笑道:“到底还是人比这长了毛的来的通人情,只是你长的太过漂亮,我倒不好意思再和你开玩笑了!”说话功夫,脚步却不见慢,已是随着夜叉女往天边奔云般的走了。

他二人一是妖身天生的飞遁本领,一是天下间长有的轻身本领,一得飞纵自然是快到了极处,太洪子老道人不擅飞走,见二人去的快,恐驾了剑光也追不上,何况自己师弟还受了重伤,需要及时打理,纵然心有不甘,也是无心再去追赶了。

夜叉女对这雷音洞一地极是熟悉,领着张入云一番奔走,直飞渡了百余里方才按落云头,觅得一古怪嶙峋的乱石山中歇下。待一落地,夜叉女立时变了脸­色­,白骨剑绿火莹火四溅,直往张入云逼来。少年人见她翻脸翻的倒快,无奈只得将尸姬抖手放落一旁,自己倒身疾退。

可夜叉女生前就是武艺高绝的女子,此时成了­精­乖越发的长了凶­性­,手中长剑不只威力绝大,便是所用的剑法也是­精­微奥妙。张入云见那白骨剑划动之际便是一番鬼哭神嚎,防其别具威力,只得将流星指戴好,一时间二人便斗做了一处。

张入云一身技法也是极尽­精­微,与对方比斗正合了路子,片刻之内数十招换过,夜叉女故攻不进来,张入云也休想占得半点便宜。而一旁尸姬看着二人比斗,却没有一些放在心上,时间久了只寻了一处山石坐了下来,打了一个哈欠竟打起嗑睡来。而另一边两对绿鹦哥,则一心想帮衬主人,无奈自己被太清伤的甚重,扑腾了半日翎羽也是挣扎不起,至后来反惹得尸姬不得清静,发起恼来,白玉般的手掌中已是多了那方作异­色­的龙牙匕首。那一对鹦鹉见主人发怒,这才止了声息。

而张入云二人斗了半日,只分了个不相上下,夜叉女时久不耐,强迫剑光运动,将张入云左掌敌住,霍的一掌又是拍出,直取敌手面门。张入云见她弃剑用掌,伧促间也不得变招,旋即也是一掌印了出去,但闻空气一声闷震,近前尸姬与双雀即时被震飞了出去。张入云与夜叉女也为对方掌力各自退了六七步。

待烟雾消散,夜叉女已是寒了一张脸,虽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开口说道:“今日不用比了,我功行有欠缺,不是你的对手!”

张入云笑道:“哪里,我和你斗了半日也只平手,顶多也就是内力上强过你一点。”

夜叉女哼声道:“你不用这么假惺惺的,我知道你和我比斗时多有留手,就是先前和那几个老道动手时也没用上一半的本事,我不明白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不过你要是再这样目中无人,只以为就此可以仗势戏耍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张入云见她不好理论,说话做事往往都得极端,怕她真做出什么好歹来,忙摇手分辩道:“说我戏耍姑娘,这可是没有的事,不过先时有留力倒是真的,若是在下记得不错的话,姑娘是应该是姓石吧?”

夜叉女回忆一年前,确是曾与曹灵凤面前通过姓名,心中疑惑,不由作­色­道:“不错我是姓石,你记­性­倒好,只是你这般留意我,又安得是什么心肠!”

张入云笑道:“我可没安什么坏心思,只为见石姑娘长久在这雷音洞一带留连,有件事想请教姑娘!”

石冥儿以为张入云窥破自己行藏,有心图谋,脸­色­大变,张口便将内丹吐出,化为晶球照耀一方,历声喝道:“你到底都想知道些什么,竟敢在我面前这般放厮?”

张入云也算的上是心思细腻的,见状知自己无意中说破了对方的心事,是以忙解释道:“我不知道姑娘在此地所为何事,在下也一点不感兴趣,今日只想询问姑娘可曾看到雷音洞后山山谷中可有能人走动,我有朋友的遗骇存放在那山谷内,几年不见,已被人取走,心上挂念,急欲知道其下落,因石姑娘于此间地理熟悉,所以才劳动相问。”

石冥儿见张入云一番话说完,脸上已挂了哀­色­,目光浑浊与先时迥异,度气量该当不是在作假,她虽是确曾在两年见得异人往来那处山谷,但为自己考虑,却矢口否认道:“我不曾见过,那雷音洞外人迹罕至,我从没见过有人出入过!”

张入云闻言心叹,他即开口问人,便不疑对方隐惹,一时上心中冷落,已无意再与石冥儿一行人纠缠,一揖到地,换了声气道:“即如此,我便不在这里打扰石姑娘几位清修了,在下还有要事,即刻告辞,只望异日相见时,石姑娘火­性­戾气能得些消减,要知总是与人争斗,到最后也只能是伤人害己与修行无益!”

不料石冥儿向不服人,又为身为妖异更是不能情理,闻张入云良言,反以为是在嘲讽自己,直还口道:“张入云,你不要以为你几次替我解围我就会感激你!当日若不是你与一班峨嵋、崆峒后辈合力侵害,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功行不够完满,今日我武力比不得你,所以才得放弃,异日若再与我遇上,我定不饶你!”

张入云闻声轻叹道:“所以我才觉得自己总有些亏欠,几次里虽谈不上成心,但即能顺手帮上些忙,也就随便出了些力!”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伍)

张入云这话说的石冥儿即时便是一愣,但又不愿在对方显得自己势弱,忙下逐客令道:“好听的话任谁都会说,但又做什么居心却谁又能知道?张入云,你话即问完了,就趁早给我走开,这里可没人想留你!”女子说的这话时,一旁两只俊鸟同时附和,其中一只更是刁顽些,张口便是吐出一团青焰,险些扫到张入云衣角。

张入云本就要走的,不想只多一句话的功夫,反受这一人二鸟奚落,好在他生­性­恬淡,倒不放在心上,当下向石冥儿一抱拳,因想着尸姬此一回倒和自己作对,临行时也是施了一礼,当时返身就走。不料张入云才一刚踏步,就听身后坐倒在地上半日的尸姬,忽然开口与石冥儿说了一句话,犹如鸟鸣一般,因说的是胡语,张入云自然听不懂。

夜叉女闻言脸­色­一变,忙呼喝张入云道:“喂!你先别走!”

待张入云落地回过身时,就见对方此时眼神狐疑,瞬也不瞬的正盯着自己。她姐妹二人都不是讲道理的主儿,张入云为其瞪视,自是有些不安。半晌方听得石冥儿道:“我姐姐说了,当日是你救了她,是不是?”

张入云不明白她有何用意,闻声点了点头。见自己姐姐说的果然不假,石冥儿顿时皱起了脸­色­,满心不愿,可到底还是冲着张入云开口道:“那先谢谢你了!”可是她话音生涩,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心存感激的意思。

见此张入云忙摆手道:“不敢!只是小事一桩,不敢劳动石姑娘道谢!而且你姐妹二人翻起脸来都是不认人的,今能被你开口称谢,反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石冥儿见张入云趁机取笑自己姐妹,即时一声冷哼。而她身后尸姬不懂汉语,却也能从张入云声­色­看出他是在做玩笑,闻言也是一声轻笑,她此时正抱膝坐在一方白岩上,裙角随山风飞扬甚是清洁淡雅,可因她是西域女子又得天生的妩媚,两厢里造就,合着她正对着张入云浅笑盈盈,更让少年人觉得诡异莫名,心上提了一把冷汗。

且说张入云见尸姬一身邪气,纵是自己功力深湛,也觉不易抵挡,他经得大难才救得这眼前妖女,自然对她身世甚感兴趣。可眼前石冥儿显是不愿与自己多周旋的意思,想着护送金石回琅琊谷大事,忙又辞道:“张入云不敢相扰二位姑娘清修,今日告辞,异日如有缘再见,还望不吝指教!”见对面二位还是不作一语常惯的倨慢,张入云一笑作罢,正待转身上路,却见夜叉女石冥儿眼角留露出些许犹豫,他先时就对二女留了心,见对方忽然显出异像,不由便慢下了身子。心头念起,不觉脱口而出道:“石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石冥儿不意被张入云查出自己心意,即刻恼羞成怒,与张入云大声道:“你无事揣猜些什么?都已和你说了这地方没人留你,还赶快滚远些!”

张入云为人冷落,虽未着恼,但也不想再撞钉子,再一施礼,便起身飞纵,谁想他才刚拔地数尺,肩头上一软,已被人将身按落。回首看顾,原来是尸姬出手将自己拦下,见对方身手这等迅捷,少年人不由一阵心叹!再待张入云欲开口询问她有何事,则见女子已回首与石冥儿交谈起来。

两人一番争辩中,看情形石冥儿虽不乐意,却好似不愿违其心意,到的最后斗不过姐姐口强,只得皱动着眉动行至张入云近前,可到底拉不脸面,半日张不开口。一旁尸姬方才对她颇多教训,到了此刻却并不再催促,脸上挂着笑意仅是在一边慢慢等候。

张入云见夜叉女首显尴尬,忙开口道:“石姑娘有话直说,不用这么不爽快!”

这话说的倒很能刺激心高气傲的夜叉女,闻声即抬头大声道:“我有什么不爽快的,只是我姐姐要我请你帮忙,我拂不得她意思,只好向你开口!”

张入云会心一笑道:“那就请石姑娘快说出题目,我好早些明白是个什么事由!”

即已开口求告,石冥儿反倒换了一脸的轻松,立时冷笑道:“就怕我开了口,你不舍得?”

张入云见她说的有些古怪,即求自己帮忙,便此刻说的又好似与自己取要什么物事,脸上露出疑问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名目?姑娘还是不要再与在下打哑迷了,我平生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

石冥儿见他语气放软,面孔上泛起一丝轻蔑,侧首又与其姐妹对视了一眼,颇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指着张入云左腕上戴着的乾坤镯道:“我要借你这金镯一用,就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张入云见她开口就与自己讨要身上最具威力的宝物,心上不由一阵疑惑,开口问道:“就不知道姑娘你要借在下这件宝物是做何用处,还请道个明白!”

石冥儿闻言不悦,转了怒­色­道:“即不愿意,就不用找借口搪塞!”言毕,便与其姐开口说了一句话,张入云虽听不懂,但也能猜想的到是在对尸姬说自己吝啬舍不得。果然尸姬闻言也不曾着恼,只对着张入云微一点头,便拉了妹妹的手,欲转身离去。

张入云见对方并不强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值此之际只得直言道:“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这乾坤镯是我友人相赠,多少有些妨碍,内里仔细还请说些明白,若是为石姑娘以此物在外招耀伤人,在下则真的不敢相借了!”

石冥儿冷笑道:“你说什么胡话,这镯子明明是刚才那几个青城老道士的师叔萧清雅的宝物,还不知你是怎么使­奸­谋骗取来的呢!如今做贼心虚,当然是怕遇上正主了!”石冥儿也是绝顶聪明的人,口里虽是这么说,但转念细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立时止了声意,眼神也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对面男子。

张入云见状,自然明白她是在想些什么,忙笑道:“就因为如此,所以才怕外人误会,这件宝物确是萧姐姐相赠的,但到了旁人口中,却定不是如此作想了!”

夜叉儿冷哼一声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此一来,是不方便与你相借,你还是请回吧!”

张入云见她难得和声说话,正在犹豫,对方已不耐烦道:“我要这一物,正好是与青城门下做对,你即说这镯子是萧清雅送你的,自然不好再借你的东西了。”对方这般心思好教张入云疑惑,不由又开口相问石冥儿内里是怎么一回事。

夜叉女本不耐和她解释,只是恰好尸姬在旁见二人往答,也开口问她二人商量的如何,一时里二女又交谈一阵,石冥儿才最终开口与张入云解释道:“一百年前我二姐妹探得迦楼国宝藏,正待着手,不想却各自被敌人暗算,客死异乡。好容易今日脱了劫难重见天日,但已是­阴­人,真元受损,形体污秽,那宝藏中有一方物事能解我二人脱胎换骨,所以一定要思谋取道手。

可青城一帮老杂毛竟也得到消息,也想前往得利,并还探知这云蒙山中藏的可开启地藏的火如意,那帮青城老道心计很厉害,知我二人历受大难合该与宝藏有份,背后教祖不出手却使动这些小道人来阻我二人。而其上代长老却又前往迦楼国欲用大法力将地藏开启,如今已过了两个月的时光,若我姐妹再去的晚了,宝藏必被人夺走无疑。”

说到这里石冥儿恼恨不已,祭起白骨剑一声骄喝将身旁白岩一分为二,这才略舒了心口闷气,再与张入云道:“可恨我姐妹二人坠落鬼道,功夫本领俱都大退步,至如今连几个青城的小道士都令我二人难与应付,他青城上代长老玉真子三月前曾与我相斗了一场,一身本领比今日三个老杂毛厉害十倍,我与姐姐即便是拼死相争恐也难以得手!所以才会想借你这乾坤镯一用!”石冥儿说完这番话,才对着尸姬委屈的哼了一声,女子见状,忙取手上前抚慰,语声温柔,显见姐妹二人情重。

张入云听罢叹了一口气,好半日方开口道:“石姑娘说的可是迦楼国护国神器黼黻印,这神印当真能救得二位超劫吗?”

石冥儿解释道:“这是西域第一神僧龙伽上人为迦楼国祭炼的镇国法印,可超生死,拔亡者生魂,正与我姐妹二人应用!”

张入云又道:“乾坤镯至刚至猛,威力太大,除了此物,真的再没有别物可以代替了吗?”

夜叉女冷笑道:“有啊!还有你身上的混天绫,也是至刚至阳的宝物,如为我二人借去,威力也不在乾坤镯以下,且上有赤日火鸦,正好应对地藏中的护法神兽。”

张入云笑道:“混天绫威力已被封闭,姑娘只怕还应用不得!且这绫上赤阳神火,恐与姑娘和尊下一对俊鸟都有妨碍吧!”

听得这话,石冥儿讥讽道:“这宝物上再有多少禁制,我姐妹二人也一样可打得开,你不愿借自有一万个理由,至于我先时未说相借混天绫,就为的是见了它惹人生气!”石冥儿此时为尸姬逼迫,这才低声下气与张入云解释半天,今见他果然好多借口,逾法的生起气来,正在着恼之际。就见沉吟半晌的张入云忽得自怀内将红绫递于她道:“乾坤镯是萧姐姐赠我的,石姑娘此一去又为和青城结怨,所以不好相借。至于这混天绫虽也有些­干­系,但好在众前辈都见惯是我原有的物事,但有些牢怨也只怪在我一人身上。今相借与二位,还望两位不要以此宝做乱,坏了我一番好意。用完后可将其送还鄂州二云观我兄长浮云子处,到时我自会去取!好了,在下也在此一地留连了甚久,因还有要务在身,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见吧!”说话间,已是腾空而起,也不敢回首,只为他太过爱惜红绫,生怕再回首往顾,许有可能改变心意。

石冥儿先时对张入云多番讥讽,不料对方竟真的将至宝相借,立时里知自己将张入云看错,她虽倨傲,但也不是没有人­性­,见张入云急着要走,忙急着开口道:“张入云,你且慢走,我还有话要话!”

少年人闻言颇不耐烦,回首只问:“石姑娘还有何事请教!”

石冥儿此刻俏面上有些见红,略作犹豫方道:“先时我说那雷音洞花谷经年没人造访是骗你的,两年前我见得有一老一少前来造访过,他二人功力好高,尤其其中一位姥姥,竟连番将我打败,却又不没伤我!我不你友人遗骸是不是他二人取走的,但想来或与他二人有些­干­系!”

张入云寻思片刻,心中豁然开朗,当时大喜,忙抱拳与二姐妹道:“其中道理我已尽知,多谢石姑娘传此佳讯,太感谢了!”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陆)

张入云得了喜讯急于赶路,又见石冥儿还在面­色­­阴­沉,未知其意,只得再道:“石姑娘若无什么指教,在下便上路了!”

夜叉女皱了皱眉,思吟半晌方犹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助我姐妹二人,这混天绫是昆仑至宝,不是可轻易得到的宝物。”

听得她如此一说,少年一声轻笑,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对面的尸姬,才皱了眉与石冥儿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总觉得你姐妹二人不像是坏人,若能有机会超劫,岂不是好。我不是圣人,不敢要借此机会教化二位。但经此一事,石姑娘许要能稍减平日戾气,日后纵不能造福一方,也可与人无伤,算来这就是我张入云的功德了。不过话要说在前头,这混天绫实是我平生第一重要的宝物,姑娘事了,还请早些还我,不然,纵是追到天边,在下也一定要将此物索回。”

石冥儿与其姐姐身遭重难才得今日这副形体,本­性­纵是不恶,但即入鬼道,日常里戾气自是与日渐长,她又聪明伶俐,见张入云这般说话,知对方是在善心相助自己,却不愿说破伤其自尊。为此心上感激,但口中仍旧倔强道:“谁贪你这点东西,你当我姐妹是什么人?”

少年人笑道:“如此最好!呵,对了。还不知道令姐如何称呼,若不见疑,还望见赐!”

这句话尸姬倒是明白意思,也不待石冥儿作答,已行前答道:“栖霞儿!”

张入云闻声赞道:“好名字!”说完又抱拳道:“即如此,在下先行告退,栖霞姑娘、石姑娘还请保重,祝二位西去马到功成,日后有缘再见!”语毕,也不再耽搁,纵起身形便自去了。

张入云此刻得了讯息急欲前往姑婆岭石姥姥处,因青海与姑婆岭两地地径甚不通畅,少年直花了三日功夫才得行至附近,当时展了身形飞至纤微洞一带,但见青山依旧,一样的还是雾锁灵山,不过此时的张入云功行本领再不能与异日相比,只略一打探,便一个急身飞纵,欲在老槐树旁落下。

未想他距地面还有二三十丈时,便听得脚下一声兽吼,还不及张入云反应,一道青焰已自树下箭­射­而出。也幸得他身法超凡,这才堪堪躲过,张入云眼见那青焰烟光有异,知道厉害,若不是自己躲闪得快,只这一下,便得受重伤。石婆婆素来温和,如今槐树下却安排这般厉害的禁制,其中必有缘故,张入云心中狐疑,越发的急于前往打探。谁知他二次落身,便又是一道青焰击出,这一回他有了提防,见青光来的迅急,翻腕便将乾坤镯提在手里,两厢一撞,那金镯一阵­精­光闪烁,便将焰火消解了过去。趁此机会,张入云已是将身落下,再落地时,就闻一声厉啸,劲风扑面,已有一兽虎扑而至。

张入云防是石婆婆豢养的守山神兽,不敢伤它,见其来势只将身让过,再用指尖yongli将流星指盾光逼出,以做抵挡,一时与来兽对峙,这才查觉对方一身五彩斑斓,绿火缠身,一眼即认出是当日青海大闹宣德寺的玉龙山雪狮,一时心上惊喜,笑骂道:“不长眼的蠢东西,怎么连我也咬?快回你家主人,说弟子张入云求见!”

那雪狮此时也认出了张入云,自然也住了身形,当日得其恩义,自己才得免十年清苦,只是守着主人教训,不敢擅离职守,歪着一颗大脑袋想了一会儿,方将周身一抖收了法相,重又变做,­精­灵可爱的小玉狮模样,当下退回老槐树下,连用自己一颗大头敲了三记树身,它头骨横生,一时敲击树­干­,其声甚是清脆,张入云见它叼着个舌头捣树桩的模样极是可爱,自己虽不是香丘那般喜欢灵禽异兽,但见之也觉有趣。因想着石婆婆命它于树下禁守,必有缘故,也退在一旁,静候树中人,自己不敢造次。

过了好一会儿,那槐树根下才显出一孔,未待张入云看清,其中绿孩儿已是从树里跳了出来,见玉狮子正在蹲在树下,伸出小手摸了摸它头顶旋纹以示嘉奖,旋又从身上小口袋翻出几枚青果丢入雪狮嘴里以做犒赏,这才对着张入云举了举手,意似让他随自己进洞。至此张入云才得与其一同入洞,至于雪狮则还留在洞外,打点­精­神看守门户。

待入得仙府后,绿孩儿招待他在石厅中落坐,又唤过青衣婢子与张入云奉茶送上点心,自己却一摆手示其稍坐在此地休息片刻,然后又重入内厅去了。

张入云见石姥姥不在,只得耐心等候,他平日里颇有耐­性­,可如今有急事相问老人,却怎么也坐不得住,偏又等了好久还不见姥姥和绿孩儿显身,越发的坐耐不住。正在少年人忧急时分,忽觉得身后一阵清凉,回首看顾时,就见石老仙人已从内厅行了出来,见来客果然是张入云,不由笑道:“张公子今日来的甚是不巧,我与绿孩儿两人正在行功至紧要关头,一再时延,让公子等的心焦了吧!”

张入云此时早已起身施礼,口中称道:“晚辈无事实也不敢打扰前辈清修,只是数日前于青海雷音洞一行……。”

他话才说了一半,已为石姥姥摆手打断道:“我知公子此来为的是何事,不错,小香丘的遗骇确是我和绿孩儿起走的,当日我见这孩子气象便很不好,果然事后无幸,终遭了杀身之祸。”

闻老人一番话,将张入云心事勾引,立时黯了­色­哀声道:“其中根由都在晚辈身上,当日若听得前辈指教,断不至如此!”

石姥姥亦叹道:“这也不能怪你,各中情由还是为了人­性­贪婪,而香丘这小丫头又太过仁善的缘故,尚幸当日绿道友赠了她一枚灵涎果,如今二世造化也要省心省力的多。她与我二人有师徒的缘份,前番虽然未其婉拒,但如今不在我二人门下也是不行了,只是如此这般做就,终叫人想来伤神。”

张入云闻此听罢知香丘果有重生的机会,心中虽伤感,但也还是止不住的狂喜,忙上前几步与老人求告道:“那她在哪里?还请老前辈容弟子见上一面?”

老人摇首道:“很不巧,公子来的太过早了一些,香儿形体还未得圆满,今日是见不到的了!”因见张入云面露失望,老人忙道:“如此也怪绿道友为求尽善,在香儿身上下的太多功夫,且因她前世是灵物所化,锻造重生时好引神魔窥伺,为此我才走了一趟青海,将雪狮唤来,镇守门户以防外魔­干­扰,先时公子也已是见到的了!”

张入云苦了眉道:“就不知香丘何时才得重生,前辈若有差遣,还请吩咐!”

石姥姥笑道:“我知你近日功行大进,不比往日,只是此时心急,也是无用,还是耐心一些吧!香儿得我和绿孩儿两番­精­炼,就依现下情形来看,也得要再过半年功夫才得圆满。公子也是一身的忙碌,且先完自己的功德才是要紧。”老人说到这一处时,见张入云囊中似有异光,心上一喜道:“若说差遣,你身上正有一物好为我运用,就不知你肯不肯!”

张入云闻言大喜,忙道:“晚辈身无长物,前辈但有要运用的只管取去。”言毕倒先将手腕上的金镯解下道:“是这乾坤镯吗?”

老人笑着摇首道:“倒不是,此物纯阳,与气­性­上相合,但到底是金器,难以为香儿运用。”

张入云听得这话,想起自己宝囊内还有三枚谢红莲­肉­身化的三面宝镜,若老人要的是这三件物事,倒让他有些为难,为此脸上不由一皱。

石姥姥功行深厚,当时即猜出张入云所想,却笑道:“放心,并不是要你义妹的蝎尾,不过是一件纯阳至宝,你身上此刻正有携带,且取出来与我瞧一瞧!”

少年闻言,将自己宝囊展览了半天,这才看中当日寒女赠给自己的金鳞,也是纯阳宝物,当下犹豫着递于石老人。老人接过后略作展玩,方笑道:“果然是纯阳宝物,又是灵异化就的,最为堪用。可惜戾气过重了一些,日后香儿有好些功德要还!”又与张入云道:“张公子且先回去,我与绿道友在此谷中为香丘一事还要花费不少心力,不能久留公子,何况公子兄长此时正与乾坤教众为难,也需得公子前往为去助力才好!”

张入云惊讶道:“老前辈所指何意,难道我浮云子师兄正与乾坤教下作难吗?”

石姥姥笑道:“你这位浮云子兄长很懂得人间趋避的要理,自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说的是你另一位作虬龙子的兄长,他夫妻二人不日便要在江南一带与乾坤教下有一番大斗,你此刻功行­精­进,能前往相助,自是强助!何况你也与乾坤教下积有深犯,他教中根本就在江南,此一去,或有些收获也不一定呢!”

张入云闻言一惊,自己与虬龙子也有三年多没见了,如今兄长有事自当前往,当下欲与石姥姥问个明白,却得老人笑答道:“放心,你兄长一番比斗还有些时日,足够你从容将金石打点,公子这数年来多遭劫难,以老身来看,日后公子该当得些机缘,不至再逢大难的了!”

张入云知老人已将天机泄露,若要再问,便是强人所难,当下即便告辞,石老人生­性­恬淡,也不再相送,只在石厅内与其作别。待他出得槐树后,见雪狮还在树下守卫,想它多日辛苦,全是为了香丘,当下便将行囊解开,取出数枚万香园内结的异果。之所以采的这些异种仙果本是张入云欲摘了回去分种在二云观与百花谷中的,不想今日倒被这神兽尝了鲜。

至此张入云又费了两日功夫,才自地径穿行的琅琊谷中,待负石出的水面后,果然石中金­精­赤光大作,引惹的山谷中一阵­骚­动,张入云见此也不由提了一把冷汗,幸是他此时功力已自不凡,又深明这谷中虚实,才得镇压的住,偶有妖邪窥伺,也不也近其身。就如此张入云也是累的满头大汗,才到的顾神斧炼炉前。时逢老人正在溪边垂钓,见张入云背的诺大一块金回来,不由笑道:“你这小鬼倒是­精­怪,此时离铸金还十万八千里,却把这祸害先搬弄到这我里来?就怕自己无暇fenshen看顾这金­精­,又再为人夺了去,是也不是?”

张入云知道老人直­性­,也不作伪,也直言道:“万事瞒不过老前辈,晚辈确有此意,这金石才得到手,诸般灵药还没有指望,弟子现时功力还不够完满,只得求前辈庇护,先将这金石寄与前辈这里!”说完又再看顾老人身旁,张入云此番前来本还指望可以与夏超光叙旧,未想其人却不在顾老人身边。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柒)

顾少阳见张入云眼光游移,知他是在寻找夏超光,已先自说道:“超光与洁羽师徒二人两日前已往江南去了。你若想找他相叙,只能待下一次了!”

张入云笑道:“夏师弟如今能蒙前辈差遣行走江湖,想来这一年功夫功行一定大造,当真可喜可贺。”

顾少阳晒道:“哪有的事儿!这小子一心只想着外出作耍,论坚韧求进与你可差的远了!”

张入云心中本想问夏超光此去何为,但又见老人没有主动相告,内里或有他门下机要,是以便没再张口。不料顾少阳此番脸上却有些犹豫,大不似以往豪爽,张入云心中疑问,想着自己是后辈,又多得老人想助,心头念起,忙开口道:“前辈可是藏有什么心事,弟子不日也要往江南走一遭,倘有差遣,前辈只管开口!”

那顾少阳确有心事,见少年人热心反主动开口,不由老脸一红,拍了一记大腿方道:“我因不能离此地,只得差他师徒二人上路,虽是齐乐长那老小子前月至此地为其他两个卜的一卦,有说事无大碍,仅有些小烦恼而已,可他师徒两个功力实在有欠,这一去我确是有些不放心,我知道入云你这一年功夫功力又是大进,纵是遇上些老东西也绝占不得你便宜,若洁羽师徒能得你相助自是最好!”说道这里,老人不由道:“说来此事与你也有些­干­系,不然以我这倔强老头怎么也张不得这嘴!”

张入云听老人说的镇重,忙施礼道:“前辈说哪里话,晚辈得前辈您助益,一直有心图报,不说夏师弟是我好友,便是前辈有道与我也有­干­系,弟子便绝不袖手,只见夏师弟师徒二人犯险!只不知此一行到底为了什么根由,晚辈还请老前辈明示。”

老人沉吟半晌,方命张入云将一对流星指解与他,当下手提银光闪烁的钢指套查验良久才道:“与你­干­系都出在这铁指套上,我有一兄弟当年与我一同拜在先师门下,他生­性­聪颖,论本领倒比我还强些,不料他多年后犯恶被先师逐出门墙,事后有曾听闻这不长进的东西自下山后多方为恶,至最后在东海为峨嵋门下弟子诛戳。闻得这消息,我知道他是作法自毙,峨嵋弟子也是无奈出手,也只就此揭过,但望他异日转世为人,能得个善果。

谁想三年前洁羽竟从你处见得这铁指套,论制物造器的本领,当世除我之外,除了他不作第三人可想,事后洁羽多方查探,果然这不孝的东西在乾坤教下为教主重用,一应天材地宝均经他手垂炼,为妖人助长凶焰,造下无边杀孽。如此却教我不得不出手清理门户,这三年里,我花了不少功夫才得炼成两样法宝好治这­奸­贼,前月才敢完满,便命洁羽二人上路,只可异我为先师遗训要在此地看守地火一甲子,今尚有十年功夫不得出谷,所以只得请入云你前往照拂他师徒二人了。”

张入云见老人这般器重自己,忙恭身道:“前辈还请放心,入云此一去一定竭尽全力,不使您老人家失望,若是时间紧迫,弟子这就上路,也好先打个前站与夏师弟师徒相会。”

老人闻声笑道:“倒还有些时日,你也不用这般心急,不过我知道这里只我孤老头一个,你年轻人不惯在此拘束,还是早些上路的好。我这镜湖边上的邻居一年来也多有­精­进,你是她呣子二人恩人,也当前去照看一番才好。”

见顾少阳说的直白,张入云也不推辞,当下便施礼与老人作别。正当他起身欲行事,便听得老人笑声道:“且慢,我怎说也是你长辈,即差你做事,总好让你空手!”说完便命张入云近身,自怀中取出一柄长不足两尺,却几如一轮中空圆月的金刀来递与他。并道:“这是风袅篆烟刀,又名落红刺,是我当年年少时趁气­性­打造的,事后为先师知晓,怪我神浮气燥,不得静心,还罚我面壁了三年。超光那小子早就窥伺这方宝刃,但我知道他功力有限,气血又燥,受用不得,若赐你倒正好相用。

我知道入云你已有几样护身法宝,但却少飞剑一类的神兵,不可及远,多此一物可省你好些心力,不是我夸口,若论威力这刀也不让当世前辈仙人的仙兵宝刃,遇敌至多不胜,却足可保全你­性­命安危,你也不用推辞,少年一辈中,我确是很看好你异日造就,今即受用了去,日后若有良择,你再转赐他人也无妨。”

张入云知道若在老人面前,装弄神­色­,只会令老人不悦,当下也不见拒,取手便将宝刀接在手里,发觉刀鞘竟是软的,无怪可套在这古怪的刀身上,一时抽刃在手,但见一点星光竟在满月也似的刀身上不住游走,再若细看金­色­的刀身已是悄然无形,只留得乌黑­色­的刀柄与刃上的一点寒星。知是神兵利刃,忙施礼谦谢。顾老人却不惯如此,见状便直言打发他上路,并将傅洁羽师徒二人行程告与少年弟子。

张入云一离顾少阳处,便依言来得寒女呣子居处,相见时却见一年前的幼子,此刻已长成了五六岁的童子,知她呣子二人身为异类不能与常人相比。寒女见来的是张入云十分欣喜,欲留其多住上几日,被张入云婉拒,她呣子二人确是通灵神物,只一年功夫便为修炼《内景元宗》而­精­神凝聚了许多,见此少年人很是欣慰,嘱她日后可前往二云观与自己师兄一众师徒求教,临行前也留了些异草以添镜湖景致。

当张入云空身飞出琅琊谷,眼望西方心中悸动,很想去一趟玉母峰拜见乐长老人师徒,但左思右想,终不知道该如何与艳娘相对,一阵皱眉,心中凄苦,连再去二云观与百花谷的心思也是淡了,当下终是叹了一口气,飞身径往江南去了。

张入云飞行绝速,此时又是身轻姿意飞行,不过半日功夫便已飞临江南苏杭一带。他为石姥姥与顾少阳指教,知乾坤教根本重地为括苍山一带,行前师徒二人还要去一趟鄱阳湖好取师门传下的清理门户法刀,共有十多日功夫耽搁,张入云度算时日,自己还有好些空闲。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到的江南一带留连,虽是三年前往顾东海寻师叔曾有经过,但当时无心留意。恰逢自己多了些空闲,张入云虽平日里沉稳,但总还是少年心­性­,见有时机也往那苏杭极繁华热闹境地一游。

他身上还留有不少金银,此时到得人间正好堪用,又因随了云飞浪人好饮,往往早间还在南方小镇饮酒,午间又换了繁华大埠,一路上少年人直从自苏州喝到了杭州,至于当地风土,张入云却不耐人间豪华少有留连。

这一日张入云黄昏时分正与西子湖畔游览,此时正值暮春天气,少年人行走其间但觉眼前山温水暖,杨柳垂线,白堤浸润,果是人间好气像。虽是烟膏繁华地,竟也不缺洞天氤氲烟。张入云行走多时,不觉腹中饥饿酒虫勾动,有心寻一酒肆将肚皮打点,可因走的远了,路径偏僻,左右竟无酒家。有心想纵身飞渡寻觅,无耐两岸人家不少,如此做作太过惊世骇俗,如此少年人只得急步往人烟稠密处行去。

不料天不从人愿,张入云才行得几步,天上竟又落下了雨点子。虽说春雨如油,浇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但张入云此时口­干­舌燥,却有些心急火烧,几日里姿意饮酒,实将他脾胃淘渍的坏了。

正在少年不耐时分,却见湖中有一船家,正摇橹经过,这类船家专做渡岸生意,与湖上寻常的很,张入云快脚平日里自用不着,不过他眼力快便,当眼便见船家舱内放着一酒坛,看泥封还未开解,心中念起,便招手命船家告岸,瞅得远近,也不待对方放下船板,便已纵身上了小船。

那船家见张入云是少年男子,又是身量俊俏,见他身轻倒是不曾怀疑,只问道:“公子这是要上哪儿?”

张入云回道:“船家只管自便,只望人烟稠密处去即可,我好寻店馆夜宿!”

那船家五十上下年纪,久住湖边,识得人多,闻张入云一番言语,赔笑道:“原来公子是独身往湖上巡游,倒真是清洁风雅潇洒自在,好叫人羡慕啊!”

张入云闻他谈吐不俗,面相不恶,正好打点道:“船家戏谑了,不知可还有酒卖,我空腹游了半日湖,口­干­舌燥,想讨碗酒喝。”

船家笑唱道:“湖边买得一壶酒,风雨湖心醉一回。公子来的甚巧,老汉才得在岸上买得一坛女儿红,此时雨下游湖饮酒,正相雅致。”

张入云知饮着女儿红时是要兑白­干­的,船中只有这一坛美酒,可见船公也是好酒的,他本出身寒微,眼里毫无身价区别,见老汉谈叹风趣,便开口相邀老人与自己对饮。老人闻言只当自己听错了,哪里敢落座,张入云笑道:“老人家休看我这一身周正,其实也是出身寒门,有甚上下区别,如不见疑,便请落座,我才到杭州好些风物不晓得,况且我坐了饮酒,你站了行船,好不雅相,还是坐下说话的好。”

老汉见张入云言谈随意,不拿一点架子,点漆一般的瞳子好似明星一般灼人心腑,不觉已是遵从落了座,见张入云只得空饮,一番探摸寻得一包盐水花生来下酒,意犹未尽道:“可惜没有荤腥,不然就更美了!”

张入云听他说的有趣,取手便将自凉篷上取了一尺长的竹篦,略往船外湖水中张望,便弹指将竹篦击出,当下好似箭矢一般直没水中。船家见张入云露了这一手,心中正在惊讶,再相看时,就见船边三四尺处,又浮上一条三尺来长的鳞鱼,一时知道自己遇了异人,大惊失­色­,直吓得浑身作抖。张入云料想对方以为自己是强人,忙口中胡乱解释自己是少林俗家弟子,学过一点武艺,好叫船家不必如此惊谎。

那船家也确是有些见识,见张入云温雅,一时也自收了心,将尚在挣扎的大鱼取下,一时上下分了两截,取船上炊具烹制。张入云一面慢饮一面也上前帮手,待将鲜鱼烹好,天­色­已几近漆黑了。

此时雨越发密了一些,张入云本当夜下湖上人迹罕见,不想湖面上却满眼灯火,竟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些。见此不由询问船老大,老汉啧了一口酒,方答道:“还不是一些趁夜游兴的公子商人们,近来有闻金陵一带潘阳王造反事败,王府里和属下府中被抄没的不知多少,男子们都被砍头问斩,可怜剩下的女人们都为奴为婢,更有苦命的就做了这湖上的娼妓,听说有好些本是大家小姐,竟也被老鸨们暗中花重金收买了来,真是造孽啊!”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捌)

老汉三杯女儿红下肚,那酒劲力甚大,老脸上已有些醺醺,他半生闯荡又识得几个字,倒于平常船家有些不同,一时里半文半武的说了一番话,自觉在张入云面前也有见些体统,正在得意,却见对面客人此时却举了杯,正在取眼观得湖上花船锦绣,侧耳聆听船中丝竹之音。见此老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老头我酒多说错话,公子您别上心,这湖上有的是标致姑娘,公子你要是有意,我这就将船靠过去!”

张入云只为眼前幽水平湖,惬静宁人,偏水面上又灯烛荧煌,花团锦簇,偶有女子娇笑,再探头时就见飘渺处丽人在望,宛如神仙人物。纵是少年人知晓明白内里污垢不堪,但只这表象却又实叫人有些心动,更不用说只是尘世中滚熬的荒唐少年了。张入云正在凝神,却听得老汉以为自己有心攀花附柳,心中思琢自己确有一丝意动,不由哈哈大笑,带愧与船家道:“老人家会错意了,我虽是孤身一人,倒对这勾当没有兴趣,不过湖面上这多画舫花灯,再又载了女子泛湖游荡却也是好看,不由出神,只可惜都是烟花苦命女子,倒叫人想着伤神,还是麻烦船家早些划过一边,免得看多了心叹!”

船老汉见张入云年少,倒行的方正,连忙起身摇橹,又见张入云在饮酒,不由打开话匣子道:“公子说的是,不过这勾兰院里的女子倒也难说,先时看着一个悲似一个,到后来熬的疲乏了,也就再不顾脸面淌眼泪了。这几年世道好,就是跑船卖苦力手里也有几个闲钱,公子要是上了岸求宿,凡是馆舍,或藏或露,都有这点子勾当。不是我老汉多口,您这一身穿的周正又是独个一人,等宿了馆,定有光棍相帮的来勾搭,等入了局可少不了金银上消磨,弄不好还不只这样呢!”

见他话多,张入云不由笑道:“多谢老人家提点,不过这等世俗事再所难免,好在我还能自醒,倒还能守得住­精­神!”说这话时,少年人自己倒先笑了,只为这后半句却是对自己说的。

那船家年纪虽见老,但长年湖上打熬,倒有一身的力气,只片刻便将小船摇至僻静处,正待取了酒杯舒舒服服享受,忽得一阵凉风吹渡,却将远处花船中的欢笑声夹带了过来。老人闻的耳后喧闹,皱了皱眉,又抽了抽鼻子,一副大不以为然,不想对面客官,却在此一刻脸上失了­色­,当即眉头深皱,似在苦苦思索。

船老汉心热,又兼多饮了几杯,见状倒开口道:“公子又怎么了?可是犯了什么心事!”

谁知张入云却是皱了眉答道:“没什么,只是刚才风中声音噪杂,但内里却有女子叹息声!”

船老大听罢,宽慰道:“公子您这也是年少多愁,这烟花地里姐儿们表面上风光,背底里每日抹泪的不知多少,只一两声叹息又算得了什么,您要是嫌听了刺耳,我再将船划远些就是了。”

张入云自然知道这道理,只是心头终为叹声人放不下,好一阵才得缓缓点了点头,船家见状,以为他也有此意,正在起身开船,未想又是夜风把船声吹送。此一时却换了张入云立时站起,眉头只笼作了一处。老人家不知究里,还在犹豫,却见少年已是箭行一步,手指在自己肩上一按,船家便不由自主歪下身子重落了坐。再听耳畔道:“多劳动老人家很不好意思,还是由在下自己动手的好!”

说完已立在了船尾,也不摇橹,只提了竹篙,如晃面条一般,就在湖面上一点,小船便似水上野马一般,箭蹿了出去。一时里直唬的老汉当真以为遇上了强上,脸上当即做了灰­色­,可临到此时还不忘他的酒菜,把伸手将酒坛菜碟把稳了,生怕小船落水时激荡洒了他的好酒,未知身后公子,只单身提竹篙再一点,便将船身巨力尽泄,再又拖篙于水中一抖,小船已调稳了船头,往前贴了水面飞驰而去。

要说张入云为什么会如此作­色­,只为方才湖风吹送的女子叹息声与当年自己酒泉县游街穿巷时,无意遇得隐娘的叹息声极为相近,他自是知道隐娘此刻长眠百花谷不得在人世,但终是心上烦恼,挥之不去。正在将心放下,却又听得湖上传来声响,想着这一湖的花舫里都是苦命女子,当时再也克制不住,一定要催舟前行将其人物看个明白,才肯罢休。

他神力惊人船速虽快,待近得湖上画舫中时,也依然分别不出声间是来自何方,无奈只得丢下船篙于湖上静立,双耳凝神,仔细探动,正在用心时分,便听得远处一条翠绿­色­花船船尾传来喝骂声,内里有女子轻声分辩,正是先时叹息人。张入云闻声便已将船点动了出去,他计算力道,知绝可驶得花船近前,为防自己提了篙行舟惹旁人惊异,便丢了篙重又返回舱内。至时见船老汉已是吓得脸­色­苍白,忙开口宽慰,又自囊中取出一根二两重的蒜条金递于老人道:“老人家不必惊谎,我非是歹人,只是刚才有听见相识的声音,一时无状惊动了你,这金子算是我的船资,若是老人家还有见异,过会儿等我上了画舫,只管将船开走就是!”

船老汉此时哪敢说个不字,闻言一个劲的点头,遂又觉得不对,忙又一个劲的摇头,如此倒让张入云很有些过意不去。他二人一船于湖面上飘飘荡荡缓缓驶进那花船近前,张入云云耳边越来越听得仔细。

就闻内里有­妇­人教训道:“素秋,你好大的胆子,竟将穿花龙凤碟打了,这碟子十二只一套,足花了老娘我十六两银子,少了一只凑不成龙凤成祥,我今天非揭了你的皮不可!”说话已然动手,但听得棍­棒­落­肉­的声音,却没闻受打的女子呼痛。

张入云正在惊恼,就闻湖水荡漾声中,有女子轻声缓缓答道:“这碟子不是我打的,还请柳妈妈明鉴!”

先时­妇­人见她竟敢顶嘴,重又棍­棒­轮起,再又喝道:“这船尾上除了你还能有别人,我也是瞎了眼,竟以为你这瞎子办事利索,将这套贵重瓷器由你打理,如今打了一只,还与我狡赖,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就听一声闷声,女子到底耐不住一声低呼,想是那­妇­人棍杖打在她身上着痛处,已然见了伤。

可如此少女仍静声在地上一阵摸索,似捡起一物与­妇­人分辩道:“素秋看护不周,是该受妈妈责打,只是今番是有人故意如此,如只有素秋受罚,日后妈妈碗碟只怕还要被人打翻的时候。您看这碟片上还有胭脂痕迹,素秋身上断没有的,这碟子又是才洗净没人碰过,若不是故意栽脏的又能是谁?”

那老鸨虽恨,但却更爱惜钱财,取了碟片细看,不由回首与身后一人顿足,其身后男子见状,忙辩白道:“妈妈怎又怀疑起我来,我可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先时也是小六说是这贱人了贵重东西,我正巧得空,所以过来看个热闹。”那男子语声娇柔,竟如女子一般,张入云还只年少不通,闻声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而一旁船老汉却是一阵皱眉,呸呸连叫恶心。

唤素秋的婢子见分辩,也开口道:“这胭脂是七巧斋的玫瑰红,船上姐姐们除了七官人都不曾用的这个,要是妈妈还有怀疑,我先时曾在厨下帮忙,身上沾了一点辣椒粉,正巧打翻碟子的人和我先时擦身而过,若是七官人所为,身上定有沾染,妈妈一闻便知。”

那婆子心粗,果然上前近了一步,如此倒唬的少年男子往后一跃,不想还是被老鸨扫着一点,因心痛自己物器,当时发作道:“范七!你和这小贱人作对也犯不着与我的东西为难,我知道你想要她,只管拿一千两的身价来,日后这小贱人尽由你处置。如今你却为和她作对打毁我的东西,这龙凤碟可是潘王府里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若是放在市上,少说也值八十两,今日被你损了,正好,这两月的分例你也别想再要了!”那范七见老鸨手狠,竟一句话要将自己两个月来帮闲打混,勾当买卖的盈利一笔勾销,立时不能答应,便与老鸨争执起来。

两人一个是吃皮剥骨的女鸨,一个是无骨忘德的男娼,两厢喝骂起来,真粗俗不堪之极点。张入云于船中坐等不耐,便打手势招呼船家,替自己与娼鸨喊话,欲登船。

那船老汉见张入云果然要上船,不由轻叹一声,可还是张了嗓子与老鸨报客。果然老鸨爱财,见有买卖上门,忙先命素秋与范七于船尾中避了,即打点­精­神上前迎客。再见张入云人物清俊,一身锦绣,又得腰囊沉重,知是身有重金,忙高声唤船上王八乌龟放船板迎客人。不想小舟上少年却是不待招呼已是一跃上了大船,见来人生的俊却是个武家,倒把老鸨子唬了一跳,再见来人人物挺拔,面­色­却生相,知还是个雏,砌的似粉墙般的白面越发笑的欢了。

待相迎客人,却见对方已是开口道:“我夜游造次,想图个清静,麻烦柳妈妈给预备个清静地。”说完也不多做脸­色­,已趁势将一蒜条金塞入老­妇­手中。

那老鸨见他不会在风月声里打当,出手生涩,心中本还有些看不起,可一待觉着手里多的却是黄澄澄的金子,立时眼儿只弯做了一条细月。到底娼鸨们最爱这类不通世务,出手宽绰,好勾搭引诱的富家子弟,一时里虽觉张入云面­色­有些生冷,可老婆子反误认为是大家子弟,趁夜游兴,今日若伺候的少年开兴,再有廊下帮闲打混的勾搭,不怕他异日不来。为此忙唤了龟奴带路,偏置一净舱。随后又结灯整治的湖上自家花船,欲多多的唤来娼妓好将张入云迷在这胭脂井里。

可还未等人物整齐,就见龟奴已是急冲冲跑进身前,言道客人只要素秋作陪,却不要别的女子,而且出手甚是大方,只传唤一声便给了他五两纹银。那老鸨闻言却惊,反疑张入云来历不明,一摇三晃颤微微的行近少年席前笑着陪话道:“不瞒公子,素秋是我这花船上粗使的丫环,寻常只能做些粗笨活,从未接过客人,且实不敢道公子,她双眼已瞎,又是满面的麻皮,平日里都不能当人眼,哪能近席陪公子您开心,我这一湖翠舫十三条船,每船都有貌似天仙可意的姑娘,任哪一个也比那丫头强上万倍,公子还请稍候,我这就为你召来!”说完正要倒身离去,却闻眼前少年冷声道:“且慢!”那老鸨平日也是见得阵仗无数,可今日不知怎地,听得少年人冷言,腿肚不由一阵打抖,硬是如转筋也似的止了身形。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玖)

待老鸨将身转过,却见少年公子脸上正挂着笑,这才心里一松,就闻对面人道:“不劳柳妈妈张罗了,我只一时兴起登船想找人聊聊天,方才听得宝舫上素秋姑娘说话倒也伶俐,所以有心上船来瞧瞧。当然虽只说说话,那胭脂花粉钱也是少不了的!”

老鸨听得张入云单要素秋陪话,心里惊恐,虽说此是杭洲南地,与京城相隔千里,但到底朝庭禁娼,素秋更是来历不同,万一张入云是个公人,追究起来可也不是玩的。正在犹豫间,又闻少年问道:“怎么还不快去?”话音不觉又转了寒­色­,将个老女人惊了一跳,她一介凡俗那能禁张入云这般逼迫,为其音所惑,再不敢作想,忙不迭的告罪倒退了出去。

过了良久,才闻的舱外有人声,待老鸨子进来时,却接连几位美丽女子穿花绕蝶一般进来,均手持琵琶、洞箫等乐器,而最后一个才是闭了双目,面­色­腊黄的一年青女子。张入云见此,知老鸨是想以美­色­遮掩,不令自己与素秋多说话。他等了半天已是不耐,见老婆子这多张智,也不待她开口,已然先说道:“不劳柳妈妈与众位姐姐费心,我自幼只喜一人独奏,今夜饮了酒,又怕人多喧闹,还请众位先回房休息好了!”说完又取了金银发付给老鸨,面­色­登时变冷,舱中气氛尴尬,老鸨至此时已很有些怕他,倒没再纠缠,陆继退了出去。

到这时张入云才得空将素秋仔细打量,就见她身量中等,却有些佝偻着身子,一张腊黄面孔生满了又黑又红的斑点,确是不能容人多看,但面孔却也方正,尤其下巴尖尖,比寻常女子更添些妩媚,双手已为终日劳作变的粗糙不堪,但张入云目光锐利,当眼已察觉她手腕上的肌肤倒白,一时已知道些究里,便开口唤她坐下。

那素秋因是眼盲,倒是摸索了一会儿方才坐下,张入云看在眼里,又笑又叹,当时举手只与她倒了一杯香茶,问道:“在下张入云,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素秋闻对方言语周道,不由一惊,她方才自入得舱内后便是沉默不作一言,只如恍了神一般,此刻张入云见闻,亦是闭着双目,好似出神的模样。张入云也曾经眼盲过一年,见其行止,已知她是在做些什么,却又笑着问了一遍。

这一回才换了对方回答:“贱妾素秋,只是翠舫上一粗使丫动,不敢劳动张公子这般客气!”

张入云摇着道:“我是问你真实姓名,并不是这船上老鸨替你取的花名。”

女子一愣,沉吟半晌方道:“忘了!”说完起身道:“贱婢手不能弹口不能唱,又生相丑陋还是个瞎子,生怕惹恼了公子,不敢相陪先请告退,还请公子成全!”

张入云见自己无心将对方惹恼,忙陪话道:“倒真不好意思,是我言语无状问了不该问的,冒犯了姑娘。姑娘请坐,我还有话讲!”

如此素秋才重又落座,张入云至此时也不愿再弄甚玄虚,便直言道:“我先时听得姑娘与这船上老鸨对答,已知你并不是寻常女子,有心想将姑娘带离这里安置,不知姑娘你可愿意?或是姑娘还有家人亲友可以投奔,也可着落在下身上。”

素秋闻言不语,只侧了耳凝神半日,许久才道:“多谢先生成全,只是我是个无用之人去了哪里也只能是个累赘,先生虽然是好人,却不怕我拖累了你吗?”

张入云不愿再与她作哑迷,直声道:“姑娘不用再听我心声了,我这般也是随兴而为,算不得什么义举,不然这湖上这多花船我也不独来造访姑娘这一艘了!”

素秋闻张入云竟知晓自己耳力可听得旁人心跳,到此刻脸上才露出一丝惊容,即时循礼道:“原来先生不只侠义,竟还是一位高人!”

张入云哈哈一笑:“什么高人?我不过也曾双目失明过,知道用心聚神的一点的小伎俩而已。何况这点本事便为高人的话,姑娘你不也是高人吗?”一番话说的让素秋有些脸红,只是她肤­色­深黄叫人查觉不出。倒是张入云自觉一时里因饮了酒颠狂,反有些不好意思,再又道:“我确是没有什么歹意,也不是什么高人,充其量只是个尘世中的行者,今日遇姑娘也算有缘,我知你遭遇不幸,虽有心救护,也只是看不过幽兰在这污秽坑中浸润。因身有要务,空闲时间不多,去留随意,谨请姑娘自行分辨!”说完已是立起了身,张入云修道人家终不耐这花船上的胭脂气,坐久了再也忍受不住,只等对面女子一言。

那唤素秋的女子本是饱读诗书,天­性­聪颖的官宦人家小姐,只是天生下来便是失了明,为一生恨事。至后家中江南失败,才得卖于人做奴仆,不料却被老鸨看中她生的奇秀,琴棋书画样样均拿的起来,以至卖通了官家,暗中劫至花船上为娼,本指望靠她作摇钱书,未想到素秋聪颖,事先察觉,已寻法毁了自己容貌,如此一来又瞎又丑,老鸨自是再指望不着于她身上生金。

老鸨因在她身上花了极大的本钱,见其容貌已毁,恨的牙根作痒,却也无济于事,每日只用她做些贱役,以泄心愤。谁想到素秋聪明绝顶,在家中从不入厨房,也不懂膳食,可只在厨房中一月便学的一手好菜。客人吃的满意,日后倒离不了她,何况她本有一手好针线,随意粗就也是市上挑不出的好活计。老鸨先忧后喜,先还有些趁意,可无如她­性­情冷淡,天生的傲骨,时时冲撞,反制的柳妈妈又气又恨。素秋就如此在这花船上苟且偷生,日子长了,众人里独经常作手帮闲的范七有些小聪明,看出她聪明机智,便是容貌也多半是自己遮掩过的,有心想掠回家趁意,可老鸨又怎舍得,如此二人时常斗智,但每一次却都以素秋告胜。

素秋顾虑多时,见张入云此刻起了身,似有不耐之意,久日里点波不起的静心,竟乱做一团。还未待查觉,已是不由自主道:“多谢先生厚意,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再活下去?纵是先生救了我,日后我也没有生存的勇气!”

张入云抑首轻笑道:“这话说的可笑,如今你在这毒潭里挣扎这许久,还能得处子之身,那这多日子以来活下来的勇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素秋摇首道:“那只是我不敢去死而已,论理我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了,可每次将死,都缺了份勇气,我和这船上的人一样,都只是在这世间挣扎而已,同样丑陋不堪,一身污臭!”

张入云闻言皱了皱眉,知素秋久经苦难,已将自己看的轻如草芥,尽是消极离世的念头。有心想说些宽慰导人的话,又因对方聪辩不知从何说起,且心念间又怕为自己惹上麻烦,一时意想不出些话来对答。转念又一想,事事难料,自己又不是菩萨,能到如此也尽了心力,且他生­性­不乐自甘堕落的人物,想至此却起了作­性­,又道:“即如此,那在下就不勉强姑娘了,到底如此一念也是姑娘的心志,今夜天­色­不早,在下也该离去了。”说完又在几上留了一金,勉她待会儿被老鸨责罚。

可才刚抬脚,张入云回望素秋一身玲珑,论资质还在百花谷群芳之上,如此舍弃让她在这娼窑里受尽作贱,心里又有一阵犹豫,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太过分执着,也许强行将其人带走,日后善加开导许是做的更加对些。

好在张入云人还未门口,却又听素秋于身后小声急呼道:“先生且慢!”见她首次动容,张入云倒是意出望外,不由止步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素秋答道:“小女子冒昧,因听得先生脚步气息均与众不同,敢问先生一句,您可是世间传问的剑客侠士一流人物?”

张入云听她一个没有一些功底,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竟能听出自己气理不同,心中震惊非同小可,只面上仍照直说道:“姑娘这么说倒是夸奖我了,我虽习了些养气的功夫,但一身功劲还浅,倒是姑娘你资质不俗,我也本有意将姑娘引荐在相识的女高人门下,如是姑娘也有这层意思,便由在下预置如何?”

张入云本以为素秋还会有些犹豫,不料对方闻言便即跪下,拜道:“如此难女全仗仙长救助,只恳请仙长施恩!”

见她变化如此之大,张入云不免有些疑惑,再看见对方脸上变幻,面­色­坚决,心中已自有些领悟,不禁自言自语道:“难不成也是明白无力不能立世的道理了吗?”说话间少年人才察觉对方已在地上跪倒,因是女子不便亲近,忙隔空拂袖,但见春风吹送,素秋女只觉得周身一阵温暖,不觉间已是将身立起,至此刻才明白张入云果是仙侠一类的人物,心中惊喜,纵是平日里喜怒均不见颜­色­的她,此时也是止不住的脸上显出些兴奋。

张入云见对方首肯,因已在这花船上耽搁甚久,一心早早上路,又见船外湖上船老汉果然未去,便上前将手臂一缩笼了手隔了衣袖将素秋一臂牵带。那女子果然­精­灵,见状知张入云要带了自己离去,正待对方起身时,却又皱眉央告道:“仙长即带了难女去,不如也趁势也将这一船姐妹也放走了吧!”

张入云见她说这样的话,虽欣慰其心仁,但仍照直道:“你是明白人,我与你有缘,今日于湖上偶闻你叹息声才得追索而至。这一船上女子能不能救,会不会得自救,内中事怕是艰难。况且即生善心,那这一湖上的花船,普天下的苦难也都尽该有着落,可无奈世间事本就是这样,但能自扫清心已是非凡,至于再救渡他人则还是要量力而行!”

素秋闻言,只稍一沉吟便道:“但仙长不是已有意救下难女吗?”说完便不再言。

张入云见她意思点到,不由叹气笑道:“被你如此一说,我倒不好再做懒了!但这老鸨与这船上龟奴相公,以我气­性­全部都是要取了­性­命的,就不知道你能不能狠下这个心肠?”

素秋又道:“这老鸨与其恶党虽然尽皆可恨,但杀了他们也嫌脏了仙长的手,何况但留一线,说不定日后其人能改恶从善呢!即便不为善,就再不为恶,也该可让他等一命!”

听得这话,张入云笑道:“我如此也是想为自己省麻烦,即然你有此言,我只好费一番大功夫,你且去将这一船人放话骗过来,我自有处置!”

素秋得张入云这句话,忙垂首作福道:“都是难女多事,一再让仙长费心了!”

张入云轻笑道:“你救人­性­命,解人脱难,怎叫多事?只是我可不是什么仙长,你如此称呼,我可实在当不起!”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拾)

素秋闻言轻笑,好似深知张入云心意,也不待作答,只一恭身便移动莲步出了舱。

张入云见她出入随意,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并不显一些盲人的小心翼翼,仿佛自有一套遁迹辨位的本领,不知觉间已将­唇­反咬,暗叹这女子资质悟­性­无一不佳,可惜直到今日才得遇见自己,不然也不由受得这多苦。但转念一想又是一笑带过,到底素秋未失纯­阴­已是万幸,惹连一些小小的折磨都不经历,日后也难修正果。

就在张入云作想的功夫,素秋已是领了柳鸨子与众位姑娘进了舱,张入云见来的尽是些女子,船上男丁也未见一个,正在犹豫,就听素秋已朝自己恭身道:“还请公子费心将柳妈妈留下,素秋一次请不得那多人,也怕被人撞破,如将妈妈留下,我就好再去请别人来了!”

张入云眉头皱动,略微寻思便已知其意,心中有些好笑,可不好如此,以素秋一人一张口却难以请动的满船人来,想到有趣处反乐道:“那就劳动你多跑两趟!”说话间,又请各位姑娘入席,顺便又张手唤老鸨近身。

那柳鸨本是被素秋施巧言哄骗了来,只以为夜来这位公子当晚要大发布施,财迷心窍,自不怀疑别的,此刻听得张入云与素秋一番对答,到底她作恶多端,向擅度人心理,见今夜少年仔诸般有异,心中一个哆嗦打了个冷战,不理对方招呼,夺步便往舱外逃去。张入云见她竟然知机,笑骂道:“你这老鸨倒­精­鬼,竟看出我存了歹意,我本想给你个凳子坐,免得脏了这地,既然你愿意躺在地上,那我也只得成全你!”说话间,便是一指点出,指风激荡已撞在其腋下,柳妈妈身子一瘫,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张入云不愿她堵在门口挡人去路,凌虚探抓,已将其隔空收笼在舱中一角,当下只一双眼睛上下翻动,但为张入云禁制吐不出声间,苦不能呼喊救命,怕到深处,豆大的汗珠累满了颜面,一双满是脂粉的老脸,已是成了果酱铺,难看之极。到这时众娼妓才发觉情形不对,有胆小的,已吓的张口欲呼救命,可不想还没等出声,张入云瞬间手起掌落,就听啪的一声,身前坚硬异常的枣木桌子一角已被其起一掌拍了下来,其声好似人骨折断一般,群妓见此已被吓的魂不附体,忙都止了声息,大气不喘,只望着眼前凶煞。

但闻张入云笑道:“众位姑娘不比这老鸨儿,望几位还是暂不要出声的好,还请放心,今日事倒是与各位多少有些好处,而在下则绝不会伤害诸位的!”说话功夫,素秋已是又将一班男子带到,如此又连跑了两回上,才将人集齐,因这花船甚大,一船人竟有二十余人,待张入云将众人点倒,室中桌椅早已不够,只得安排众人躺在地上。

张入云见人物如此众多,已是多有不耐,当下放言问众女中还有愿意跟随自己逃走,果然不出所料,群女之中只有两人为柳鸨涂毒甚深,一意想走,其余人等,竟都不敢附合。素秋虽也有预料,却不料日受老鸨逼害的女人里只有两人愿走,有心再与人劝解,却又一时说不出个究竟,张入云见状摇首叹道:“你也算是尽了人事,要知世上人自堕,贪恨嗔痴,哪能这么容易解救,我等又不是圣贤,还是能完一人是一人吧!”

闻此话,素秋也没了言语,张入云又命站在一旁的二女收拾自家行礼,再问了素秋其船上众人过恶,但凡害人行恶深者均被他割耳剜鼻,以儆效尤。轻者割去一耳,因其中还有年轻女子助纣为恶,倒让张入云有些作难,略一作想,便在对方背上责了一指,如此一来,那女子要弯腰陀背一年后,方能慢慢行气血调整化去自己一指劲力,也算是作了惩罚。至于割下来的耳鼻通通被张入云顺手扔在了窗外西湖里喂鱼,被罚者见自己残肢被张入云这般作贱,再忍不住,阵阵嚎哭,却不想将张入云惹得恼了厉声道:“尔等当日残害他人时便该知有这样的报因!当日里怎不见怜那些苦命女子,却如虎狼一般的心肠一味下得毒心狠手,今日又来作这等丑态,再惹得我恼了,便打断四肢一样扔到这湖里去!”

众人见他发怒,连忙止了声音,素秋此刻立于张入云身旁,也未想到他手底会如此残忍,一时脸上惊恐倒说不出话来。张入云见状,本不想言语,但想着日后她或真会拜在高人门下修道进益,只得分辩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了?”

女子答道:“难女倒没这样想,只是此刻这里血腥气太重,让我有些害怕,这些人我并不同情,但不知怎地,听了这些哀叫贱妾又有些心软了!”

张入云摇首叹道:“你从未杀过人自然是这样,毕竟想的与做的终究是两回事,所谓救人绝不是桩容易事,算来我今日也是首次独力救助他人,往日里也是如你一般狠不下个心肠。”素秋见张入云忽然话风转了温和,不知张入云是回忆起当日隐娘为自己逼迫救了百花谷众女,今日自己亲历亲为,独挡一面,才知其中定夺筹算的辛苦。

稍待,先前去的二女已收拾的行李归来,见好些人已作了残废正在惊讶,张入云却已起了身,领三女出了门首。见船老汉竟还在外等候,少年人倒是会心一笑,不想这老人倒也是个有担当的。遂隔袖擎了三女飞渡上船,随之又一拳击出将花船船舵击碎,才命老人开船。

船老汉在外不辞辛苦,苦守张入云多时,一是自己喜事,二是为了亲眼经历些世间异人的手段。此刻见张入云一人上船,返来时却多了三位女子,不由笑道:“公子真是大手笔,去的一会功夫,便携了三位美人回来,也不知那柳老鸨是怎么舍得的!可惜我这船太小,众位大姐可坐稳着点儿!”

张入云见他滑稽,一笑作罢,忙命他速速靠岸停船,又口中问他夜来何处能雇得马车。老汉倒是热心,因是地头滑熟,正有酒友作这行买卖,虽夜深了自己却能请得到,是以一力担保,反省了张入云不少心力。待老人上岸找友人雇来了车,张入云却取出金条将马车买了下来。

那船老汉虽老,却有些风骨,与张入云作别,临行时,倒是有些舍不得,少年人见此一笑,又问他可有家室,得知老汉空身一个,便背人将自己身上蒜条金尽取,只留下三根作盘缠,剩余的四十多两尽数赠了老汉。不想老人家倒不爱财,一味推辞,张入云反告道:“不瞒老人家,我这一次在这湖上做了些手脚,你在船外候我多时,为此反被我边累,即是老丈您在此地无有牵挂,这点财物正好打点上路,换一处营生,也好避祸。今日有你我有缘一聚若不留姓命,未免太显在下狂傲。我姓张名入云,是峨嵋门下后进,望老人家万不要在人前提点,小子在外树敌甚多,倘被不良人听见,老人家恐有杀身之祸,切记!切记!日后有缘,但与长者再谋一醉。”说完一揖到地,也不再回顾,跳上了马车遂驰鞭而去。

船老汉不想风尘中的侠客竟能与自己相交,一时眼怔怔望着张入云离去,心中却是起伏不定,激动不已。

再说张入云赶了车不拣方向只一味前行,直到了无人迹处,才揭了车帘探问另外两位女子去处,不想其中叫杏秀的,早已没了亲人,也没个去处,而另一位年纪小些名唤香萝的,却是被人拐卖来的,家中倒殷实,父兄都在,可就是离此地甚远,远在千里外的山东。她二人平日患难交好,同时脱难,香萝倒愿带了杏秀一同回返故里。

可张入云为二位民女却又是一番作难,素秋聪颖,记得张入云先时说过自己有要事要办,便背二人与其商量道:“若是恩人为解救我三人为难,不如先寻一处安身,待恩人办完事,再回来提携难女就是了!”

张入云想着此一去要与乾坤教下交手,自己虽然功行大造,但这魔教可是隐娘的出身来历,其厉害诡异可见一斑,此一去并无十分的把握,若是自己身死或是受了重伤,倒耽误了三女,思忖了半日,虽有些行险,到底还是打定了主意,只与素秋道:“若只你一人倒还无妨,你天生骨轻,我已练就飞腾法术,只擎带了你,一日间便是数千里也得往返一遭,可杏秀二人却很有些难办,所谓渡凡人难逾青天,也正是由此。可若将你三人安置一地,我又有些不大放心,怕你等弱质无论是于山野或是尘世间都无力自保。好在我先时已许愿带你投入高人门下,我这里有一套天下正经剑客修行的总罡,早些传了你也好为你打个根基,谅你异日师傅也不会见怪。可是还有一事有些麻烦,事先倒要和你说个清楚!”

素秋闻张入云竟真的要授自己仙术,正在惊奇,又见对方语声透着些尴尬,她机智绝伦已猜到和自己女儿身有些相关。因这一年来几经苦难,多悟人间生死,当下想也不想道:“若是恩人为我是女儿身教习不便,还请不要在此等小事上守拙,难女久在娼门下,实无一些颜面再守些什么持重了!”

张入云见她言出果断,笑道:“你莫会错了意,我即授你白阳图解,自然要将人体诸­茓­一一指点,虽说你我男女有别,但为教习授益,倒还不止于为此尴尬。我指的是你这双脚,想来你该是大家出身,这双足却是被先人早早涂毒了。虽说若为得剑术,只取内门功夫亦可造就,但外门一流也不该就此歇下,不然等时间长了,到时等内外不能调和,难以­精­进时,再后悔也早迟了。我也算习得一些小术,好在你年纪还轻,若为你开刀取正,该还能来的及。但如此多少有些不便,所以还是该当与你说个明白才好!”

果然素秋闻言大感尴尬,到底其时男女最重如此,待佳人晕红了半日,方理直声气,缓缓点了点头。张入云也算是多经风­色­,见长日里派自然的素秋到此时也是露了儿女态,不由笑着说些话来与其分忧,边又将刀釜伤药预备好。他自经乐长老人指点,虽为天资所限不能得正经医道,但这点­茓­术与针刀一类的治疗外伤的本领却已是人间罕见的医道高手,一时间用尽心力,内外皆俱,才将素秋挤做一团,分作两截的脚骨重又拼凑完整,其时更一直用自己内力加护,早早将其脉落激活,最后还取万年断续一点药皮,为其伤口处涂摸了,如此不过片刻功夫,素秋一双脚掌便已完好如初,竟连一线痕迹也不曾留下。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拾壹)

张入云先时也是有些托大,只为素秋眼盲行动不便,所以才大了胆子为其在荒野外施术,未想她天生骨格灵秀,又皆那万年断续实是旁门中罕有的至宝奇药,少年人得来容易,随便施救他人,全不晓的这药来历。

再说素秋自经张入云施救,一双玉足片刻间尽得恢复,待下了地,再不复往日脚下虚浮,行动也再不似杨柳一般的摇晃,长年辛苦为人,到今日方才落地生根,步动有力。她虽持重,但也不禁喜不自胜,一时脚下多用了些力,忽觉小腿肚上一阵抽搐,顿时如踩了绵花一般,身子已歪了下去。

张入云在一旁见了,连忙将其扶起道:“我知道你多年紧束,今日一得伸展必然欢喜的厉害,可是我方才只将你脚下脉络调活,而你初愈这下双腿上肌健筋­肉­还不够强而有力,所以如此,且再忍耐些时候,这几日里先将白阳图解前六式练熟,到夜里自己练习打理,我看你资质绝好,又生的聪疑,一月内该能授得前二十七解,到时这脚下的筋­肉­也早该复元了!”

说完,便启齿将白阳图解起首第一式,慢慢教习给了素秋,因是对方从未接触过武艺,张入云便依了当日授教瑛姑一般的法门,循循善诱,先将人体经络略加指点,再慢慢授其图解­精­要。当日瑛姑半日内便习得三式,张入云为素秋骨格还在其上,想来半日内传授三式该无问题。可万没想到素秋资质天份远在瑛姑之上,聪明悟­性­更是胜过瑛姑十倍,张入云几乎只是口述了一遍,素秋便得照做的分毫不差。纵是白阳图解起始的六式艰难反复,素秋也不过在一个时辰内便将前三式习会,且一旦会的三式,她更是可举一反三,驾轻就熟的将后三式与半个时辰内习全。

一时里只将张入云惊的目瞪口呆,心跳不已,为此反惹得素秋生怕自己过于激进,听出少年人心跳,起了些惊惧,连忙开口询问自己可有疏漏处。张入云也正作此想,当下取手探在其手腕上探动,就觉眼前女子体内只在半日内,已得了些许内力,虽还嫌轻浮,但已泊泊然涓涓不息于其体内流淌,哪里有一些错漏不方便的地方。

张入云极少真心夸奖他人,但此时也由得惊声道:“论筋骨你不在我平日所见任何人之下,可到底欠了视觉,有些遗憾,但就只悟­性­,你却是我平生所见第一人。嗯!如此说来,日后我一定将你引荐至武当秦前辈门下,虽说青莲资质也是绝高,算来还是有些不如你,日后你好自修行,怕连秦前辈的衣钵受了也不一定!”

素秋本还以为自己行功有疏漏担心,见张入云这般说法,当时解了疑惑,可转念间却又礼拜道:“难女只想习艺防身,就依恩人一点传授也就已足够,哪还敢再求上高攀,至于传承秦仙人的衣钵更是想都不曾想的事,还是请恩人不要再为难女多费心劳了!”

张入云笑道:“你也不用这样说,我知道你心志高法,这些话怕还有些口不由心,你也不要小看了秦红雪前辈,她是我这几年内见得第一正经道家门下,一身道行已可登天仙位业,至今日未有飞升想来也是被叮当二姐妹拖累的缘故。你能入其门下,日后金仙可证,我虽还认得别位功法高强的仙子,但她到底是旁门人物,伏魔法力或是无与伦比,若论道力却比秦前辈差得不只一点了!”说着又笑道:“来!趁在午时前还有些晨光,我且再教你几式,呵呵,我生­性­懒惰,最怕教人功夫,今日有你这样天资超然的授艺对象,当真省事痛快!”

且说张入云一时教的兴起,心上喜悦,但没留意得素秋变化,女子闻他又要教习,自然用心习练,如此午时未至,素秋便于半日内将九式白阳图解尽行习会。见天­色­不早,张入云连忙领了她,向不远处停在一旁马车行去。待二人行近车前,张入云忽想起一事,虽料得不差,但到底还是开口与素秋道:“我方才教你的这些运气吐纳功夫,稍时你与二女见面时却不要有些透露,白阳图解不是轻易可得,她二人又无你这等天资,你若为同船共难之谊不慎教习了一些,反对她二人日后清静的尘世生活有妨碍!”素秋聪慧,闻言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随之点首。

张入云知道自己这般也有些多虑,但为慎重计不得不如此,当下扶其上了马车,持鞭上路。至于车中香萝二女见去时素秋还是弱不禁风的举止,回来却换了一副生机勃勃,再见其足下包裹,平日里的绣鞋早不知踪影,三寸金莲已是化了天足,一番惊呼,连忙追问其根由,少不得一番吵闹。如此喧哗,倒惹得张入云有些尴尬。

因想着自己一路上携了三女不便当,张入云并未寻的饭庄客店歇息,只路上买了些食物送于三女在车中食用,又为前番隐娘寻道观歇息避人甚为妥当,张入云也是于四野荒僻之地寻找庙庵歇脚,好在江南一带水土丰美,人烟稠密,一路上行走,路两旁虽静,但总时有人家,四人一车摇摇晃晃行出六七十里,终是找到一处尼姑庵。一般的也是金银打发,寻了偏房住下,那庵中姑子为贪财倒不避人,见了张入云一少年男子携了三名年青女子落宿亦不计较,只一味的管取香火钱,其余尽皆不问,如此反倒引得张入云这住宿的有些惊讶。

再说等三女下得马车,张入云见一路上不过两个时辰,素秋便已换了一副新鞋下地,想着到底是女儿家心灵手巧,不由会心一笑。谁知素秋擅观人气­性­,闻声便知张入云是在取笑自己,一时脸上倒有些见红。看在眼里张入云知眼前这女孩子不比往日所见,可查人心意,连忙收了笑声,先将三女安顿。

待素秋三女安排妥当,张入云才敲门入室,与香萝、杏秀交待自己要在此地有些耽搁,半月后才能护送二人上路。香萝二女虽有些惊讶,但自己即已跟了张入云下船,自然不敢违逆,只是人心到底多疑,从此后与张入云对答更加了小心,少年人知二女怕自己才脱狼窝又入虎­茓­所以谨慎,这是人间常理,倒不能怪二人,想至此一笑作罢,遂又唤素秋出房,于自己房中相谈。

待二人坐定,张入云开口考问素秋功夫,果然女子不但未有一些忘却,于这路上一番劳顿后,还又得好些进益。张入云已习惯她进境神速,当下也不顾感慨,开口道:“我时间几日内就要上路,万一我有个错漏日后不得前来,倒望姑娘你于这几日内多得些进益,也好日后自保。素秋你即习了二十七式白阳图解,以你资质面论半年后即可小成,到时护送香萝二人北上,你又多智玲珑,已绝可无事。既然现在时间不多,我便在这几日里再传你一些防身小术,武当派武艺我并不从多见,怕日后防碍,我只教你一些最基本的招式,手法,并不涉及拳义­精­理。”话话间,便手口并用,于素秋面前比划了几式。

张入云一身拳脚功夫,以峨嵋掌法为基础,辅以崆峒之­精­微,隐娘之奇诡,及张入云坚心韧­性­,虽他此刻还未成大匠,胸中所学未能熔为一炉,但仅以技击一流而论,已不让天下英雄,此时传授素秋纵然只是三招两式,却极尽他平生所学之上乘,且少年人生­性­不拘一格,随想随授,因人施教。当下略授得素秋几式,便察觉她一双玉掌特别,十指纤纤,极尽灵活纤细,不由将梨花指法略授了一些。

果然素秋天资卓越,只几式下来,竟能尽得其中窍要,观度之下,若张入云仔细教习,几年功夫里,仅这一路指法,素秋便能在自己之上。张入云是个天生不吝惜藏珍,如此反越加用心教授,待得日暮西垂,惹二人只纯以十指灵动对练,素秋竟能接下自己五六指,进境这般神速,反愈教张入云兴奋,惹不是佳人到最后­精­神气力终于不支,少年人几乎要倾囊相授。见半日打熬下来素秋脸­色­已是累的苍白,张入云方道:“今日真难为你了,为我一时心喜,却传了你这多技艺,到晚间你也不用上床休息,只照我授你的白阳图解前九式坐练恢复­精­神。等明日卯时初刻我自会来唤你。”

素秋纵是天纵奇才也终是一凡间女子,先时打点­精­神晓艺,只为深知张入云确是尽心竟力传授自己真实本领,她不比张入云此刻几有半仙之体,一日­精­神体力劳顿,困乏的转眼便要昏睡过去,闻言连话都无力说,只面向张入云行了一礼,便倒身回自己房中歇息去了。

张入云见对方步履蹒跚出了屋,这才警觉自己对女子太过苛刻­精­益求­精­了,欲待明日不再传授为难对方,可自己已将指教到一半,好些义理已然传授,不好半途而废反误了素秋。思得良久,到底决意多尽人力,括苍山一行还有六七日,自己趁这几日内打点­精­神,到底要将素秋武功底子打的坚实了,才能收手。

到了第二日晨起,张入云来寻素秋,果然一夜调理,佳人已是­精­神尽复,不仅如此因得了真传,其气力­精­神更比平日来的旺盛,气息稍嫌浮燥,显是为自己一夜功进兴奋,急欲再自张入云处晓习­精­义。不想这一回,反换了做师傅的静下心神,开口笑道:“我昨日一时心喜,过于激进了一些,好在你天资深厚尽可收录,不过今日里倒换了你有些心急,此是修道人大忌,只怕不比昨日来的容易些,所以且不忙传授,你倒尽说些自己心得来?”

素秋见被对方猜破心意,不由脸上一红,忙施礼做答道:“难女自昨夜一番炼座,先还不得沉稳,但至后半夜终是心明见­性­,好像有些神有身外的感觉,除双目不得醒觉,其余四感俱得增了百倍一般的灵敏,才一睁眼,便是恩人在门外相候。自觉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不想已是到了天明,正感神奇呢!”

张入云点首道:“我料你这一夜里必大有收获,不料你竟能得如此进益,一身气息已可感与天地相融,真是奇材,要知我当年可是练了三年才到这等境地。呵呵,说来当真有些惭愧呢!”

未想素秋闻言,却是深深施了一礼,与之恭声道:“难女这点不能称微末的伎俩怎能与恩人相提并论,恩公所言太重了,好叫难女不甚惶恐!”

张入云笑道:“我可没说谎啊!你这样的天资惹为世上修道人家见了,必欲抢着收你做个佳弟子,要知良师不可得,好资质的弟子也是天下罕有的。”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拾贰)

这番话触了素秋隐痛,闻言秀眉一垂,纵是脸上红黄斑点密生,也尽显了哀­色­,憾声道:“可是难女到底自幼双目失明,从未见过这世上的一寸阳光,就怕练得再­精­深些也是没什么用处!”

张入云摇首道:“你也不用害怕,要知你少了视觉,反助你少了好些烦恼,五­色­令人盲,你胸中无有一物,更能得求上进,杂念不生。何况只要你在功力再­精­深些,真气盈满顺天承地,纵不能复明,也可与常人一般查知周围一动一静,我当年也曾双目失明过,后来寻了善法,倒并未因目不能视而见困窘。”说到此处时,张入云见素秋脸­色­有异,知对方一定有心求救,想至此,不由皱起了眉头,只为他此般异术,是以自隐娘处得来的以肌理呼吸的奇异法门为基础,算来已有一半入了邪道,自己有异将素秋引至武当秦红雪门下,习得这般异术的话,反为她异日内功根基不美。

如此只得换言道:“只是我这法子不适合教习姑娘你,但你也不用心急,秦前辈为武当、昆仑两门长老,道法高绝,定有别的奇术相传,以代姑娘耳目。”果然素秋听罢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张入云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叹。

当日张入云再悉心授教女子白阳图解,张入云本意只想再传她十式左右,以求稳固根基,不想素秋聪明绝顶,又经了昨夜一番坐悟,竟轻轻巧巧的将后余十八式学了个­干­净。要知白阳图解前二十七式为修练者最博大­精­深的基础,内中搬运气血,调弄真气的法门更是复杂无比,光只将内里行动运气的诸多手法记得便非常人所能办到,张入云资质也不算恶,当年也足费了一个多月才将十二式图解记会背熟。可眼前如素秋这般,不但一教就会,且还­操­弄熟练,少年从未想过天下竟有这等奇才。事后再问,果然素秋自幼于家中便饱读经书,更有过耳不忘之能,如今得张入云言传口授,悉心指教,自然更不在话下。可到底因未能得张入云代眼的奇术,有些遗憾,待黄昏时分,张入云已将余下的十八解传授完满,虽天­色­还早,也还是早早打发她回房中自行领悟,如有疑问再来问自己。

到了晚间各人回房中安寝,夜来,上半夜寂静无声,可到了下半夜却忽地刮了北风,张入云坐卧房中听得隔壁门首轻摇,知有人出了屋外,听脚步正是素秋,因屋外风大,少年人少不得起了身,挑破一点窗纸,取眼向外张望。

就见黑暗中素秋背景婀娜,一步步行至院前大树下,取手抚着树­干­似在回想心事。张入云见她半日不得异样,知她出得门外只为散心,正待回身,却见一阵狂风刮过,将个一地树绿叶扫落了好些,黑暗中飘落了好些于素秋身旁,谁想女子正满怀心事,心中郁郁见落叶缠身,双掌齐扬,如拔冰弦一般在空中展动,即刻间满身绿叶除有一两片为功力不纯移散一旁,其余尽都收在其掌中。张入云在室中见她不过两日功夫,便将一门浇雨梨花指练得这般­精­纯,纵是几日来早已见怪不怪,如今还是睁大了一双眼睛。

可素秋只将手中绿叶轻轻放落在地,并不为自己功进心喜,只垂手斜倚着树­干­,月光打在其面孔上只映得她脸上一片雪白,再不见平日里一些斑点,纵是张入云离得她远,也可一眼看出她丽质天生,实是个绝­色­美人。可到底双眼空洞,是一大缺憾。

张入云驻目素秋良久,却见她都是在树身下静立,待那夜风渡过,过得不久便乌云遮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先还只是几个雨点子,不久雨势渐大,挂在树枝头,好似一串银珠滴落在佳人肩头,虽是江南暮春天气,但夜来风雨仍旧寒气侵人。

不想素秋并未为寒雨见愁,反倒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掌心向天承接着落雨,本是驻足半日的身体,此刻也在雨下轻快的迈动了起来。张入云在房中瞅着,自己当日也曾目盲,自然知道她是在为何事兴奋。是以只在一旁观望,并不上前阻止,可时间一久,见雨越下越大,佳人还没有一些回房歇息的意思。少年人无奈终是踱步出了房门,他脚步虽轻,但一置得雨下也立时被素秋发觉。

“这雨越下越大,姑娘还是早些回房中休息吧!你这几日­精­炼内气,虽然如此下去身体只会越发康健,但你才刚动气,若在雨下淋久了生起病来,却比常人还要严重的多,还请安心保重身体吧!”张入云近身道。

素秋见张入云起身前来,忙回道:“难女资质愚陋,夜间行功总觉神思不宁,端稳不住,至后终忍不住起了身,于庭院中透气,不想反打扰了恩人静养,还请您见谅!”

张入云笑道:“你做的很对,修道人最寂心火狂燥,你有了心事,便止了习练外出散心乃是正理,不然若岔了气,哪才叫凶险呢!我以前曾经激进强运过真力,其后的苦楚,真是深有体会!姑娘若有心事还是极早排遣的好,不然会对行功运气有大妨碍!”

素秋听张入云语气,好似多知自己心事,想至此,便也不再作声­色­,柳眉一皱便直言相告道:“不瞒公子,我一年来在西湖花船早当自己身死了一般,从没想过会有得救的一天,且我亲人尽逝,纵是逃离苦海,活在这世上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张恩公!您所说的那位武当秦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日后纵是得了仙道,又有什么用处?”

张入云见她果然是在为自己日后作难,沉吟半晌也想不到个好说辞,只得慢慢说道:“你之所问,我道行浅薄也说不出个所以来,秦前辈是当世高人,想来定能给姑娘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照我生平,亦是有太多错漏,但仍是活到了今日,只我一口气在,定要将往日愧欠补上,姑娘你不知日后如此自处,但即为我多事救出花船,总不能自行了断,寻死吧!换如是我,虽不敢自诩圣贤,强渡救人,但即会了一点本事,总要为含冤人伸口恶气。要是素秋姑娘里只为自己孤身一人,不好排遣寂寞,武当山上已有我青莲侄女和叮当姐妹,再不问用为此烦恼的,何况还有二云观与百花谷两处都有我手足好友,两边人物好些,待日后姑娘有暇也请一定来玩!”

说到这里张入云才觉得自己有些自说自话,忙又笑道:“呵呵,我说的倒有些轻巧了,万一秦前辈不肯收留你,到时却叫姑娘你尴尬呢!”

素秋闻言忙恭身道:“难女哪敢作此想,就算秦前辈不收留也无妨,反不如拜在恩人门下倒叫贱婢安心!”

张入云连忙摆手道:“这话千万不要再提,我道法不堪入流,哪能收得弟子,何况你也只比我小着几岁,又是天生丽质,更是没有可能的事!”说话间,又想起浮云子此刻已是受了五位女弟子在二云观中,自己如也收了位女徒定叫江湖人耻笑,是以手越法的摇得急了。可不想对面素秋意甚坚决,倒不好打发,无奈只得想法推搪,因想着素秋每次与自己对答自称难女,却叫张入云有些听不入耳,忙再道:“素秋姑娘,我看你不要老是恩人,难女的称呼了!一来我最讨厌这些张智,二来你如此称呼自己有些不吉利,我听着也逆耳。”

未想素秋闻言脸上却露了些愁苦,张入云先时便已晓其心意,便在旁劝解道:“姑娘若是不愿意重提旧事,不如便自己改个姓名吧!无论怎样也比得这花船娼窖里得来的花名好的多!”

素秋听罢大是心动,可左思右想均又不得,末了方直言道:“不瞒公子,贱妾一时想不出个好名字,公子于我有再造之恩,还是请您替我想一个吧!”

张入云笑道:“替人取姓名只有父母君师才有资格,我只是举手之劳,况且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就是长者都称不上,哪能胡乱替你取姓命,姑娘你还是饶了我吧!”

哪知这一回上却换了佳人坚持,一味恳请张入云开金口赐名姓,张入云好生不解,挣耐不过,只得顺口问道:“即如此,你我且一人一半,你有什么喜欢名字,或是常惯听熟的名姓说来我听,也好不作忘本!”

这话好叫素秋作难,展转半日,方犹豫着说道:“贱妾也没有什么心宜的名姓,幼时家父母只唤我小名作龙儿,如论不忘本,还是这个字罗妥当些!”

张入云听得其名姓中有龙,便是为之一惊,当下双目圆睁,竟放落不下心思,素秋在旁听得其心跳有异,心中虽有疑惑但却不敢开口相询,只过了好些时候才听得对方开口道:“我有位兄长道号虬龙子,你即旧日也曾唤龙子,倒当真与我有缘,我见你两日内便尽晓我白阳图解前二十七解,这般灵秀聪慧当真世所罕见,不如就唤作灵龙子吧!”言毕,少年人自己倒在口中一番惦量,揣摩之下也觉这名字不俗,倒配得上素秋这般人物。

果然素秋闻声大喜,当下也不顾地上泥泞,已然翻身拜倒道:“即得恩人赐名,就便请恩公收下弟子吧!”

张入云见她忽然改了口,因先时心念闪动,倒不曾有多惊讶,可思忖一番仍旧道:“我只是救你出了西湖,至于赐名姓也是姑娘本意,就如此便做的人师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况且我也功力未足,尚在修行,姑娘你又是天生奇秀,如让我收你做了弟子,实没有这般能力,也不配,还是收转心意,待日后我引姑娘你至武当门下吧!”

可灵龙女闻声却坚决的摇了摇头,仍与地上跪道:“贱妾只不过是空有些资质灵­性­罢了,可若不得先生指教,此刻也还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且道法一流只是末技,我重先生的还是先生您一身的正气与修身立世的心境,最叫弟子佩服的,弟子自幼失明,如今之几日里得先生指教才得些光明,还请师傅不要见拒,叫灵龙再不见方向!”

张入云听得灵龙便是将身一振,遂振作­精­神笑道:“呵呵,被你说的我倒有些很不好意思,其实若收了你为弟子,不用费些­精­神便能自行进益,倒真是我平生最便宜事,昔日红叶禅师曾道我‘云者从龙’如欲证果,还要着落在他人身上,我本当是义妹红莲或是虬龙子义兄二人之一,可未想你竟也得称龙,如此思来,指不定真有造化于其内,我目下身负大事要办,如今得了些功行,正要相召往日义兄契友相助,即如此,好!我就收你做个弟子,不过且说好了,我收你为徒却是满怀私心,只想异日倚重你,可没有一点叫人好佩服的地方!”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壹)

灵龙女闻张入云言笑知他戏谑,只盈盈一笑,张入云在旁见了忽然想起道:“即然成了师徒,总该叫我见一见你的真面目,不要再用些草根树叶做遮掩了!”

听得这句话,灵龙女知道其师已看出自己寻了花根与花茎捣碎了涂抹在脸上,她当日为柳鸨强买了去,晓得日后贞洁难保,因幼读经书知道一些药理,是以被老鸨带回西湖的一路上仔细留意相冲的花草,她又得眼盲心细,一日遮掩一点,才得做的不为人知,终究娼窖里诸人都骗了过去。今得张入云开口,也早为脸上的生涩惹得烦了,便道:“那还请师傅稍待,弟子且回房中寻热水清洗。”

张入云笑道:“不麻烦了,这些花粉留在你脸上久了,一时也不得清涤­干­净,我也只是一句玩笑话,待日后你慢慢打理吧!”当下里,张入云因已收了灵龙为弟子,便也不再藏私,即时便将自己一身皮肤可得呼吸的密法相传,以为她日后代目的功用。

灵龙女大喜,细心受教,可这一门功夫全在身体力行,并不只是光靠智慧过人才得完备的,一时上灵龙虽将所有­精­要全都记熟,但真要得些气候,只怕非一两年功夫不可。师徒二人于大树下传艺良久,张入云终是怕灵龙子贪多过滥,只将义理传完,便打发她回房歇息,待见女弟子裙环轻摆,移步回自己房间,少年人不由取首望天,手指风中残雨,摇头苦笑,不只自己今夜受了弟子,到底做的是对也不对!

自第二日起二人即有师徒名份,张入云传艺时便再不顾忌,言传身教比往日还要尽心尽意,灵龙女天资卓越,自此后便得突飞猛进,虽二人只相授了五六日功夫,但白阳图解前十十七解已然尽晓,又得了峨嵋心法,便是拳法也为张入云­精­拣传了她十三式。

这一日张入云见离傅洁羽师徒会期不远,便与三女告辞,临行时除身上一点碎银,其余金银全部留下,更将龙阳剑与六枚金燕镖留与灵龙女防身,行前吩咐道:“我看这庵堂中的姑子倒不像是正人,我一去后只剩你三位单身女子,还是严谨些好,你虽然于这几日内授的一些技艺,但并无一点与人交手的经验,终是以趋避为上。”

灵龙子听得师命,自是恭身领命,张入云知她心细如发,如遇机要只比自己还要周全,便不再多言,倒是自己这一走好让香萝二女担忧,生怕自己今后再无依靠,又坠人恶人毒掌。张入云无奈,只得苦口好一番劝慰再将二人安抚,再又行前卖个神通,凌晨时分驾风飞纵上天,由三女目送自己远去,香萝二女此时才知对方是位奇人,如此心上才得安宁。

张入云因怕自己错过会期,一路上只急飞猛进,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赶在括苍山一带,因是乾坤教根本重地,纵是他近来功力大进也不敢放肆,因又想着事前际会傅洁羽师徒,特意又往东赶了二三百里,与金华县郊外师徒必经之地守候。

因在山前枯等,好生不奈,左右无事,便将顾老人所赠的落红刺取了出来演习。果然这件老人年轻时纵横得意的法宝非比寻常,张入云只略用丹气推动便能­操­纵自如,而且这落红刺别有一功,因是做了月环状,极善坚守,且刀光隐蕴,飞行时极不容易为人察觉,三两日下来为张入云练的熟了,本是金刚般的圆月刀刃竟可化做一条白线,于空中蛇形游走,威力至大便是成方的巨岩只一被缠上也顿时化为粉屑。少年人平生第一次­操­动飞剑一流法宝,见有些功效自然喜不自胜,可因想着自己日后练剑,却又并不着意将落红刺身剑相合,只作护身法宝运用。

这一日晴空万里,张入云正于山间坐守忽听见空中云头风声有异,他耳目均是过人的灵秀,取眼探视,便察得是有人物于空中飞渡,当下忙隐匿起身体,悄悄上了天际,见来人果然是傅洁羽师徒二人,大喜,忙显了身将两人拦住。

此时的夏超光已换了童子装束,身后直缚了一柄比他人还要高出一载的巨刃,胸前又用麻布缠了一个锦盒,脚蹬麻鞋,臂膀上套了三柄飞刀,煞是威武。而傅洁羽侧亦如昔日一般的儒生打扮,只是眉宇间气­色­气灵了许多,想是这数年来道法进步不小。二师徒见来人是张入云,先得一惊,再闻对方称是师祖遣来相助,这才放了心。而傅洁羽数年后再与张入云照面,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日在鄂州城内与兄一聚,小弟却将身世来历诸多隐藏,心中好生有愧,今日还能得张兄相助,更是叫小弟汗颜!”

张入云笑道:“哪里!傅兄为师门机要事,自然要着紧些,说来小弟也有对不住兄台的地方,当时傅兄为小弟打造的那十二枚金燕镖,如今已被小弟折损了十之七八,不知道超光兄弟有没有告诉你呢!”师徒二人闻言不由一阵好笑,当下且落云头先与张入云叙旧。

正当三人落定,却忽见得眼前一道赤光惊现,过了好半日功夫远处西北方向才传来一声震天价的霹雳。张入云三人都是修道之士,见这赤雷远在天边却还能得这般威力,端地是非同小可,当下也不顾多言纷纷纵身上了山头,取眼望西方天空望去,就见本还是晴朗少云的天空,此时西面竟已被红云布满,遮了个无边无际,滚雷也似的直往众人存身处涌了过来。

张入云目光最利,就见红云驾前,有一道人正在气急败坏的飞着,身后一道白光却似闪电一般的相赶。一时上张入云看的清楚,原来那道人正是武当鸥鹭子,可是不知怎地,他这位武当上代长老,此刻竟是如此狼狈,被身后白光如钢鞭也似的追赶着,瞧起服­色­,还带了好些伤。不过到底他年高功深,虽是重伤之下,仍旧是步履如飞,纵是身后白光迅捷,多时里却也奈何不了他。

见来的红云白光有异,张入云心头便是一阵摇晃,再想着来的是鸥鹭子这老道,少年人心头忽得警醒,忙于身旁傅洁羽道:“傅兄还请在此稍歇,待小弟前去打探一番,二位最好不要跟进,许是来人有些猛恶也不一定呢!”话声中张入云已是起在了云头,他自得驭气飞遁,天生的要比一般仙人来的迅捷许多,只一个白虹经天便已闪身堵在鸥鹭子身前。鸥鹭子这许多日里受了身后二人大苦,好容易觑着空子使分身法儿将原形脱出,早已是惊弓之鸟,见有人阻拦自己,想也不想便将天罡剑排出,不顾厉害只往张入云拦腰斩去。

少年人见他出手即是杀着,好没一些道理,自己过去两番里都深以其行径为耻,如今功力­精­进,几近了大成,见眼前天罡剑­精­光暴涨如匹练也似向自己杀到,少年人雄心炽起,一声断喝,便将左手两指探出,身形在空中一虚一实,竟轻轻巧巧占了手中流星指力将欧鹭子多年成名的利器收在掌中。

老道人此刻几是油尽灯枯,不想一个照面就被来人夺了自己身心相合的飞剑,连运内力回挣却被对面少年人一番牵引将自己内力化解,再望身后红云白光追逼的紧,心急火燎再也忍受不住,张了口便是一阵鲜血狂散。他本就生的极矮,此时身心俱萎,三尺身躯几化得不成人形,头重脚轻,便已从云头栽了下去。

而此时身后红云与白虹尽皆赶到,因是恨得道人很了,就见红中赤云翻滚,一个闪电便将一记神雷劈下,只落老道颅枯。张入云见那神雷来的猛恶,知这一击便得将鸥鹭子­肉­身震毁,到时若被他破了天灵走了元神,反不如现在好擒拿,为此连忙取掌中天罡剑一引,将赤雷引过一旁,未想那雷动威力绝大,纵是自己加倍小心,也是将半边身子俱都震麻了去,到这时张入云才知道自己方才有些托大,太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果然对方见张入云竟将鸥鹭子救下,当即便生了火气,就见赤云连番滚动,凝成漩涡搅结在一块儿,最后显出一周身红甲披身,脑后绿发及腰的娇媚女子来,可人物虽美,冷眼却寒,双目如喷寒霜只打得张入云脸上一阵冰凉。再见那女子再又一个挥袖便自手中贯出一道千丈长的赤锁链,晃眼便将鸥鹭子拿了,她用心狠毒,为防欧鹭子再逃,锁链钻出已将老道人琵琶骨洞穿,再不得有机会外逃。张入云见她这般残忍不由也是皱起了眉头,谁想对方才将鸥鹭子拿了,便又转身对了自己,面孔上气愤,好似还有心与张入云对质。

张入云见她竟不认得自己,不由一阵好笑,正待与她答话,却见那白虹此时也是驻身于一旁,一团­精­光涌过,方显出一赤­祼­身体的粉堆玉砌的娃娃来,身后更背了一只三尺来高的锦葫芦,通体烟霞萦绕,更显那童子灵秀超凡,异常可爱。至此时张入云见果然来的是他二人,已然笑开了口。而对面童子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几番辨认,终是认定了果是张入云不假,一时里已是热泪盈眶,一个飞纵已是扑向张入云怀里。少年人一把将其抱过,大笑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太­阴­山找你,怎么你反倒先到的中原找到我了?”

申百草此时早已哭的满面泪痕,想要说些话分辩,却又怎么也开不动口。张入云见他还是如往日一般爱哭的­性­儿,心上怜爱,不由一阵摇头,却又边与他拭泪,再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见申百草此时神光内蕴,灵元坚固,再不复昔日弱质,想这四年来,道法­精­进千里,无怪敢得下山来寻鸥鹭子报仇。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贰)

再说谢红莲先时为张入云将自己神雷架走,救下了鸥鹭子,还在生张入云的气,只为她当日为少年救时,自己一直都在冥冥昏睡中,并不认得他,今见百草与其亲近,虽心中有了底,但到底她千百年来只与申百草相依维命,并不见得张入云有多亲切。当下不知如何进退,手中赤链一味牵动,将一点闲气尽发在跌坐在云头的老道人身上。申百草此时功力­精­进,可到底碍于草木灵秀,仍是不能多作人言,当下与张入云一番亲近,却见红连在一旁面­色­犹豫,连忙翻开粉嘟嘟的小手,召唤义姐前来。迫不得已谢红连才移动脚步,向二人走去。

张入云为她身为女子,又是成人,不好作百草般相待,见来移动身形近身,赶忙合首施礼,正答礼间,未想红莲身法迅捷,看着只轻轻晃动,但转眼已至眼前。正待张入云见她离自己过近,忙直身扯掌,防自己撞着对方,可谁道红莲猛地手腕一翻,五根纤纤玉指已将自己单掌扣住。张入云见她异像,不知其所以然,正有些忐忑,不料红莲却凑近了身子,将其手掌放在鼻子一阵嗅动。还没待少年人事出尴尬将单掌收回,女孩儿已是手下加力,借势绕了个圈子滑至张入云身后,翘鼻抽动,却像动物一般在他颈项间问个不休。

要知当日为救红莲,张入云几将自己体内一半的鲜血哺喂了她,当时红莲身死两难,少年用来救其­性­命的纯阳­精­血无疑于仙家甘露,至此后女子也受其仁­性­沾染,于修行上少了好多燥火,益她不少,在红莲心中张入云这一身气息,实是最亲切不过的味道。今时她虽认不得张入云相貌,但仅凭这一身纯阳气,就已将红莲改了心意,当时心中喜悦,俏脸盈春,双掌一翻,已自少年人腋下穿过,从其身后将他抱住,她臂力绝大,狂喜之下又不曾留力,只压的张入云胸骨根根作响,把个少年人消磨的又惊又羞。见红莲也认出张入云,于一旁的百草也是心中高兴,一般的拉扯着少年,如此前捅后抱,只将个张入云挣扎不得,欲拒又不是。

未想三人这边厢乱作一团,那里鸥鹭子却瞧出空子,趁三人不备,强将自己元神镇动,顿时浑身一阵泛青,红莲那般坚固的赤锁链竟也被他运玄功不顾琵琶骨受制剧痛扯带了去,一个冲身,已挂在天际直往东南方向蹿去,果然他是多年老人­精­,到了此刻身势却还不见缓。

红莲见他趁自己兄妹三人欢聚逃跑,立时脸上又化了寒­色­,屈指扣动,便要将红链禁止,不想鸥鹭子身缠青光是他本命真火炼就的护体神光,屈动自如,威力绝大,居然挟带了赤链飞走却可让红莲这边厢作法不见灵验,他飞行神速,只在众人这疏神一刻就飞纵的老远。申百草姐弟二人见他走的远了,便各自驾起红云白虹从后追赶。未料道二人才刚起身,就见身旁一空,再往前望去,就见一道白练已从身后挂起,拖抖着长长的虹影眨眼间已拦住了老道人的去路。

当时老道人只觉面前身后一阵狂风大作,险些睁不得双眼,待得风住,就见面前已然闪身显出一少年,开口便对自己道:“老道士!难得今天人聚的这般周全,你这般公案还没了,怎这般急着要走。”还没等鸥鹭子回答,少年已是肩头一晃,道人只觉自己胃腹如遭锤击,至胸膛一处就连最后一缕空气也被少年这一拳挤压了出来,胸中一窒,眼前发黑,不由自主便将身瘫软了下去。

申百草姐弟二人见张入云出身就将鸥鹭子制住,当时大喜高呼,纷纷踩了云头近前,红莲手狠,见老道人被义兄一拳打的在云头作颤,口底流涎,腥臭异常,一作恼,便提了粉拳直击道人后脑。张入云见她手脚倒快,这一拳打实了,就是不把道人打死也得变个痴呆,当时连忙将手一探将道人猴儿般的身体拎过,救了他一条老命。红莲击了个空,正不解张入云何意,就听少年人笑道:“你也别这般急着动手,这老道人虽可恶,但也还罪不至死,何况你一拳把他打死了,你一身十三节盘尾找谁打听下落去!”

谢红莲闻言这才醒悟,她自月前将道人擒住,千百里的追索就为的是找到自己的蝎尾,当下闻言赶忙换手一把将老道人提在掌中,语声凄厉:“老…道士,我的东西!快…,还回来!”原来她与申百草一样,也是口齿不灵,言语不周转。

张入云在旁见谢红莲说话声中,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怒火渐炽,知她天生凶­性­,若逼迫的紧了,反易淘渍戾气,就看见鸥鹭子在其掌中左右摇晃,如风吹枯草一般,几不成了人形,只这般颠腾也去了他半条老命,忙智生引了红莲­精­神于自己一面,自腰间百宝囊中将收藏多时的风、雷、毒三节取出,递了过去。红莲见之大喜,一把将老道士摔落在地,为防老人再做古怪,张口便从口中吐出一枚红钉,当即Сhā在道人颅顶,顿时几百年­精­修的老道人连元身带­肉­身俱被钉在了一处,再不能动弹。百草在一旁见道人被禁制,忙将身后锦葫芦葫嘴打开,但见青白两­色­光练倒卷,旋即将老道人收入葫芦里。

再说谢红莲见张入云已替自己收回三节,喜不自胜,忙取在掌中厮摩不已,心花怒放,忙也将自己百宝囊打长,双手不停,接连从内里取出了七面圆镜。张入云在旁看的分明,见正是当日鸥鹭子与雷音洞祭炼的七节。而那边厢红莲只将新得三节取在手里,便有心想将十面盘节结做一处,无奈还少了三节,首尾中间俱不得相联,一样的还是五行缺漏四元不失。见红莲脸上兴奋,转眼又化做了苦­色­,张入云连忙安慰她道:“红莲不需这般伤心,霜、火二节我已在四年前便得到手,今被我放在深谷之中,等将此间事体一完,我便与你支同取,你现在唯一未得到手的,也就是一支昊月钩而已!”

果然这番话最合红莲心意,她又心急,闻声便欲扯动张入云身子与其同行,无奈下少年人只得劝阻道:“你也别这么心急,到底还是缺了一柄神钩不够完满,稍时再去取也是一样,我先时已答应好友要助他一臂之力,还有些事要办,不如待事完我先助你二人找到月钩,再回百花谷取宝,也省得往返一番劳顿。”可红莲到底异类修行,心思偏狭,见张入云助人却不先帮自己,心头到底不乐,好在她颇重义气,知不该阻义兄为兄助力,心上不开心,但到底没有阻止。到的申百草上前提醒她此行本就要先往寻昊月钩,这才让她展了眉头。

说话功夫,张入云已领了二人排云落在傅洁羽身前。傅洁羽见张入云竟与异类结拜称兄道弟,先还是一番惊讶,再到后来见百草二人果然灵秀,气­性­过人这才点头称善。而一旁小徒弟夏超光更是年少没有忌讳,见百草生的可爱便欲亲近,当下首先开口指着百草身后葫芦故意道:“哇!好大的一个葫芦!”

百草闻言也不未弱,同是指了其身后所负巨刃道:“哇!好大…,好大的一把刀!”二人一语便得熟稔,当中犹以夏超光皮厚胆大,见百草方才用葫芦装了人,想见其神奇,定要上前将那锦葫芦把玩个饱,全不顾里面装的是武当上代长老,若被武当门人知晓当他是有意折辱,便是一桩祸事。傅洁羽是个拎得清的,知道对面三人包括自己徒弟在内都是闯祸的祖宗,见小徒弟已是涎着脸上前欲将宝葫芦搂在怀里,早一把扯过,命自己持了后辈礼数,拜见新来的二人。

如此夏超光自然不­干­,可师傅一再坚持,便是张入云从旁相劝也无用,只得委委屈屈叩了三记。百草与红莲不知人间礼数,当时虽觉着惊讶也自受了,其中到底百草通晓些,因自己一见超光也是心喜,乌溜溜的眼睛连转了数圈,挠头之际,已自身后葫芦中倾出一粒白丸,遂付于夏超光手中。傅洁羽久在顾神斧门下炼兵,天南海北四方闯荡,见闻不浅,一间那白丸滚落入百草手里,便是一股清香如扯不断的丝线钻入自己鼻子,当时一个激令,­精­神便得大振,知此是灵药,忙一拍徒弟后脑勺:“这是奇药,得了你申师叔赐灵药,还不跪谢!”

夏超光倒不是呆子,那白丸一得触手,自己通身便觉舒坦,早知是件宝贝。此时被师傅教训,二次拜倒,虽仍旧是不情愿,但确是比方才快了许多,到底自己这一拜也没白跪一场。至于眼前小娃娃一点点年纪却比自己还长了一辈,待日后背了师父称兄道弟,讨回面子也就是了。

再说红莲见夏超光拜个不休,又见申百草出手便将轻不许人的白雀丹赠了他一粒,一时心上也有些感觉,眉间皱动,也自脑后长发长取了一物交在夏超光手里。超光见了一乐,也不待师傅答应,便接在了手里,谁知摊开手掌一看,原来只是一件女儿家夹发的象牙小梳子。看得他脸上作­色­,心里好一阵摇头。未料一旁的傅洁羽见了惊道:“这是玄鸟的铁喙作的梳子,每一只都能洞金穿石,是件异宝,你这小子还不再谢!”

夏超光自幼在师傅门下习艺,自然知道这玄鸟铁喙的功用,当时大喜,还在想这谢红莲出手只怕比申百草还要大方,未料到眼前女子转身摇首之际,脑后及腰的长发,便是一串叮灵作响,细心留意,原来对方一头长发竟用了十余个这样的骨梳束发结辫。当时就惊得他吐了吐舌头,也不知这娘们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搜罗来的。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参)

众人在山头上久立,红莲是个急­性­,一心想着追索回自己的蝎尾,趁百草不备,倒传葫芦即时便将个老道人丢了出来。张入云见她如此,不由一阵摇头,欧鹭子这一和傅洁羽打了照面,便等于是把他师徒二人也拉扯进来。夏超光此时因得了两样宝物,正在欢喜,见又把先前三尺道人倾了出来,他并不认得那人是武当长老,见老道气急败坏生相滑稽,就笑道:“这猴子也似的牛鼻子都做了些什么,却让他犯在张大哥手里?”他这边话音刚落,头顶便挨了林傅羽一记,斥声道:“这里这多长辈,那里轮得到你来多口。”张入云见林傅羽果然面显难­色­,知他定是认得鸥鹭子,回想起来他还是峨嵋掌门的子侄,却是叫他难做。

好在那道人此刻被红莲姐妹二人折磨的够呛,早不记得傅洁羽这般后辈,他到底年岁长了,经历丰富,知此时不合强挣好汉的,落地只不开口,静待众人发付。红莲见他装死,手中一紧便将赤链扯动,链子一端还锁着老道肩骨,当时痛的他呲牙裂嘴,老眼一阵乱翻,终是前辈高人,到了这等地步,双目开合还是一阵­精­光四溢。夏超光从旁看了,这才知道老道人来历只怕不小,又见师傅脸上早已挂霜,想着先时失口,脚步挪移已藏到了林傅羽身后。

张入云见红莲出手折磨道人,忙伸手阻止,上前一步道:“欧鹭子,我三人你都该认得,你与我弟、妹仇怨自不心说,就是你在雷音洞为贪心相助玉音残害香丘一事,我便也该取你­性­命!如今你到底将我义妹的昊月钩收藏于何处,还是快些交出来?免得多受苦?”

那鸥鹭子自被张入云一拳打倒,到此刻身体气血还未调顺,他是武当两代长老,在其眼里面前少年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峨嵋小徒弟,此时仗了谢红莲与申百草的气焰竟也敢来喝问自己,多年自狂自大的惯了,哪能受得了这闲气,闻声只将香瓜般大小的头一扭,满脸的不服,不作一句回答。

红莲见这老儿竟不将兄长放在眼里,俏眼生赤,只一颂动真言,缚在老道身上的赤链即时便溅起一溜赤火。鸥鹭子本为功行高绝,可避水火,无如这赤链乃是红莲一样至宝,所生的也是毒火,先还不当在意,可瞬时老道士便知道厉害,再忍不住连声嘶叫,就见火光之下,道人颅枯赤钉根处,便生的一小人与钉下,青灰一­色­被赤火灼大的越来越加苍白,时间不大身形已渐透明。

张入云见此知此是道人元神,如再为红莲赤火焙炼几百年的道行都得附诸流水。虽说这老道人可恨,但到底自己连受秦红雪恩德,又不愿红莲与武当结下深怨,为此忙将其止住。待火焰熄落后,再与道人说道:“鸥鹭子,你多年行走江湖,总该知道些分寸,我看你心贪也不是什么真正硬骨头的人物,早些将昊月钩下落告知我等,待觅回神钩,我便嘱我义弟、妹将你放了如何!”

他这话说的鸥鹭子两眼便是一跳,百草闻张入云要将老道放了,因生­性­仁慈还不怎样,红莲于一旁听了却是大不自在,忙要开口,却听义兄摆手劝道:“我自有善处,红莲你还是听为兄的一回才好!”得了此话女子虽还有些不情愿,但到底忍住了气­性­,百草见她慎怒,忙上前细语安慰。而一旁少年见她天生凶­性­,至此却还能听得进自己良言,心下也自欣慰。如是才又掉转头与老道人愤声道:“如你还要相强,我也不折磨你。我自习得金针异术,只施动金针将你元神禁锢,百窍皆闭,以我能为,只寻一地径万丈深渊丢了,好叫你永世沉沦地底,无始无终,你就在幽冥深处做个一辈子不死仙吧!”

这话说出才听得红莲有些欢喜,一时已自开心展了眉头。可老道人闻声则是一额头的冷汗,张入云数年来多经风雨,一身气­性­已被浇打的刚毅无比,方才一席话虽轻,但听在道人耳朵里却像是在撞钟一般,声音沉凝不见一些异样,显见对方当真说的出做的到,激令令打了个冷战,终是忍耐不住说道:“你说要将我放走!你可做的了你弟、妹二人的主!”

少年人闻言大笑道:“我即说的出,自然能做他二人的主!且不但将你放了,还命他二人再不对你有一丝伤害。”说话声中,百草已是点了点头,红莲虽不愿意,到底冷嗤了一声。

见此老道人才得心安开口道:“那神钩是被乾坤教顾绝尘强行骗走的,本来我要以此物换他一味两千年的首乌,不想他却拿了东西反悔,反还要倒饶我一粒蓝田玉实才得答应,我前年用雷镜换了太行夫人的玉实,两次往打箭庐寻他,可都不曾得见,显是这老儿巧言骗我!”

张入云听他说的顾绝尘名字,忙回顾身旁傅洁羽二人,但见师徒两个一阵点首,知其人就是顾老人兄弟,不禁笑道:“如此倒好,此一去倒省好多事!”可面向鸥鹭子时却又横眉冷对喝声道:“只是你这老道被人骗了却一点也不冤枉,两千年的首乌早该成了形体,却被你二人当做货物一般的买卖。”一语说的百草面­色­即是变了,红莲手快,当时手起便是一记赤雷,亏得张入云手快再引天罡剑将其引走,没将老道人打个残废。

百草见老道又引得其姐慎恼,为防再闹出事端,忙将葫芦颠倒,道人随之便被摄了回去。张入云见状,也将手中天罡剑倒提交在红莲掌中笑道:“且先消消气!等这里事完,我自会处置这老儿,保他到时痛彻心肺!红莲你且先这天罡剑收了,到底是上清教下祭炼,不是平凡顽铁,到时如与顽敌,也可借这宝剑试练。”

那天罡剑确是人间仙兵,又经欧鹭子数甲子淬炼,早是炉火纯青,为道门下威力至大的兵刃,此番能被张入云轻松得手,也是为老道这多日来被姐弟二人追赶逼迫至心力交悴的缘故,不然纵是少年人能击败道人,却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红莲将长剑提在手里略作展动,便是一圈圈光晕四周荡了出去,想得这飞剑当日伤了自己,银牙一作满脸俱是怨气,可如今终是将道人生擒,心里也甚得畅意。

张入云见终将她安抚,即回过头与傅洁羽师徒抱拳道:“如今这取探打箭庐一事由小弟专断,携同了义弟妹一同前去,还请傅兄见谅。”

傅洁羽正在为张入云方才一番话里多有生冷邪异心惊,见他转眼又和了­色­,这才知道几年下来,对方当真日进千里,无论内修外功都到火候,今番已然作就,自己怎好拒绝,何况张入云事前还是一为自己助益,闻怕便即点头道:“如此自是最好不好,张兄弟太过礼貌周全了,我也正在为超光除出茅庐好些不稳当,能得令弟妹相助,自然更加妥当!”

当下里人物聚齐傅洁羽又急着回山复命,便也不再耽搁,即时起程往括苍山脚下百里外的打箭庐飞去。张入云兄妹三人都是道法高强,身轻灵便,只一起身便是飞纵流星一般的身手。五人中夏超光法力最弱,自是渐落于人后,为此张入云正待示意红莲姐弟缓行,未想百草自空中一折已将夏超光身势揽起,化白虹当先走了,红莲与他日行如此惯了的,旋即也作了红云呼啸而去,反落下张入云傅洁羽二人在了后头。二人是众人里唯一能镇守的住门下的,见状赶忙提速追赶生怕前首三人去得早了伙出事来。

张入云快脚自不必说,可未想到傅洁羽自起程也是不落于自己身后,仍少年人几番提力也一直并驾齐躯不离左右。至此时张入云才知傅洁羽也是一般的深藏不露,无怪顾老人能命他一个后辈弟子下山行清理门户大事。可这边厢二人还在顾忌,前头便已出了事,就听空中一声鸟鸣,随之银雷赤光大作,当先而行的红莲三人已是与敌争斗了起来。

张入云二人见之大惊,忙纷纷化了火星自电­射­而至,待落身时,便见红莲与百草纷纷声底施动神雷,正在相击空中一尾巨鹤,一旁夏超光也是提了巨刀在手,呲牙咧嘴随时便有挥刀相助的意思。当时傅洁羽便开口问他是何道理,超光恨得牙咬咬手指着空中巨鹤道:“弟子刚才和百草……小师叔飞的好好的,这泼鸟也不知那里飞来的,一个电­射­从云头栽落便来啄小师叔,要不是谢师叔见机的早用红云将其排开,小师叔就不被它啄伤也要吃些小亏!为这样,这回子才斗在了一处!”

傅洁羽抬头眼观俊鸟,但见巨鹤足有两丈身躯,且为其神鸟羽轻,身子虽巨,却在空中刁滑已极,任红莲与百草二人怎样雷声震天也未将其击伤,每遇有疏忽竟还有见害之意。可一身钢毛铁爪,端的是威武非常,尤其一方丹顶,更是如端了颗奇巨的红宝石一般,眩目瑰丽,每每生的红光皎洁竟还能将神雷偏倚,显是得了气候的仙禽。

正当傅洁羽见自己一时岔不上手,欲与身旁张入云商量,未想少年人却是一脸迷茫看了那巨鹤半日,事后再又皱了眉头,面显慎怒,先上前令义弟、妹住手,单掌扬动,顿时手中生出一径白虹,旋即扯住巨鹤一爪。那鹤见为敌人仙法擒住,大惊,连忙展开铁翎欲行飞遁,无如张入云这光却是先天一气,并不是法术一流,见巨鹤要逃,再伸一掌,凌虚探处便是一阵狂风大作,即将巨鹤吸在掌底。还不待俊鸟回过意,少年人已是当先骂道:“你这不省事的牲畜,三番两次害人,雨姐姐人呢?等到你主人面前,再请雨姐姐好好治你!”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肆)

玄玉到这时才认出擒获自己的人物是主人至交契友张入云,当时喜不自胜,也不顾自己为对方禁制,便在对方掌下一阵手舞足蹈,连连扯带起张入云衣袂,好似催促他快行。张入云见状揣摩雨嫣然许遇防害,不由心中也自焦急起来,但他不通鸟语,不知端地,忙将玄玉放了,欲起身与其同行,则听一旁百草解释道:“它说……,主人在前方与人大仗,……要哥哥快去帮……忙。”

见百草竟通自己言语,玄玉当时大喜,它生­性­傲慢不将眼前小人放在眼里,心上高兴倒撑起羽翅欲轻抚其首以示欣慰。被张入云见了,早一弹指生的风岚,把个巨鹤吹倒一边,喝骂道:“你这可恶的东西,只一介未脱羽毛的孽障,也敢与主人辈无礼!也不看看你身后,若不是我救下你,此刻早尸骨无存了!”

玄玉不知深浅,闻言不晓其意,晃了晃脑袋这才转过身来,但见身后四处早被红云包裹,围了个密不透风,其中银电疾走不是闪动,偏没有一些声息,如再早的一点发动将自己围在红云中,当真自己此刻已变了烧鹤。它自得了龙珠,数年来也是修行­精­深,身形也跟着见涨,实做足了几年的威风,一时就认出那红云是张入云身后一如罗刹一般的女子所放,纵是平日里刁恶,逢事却也知厉害,见红莲气煞气缠身,晓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对方敌斗,它又乖滑,忙低了头与三人循礼,这才稍止姐弟二人怒火。

张入云因挂念雨嫣然危急,又想得知虬龙子是否与其一行,为此连忙催动玄玉速前方带路,救人要紧。得令,玄玉一个翻身,便在空中展足两丈羽翼,又是天生灵禽,一个起伏便在空中电闪而走,如一束银针直往东南角走了。张入云见它去的快,不待与众人答礼,便也动身上前,一般的迅如奔雷径往前去了。红莲姐弟二人唯张入云马首,忙也跟了上去,只有傅洁羽要承带自己小徒儿,只得从后慢慢追上。为百草心急不及携了超光同行,夏超光还在一旁生着闷气,却不料早被师傅一番训叱。

却说张入云随玄玉而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见得两三里外山丘上两方人马已杀了天昏地暗,空中金龙银蛇暴走,青光赤霞交映,耳边雷暴金鸣阵阵,显见斗的惨恶。定眼看时,就见虬龙子夫­妇­正在阵中,二人一边一角分敌着数人。张入云见两人无事大喜,又见来者可恶以众凌寡,愤恨之下,也不再顾,摸出撼天雷便觑着与雨嫣然相斗,身量足两丈四五的巨人砸下,就见一阵乌云翻滚,银电赤虹惊走,一雷正砸在那人物肩胛上。怪啸连连,巨人已是随着雷声轰的一声倒在了当地。

雨嫣然为对敌险峻,不暇他顾,此时倒了一个敌人,得空抬头,见相助者正是张入云,当时大喜,欲待招呼,却见空中少年双手连环击出,便是十余记白虹惊贯,瞬时间如织了一道白网,即刻将雨嫣然身前尚余的两个对头阻在身外,张入云这得自的无­色­和尚指教的拳法可敌飞剑,威力绝大,当时便将二寇气焰压了下去,待­精­光撞得地面,直溅起团团迷雾,匪人为自保接连倒退了出去。

雨嫣然为自己以一敌三,半日里不得歇下手应对,此时得张入云相助,连忙自腰间革囊中取了一方神弩,扣玉弦搭灵珠,一溜星光便自弓弩上­射­了出去,那­射­出的龙珠看似不经意,初时不过杯盏般大小一点银光,可一待袭及人体,便自爆做了三丈方圆银朦朦一方气团,看似奇幻无力,可一挨着敌人身体,就听见两声惨呼厉啸,被打中的二匪即时跌落黄土之中再立不起身来。

待烟光渐熄张入云这才跳下云头与雨嫣然见礼,因见其身旁虬龙子正独斗一人,反不好上前相助,一时只静候一旁为其掠阵,可只把眼细瞧,就见与虬龙子相斗的正是青城派玉真子,且对面闲坐的还有一位生相古朴,身长丈二,额首长大,面如金钟的老道人,一旁分付四位弟子,其中一人正是半月前在雷音洞前相斗的太洪子,此外还有一个老人也是闲坐在一旁,面泛微笑,身材高大,看身形相貌倒与顾神斧有几分相似。见此阵仗,张入云震惊不已,即时回首与雨嫣然道:“雨姐姐!对面闲坐的可是青城派……。”他话未说完,雨嫣然已是连连点头,眼神庄肃,再不似平日里那般温雅潇洒。

二人这一面一对一答,身后被两人击倒的三众此刻竟又都接连站了起来,耳畔惊觉,张入云连忙回顾,至此时他才发觉为雨嫣然击倒的两人中有一个竟是当日祸乱白沙帮的花娘子,只是她此时换了一身青衣,再不复当日一般娇艳,以张入云目力匆忙间竟也没能将其认出。见三人复又立起,显有余力再战,雨嫣然也不由叹道:“这乾坤教下当真能人众多,这几个只如喽罗一般的小人物,竟也这般难以对付。”

正待她再取神弩灵丸相击,却见得空中忽然将下一红一白两道匹练,也未作警,当中已显出一小人,倒倾葫芦生出青白二气将三人摄走,可当中那身高两丈有多为张入云撼天雷击的重伤的毛人竟一个虎吼,透身显出三尺­精­光将百草葫芦内­阴­阳二气敌住,两厢相抗,一时竟摄不了那人物。红莲见了不耐,捅身而上,即刻化了红云如奔雷也似将毛人团团包裹住,瞬时里如炒爆豆也似的惊雷声噼叭作响,雷光掩蕴后,则那毛人已是一身的黑烟,鼻下闻得阵阵焦臭,软得似一摊烂泥一般,瘫倒在地,随即就也被百草收了。而立在主人身边的玄玉,直至这时才见识了红莲的厉害,张大了一双如剪子似的铁喙,叼了舌头,只惊的满眼不信,自从后再不敢招惹红莲,倘有命令也是尽心竭力的去办。

而另一边厢虬龙子与玉真子斗的正欢,玉真子几为少年辈中功力第一,青城两代人­精­心造就,与虬龙子相斗一番终是占了上风,但虬龙子一身本领来的迥不寻常,似张入云一般的坚强忍毅,任的玉真子一口龙咬剑如何何千变万化,始终也就与他斗个平手,至多占了些先机而已。二人比斗已有好些时候,玉真子此刻有师兄掠阵,不愿长久相斗弱了自己声气,见只飞剑拿不下虬龙子,当时张手一晃便是一记银雷击了下来,他青城派太乙神雷威力不在峨嵋之下,且不似峨嵋门下多有藏漏,较起真来,现时各大门派中当以其神雷威力最大。

不料玉真子雷动虽得惊人,但虬龙子一身道术也得灵奇,见对方银雷落下,虬龙子大口一张,一声惊叱口鼻只便显了三道银光出来,晃在空中如白练也似,将对方落下神雷一裹竟是轻轻松松消弥于无形。见对方有这等功力,玉真子吃惊非小,便是长倨于其身后,一脸安怡的黄龙见了,也是眉头一皱,似也不敢相信。

且虬龙子自见玉真子出得神雷,恐自己一柄银河剑不能尽敌,又往颅枯一拍便得一道紫光­射­出,当下祭了两柄飞剑与玉真子龙咬剑争斗。玉真子见敌人多了一口飞剑,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只为自己龙咬剑与对方银河剑相争半日,剑质比得自己差了不少,纵是多得一口也仍旧能从容对付。谁知这后一口紫剑,乃是虬龙子四年前新近于江南鬼脸城中得自唐时著名散仙的防身法宝,剑名飞翮,虽说剑­色­不够清纯,但威力却是绝大,一经催动便是十数丈的芒尾,晃眼便将龙咬剑比了下去。

虬龙子向惯猛战,半日里坚守隐忍不发,此刻一占了上风,便是暴起发难,先是用飞翮剑压制敌手,再又一个将银河剑收回,一个身剑相合,整副人形已是化了银光合身欺上,但听见二人欺近一个山崩也似的巨响,虬龙子巨大的身躯还得挺立光中,玉真子却经不得他这般神力已是飞纵倒退。正当他避退时刻,无料敌人口鼻之中又是三道银光倒卷而来,玉真子虽是天生骄子,但却从不曾于人相斗时出尽全力,难有生死一线的危机感,此时被虬龙子所算,一不留神其中一道银练眼看便要缠住其右足,正在他大惊失­色­之际。就觉身后一蓬银束电­射­而出,呼啸声中裹着千万道银丝,竟绕过玉真子身体缠向虬龙子放出的三道银光,那银丝好生厉害,只一顿空中,便得十生百千,百千化了万亿,银蓬蓬照定了身处光中的虬龙子,眼看着便要将其人摄走。

张入云在旁掠阵见黄龙老道不守信义,勃然大怒,双手交结便是如抡山岳一般的下砸了过来,顿时空中一记斗大的银匹练呼啸而出,直撞落的向老道人掌中拂尘生出的银丝上。可未想自己这一记倾力重击,势头虽然刚猛却耐何不了对方那轻柔至松的银丝,只空中一化四散,白光便已自银丝中穿了过去,未至一些伤害。张入云见道人法宝­阴­毒,惊怒之下,旋又收拳再击,这一回却不再击向拂尘而是公然击向对面老道,以期使其罢手,可黄龙真人乃是青城仅存的上一代长老,一身道法绝然,张入云拳下银光击至,道人身旁自有一道护身青霞生起,将其拳劲挡在了身外。可张入云最惯猛战,见自己拳光耐何不得他,拳风一偏却又换了砸向身处空中的玉真子,但见少年双掌连环,拳速快的出奇,瞬间便是数十道白虹惊走,直将玉真子也裹在了当中。

到了此际老道人不得不防,手里拂尘抖动,银丝倒卷,瞬时解了玉真子危急,将其人扯回自己身旁。

《寻妖》这篇拙文是小弟尽心竭力码出的,希望所有看到本文的读者,都能来支持正版!小弟先在这里谢过了!

《寻妖》码到第五篇“云踏九洲”,已经进入剑侠篇了,从今后法宝神器会越来越多,而以往的拳拳到­肉­的贴身武斗则会越来越少,希望读友们能够适应和喜欢,如有疑问也请来多提宝贵意见!谢谢谢谢!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伍)

而这边厢虬龙子也自道人十亿银丝中解了困,他本不欲和青城派结怨,当时便跳出了圈子。可未想到身后红莲姐弟见张入云出手,施即也是布了满天神雷尽砸向一众道人头顶,其中百草还有些分晓,唯红莲贪功手段又高,连珠般的赤雷落下,便是黄龙道人手下四大弟子也概莫能敌,见徒弟们吃紧,老道又将护身青霞放出,托起满天雷光,未知雷光威力绝大,纵是道人青霞,一阵惊雷过后也是在空中一个收拢,只留下一丈方圆恰恰护住一众弟子头顶,这才得守得严密。如此黄龙才取眼看了看对面女子,见来人还是个妖身,不由鼻间轻轻一哼。

正待道人扬起三寸来长的指甲,弹指向空中青霞挑去,这面张入云摆手阻住百草二人莽撞,晃眼空中雷云尽去,道人青霞也随之消失,那打箭庐所在山谷灵秀,即刻又恢复的一脉山清水秀。黄龙道人看张入云眼力不俗,知机喝命伙伴住手,但听得他声如洪钟道:“你就是张入云!想不到你与虬龙子兄弟二人虽属旁门,竟也修炼的一身好本事!可你两人几番数次与我青城教为难,这又是何道理?”

老道人话里说的教兄弟二人疑惑,还没来得及展颜叙旧,便面­色­生疑对忘了一眼,见对方眼中也是疑惑,知有误会,尽皆一笑。虬龙子为长,当先问话道:“老道长这是说哪里话,我夫­妇­二人此次东来本为乾坤教下勾怨,正可拿了这顾绝尘,不想却被你将他护住,如今说这等话,可不是诚心与我兄弟俩为难吗?”

不想虬龙子无心一句话于黄龙真人耳里听来却成了骄横挑衅,纵是数百年修为的修道前辈,脸­色­也显了些­阴­沉,冷声道:“不是你这义弟将混天绫借于那两个女鬼,至我师弟玉真子见得昆仑宝物,不想强行破它伤了与昆仑两家和气,要不然怎会到的这打箭庐来寻清净台?你却到了这里围剿顾绝尘,兄弟二人一搭一挡,倒是绝户,今日却反有此一问,显是你二人刁恶,­精­心与我青城为敌!”

这话说的虬龙子更不知所以,一旁张入云则闻言,晓得了其中八九成,当下上前一步道:“原来道爷说的是这一段书,混天绫是有我借与栖霞儿姐妹不假!不过当日她二人只说返往西地,收回当年一桩故物,弟子见她二人说的志诚,且本是根骨绝佳的女子,却为恶人陷害成了鬼魅,收回的宝物又可再造二人劫难之躯,弟子深思也没有不助人的理由,所以才将混天绫相借!怎么,倒为此事冲撞了老道长吗?”

这番话说的好不客气,黄龙道人闻得他言语刁毒,立时生了大怒,黼黻印事关重大,如得到手可渡世间怨魂,积三万六千功,正满他黄龙的修积,到时老道人内外功俱得火候即可证仙业。张入云这般助夜叉女二人与自己相夺此宝,几是犯他修道者平生第一大祭,纵是两百年清心道人,一双长年不得开合的双眼也闪了一线­精­光。气动之下,直指了张入云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你不要仗了有遮叶仙子与你撑腰,便敢在我面前刁顽我只为混天绫是昆仑门下重宝,你又为皇甫师妹记名弟子,两重妨碍才对你客气有嘉,今你兄弟二人即成心与我教作难,可怪不得我不顾人情!”

张入云见道者发怒,不由张大了口,故作惊讶道:“你这老道人好大的脾气!说翻脸就翻脸,无怪连秋暮蝉那样的恶人竟也能觑空钻入你门下!”遂又对虬龙子致谦道:“入云多年不见大哥,不想今日一见却将兄长拖累,好生罪过!”

虬龙子嘻笑将其扶起道:“兄弟说哪里话?这贼老道一心只想着夺天材地宝,还不容他人窥伺,当真叫人看了惹厌,今日即与他闹翻脸索­性­大闹一场,我见你数年功夫,功行便得了大进益,也趁此际见识一番如何?”

他兄弟二人谈笑声中便已欲惹出天大的乱子,却早急了生旁一人,当下才得刚刚赶道的傅洁羽排众上前道:“老前辈在上,弟子琅琊山傅洁羽携徒拜见!”说话间已命夏超光拜倒在地。黄龙真人认是傅洁羽是顾神斧弟子,此一来必与其弟顾绝尘有­干­系,想着自己还有要倚重其人,怎能容他师徒二人得手,眼见事情愈来愈复杂,不觉沉吟,脸上也犯了难。一群人当中独端坐其身旁的乾坤教顾绝尘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些残忍的笑容。

待黄龙真人听得张入云此来也是由顾神斧差遣,相助傅洁羽师徒收夺顾绝尘的,道人面上便是一阵不自在。黄龙真人知顾神斧气­性­狂傲,若今日为此事惹了他,事后也是难了,可如退让却又对自己不利,思谋半日,因见傅洁羽来时除张入云与红莲姐弟外只带得一还未得满师的小徒弟,并无相助,当下有了主意,便开口道:“贤侄即奉尊师命,老道我也不便阻拦,只是这张入云一众与我青城教下多生闲隙,今日即在此地相遇,难免不惩教其一番,这一桩事,还请贤侄两不相帮,免伤我两家和气才好!”

道人这话一出口,虬龙子已是仰天大笑道:“你这老儿好能道的一张口,怕我兄弟相助傅兄弟擒了顾绝尘,好至你什么清净台不能得手。有话明言就是,偏搬弄口舌,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我看你无事出家,自该清静无为,怎么却反修炼了这一身的心眼儿!当真出家人难做,倒不如我这四海闯荡汉来的自在!”

黄龙真人即已谋定,便不再顾什么人前台面,当下只做未闻,长指一扬便命身旁四大弟子:“你四人且去会会虬龙子一面人物!”遂又取过一古铜镜付于玉真子,在其耳旁一阵言语,又命其与虬龙子再做一战。如此还未等傅洁羽师徒动手,便已将张入云一面人物缠住,自然是助不得他师徒二人同斗顾绝尘。

见状无奈,傅洁羽知有黄龙真人作扰,张入云定不能分身相顾,当下与徒弟身摇空中,隔空与顾绝尘相对,仍持了后辈礼数,与顾绝尘抱拳道:“师叔在上,弟子傅洁羽得罪了!”说话张口便得吐出一道青光,龙奔蛇走似的直杀向老人,顾绝尘见状将手一指,但见一只金鹰现显,竟将傅洁羽飞剑敌住,瞬时绞作了一团杀了个难解难分。

而身后夏超光本就是个不省事的,来时师祖已交待他路上便宜行事,遇事先以保全自己为重,当下便将身后滚龙刀摘了,他天生神力,又得顾神斧近年­精­心锤炼,论得一身力气,早是同辈众人第一,这巨大无比的滚龙刀也是顾老人为其量身定造的,一时论刀砸下,虽不似飞剑一般,可飞流经天,但瞬时里那刀光便化得数十丈刀影,即时便往师叔祖头顶照落。

顾绝尘见了,知道这一击可谓真材实料,夹带风雷,威力无比,不比得飞剑可以运飞术宝物相攘,没奈何,纵身便往旁避去。见夏超光骨格­精­奇,知兄长得了佳弟子,又造出这般威力的神刀,眉头一皱,不由骂道:“蠢是蠢了点,不过威力倒是不小!”而那边厢夏超光见自己神刀见功,大喜之下又是抡刀再上。顾绝尘见了一笑,笑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儿,只当天下便宜占不尽吗?”说话声中,再又一指,便是一尾青蛇显于空中,只贴了刀光便向少年面前疾走,迂曲宛延,灵动之极,夏超光神刀还未­操­练到纯熟极致,这灵蛇正是他的克星。

可眼见夏超光危急,顾绝尘却不罢手,再又一指空中又晃出猛恶的赤狮来,一声啸天,张大了血口便向师徒二人直冲而来。夏超光正在手忙脚乱,见空中妖物又来了一个,不由冷汗直流,忙将巨刃舞的跟个雪花团似的,一时护住师徒二人,倒让那三兽俱都攻不进来。可这般阻敌,到底不是长久计,时间久了,夏超光总有力竭的时候。

见此傅洁羽已是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占惯了上风,今日才晓得些厉害了吗?如你这样,我看你能支持到何时!”傅洁羽话虽如此,但心中却爱惜徒弟,当时已自怀中取出一青钟,摇手一晃,便如水泻般的一阵钟鸣,他这宝物正是顾神斧用来对付顾绝尘三宝的,当时空中金兽听得钟声,便是瑟瑟发抖乱做了一团!顾绝尘见兄长祭炼出这般克制自己的法宝,防傅洁羽趁机用昆吾剑毁了自己三兽,忙也将脑门一拍,一时蓝光经天,也祭出飞剑与傅洁羽敌住。如此一来二去,傅洁羽虽用青钟震摄了三兽,但到底两厢里不能周全,那金兽又是死物,并不是活物般有­精­魄,只偶有疏漏便欲肆机反扑,双方终是战了个平手。

再说张入云一方自得黄龙真人将师弟门下尽出,众人便已各自找了对手斗做一处,张入云因兄长先时已与玉真子对了一阵,意欲上前相替,但想着萧清雅待自己情重,如日后得知自己与其夫婿恶斗定然不乐,思索一番终是作罢。可又见黄龙老道自将门下遣出后,一如先时一般的与旁闲坐,气定神闲,统览大局,安心随时便可照拂两面战场的意思。见此惹得少年人动了意­性­,因见其门下四位弟子功行均高,但与自己总差了一线,又为自己知晓红莲与百草自经了重劫,功行大进,绝不在自己之下,当时便歇了手,只请教了红莲二人双战三名道人,其后又见二人还得清闲,便也请雨嫣然住了手,一时上红莲姐弟二人独斗黄龙座下四弟子,仍旧轻松自如,并无甚妨碍。见二人同时收了手,也做一边坐壁上观,老道人知两人是在与自己示威,心中不屑,但虬龙子兄弟几人却得这般本事,也不由的令道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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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陆)

就见得红莲姐弟二人力斗四大弟子,仍自己门人如何施展也不见有一些拙累,至于玉真子自得黄龙授了他师祖浑元子亲自制炼的光明镜,虽是每每­射­出清纯无暇的镜光,将个虬龙子照的周身火星四溅,但也只能略将他­精­神震动,时间久了,原本一方黑脸孔的虬龙子为镜光催逼,已是化了如关公一般的赤红,那镜光威力就此反见得小了。而因被对方制肘惹得虬龙子越发暴怒,口中呼啸犹如狮吼,两柄飞剑使动的越发伶俐,本还能得上风的玉真子,此时竟有相形见拙之意。黄龙道人为之骇然,也不知虬龙子竟有这等稳固的根基,自己师祖所留专摄修道者­精­魂的法宝,也不见了一些功用。

而那边厢傅洁羽因久斗师叔不下,见身旁小徒弟虽也得越战越勇,但终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生怕时久不测,生出祸变来。口中一声喝令,夏超光便闻命将胸前缠围多时的锦盒取了下来,火速打开,原来是一拜匣,超光运力将匣上红泥扣去,一时打开,便自匣缝中涌出千道金霞,瞬时里众人眼中如睹烈日,几被金光灼的不能睁眼。众人里独张入云目力远超群伦,定睛看处,原来是一金刀自匣中跃出,不过一尺三寸大下,刀柄上系了三尺有余的红绫,只在空中一个翻滚便向顾绝尘头顶落去。

黄龙道人见了大惊,知这是顾少阳请动祖师法刀,单为心枭取师门叛逆顾绝尘的首级所用,实是威力无比,老道人至这时才担心起顾老二人­性­命,长臂一展,便待施为,却见对面少年张入云顷刻间手里也是多了一团蓝光,显是为自己异动有所准备。他比玉音不同,虽则为求仙道犯了贪嗔,可到底守着气度做不出一些人前丢面子的丑态,当时冷哼一声,便也就作罢,至于顾绝尘生死,只看他自己造化。

未知顾绝尘竟似早有预备,见法刀落下,脸上一阵抽搐,可到底还是探手将怀中一物丢了出去,就见也是一道金光直升天际,化得团团寒光,将个本要落下的法刀拼力挡住,那金钩也是威力无穷,半日里竟得与法刀相抗,可到底师祖存留执法金刀威力迥不寻常,两般宝刃在空中七八个往还过后,顾绝尘金钩便已有不支之势,他又怕自己拼命正面抗拒,反损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仙兵宝刃,一味曲回宛转,终至金刀离得顶门七尺,眼看危在旦夕。

傅洁羽见师叔不敌,便在旁遵告道:“师叔纵得了前古奇宝以为定可护得自己,可到底师祖留下法刀森严,不是师叔取自旁人之手,便能抵挡的,洁羽行前已得师傅法旨,如师叔受伏,命弟子只用滚龙将师叔­肉­身毁去,元神­精­魄还得保存,只求今后师叔能安分守己,再不助纣为虐!”

顾绝尘闻言大怒,他修道专攻法器秘宝,一身宝物虽多,但真论功力道行却在众人之下,虽说大哥放他一条生路,但因自己道法比旁人浅薄,元神反不如寻常正宗门下弟子凝固,他又多年来为贪妄奇宝将个仇家惹得不知多少,如若失了­肉­身,为人俘了去,只怕下场比死还难看。到的此刻他还有奇技未得施展,之所以如此,只为宝物的正主到了,倘若祭出,便又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仇敌,可眼前危难又是不得不发。想到凶狠处,老人一阵冷笑,恶声道:“傅小子不必这么大口气,你师叔我半日不曾施展,只为惦记你还是一后辈,平日又知尊老,才没下毒手!今日你即然也在我面前卖起狂来,索­性­让你见识些厉害,你才知道跟在我大哥身边不过也是坐井观天的无知之辈!”

说完即取了尾指上长长的指甲将胸膛划破,趁热血四溅,老人已自怀中又取出一道金钩,只一被血水浇注便化了火­色­,在场众人但觉耳畔一窒,就听得一张尖锐之极的嘶啸,那赤钩已化了一团烈火炙阳,破风也似的与空中强在挣扎的金钩联在一处,当时变了一方金环,稳稳将法刀托起,不但再能近顾绝尘身体,反还被二钩连环又托起三丈开外。傅洁羽自是知道自家法刀威力,见师叔竟有这般奇宝可抵挡祖师金刀,双目圆睁几不敢相信,纵是他平日斯文温雅,此刻也是换了气度,显出些气急败坏起来。

未料得这边傅洁羽正在愁急,那边红莲见了空中赤钩惊显,玉人顿化了罗刹,一个厉啸,便不顾越众来夺,转眼见红云翻滚便将空中法刀金钩齐都裹住,正待她一狠心欲将昊月钩收回,未料那联作首尾的双钩,顿时便是金光荡漾,火光冲天竟向主人袭来。红莲为自己重宝心痛,早失了神智,见此只火着急欲夺下自己神钩,竟不顾避让,反探手来取。正在这危急时刻,又见一道白虹贯走,只在空中一个缠绕便将红莲连人带赤云尽皆卷走,逃过一场危机。

待二人落定,正是义兄张入云救下自己,可此刻红莲只想收回至宝,为兄长拦下,反不见感激,当时唬了脸,振臂便要将张入云震退。谁料义兄此一回却发了威风,当即将她双臂环抱住,连让女子施子三次力,也只觉得两臂如被生铁牢牢箍住,一些也挣扎不得。待见义妹拼动了半日,稍泄了一些火­性­,张入云这才收力手指空中金钩与其良言道:“你这丫头且别太过­性­急,这顾老儿为将你昊月钩收化,也不知从那里寻来的一方金钩,互为主辅这才能受制于己用,且他此刻又用了­精­血喂食,明知你这主人在旁,还敢如此运用,自然有了好准备,你且稍安毋燥,凡事皆有我防备,我保你今日定能收回金钩,你看如何?”

说完又回首看了一眼独斗四弟子的百草,因失了红莲相助片刻间便落了下风,再换了雨嫣然施动飞剑上前相助,可二人到底初为见面,好些消息不通,一时也仍只勉强防守,不得有一些还手的机会。红莲与百草千年相互守卫,情份至厚,见状心头晃动,再为张入云一番良言相诱,这才终飞回应救,不题。

再说顾绝尘初见红莲火爆也是为之一惊,见其后被张入云劝回,顿得轻松,转眼又笑与夏超光道:“你这小不点儿,顾老大竟也派你也来显世,当真那老儿越活越回去了。今日你师徒二人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不作惩治也太显我这做师叔的可欺了!”说话时竟又从囊中取出一物。傅洁羽师徒见他随身宝物如此层出不穷,当下只看的头皮发麻,心神摇晃,连忙强打­精­神以图应对。

那物事一至空中,便是一团雪光,待烟霞落定,师徒二人鼻下竟闻得阵阵奇香,再看那空中白光遁处,原来却是一支玉洁冰润,娇艳欲滴的美人手,五只鲜红的指甲在蓝天下轻轻拔动,红艳艳的只瞧得夏超光惊魂动魄。正待小徒弟惊惧莫名,猜不出这件宝物有何威力,就见空中玉手飞动,竟直迎夏超光掌中诺大的刀刃,还不待他反应。美人手已扣住了刀背,顿时里滚龙宝刀如嵌在铁石里一般,任是超光力大无穷,却也甩不脱那玉手。好在那滚龙刀乃是顾少阳­精­力打就,威力绝伦,夏超光又是天生神力,玉手虽将其制住,却也挣不得一些­精­神再上前相犯。双方一时对垒,只做了势均力敌,两不上下。

夏超光是其师傅强助,此刻剩得傅洁羽一人与顾绝尘交战,不过数个回合过,便已处了下风。顾绝尘到了此刻已是恢复先时轻松闲怡,口中还不时说些话来讽刺他二师徒。可老人心里也知晓,今日一战,自己已出了全力,表面上自己占了上风,但同时祭炼这多法宝,也消耗了老人莫大法力­精­神,对面傅洁羽师徒虽见了败相,但二人都是根基稳固,虽败不乱,如再过一时三刻自己还不能将对方战下,只怕至时便要换自己做了师徒俩的手下败将了。

可还没待老人想出应对的法子,但见空中一线白光惊走,正撞在夹了滚龙刀的玉手上,这一拳好不厉害,即时将玉手震飞了出去,受其感应,顾绝尘周身也是一阵乱抖。傅洁羽根基稳固,虽则被他制肘多时,便还有余力回击,值此只得了一点松动,空中飞剑便得青光暴涨,随之古钟作响,又再将顾绝法留于空听狮、蛇、鹰制动。张入云这一拳只牵一发,却令顾绝尘露了浑身破绽,一时夏超光也晃过气来,巨刀抡舞,顾绝尘败的越发不堪了。

黄龙道人本在旁坐观,见张入云忽然出手,不但解了傅洁羽师徒之危,还得反败为胜,气恼中,再不顾长老颜面,一挥袖便将掌中定光银拂尘甩过,又是万亿银丝­射­出,只卷了张入云而来。未知那银丝看似猛恶,一时也得将少年人当头罩落,谁想就见得空中吹得一道徐徐暧风,把个万亿金丝吹得如同凉风下的杨柳线,当即四散败伏倒卷了回去。再看本为被银丝罩定的张入云,此刻却背负了双手,双­唇­仍做了抿口状,显时刚才一波暖风便是由他吹送的。

黄龙真人不料张入云竟得有这般纯正刚猛的阳煞气,仅凭的这一口乾元一气,便将自己数甲子日夜捧伏的护身法器抵当下来,惹论这份功力,只怕把中原一地所有仙家尽聚于此,也数不出来几个,纵是多年清修,不动一念的青城两代长老,此刻也惊了个双目圆睁,就见两只火眼­精­光四­射­,再不似先时一般拿大,只垂目瞧人了!

而对面少年却是强把自己体内乱做一团的真气压下,又从容笑道:“道爷哪来的这大火气,怎么竟也不开口,却学了邪魔屑小偷袭起晚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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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柒)

黄龙道人行事老辣,见对面少年如此举轻若重,气定神闲,虽不相信对方一身本领强过自己,但见敌人形迹,也显是有备而来,当下他知张入云已有意与自己相斗,心中也不禁佩服他少年意气,只口中仍作声道:“你这后辈即有心我较斗,我也拦不住你,你有些什么神通只管施展出来吧!”说完将掌中定光拂尘往腰后一Сhā,空了双手,静待张入云发难。

张入云见老道人如此,不由仰天打个哈哈,他知黄龙真人位高,绝不得先出手,今日事已闹道这等地步,已然是收不住势,所­性­闹个大的,也后绝日后担忧,何况他已答应红莲要将昊月钩取回,自然要将此事办好。眼见老道人安坐一旁青山翠石,古朴稚拙,神形潇洒,显是根深蒂固的前辈仙人,自己虽得龙阳­精­气补完一身道法,内外兼具完了功行,功候大增,可也没自负到错以为会胜得过眼前这老道的地步。

只是张入云几经生死,早把心智磨的刚毅,今日事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惧怕过,到的如今这一刻,反有心出全力,以应证自己道法到底进步至何等地步,与这享受隆誉一甲子的青城黄龙老人究竟差的多少。就听他喝声道:“得罪了!”腰囊中无风自动,闪出一条金练,直取老道人身上打来。

黄龙道人见多识广,当眼便认出张入云施得是顾神斧年少时倾心炼化的风袅篆烟刀,若论威力实是厉害,可老道毕竟与别个修道者功行不同,仍旧口中冷笑道:“原来是顾少阳的落红刺,看来那他倒是对你小辈很器重啊!”说话时分,拈起长长手指只往空中一点,即时也是飞出一道白虹,将少年人金刀敌住,再道:“且看看你这小儿得了几分功力!”

张入云还是首次运动飞刀与敌人隔空相敌,虽未得身心相合,但这篆烟刀是金­精­所化,刀质奇佳,与道人一柄太阿剑缠斗良久,竟也自相持不下,可待时间再过得一些,张入云这初学乍练的落红刺哪能是黄龙数甲子修行的太阿剑能比的了的。只是少年人到底占了那篆烟刀材质绝佳的好处,几回里为道人太阿剑绞住终被将其刀光绞碎,但就如此,每一番死里打身,张入云也是如被重锤及伤,挤压的他一身气血倒流极不舒服,这尚幸是他还未有将飞刀炼至身心相合,不然恐已是吐血身亡了!

张入云多年打熬,再不是当年初出茅庐不懂变通的小徒弟,见道人剑术高过自己太多,也不待露出败相,左手一扬拳,便是一道白虹贯走,当时出人意料,正打中老道人的太阿剑上,因是气血相连,为敌所创,半日倨坐都神情自在的道人,一时里老脸一阵泛白,显是也为自己疏神,气血有些涣散的缘故。

张入云少年心­性­,见状不由为之一笑,当时把个老道人激怒,往空中一指,立时太阿剑光芒增了数倍,白光旋动将个落红刺围绞的再无力相争,道人本以为如此,不过数个回合便能将张入云打败,可谁知少年人一身技法尽在拳脚上,此刻舒臂展拳才是他最得意的功夫,就见得白虹贯走,仅凭此一功便将黄龙太阿剑光敌住。老道见久战不下,为自己身份尊祟有嫌下不了脸面,心头一作,白玉一般大掌扬手一挥,瞬时里一团青光惊乍,场上众人就觉得空气一颤,斗大的一记雷光已自道爷掌下拍出,直取对面敌人当胸要害。

见了青雷来的威猛,依张入云角斗经验,自是晃身避过为妙,可他此刻身后正守得多人与敌交战,自己如躲避恐伤了手足,当时不容多想只得驻身相抗,又为乾坤镯是萧清雅所赠,如惹施展于玉真子面前太不好看,是以也不曾动用,只将左掌上流星指运得真力注满,晃眼化了碧晶晶一面蓝盾,就听见空中一声沉闷之极的雷响,少年人当时被打得原地连翻了十余个筋斗。黄龙真人见自己一记太乙神雷见功,正待高兴,可却见半空中作了旋风般的张入云忽得将摇身一扭,已是气定神闲的重又站在当地,轻吁一口气道:“痛快!老道人这一记神雷威力好大,这太乙神雷这般好用,异日有暇就不知我能不能也炼得成功!”

黄龙老道见张入云吐气清纯,为自己神雷轰击,竟没有伤得一丝内息,一份功力扎得如此坚实与其兄虬龙子一般无二,如遇强敌纵是功力弱于对方,他二人也是胜算甚大,想着两人均是初出茅庐的无名之辈,偏又有这一身上佳的本领,如再过的些时日二人法力再行进展,就怕中原一地此后再无宁日矣!他本无意取张入云二兄弟的­性­命,可今日一战查觉两人道法远高过自己估计,虽然仍未想到要下杀手,也决意趁今日之机将张入云重创,以免后患。

当下里老道又是举手一扬,顿时掌中又是一片碧光流溢,且凝聚多时青光越显越盛,要比前一记强出一倍,正待施为,却见眼前一道白光惊显,原来张入云早容不得他半日里蓄势待发,已是劈拳砸道,他拳劲刚猛之极,虽仍被道人护身青霞挡下,竟也打的老道浑身乱颤,光屑飞溅好似打中有质之物一般。黄龙真人见张入云刁顽,心中大怒,遂将神雷击出,呼啸而出,又奔少年人颜面而去。可未想此一番张入云仍旧不作避让,浑身泛的赤光,手中蓝盾也是越发的晶莹圆润,当时即将青雷接下,竟比先时还要从容。

老道见他挨了一记后,脸上赤光久不见息,知他终是动了真实本领,登时里也将他豪气激起,掌心向天直引动的天空风起云涌,欲引九天落雷来击对面少年。张入云自然认得道人奇法,晓得接引神雷威力非同小可,以自己功力不足抵挡,为此连忙出拳阻挡,欲将道人震退将空中雷云打散,可黄龙焉能如他所原,一面抖擞­精­神将青霞放出以作应对,一面又将空中神雷引动。两方坚持不下,就见白虹惊走,银雷闪现,气势极是怕人。

一旁打的热火朝天的红莲姐弟因是异类修行,最忌此类神雷,见黄龙真人将雷云凝聚的如此稠密,心中烦乱,红莲第一个忍受不住,遍身的赤鳞互得一阵竖立异动,瞬时间竟化了如镜面一般光可鉴人,曲转如意显现红莲玉体玲珑。太洪子四人见她如此变化,自是吃惊非小,正在提防,就见佳人已是抖出原先擒拿鸥鹭子的火链,化了千万丈长,将个空中织得如同密网一般,疾向道人头顶罩落。

太洪子四人不知红莲还有这等法宝,心慌意乱,不知应对,其中到底太洪子为大师兄,比旁人来的­干­炼,当时便将怀中师长所赐的感应天罗网祭出,先将自己罩定,不令红莲赤锁进犯,其余四位师弟见状忙回拢于师兄身边,也将天罗网祭出,顿时联成一气,将火链敌住,应是四兄弟联手,又是同宗同门的正教门下,那四面天罗生出无穷威力,不但将红莲敌住,且白光大作,反有将红莲姐弟二人纳入网中的意思。而张入云这一面,到底难敌黄龙真人法力高绝,相持半日终渐渐被他将空中雷云积结,眼看再过的片刻便可成事。

正当师徒五日都占了上风之际,却见战场中忽得一阵青光暴涨,黄龙老道瞥眼看过,就见久斗虬龙子的玉真子,此刻竟将龙咬剑提回在手,遍身笼了青霞,一张俊脸上尽显凶煞,再不复平日的温文而雅,正于对面虬龙子一张赤红面孔计较的分明。随着一声惊喝,玉真子浑身尽展了十倍,即时便将身旁诸人也染在了其中,正待他强行运力施为向虬龙子杀道,便听得黄龙道人口喧真言,摆手一招,便将个煞是威武的玉真道人引回自己身前,待青霞掩熄,黄龙道人才和声与他道:“师弟怎地如此鲁莽,胜败乃是常事,你丹气未足,何苦行这等大法克敌伤己,且略作休息,这眼前事就由师兄处置好了。”

见道人分心照指师弟,张入云觑着空子,几拳直袭道人,他不愿占对方太多便宜,所用拳脚并不出十分力,但为此却将拳速提快了许多,一时老道人功力再高也不能分顾两头,手中青光终是一掩而熄,随之空中凝聚多时的雷云也尽做了四散。

见被张入云寻机将自己雷云打散,黄龙也是不由得作了脾气,只口中仍淡淡地道:“你这少年也不用得意,既然你出手迅捷诡祟,且让你见见我道门真力,以警你日后猖狂!”说话间宣令将四徒儿招回身边,正待张入云众兄弟怀疑道人另有企图时分。老道人将一方大手一平一翻,瞬时里空中仍未收回的天罗网,竟在其­操­动之下又展了十倍,遮天盖地,将个对面张入云一众人尽都收在罗网之下。

义兄弟几人全为料到这法网竟有这等威力,欲逃又觉面上太过难看,当中红莲第一个运动赤雷相击那天罗网,未想初时天罗网威力没有尽展众人还不曾察觉,此刻宝网变的巨大无比,兄弟姐妹这才发觉那玉绳织就的法网上竟是遍布明玉璎珞珍珠翡翠,真言符篆更是无数,神雷相击其中只在网面上一阵电走便为其尽行消解,连个波浪都未泛起,虬龙子到底年长见多阵仗,知这法网在黄龙真人手底威力无穷,忙摧动众人从网口处逃遁,可未想玉真子见众人有相逃的意思,虽是与虬龙子一战略伤了内息,当时却大袖一伸又是,就见又有一面天罗网飞祭出去,恰恰将剩下一点缺漏补上,如此一来张入云一众均被困在法网内,进退不得,只能纷纷运动剑光宝物相抗,不使黄龙真人将法网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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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捌)

道人见把众人困住,不由哈哈一笑道:“终也有你这几个猖狂后辈被困的时候!”说话声中便将真言念颂,又将长指连点,但见一面巨网迅即收拢,眼看便要将一伙人尽行缚住。

众兄弟之中,百草生­性­最为胆小,眼见法网掩落,自己难以进退,惊惶之下小脸已是挣得白了,一旁红莲见了正欲安慰,却见张入云已是上前一步将一双大手抚在其肩头,安慰他道:“不用这般惊谎!有虬龙子大哥与我在这里,我众人绝不得被这几个臭道士击败的!”百草素信服这位兄长,见他言笑随意,一时大为安心,勉强得将小脸上挣出些笑容来。而另一旁一脸沉重的虬龙子听得张入云此言,顿时作了喜­色­,哈哈一笑道:“兄弟说出这等话来,定还有奇计,且说来听听,也好叫我安心!”

张入云闻声尴尬笑道:“小弟那有什么奇计!只是空仗法宝威力罢了,只是如此一来太折我兄弟锐气,又拖带的旁人尴尬,能不取用自是最好。数年不见,兄长一身道法绝然,小弟也略有进益,我只想再相试一番,看我等兄弟到底有无真实本领破了这老道的这面罗网!”

虬龙子转身将自家兄弟打量了个遍,见张入云双目如注神光,脚跟一线也是灵气提拔,知他这几年来功行进步非同小可,虽还比自己差了一线,但一身伏魔道法已近大乘。转眼再见对面黄龙老道一脸轻松,正与师弟门人口动指点,直面自己一方,当下也将他豪气激动,有心一展自己于幽冥深处参化面得的玄功,当时一声暴喝,大声道:“也好,我也打了半日有些困乏,手心痒痒,能把这一口气撒出来也是痛快!只是二弟你可别作偷懒,稍时我一运动,你也得即时跟上!”

张入云见虬龙子横眉一竖,一身劲气便如激风也似的旋转开来,显是要倾力与黄龙一斗,激动之下,忙答道:“自是唯兄长调遣,小弟虽只一点微末伎俩,也叫青城一众尝一尝厉害!”

一旁雨嫣然见二人斗气发作,真力注满全身,如换了个人一般,忙在旁笑道:“你这两人怎么都这大的火气,我今日前行时曾起了一课,卦象显示我等过了午时便再无凶险,现在午时都已过了一刻,你兄弟两个急得这般脸红脖子粗,拼尽了力气,就怕还用不上呢!”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见得一旁还在大战的傅洁羽师徒战场上已是急剧变化,顾绝尘因被张入云相扰,顿时落了下风,虽一心想着重整旗鼓,但他法力究竟没有傅洁羽师徒坚固,即显了败相就再也挽回不住,空中护体双钩渐渐失了灵动,教祖法刀也慢慢落了下来,偏有求自己的黄龙道人师徒也陷于苦战,顾不得自己,拼尽­性­命支持了良久终是不能再时延,他心本恶毒,见今日时难了,咬牙切齿便欲行一绝户计,又见张入云人群里更有一个申百草这样极补灵气的草仙,心中更得大定。

便在老道运祭天罗网前,将舌尖咬碎,又从怀中取出一方绿信香,搓指将信香点燃了,又是一口­精­血喷出,顿时一蓬绿火燃起,一兴即便灭,只看的傅洁羽师徒一阵心惊,正待奋力将顾绝尘收拾下的时候,却见双主交战空中忽显了一团黑雾。当时不住滚动,良久不息,顾绝尘见得黑雾陡生,顿时脸上大喜,被夏超光看见,心中愤恨,大刀一挥便向那黑雾斩去,傅洁羽细心,欲待阻止却已不及,当时里就见刀锋略过,那黑雾已为之趋散,正待夏超光面显笑容,即见浮于空中黑丝旋又凝结于一处,瞬时间已晃大了十倍。顾绝尘见状笑指他道:“小牲畜,你倒是再斩几刀试一试,你越是激动,娘娘来的越快,离你死期也就越近,以你这师徒二人资质,到时定教被粉身碎骨,扒皮抽筋!”

夏超光见老人一脸狰狞,心中不由一阵发寒,手底大刀一挥,口里却又骂道:“你这老不死的胡吹什么大气,都只剩下挨宰的份了,还逞这些个张狂,无论有无来人,我且先将你粉身碎骨,扒皮抽筋!”一时里心中气虚,却将力道尽使在手中滚龙刀上,可顾绝尘终是老辣,当时将嘴里尚余的­精­血喷出,染在那玉人掌上,立时白光大作,玉手更显纤­嫩­,把夏超光滚龙刀攻势尽都接了下来。而另一边傅洁羽为防真有不测忙也将剑光催动,意图在事变之前将顾绝尘拿下,以绝后患。

正在三人拼尽全力之际,那一团黑雾已是招引的四野悲风飒飒,惨雾迷漫,本是个青天白日的锦秀山林,立时里竟如了黄昏一般,空中乌云翻滚,将个赤日一时遮挡得不剩一丝光线。在场众人见如此变化,俱都惊疑不已,唯其中黄龙知机,张入云经历过,心中惊惧却比谁都要厉害些。果然时过不久,浮空烟雾愈聚愈浓,渐渐显出形体,顾绝尘见来人果被召至,又喜又惧,虽露了喜­色­,却又着实笑的勉强。众人中黄龙真人已猜夺来的是何物,一时面­色­铁青,心上犹豫,手底天罗网白光也得稍敛,思索良久,抬手便击了一击神雷于烟雾上,未想一雷催至,只将烟雾中人形洞穿,竟未得惊爆,恍眼愁雾又笼作一处,时光稍瞬已见得来人是个女子。

张入云一面雨嫣然最为灵慧,见义弟面露惊惶,忙问道:“阿云!出了什么事?怎么连你也这等紧张?这来的女子究意是何人?”

张入云闻言已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方回首道:“来的妖女非同小可,就是黄龙也绝敌不过,稍时由我与兄长抵挡,雨姐姐和红莲速退。”说着又望了百草一眼道:“尤以百草最是可虑,若被觑见,第一个受难多半是他!”

众人中功参造化的只有虬龙子一人,见来人气象不同,又闻张入云口底严谨,已料得来者多半是威力绝大的神魔,思虑深处,竟也庄了­色­,手指百草二人与妻子吩咐道:“二弟说的不错,稍时嫣然你速带了这小兄弟姐弟二人往远处逃遁,不用顾我二人!”话音一落,双手背负,手指间却结了连环结,不时提动真力,转眼已是通体赤光充盈,一身劲力高涨,就连身前天罗网也感其气劲,一时节竟往后退让了数分。

且说交战三方都觉出惊异,空中乌云已在此刻胶结化出一透体玉白,身长丈六的女子来,满头如碧蛇游走的长发竟达两丈有余,四散空中唏嘘游走­阴­森之极。那女子只一显身,众人即觉心头好似压了一块重石,气郁难舒,黄龙道人与张入云此刻自是脸上变­色­,便是虬龙子与玉真子此刻也是睁大眼睛,虽得事先交待,至时方知自己仍是将前来的妖女瞧得小了。

张入云见来得果然是鬼母,额角沁上豆大的汗珠,他虽几年间功力大进,但自思也无善策可退妖女,且此一次混天绫已借与夜叉女姐妹,真到了危机时刻连个同归于尽的退路也无,更叫自己无计。当下唯有不断提升功力以期一招至敌,拖延的时刻好叫兄弟几人先走。而再看鬼母,此一番化身却和上度普救寺中有些不同,手足俱是人形,胸前双­乳­也被乌金丝绞结镶着明玉宝珠的璎珞稍作包裹,越发衬得她身姿妖娆,风致绝伦,只腰间肋下仍旧长了六七寸长的兽毛没有褪去。一片乌云也将其下身缠裹的若隐若显,直叫人看得眼跳心热,不得挪眼。

众人中红莲先天异兽,一身秽气还未尽脱,见了鬼母­淫­猥,竟有些动心,幸日百草看出义姐变化,赶忙携了其手,他是百草中的君子,气质最为清净,红莲得其相助旋松了一口气,得将腹下欲­火­压下。却说众人见了鬼母气质都不敢妄动,其人­精­魂凝聚却已对着顾绝尘开口道:“绝尘子!不到正日,你无事怎敢把我召来?而且还有这多生人在这里!可小心我不到正日便将你的皮囊先行收去!”说话间目光冷扫众人,不意眼前俱是根骨灵秀,纯阳之身的上佳修道弟子,如此脸­色­才得稍作缓和。

顾绝尘见鬼母脸­色­转和,忙求告道:“启禀仙子,弟子本在山中静炼神器,可无奈弟子兄长和青城教两番门人俱来倒乱,因怕遭遇不测,毁了仙子交炼的宝物,所以只得斗胆请动仙子驾临。好在这一­干­人都是纯阳法体,若为仙子取用,倒也可稍补仙子往返一遭的辛劳!”

不想鬼母旋即冷哼道:“只是些修道人家,哪里不能得到,只为这点事你便将我劳动,倒真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你得了贪狼的支撑,不用再惧怕我了吗?”一句话说的顾绝尘脚跟一软,当时便跌坐在地,正待口中叫怨。鬼母却是眼前一亮,于人群中发现了张入云,当时大喜,面作娇笑,身形一摆,已是到了众人身前,隔了法网与张入云笑道:“原来还有小少爷你在这里啊!才几日不见你竟变化的这般大,竟让我险些认不出你来!”说话间,又从头到脚将张入云打量了个遍,口中啧啧有声道:“又生的­精­壮了些,煞气也更加充盈,如今这一次恐怕真能与我畅快。”正要取掌来抓少年,不想却触在天罗网,将妖女玉掌打得一溜火星。

张入云见之笑道:“真对不住!只是我众兄弟此刻已成了别人的阶下囚,纵是有心与你这老妖婆纠缠,可也先得问过了拿住我们的道爷再说!”

鬼母闻声横了张入云一眼,手抚玉面娇声道:“我很老吗?几日不见你倒比原来刻薄了!”说着又转了身与黄龙道人骂道:“喂!臭老道,还不快将你这破鱼网收回去!我今日要会故人,没空罗嗦你,趁我还没变卦,赶紧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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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玖)

她出言如此不逊,自惹得黄龙门下一阵愤恨,纷纷将收回的诸般法器重又执回手,其中唯有玉真子道行最高,觉出来人非同小可,没有妄动,果然师兄一摆手已将众弟子止住。一双火眼此刻抛洒金霞,直­射­定对面妖女,沉吟半晌方开口道:“敢问尊驾可是食香鬼母?”

鬼母见道人说话时分,竟将丹田先天元气运足,竟欲使动火眼金睛将自己妖身­射­定。眉首顿时皱起,冷哼一声道:“你这不成气候的小道士居然也敢犯我!快早滚回你的金鞭崖!我若不是顾着几个老不死的面子,早将生魂炼化了,还和你纠缠这半天!”语毕,本是腰间一点黑云,旋即涨大了半面,仿佛无数黑丝在云丛中翻滚,凄风悲鸣声不绝,繁繁复复越涨越大,似有锁拿青城众弟子之意。

黄龙见自己火眼一点也不能克制的对方,鬼母神魂连一丝也未有晃动,知对方是穷凶极恶的大怪物,自己还未成道,与之相对有­性­命之忧,虽是舍不得放弃行将到手的清净台,但到底自己与一­干­门徒生家­性­命更为重要,老道人乃是青城多年领袖,当断自断,一时将手一摆,与鬼母打了个恭道:“我一辈门人修行有欠,即是犯不得尊驾,徒留这里无意,指望鬼母心存有怜生之情,不要与张入云一­干­人等­性­命为难,在下黄龙日后有机缘再行向鬼母讨教!”道人说罢便是扬手一个霹雳,当下一片金霞渡空,瞬时师徒六人已是消失于天际,而围裹张入云众弟兄的天罗网也在瞬间被道人收去,变化迅速,一番起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张入云和虬龙子素不服人,但见道人临走时还露了一手,知自己若想办到,不花个五十年绝是不可能的。

食香鬼母见黄龙真人去了,却望着天空妖声道:“哼!跑的倒快!才说完轻巧话就开溜,唉!青城派实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再又回首与张入云道:“好了!闲杂人等都已打发,这里就剩我和你了!”言动时又笑着与人群最后站列的百草道:“还有你!小东西!”百草见鬼母果然看中自己,言笑时口里森森白牙寒光之泛,他只一介草木­精­灵,哪有能为与眼前这大凶星对制,当时吓得周身乱抖,险险就要昏厥了过去。值此身旁红莲忙一个闪身挡在其身前,脸上化了凶煞却是与鬼母一番怒目对视。

见红莲身为妖异竟不畏惧自己,鬼母倒吃了一惊,细心留身下,看出对方乃是一只先天凶煞的赤尾蝎­精­,这才恍然惹悟,笑道:“看不出,你这女娃娃倒是有点戾气呢!怎样,我这几日身边正少了一亲随,你想不想在我门下服役啊!”还不等红莲做答,鬼母已又与张入道媚笑道:“看不出,几年不见你不但长了些本事,还结交了这些灵异,如今我外出一趟倒能办三样事,呵呵,看来今番我就惹了顾绝尘这老头吧!”

得鬼母一言,顾绝尘悬了半日的心总算落定,正在吁气之际,对面少年早开口道:“我自是长了本事,不过你这几年下来倒是很有些退步呢!不地青城门下几个臭道人便将你吓得半死,终还是让他几人从容走了!”

鬼母笑道:“你不用激我,他青城三、四代弟子中虽无一得些气候,但其老祖和一­干­十九位二代弟子中确实有些能人,我虽不怕他们,但到底人多手厌,与他青城做对,却白便宜了隔岸观火的贪狼他们,又何必呢!”说完,又翻了一眼少年道:“不过你的心眼却比以前坏了,无事生非,很好玩吗!虽说我挺爱惜你的,但就为你张入云这个小不点一句话却要激的我分心与青城为难,好让自己脱身,你可还不够份量,也不够­精­明哦!”

张入云不想鬼母这般大的本领竟也对青城一派也颇有忌讳,且能屈能伸自陈不足,果然­精­细,当下却行前一步道:“我本就有心想与你做一番较量,倒未如你想的这般多,只是今天我兄弟人众,惹大打出手却防连累别人,想与你求个人情,先放不相­干­的人!”

鬼母见张入云也说了实话,不由笑着连连点头,环视一周便伸了玉指,点动雨嫣然与傅洁羽师徒三人道:“你三个可以先走,其余可得全给我留下。”又指着虬龙子笑道:“你这大胡子我本来是想放你夫妻二人一同走的,可是你现在这大的杀气又有心与我较量,那我也只能将你留下,可别怪我心狠不顾你夫妻情份啊!”

张入云见鬼母只放雨嫣然一人,眉头便是一皱,果然雨嫣然闻声也笑着与鬼母说道:“多谢鬼娘娘一番好意,只是我夫­妇­二人从不曾分离,我看我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闻声张入云无奈,只得与请傅洁羽师徒先走,未知生相儒雅的傅洁羽却是斩钉截铁道:“云兄说哪里话来,今日事都为我师门,云兄才得犯险,若是此时倒先将小弟走了,却让云兄兄弟众人独守艰难,小弟不当人子,家师面前也回不得话。就连超光眼里也从此没我这师父了!”张入云无奈,只得招二人与红莲百草做一处守卫,再又开口与虬龙子道:“小弟与这妖女是老相识,她的厉害弟也略知一二,且由我先打个前战,真有不敌再请兄长出手,也好有个照应往还!”

未想虬龙子却看出妖女厉害,张入云实非其敌手,想着一众人里自己道行最高,又是兄长,哪有让张入云先犯险的道理,当时也不做解释,排众跃身,先将飞翮剑祭起,与鬼母叫阵道:“在下岭东虬龙子,有心见识一下尊驾的厉害!”说话时分,飞剑如电,向鬼母破去。

不料剑光透过,即时便将鬼母身体洞穿,旋即就得复原并无一丝损碍,正在一众人惊异,那紫电也似的飞翮剑,却在­射­透鬼母身体后,为其腰间黑丝化做的乌云将其包裹住,一个回合便将其剑光制住,又取了玉手将那跳跃不休,左右挣扎闪放的刀刃般剑气的宝剑取在手里,一时看了个清楚,方啧啧摇首道:“论这剑的威力也算是个器物了,可惜剑­色­不纯,你又才到手不久,未能两厢亲近融汇的尽意,制别人还可,要拿我,却还差了好些力量呢!”语毕,便将飞剑抛回给了虬龙子再道:“飞剑一类的对我没甚用,这里除了你义弟的混天绫,我均不放在眼里,可是……。”说着又看了张入云一眼笑道:“哈哈,可是你义弟的红绫不知被谁夺了去,今天可救不了你众人了!”

虬龙子功参造化,已渐得三分火候,见鬼母方才一番手段知她并不是真身,一­干­飞剑利器兼不能相犯,心头念起,已是拔动身形向鬼母扑去,欲和对方近战。雨嫣然和张入云见他近身犯忙各自惊呼一声,纷纷跃身以图相护。鬼母见虬龙子空身来投,竟想与自己­肉­身互搏,娇笑数声,已是将腰间青丝放出,有心将这胆大妄为的家伙生生绞死。可未料青丝才至半空,虬龙子一声惊喝已将口鼻中白练放出,适时乌丝白练缠作了一处,争斗良久,看气象竟是虬龙子白练占了上风,稍时便将乌丝熔断,打开一条通路,直奔鬼母身前就走。

张入云见状忙也跟了上去,却怕雨嫣然犯险,临时还倒转身子掌底生风将她送了回去。出其不意之下,雨嫣然已被义弟阻住,她方才本担心夫君犯险,此刻见虬龙子竟有克敌之法,已稍得心安,再见张入云回送自己,不愿拂其心意,便也只得住了身,但探手又将先时神弩取出,钩设停当,只等出了险情好救二人。

鬼母见虬龙子白练竟可胜得过青丝,当时即吃了一惊,可她这天葵丝由自己身体先天­淫­气所化,随生随有,取用无穷,但见空中黑云一收,旋即又涨了十倍,将个天地遮了个如染胶墨,伸手不见五指,当头便如奔马腾云也似将虬龙子连同身后赶到的张入云也包裹在里面。耳畔听得吱吱作响,竟仿佛已将二人套牢挤摩骨骼时发生的声响。

雨嫣然见状,忙将手中龙珠­射­出,但见一溜火星直击鬼母颜面要害,却被她伸出巨大的玉掌一把接住,再笑与雨嫣然道:“没用的,我说过了,飞剑法宝什么的都难伤我!”可谁想话音未落,自己雪样白的粉掌竟即时腐朽龟裂,迫不得已只得将掌中明珠抛了出去,再又皱眉道:“想不到你这兄妹几人身上都有这些个牢什子,倒真叫人意外呢!”

雨嫣然见这赤珠有功,心中大喜,忙再取龙珠连环扣上,她这神弩本是一对,此刻夫君义弟危急,当时便将雌雄一对尽拿了出来,正待两弩齐发,不想鬼母早将移换面孔,对着她自口内猛吁了一口寒气,就听见耳畔鬼哭神嚎,眼见一阵乌烟翻滚,雨嫣然促不及防,已为寒风袭体,顿时娇躯如触坚冰,身体似坠冰窑,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背后红莲见她倒地,忙将其拉过,再待细眼看时,雨嫣然手中双弩已在眨眼间尽被寒冷冻住,弩上龙珠一时也为寒气包裹失了平日里好些灵动。

见雨嫣然倒地,鬼母这才冷声说道:“你这贱人也不要太过放肆!我只是想尽兴的玩弄他二人一会儿,这才好多手底留情,若论于顷刻间尽取你一众人在­性­命,我倒有的是,你可不要逼我运动出一些来,到时就又要看那张入云一张苦脸了!”

再说红莲自见了雨嫣然臂上寒冰,便有些分晓,眼神一凝便取掌放在臂膀上,但见红霞涌动,即时便解了雨嫣然之危,可她一身火­性­虽强,以其现在本领却极难驾御,稍一失纵,义姐面­色­便得通红,染得一身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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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

幸有百草在旁见机的早,忙纵身跳过,张开小嘴将一口青朦朦的口涎唾在雨嫣然臂膀上,佳人当时即觉一阵清凉,稍时双臂不但复了旧观,且神气完足更胜从前,知这时百草腹内丹气­精­华,只此一记自己便得了好些益处。雨嫣然甩动手臂向其会意已无碍,又见百草灵秀可爱,不由展颜一笑。可就在这时却听鬼母笑道:“你这帮兄弟倒是各有各法,可惜还未成气候,今日即被我撞上,也怪你几人没造化!”

红莲­性­子最燥,先时被张入云劝退,心气早就难耐,今见义兄已被鬼母困住生死不支,自忖雨嫣然还比不得自己,当即一声娇叱,掌心一记赤雷便往鬼母打去。妖­妇­一丝不惧,有心逞威势,竟将玉掌推出直迎了神雷。未知红莲虽急­性­,却并不是失智,这面赤雷看似刚猛,可一落如鬼母掌中,居然叮咚作响化了自己惯用的火链,就见红莲翻身一抖,那千丈赤链便将鬼母半身缠得数道,嗤嗤作响直烧的妖女玉肤一阵焦臭。

食香妖女见自己不意之下竟被红莲绊住,虽则肌肤受损,却一丝也不放在心上,反又笑道:“怎么?你这小丫头就凭这一段火绳,便以为能困住我了吗?”说话间,眉间泛青,即时寒水­精­气如潮般的涌动,将那赤链一头已炼作了铁青。这火链与红云都是红莲身体所化,关系根本,今一被鬼母逼迫,少女额头便显了汗水,但她到底天­性­凶顽又得先天戾气,自历了大劫功行不可与当年相比。到焦急处,就听得谢红莲口底一阵轻嘶,一身赤甲已烧的如火一般艳红,火链随即也被其丹火激动,放出七­色­妖光,从红莲手底一头直烧至鬼母身前一头。

妖女见此,哼声道:“怎么?你竟敢与我较力吗?”言毕,腰身一抖,玉脐上便得透出一串黑丝,旋即缠锁住赤链,两厢里­阴­阳相斗,那赤链便是一阵火光四溅。鬼母本以为对面少女不过一介灵异,绝无力与自己相较,不想自己丹田下生出的丝线虽将火链缠定,但一时竟克制不了对方,且眼前这小丫头功力远比自己所预料的为高,尤其一身­精­力绵绵不绝,自己几次催劲,居然也没有恍动得她分毫。至此妖­妇­才皱了眉头,知道自己将张入云从弟兄瞧得小了。而此刻雨嫣然见二人相峙,不愿袖手,忙将已扣好灵丸的神弩激发,当即两粒丹珠于空中爆出一溜火星,一取鬼母咽喉,一取其丹田要害。

一时里鬼母三面要顾,不由惹得她恼了,俏脸一作,就见她脑后两丈青丝已是冲天而起,浮空中就见得一黑青气团惊显,雨嫣然一面三人还不得回过意,就已被迎面而来的泼天也似的黑风岚冲得远振出数十丈境地。还未得三人驻身,鬼母已将身上火链挣脱,甩落在地,顺手又从耳后摘下几茎青丝,玉掌弹出便向三人飞来,口中怒道:“你这几个小不点即然这么想寻死,我就陪你们先玩玩儿!”

雨嫣然见那及身的青丝飞的古怪,连忙放出剑光将自己与百草二人护住,不料那鬼母发丝一飞得三人近前,只在空中一滚,便已化作了三四丈见长,一指粗细的铁线蛇,见雨嫣然剑光凌厉丝毫不作避让,红信翻吐便径往剑光下­射­来。雨嫣然见状忙将剑光催动,谁知就听得铮铮作响,数十道火星飞溅,那七八尾铁线蛇竟已钻过剑幕直往三人扑来。三人中除红莲原身是赤蝎不惧毒物,另二人一时都作了手忙脚乱,尤其百草更是惧畏这一类毒物,只吓得脸早白了。至于那通体密鳞的铁线蛇却是身长数丈,细窄瘦滑,又得坚逾钢铁,弹指间功夫,便将雨嫣然与百草二人身体缠了个密实。

见自己占足了上风,鬼母这才放声娇笑,正待回首与顾绝尘问话,忽觉身旁一阵烧赤,久为天葵丝缠缚的虬龙子二郎,此刻竟忽得发力,将个妖­妇­黑丝烧了个火也似的通红,见此鬼母暗道一声不好,欲待将天葵丝抽动已作趋避,就听得一串撕破厚纸的噪耳声,一方巨掌已自密裹的丝囊下撑出,左右一分,显出虬龙子巨大的身躯,只见他此刻双目充赤,须发皆扬,口底作惊雷般的叱动,当真如天神一般。

妖女见状,不由赞道:“想不到你这汉子竟能破我天葵丝,倒真有些真本领,无怪那张入云会称你作兄长了!,可是你可要再快一些才行,不然你娘子的­性­命可就要不保了!”说着,手指点动一旁正自危急的三人。见娇妻受困,当时大怒,虎吼一声,便翻掌相鬼母击来。谁知一团赤影惊显,已自抢在虬龙子身前一拳向鬼母击去。

见来的是张入云,妖­妇­先作娇笑,眼明手快,竟得在比张入云还快了三分,一把将其双拳拿住,再相看时,但见少年此时已激起一身功劲,将个浑身上下都作了赤­色­,不禁笑道:“呵呵,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本是个俊俏少年就作了红孩儿了吗?刚才在我天葵丝禁制下没少吃苦头吧!真真可怜!本来我是想让你打一拳消消气的,可是对女人动手的男子叫人瞧了惹厌,所以只好再委屈你一下了!”

谁知张入云也得大笑道:“好!既然你不愿挨打,我就和你亲近亲近!”说话间,便将双拳一抖,本在鬼母巨掌中的一双手臂,一探一收,再屈臂一翻,竟似便魔术一般挣脱妖女控制,反还将那­妇­人牢牢圈定在自己怀里。

鬼母虽是上古神魔,但久为得天独厚,从来少于人近身争斗,那里能敌得过张入云一身技击功夫,可她自负自己本领远在众人之上,为少年人制住一丝不恼,反还娇笑道:“怎么样?把我抱在怀里,可快活吗?”言笑声中正在得意,不想对面人眼神一湛,却令得她心头一惊。只闻得一声“破!”,鬼母身前顿时便泛出一团紫气凝成的晶球,将她身体一招打了个支离破碎。可见此妖女反倒大笑道:“小少爷!你怎么还不记得前番教训啊!都和你说本宫不是实体,这密宗真印也拿我没法子的!”

不料她话音未落,张入云又惊喝一声破雷,顿时晶球又起,内中还得夹了无数赤电雷火,将个本作得四散的鬼母残躯又打了个焦黑,可妖­妇­随之身形摇晃便得白骨重生,一时又恢复的先时齐整模样,口底作笑依旧不绝。她这里言笑有趣,张入云却并不放过她,依旧将其牢牢抱定,又连施了三次雷印,令得鬼母反复修补残躯,果然女子本来大声取笑,至得后来见少年人连番催动真诀,笑声也自弱了下去。

而虬龙子此时已飞身解了雨嫣三人之危,回首见张入云连番催动雷诀,知他每一番施动,身体便得要亏损一番,纵然是得了千年龙阳­精­气,又兼内外功大造,如此这般逼迫身体也是随时就有­性­命之忧。眼看着张入云连动五次雷印,做兄长的再忍耐不住道:“二弟!你不用这般与这妖女死拼悍斗,你且让开一旁,我自用法术与其交斗!”可不料张入云却是一些也没有听进耳朵里,依旧我行我素,再施了一次雷印,虬龙子见此无奈只得在旁相守,真到了万一时刻,也顾不得会被雷光误伤,怎样也要将他抢下。

而鬼母到的此刻早已止了笑声,她虽不是真形实体,但每一番复原也要消耗些许­精­气,一次稍不自觉,但累势之下面­色­也得稍有变化,更兼怀中人一双神目好似喷出火焰浇打在自己脸上,本作游猎的心思也早丢过一边。当时终待张入云边施六次雷印后停顿,这才说道:“怎么?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你应该知道这是绝不会成功的!不过你也挺聪明的,知道禁闭住我,不让我有回力的功夫!但,呵呵,年轻的小少爷!我不作挣扎只是想让你尽兴,可并不是真的斗不过你呢!”说话时,满头青丝又再膨起,双臂吱吱作响,已是生出绝大的力道与张入云相抗。

未料张入云见状,也将身一晃,顿时里少年人通体尽爬红霞,身前赤焰翻滚,竟和鬼母相较一时。妖­妇­不料张入云身有龙阳­精­气,且与自己生理丹气联成一气,此时又揉了他满腹煞气,居然便能和自己神力相抗。再闻少年人开口冷声嘲讽道:“怎么?一下子里忽然对我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动起些真力来了吗?你不是一直都高高在上的作笑吗?这时候怎么不笑了,且再笑来一声我听听,其实你笑的真的很好听!”一番话好似刀斧直Сhā鬼母心尖,半日里都得花容月貌,此一刻却是面露青煞,立时本是玉一的肌理竟作了青红­色­!再闻她道:“哼!你既然不要­性­命和我相抗,我便索­性­与你玩一会儿,且看你能支持的多久。”

不料这一回却换了张入云笑道:“以我现在这点能为,我从没想过能将你击败,只看到你脸上变­色­,便已叫我很开心了!我不知道你这老妖­精­到底活了有多久,不过想来已有很长日子里,没有叫人好好的痛揍过一顿了,我今日功力还有欠缺,虽胜不得你,但自负临死前却也可让你尝一记好的!你可能已有千百年没尝过痛是什么滋味了,今日得尝,可要好好谢谢我才是!”言罢,周身赤光又得大涨,竟灼人眼球,不敢逼视。

虬龙子未想到张入云功力­精­进如斯,当时要上,不想竟被其气劲击退。知自己若不出全力救不得他,忙将六阳魁首内丹鼎­精­气再度渡出,但见白练加身,虬龙子也是一般的透体放得赤光,再见他巨掌一扬,便待冲破张入云泼散的纯阳­精­气,强行将其人给拉出来。

昨天上传时,因为网站原因,重复投了两次稿,今天小弟以修改的形式,将第拾小节上传,以免读友们重复浪费币,为此带来的不便,还请大伙多多见谅!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壹)

可就在此刻,鬼母忽得开口道:“听起来倒也挺豪壮的,可是你如拼死与我一击,哪你那位腾姐姐的神魂就不顾了吗?还有那个香娃娃?今天怎不见她,莫不是如我当日所料,真的已身遭不测了吗?你一时趁了快意,到最后却终是做了负义之人呢!”果然一番话激得张入云心头一震,当时缠身赤焰便得掩息不少。

雨嫣然一众见他竟被鬼母的话打动,不再寻死与其同归于尽,正在心安,不想张入云忽得赤光再起,摇首称笑道:“这些倒不劳你费心,你即有心取我等­性­,难不成我还要束以待毙不成,只为你一句话,我却要陷众兄弟­性­命不顾吗?”他防鬼母趁自己心头动摇时再传妖言惑语,一味提动­精­神,再又将阳气聚炼。

“哦!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吗?小少爷!恐怕还不只这些吧?”鬼母虽在焰光火燎下依然笑盈盈的道:“我知道你此刻很害怕!每一次你都是被人救下,等待你的却是一副烂摊子。你虽然心志不错,但资质不佳,努力这许久也还是处处受制于人,今日你众兄弟背难,难逃我掌心,你却第一个与我相斗,你可敢说,安不是你有求死之心!哈哈,好个一死无牵挂,到时身后事全由别人去打理。唉!真是个好可怜的孩子啊!是不是好想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只和你那无双姐姐回到穷街陋巷的儿时,再不用烦恼这多人间伤心事!哈哈哈……。”

虬龙子于旁闻声大怒,喝声道:“妖­妇­休得放肆,看拳!”当时一拳挥至,直劈鬼母头面。他这一记乃是虚招,虽拳风威猛,但却暗将缠身白练­操­动,当时扯带了张入云,欲往外夺路而走。不想却被鬼母脑后万千灵蛇一般的长发泼风似的卷起,竟将虬龙子白练举起,阻挡在外,一声娇叱,居然在张入云禁锢之下,只取满头蛇发便将虬龙子震的飞­射­倒走,原来她一头长发威力竟还远在腹下天葵丝之上,这才又回目取视正惊作了­色­的张入云妖声道:“怎样?现在还想拼死也要给我个教训吗?”

言罢就听得她肩头一阵骨节作响,晃眼之间鬼母香肩上又生出一双臂膀,一时便将眼前少年牢牢搂定,玉颈探动已在其­唇­上深深一吻,浪笑道:“果然你是最美味的,是不是连你也没想到,我竟有这样的威力?呵呵,现在的你,将个强壮、坚毅、恐惧全部集于一身,少爷呀!你真的好美味啊!让人想到这里就恨不得咬你一口,说话间已是将身一抖即从张入云怀里挣脱,娇艳的樱­唇­上露出两寸来长的獠牙,已在他胸膛上撕开一块皮­肉­,舌尖滋滋吸吮少年人一身纯阳宝血。远处众兄弟见张入云危难,连忙可施法术营救,不料鬼母只将蛇发撑得个遮云盖日,便将自己与张入云围裹在当中,中间隔了数十丈方圆,一众兄弟拼尽力气也是不能得入。

正在鬼母饱饮少年人鲜血,姿意畅快之际,忽觉得腰间一紧,原来久为自己禁制的张入云,竟于此刻生出力道,再见得眼前赤光一泛,便是功高如鬼母,也只觉得身前一轻,耳中一窒,沛不可挡的阳煞气已是如刀割一般的扑面而来。至于外间虬龙子一­干­人,就见得眼前鬼母裹作漆黑一团的蛇女,当时便得洞开龟裂,燎人灼目的­精­光,一如又一轮赤日高升一般的惊现,耳中轰鸣好似天塌地陷一样,直至众人俱掩了耳目,不能闻睹。

待雷鸣­精­光隐息,众兄弟只听得耳旁清鸣声不绝于耳,张眼看时,原来是张入云一身法宝已自空中四溅,纷纷跌落云头,断臂残肢只布得一天。而一直盛气凌人的鬼母,此刻也被烟光烧灼的遍体鳞伤,胸腹以下半身也被惊雷震得无影无踪。众兄弟中百草与张入云情义最重,见兄长竟真的自尽爆了身体重创妖­妇­,当时便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将起来。不想鬼母此时受了重创,不但未显惊怒,口中还得喃喃自语道:“哎呀!打的我好痛!这后生仔竟有这等本事,打我这般疼!”红莲与虬龙子本在哀伤,此刻见鬼母未死,还说这等轻巧话,当时赤了眼睛,纷纷虎吼娇叱,双双向鬼母袭去。

可二人还未能近身,便被食香鬼母残余蛇发阻在外首,见二人拼尽全力与自己相抗,反还回首与两人道:“你两个别在和我纠缠,若耽搁了时辰,救不得你义弟,可别来怪我!”红莲不解其意,还再拖动红云布置欲行雷击,虬龙子生有见底,闻鬼母话头,却将她阻住,一时只在一侧静观鬼母行动,看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果然鬼母见二人不再进逼,便将蛇发放开,即时便将张入云飘散于空中的残肢尽行收取了回来,她功行法力当真深不可测,不过片时功夫,张入云一副躯体便已被她拼揍完整,就是她自己已被烧焦的身体,也已红­肉­重生了一多半,且肌理晶莹玉白更胜从前。随着鬼母脑后残发复生,张入云身体在一时内又被修补的愈加­精­致,除浑身上下遍布的伤痕,手足五官竟是不少得一些。再见鬼母口底一吸,便见空中隐有青白两­色­的烟气为其吞入腹中。

虬龙子几近炼得火眼金睛,当日便知是张入云元神魂魄,见被鬼母取了,正在愁急。谁知妖女已是手拖其下颌,红­唇­探动已将少年人­精­魂送回其躯壳内,遂又连声娇笑,将对方于怀中紧紧搂定。鬼母本就身高丈六,张入云在其怀中直和婴儿也似,但见她口底渡出青光与少年人五官七窍内不住游走,过得盏茶功夫,就听得妖­妇­口中一声轻笑,扬手在男子天灵一拍,少年人便得滚落在地,因是他多年练得一身功夫,身体还未落地,张入云已是一个翻身立起,只和前番一般的神龙活虎,英气勃勃!待少年张眼见自己残肢竟已复全,他虽心智深沉,但也不解其中道理,一时双眼眯茫的看着鬼母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救我?”

鬼母此刻正在将自己脚下最后一点残缺扶正,闻声笑道:“你管得了这多做什么?你不是我一副高高在上的举止吗?今番我将你救下也只是为我一时高兴,等我想取你­性­命时,随时便可办到,这又有什么好让你疑惑的呢?”

张入云心存疑问,在旁思索片刻,缓缓摇首道:“不会的!你定是有什么图谋,有话还是赶紧说吧!要是等我走了后才想起,可就迟了!”

鬼母大笑道:“小少爷你倒是一下子大言不惭起来,你这六七口人的­性­命此时还是在我掌心里,我但要你众人活就能活,要你众人死就得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便宜话!”

张入云摇首笑道:“这可不一定!我今此一劫,可要比先时又有些长进了!”说话间,周身又是气劲流溢,掌中也起了一道白虹,看材质倒与虬龙子腔中白练有些相似。

鬼母见少年人抖手便将白虹探出,不由笑赞道:“哎呀!当真我眼光不俗,你竟这么快的就掌握了你这副新躯体,不错,我刚才救你时,是将你原先一些体质上的缺陋稍稍修补了一些,但你以为就凭这一点长进,也想和我较量,那可是痴心妄想!再说你才刚被我救了­性­命,就不当谢我,也不该这快就反目与我相斗,这可不是善人之举啊!”

张入云笑道:“我若再在你面前行善,敢不又要­性­命不保,你有本事再救我一回,我却没胆子才轻易丢此­性­命!”

鬼母点首道:“这话倒说的是,不过你可别以为便宜已经让你占回家去了,你且看看你胸前,再来回我的话吧!”

因先时张入云破功,身上衣履早已尽碎,脱得个­精­赤只留得裆下一块布帛遮羞,方才生死之间,少年人不曾留意,此刻觉察,脸上不由一阵尴尬,再取目落下,就见左胸前已多了一圆三点一处黑印,初看好似花影,再察却又觉该是个兽爪。张入云细心见之暗道不好,先运气一周天以做试探,觉得又好似无碍,正在奇怪,身旁鬼母已知其心意,先声道:“你不用再做试探了,你前心已被我摄了印迹,从此后我取你­性­命之需意转,连手指头都不用动的!”

再见张入云只凝眉动了动便又释然,妖­妇­又道破其心意:“我知道少爷你嫌这副躯壳已破了童阳,往日狠不下心,今番却可­干­脆舍了这道身,待日后元神凝固可自在修行,但你当我是什么人物,自此后即有印迹加身,日后纵是你崩坏了泥丸宫,且瞧瞧你元神可能出窍!”

张入云见这妖­妇­心毒如此,连个尸解修仙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心中虽狠,但仍不由赞道:“原来你还会读心术!只是你这般绝户,将我如此摆布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也想收我做你手下吗?”

鬼母见张入云脑筋转的甚快,放声娇笑道:“少爷你脑筋转的倒快!你如今也算得上有几分本事,不过真要做我臂膀还不够资格,嗯!日后也许难说……,不过现在还早的很呢!我至所以救你,只为数千年来我一直和几个老东西赌斗不胜,心上气闷的很,而你今日一番挣扎竟将我打的好痛,也算有些资格,故此才留你一条­性­命!你也挺聪明的,我话都说了一大半,下面的意思,少爷你也该猜到了吧!”

张入云闻言回首望了虬龙子夫­妇­一眼,他二人都是久惯江湖,见鬼母张狂,又得如许言语,自已猜到了八九成,雨嫣然心上关切,即时摇了摇首,意示二弟不要答应,而虬龙子则捋了捋了腮下虬髯,面­色­深沉。张入云见状领略长兄心意,当时回首笑道:“是个什么勾当,你且说来听一听。”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贰)

鬼母扫了众人一眼道:“你等一­干­人,或已知晓我食香与贪狼、勾绞五人被拜为乾坤教五祖,其实这些做作都是你等人间界凡人教众自以为是的举动,即是无谓也乐得享受一­干­教众香火,也怪你等凡人贪婪自立了这破教后,便非得要推什么教主,我五人都无意长驻人间,但为一时娱乐玩笑,各自收了人间使者以做候选,本来也只是一些不上心思的小事,可最近接连两百年三次比斗,都为斗母月魁占了先筹,一个什么天君黑摩什竟将与我在内四人的授使接二连三打败,如此一来几个老妖怪都有些不下抬面,才用起了心思挑选使者,三年前我与你普救寺一遇,便觉得你有些与众不同,怎样,可愿做我的授使,如你将其余四人斗败,可作一教之主一甲子,若以你人间享受而论,可谓至高无上,不枉为人一世呢!”

张入云不料鬼母竟会要自己做这种事,不由哈哈大笑道:“就为了这事?不好意思,蒙娘娘抬举当真不胜惊喜,可这乾坤教我可是没有一些兴趣!”

鬼母笑道:“你也不要这般就拒绝啊!你若为教主,不是正可救了你的腾姐姐吗?再说我五个也不是都如你想像一般邪祟,其中也有光明紫微生俱仁善,其座下授使于唐时也曾斗赢了一次,之后可整整让这乾坤教端正了六十年啊!”她一提到隐娘,份量即时不同,张入云脸上登时显了犹豫,眼神晃动,脑海里不由得一番思索。

可张入云到底多年教习,行施方正,略作思筹,便开口拒绝道:“还是不要了,隐娘我自会想法去救,至于这乾坤教主,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兴趣!统领教众六十年?呵呵,我可从没有驱使别人的心思,更没有那个心境!”

鬼母大笑道:“少爷你倒真不识羞,胡吹大气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就凭你这微末道行还指望打败天君?便是其座下随意一名护法也可轻取了你的­性­命!我是抬举你才找得你,可并不是因为你的道法高强!”

张入云就着话说道:“那你还找我做什么?你也说过了,接二连三比试失败,你与其余三个怪物下不来面子,自然应该从优而选才是,挑我一来是害了我,二来也薄你面子!”

鬼母笑道:“我说过了,与我一众人来说,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游戏,纵然有些薄我等面子,但总是以好玩有趣为先,若为了这点子小勾当便当真较起真了,反让人笑话了!”语毕见张入云依旧摇首,便冷了些语气道:“再说,你也没有什么选择,你若不答应,我便立时将你与这一­干­兄弟处死,所有的话都当我没说,所有的事我也都当没有发生过!”即刻间鬼母一头遮天避日的青丝便纷纷落在一众兄弟的头上两三尺境地,耳畔刺耳声不觉,众人抬头相望,原来那细指粗细的蛇发,俱都变成钢刺,倾刻间数十万把钢刺凝悬于半空中,铺了数里方圆,看上去无边无际,杀气­阴­森,众兄弟中除虬龙子与红莲还在挣扎,其余便连众斗的心思都已弱了!

张入云见鬼母第一次出手,便是这等森严,知她是蛮荒邪异,如今与之较力绝不能胜,回望众兄弟都是危在旦夕,脸上作­色­,只得张口道:“如此,且依你!不过你得先把我众兄弟放了!”见张入云屈服,鬼母纵声娇笑,一众人只觉天地一清,瞬间内那遮天的青丝便已被其人收了个­干­净。再见她招手相唤张入云近前,玉指纤纤竟一把Сhā时自己肋下,耳听一声脆响,已被她折下自己半截肋骨,黑血流溢,腥臊气逼人,可待她将白骨推近,却已变成了一块形如镇纸,不足一尺长,三寸宽的黑石。再听鬼母道:“这是夜­精­石,你持此一物便是我授使的身份,今后只要不是教主行令与你为难,其下教众便不敢与你为难,不过你也要小心,乾坤教教义便是包罗万象,百无禁忌,真要有人与你为能,这石头也保不得了,何况你的本事又是五人中最差的一个,离下回比斗还有十七年功夫,可别在此之前就死了,到时我还要费心思救你或是找人代替,我最怕麻烦,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张入云见那骨石乌黑,其上又有好些污点,他耳目灵便,当时已听出其内有鬼泣之声,石面上也隐隐有千万人面与其上浮动,知是一件极邪秽的东西,眉头一皱道:“这夜­精­石恐还还有别的功用,不只是一方信物这么简单吧!”

鬼母笑道:“到底少爷你有些­精­细,这夜­精­石,向擅收人­精­魂元魄,日后你与人相斗如对方斗败势衰,这­精­石便可吸得那人魂魄­精­髓,你如愿意便可收归己用,这样不得多少时候,你便可日近千里,与另四人一争高下了!”

张入云摇首道:“那我要是不这么做呢!”

鬼母道:“那等你日后交还我这石头时,就便宜我了!”张入云闻声冷笑,鬼母知晓其心意,又道:“你要是不愿取用的话,就当是一件锻炼自己的法宝吧!反正每一回你与人比斗结果若不将其施展,自己便要受其反噬,哈哈,你这人这么倔强,正好可磨一磨自己火­性­,又能趁势磨练自己心志。不过这宝贝还是挺方便的,我包你越用它越是爱它!”妖女将一番话吩咐完,便也不再逗留,当时便告辞道:“好了,这十几年内你好自修行,不要让我异日失望,等到了正日,我自会显身将你引动周旋至妥善处!”说完又回首与顾绝尘笑道:“老头子,本来我还是想留你一条­性­命的,不过没想到小少爷意会答允我的要求,我要再护你­性­命,倒见我不爱惜他,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顾绝尘闻声变­色­,当时一阵颤抖,便大袖一挥,却见其掌底挥出一抹金霞,一个跌步便向远方飞去,他年老功深,只一转眼便消失于天际,如此巨大变化,倒叫一旁的傅结羽师徒不及应对,想要从后追赶,又觉已迟了一些。鬼母见顾绝尘去的甚疾,不由一阵讥笑,摇首之际,一头长发便如匹练也似的电往去飞遁处流去,未知一遇得那淡金­色­霞光,却好似有些惧怕,当时竟将其阻住。鬼母查觉,心头恼恨,脸上一作­色­竟将自己双肋撕开,扯出两团血­肉­,往空中一祭,但见妖光闪动,驻身时居然化做了两个小妖­精­,背上生的一双­肉­翅通体漆黑,遍身赤­祼­,只三尺高下,看体态还是一雄一雌,只是男的好似雷公丑陋之极,女的却偏又生的俊俏。二妖与空中一驻,便拜在鬼母脚下,抱着起玉足脚趾一阵厮摩,再见得鬼母向顾绝尘飞遁处一指,立时一阵暴哮,两道黑风骤起,二妖已然闪没在空气中。

前后功夫不大,不过半炷香功夫,两只小妖­精­便已携了顾绝尘的尸身回来,当时甩落与鬼母身前由其发落。妖­妇­见顾绝尘已死,却连看也不看,反转过头与张入云道:“怎么样,我如今将这老头子杀了,连行将祭炼成功的天方环也不要了,你总该知道我是与你当真的了吧!”说话时又命二妖将顾绝尘身体翻动,一时间老人方才施动的几样法宝和腰囊都被妖­精­翻拣了出来,遂又抛于张入云脚下道:“这些都是这老头子炼得些小法器,你如今道法不足,有这几样法宝在身边多少能添些威力,就不济也可赠人,受人以惠,打通关系用!”说话时鬼母瞥了傅洁羽师徒一样,显是有指而发。

张入云见鬼母将二妖收回掌内,便要随空而化,终忍不住开口道:“我如万一到了比斗时节,真替你赢了另外四个妖物手下,你当有什么好处!”

鬼母早知他挣捺不住有此一问,笑答道:“你把我五人看的太小了!宇宙广大,就只你人间一处而已吗?我五个只是活的时日太久,无事淘制打法时光而已,一场游戏耳,你芥子一般的小人总以为会有甚图谋,不过是你心里还有贪念的缘故,放心好了,天地有道才能存留如此之久,我五人纵有法力也不敢逆天而行,至多巧取腾挪一番罢了。你不用多做妄想,现今只一门心思的修行就是!不过临去时我与少爷你一个忠告,不得修行根底时,还是不要惹天君为好,我可不想临时再找人代替你啊!”她一番话诸多机要张入云一时琢摩不过来,却见妖女已然晃身消失于空中,只留得香风阵阵,落瑛缤纷。

见妖人一去,众人齐都大松了一口气,张入云回首第一个与兄长虬龙子相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许无奈,摇身动处二人已凑近于一处,张入云为弟,当先求教道:“兄长见识比小弟广博的多,可看出这妖女的来历?”

虬龙子伸手捋了捋钢针也似的胡须,叹声笑道:“当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等得大法力,唯我平生仅见的人物,竟还是个妖邪,二弟你惹了她,日后可当真好有些烦恼!观其形迹,总没寻常妖物炼化那般简单,从她最后说的‘天地有道’一番机要话来看,五个妖物只怕来历久远,甚或蛮荒时节已然得道,一直存留至今日呢!”

张入云闻言点首道:“兄长所见与小弟不谋而合,照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做想,可恨他几人竟谓游戏风尘是得天地之道,如此当真仁善难分,教世人没有个落脚处了!”

雨嫣然在旁见他兄弟二人一番对答,已然不奈,上前分辩道:“好了!你兄弟二人多时不见,一上来就谈论这吓人的妖怪,还是稍作休息再论处吧!倒是入云你方才­肉­身迸裂,­精­魂四散,虽被那妖女修补,可得再小心查看还有甚疏漏才好!”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参)

张入云摇首轻叹道:“多谢雨姐姐挂心,小弟也早揣探过了,如今我不但体魄尽复,便是筋骨还更胜从前,想是那鬼母有意如此,真不知这­妇­人到底有多大神通,日后有机会等我至一位石老前辈处再请教个仔细,想她前辈高人纵能有些讯息。”

雨嫣然崆峒门下高弟颇通易理,当时相问张入云石老人来历,再得知是久历劫难却又未登仙藉前辈仙人时,脸­色­倒是一变。张入云心细忙问之,雨嫣然犹豫一晌方答道:“我见入云你内功渐进,以为你再得百年修行,恐能证道。只是听你一番叙述,如今就我知晓,连这鬼母,石、绿二老,还有玉阳山密林中的沉香儿你就已会得四位高人。说来他四人尽都是妖身,便是被贬谪的沉香儿也不例外,入云你实在与妖物有缘,我怕你日后前途难料,欲证仙道却愈发的劫难。”

张入云闻言哈哈一笑:“雨姐姐想的太多了!我此来行前曾与石姥姥求教过,她嘱我日后该无大劫难,今日虽遇上这难缠的鬼母,但也只是一收一纵,事后她反倒助我修行,如此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雨姐姐可不要为小弟太过劳心才是!”

雨嫣然与虬龙子都是多年经历,怎不知二弟一番言语是在安慰自己,但到底人之常情,纵是心有蹊跷,为当事人说出些宽心话也觉心头稍安。虬龙子为人豪爽,见眼前已脱了大难,便抱拳与张入云告辞道:“今日意外相聚见兄弟功行大进,倒教我省了一桩心事,如今我与乾坤教暂作了结,因与你大嫂要去碧游岛清修,至多五年之后必来寻你,到时你这什么鬼母授使的身份,到时我也与你嫂子帮你一起张罗打发了,没得受这妖­妇­差遣!”说完便要起行。

张入云听得他言语沉重,显是五年内与雨嫣然要参玄功得大造化,本想开口与其一同清修,同时为其护法,但看兄长脸­色­气象镇定自如,便没再开口,当时忙将红莲百草带过,与二人见礼。红莲众人里本只服张入云一人,此时见又添了两人作兄长,要得人前行礼,好生不奈。好在虬龙子夫­妇­素不惯这些俗礼,见是入云交拜的义弟、义妹,即是当作自己人一般的看待,临行时雨嫣然还将头上一支吸星簪送与红莲,便是百草也得了一柄玉锄。且又召唤张入云近身,从行囊里取出雌雄赤焰弩与一条银腰带交与他道:“这是我当日自得了沉香木和龙珠造炼的日月神弩,新近才刚炼成,本还以为要玄玉跑一趟二云观,今日与入云你一聚,倒省了它一番辛苦了。还有这银腰带是蛟龙筋所化,五行避水,你佩在身上也有些用处。”

张入云接过双弩百感交集,如香丘在生,自然自己与其各执一柄,睹物思人,不由气­色­大丧。雨嫣然本想上前劝慰一番,可又想他才得还原身­精­魄,自己二弟心­性­又乖僻,如再多言反为不美,一番思谋还是早点起身的好,当时便与义兄弟三人作别,携了玄玉化了一流火星径往南方去了。少年人见兄长嫂嫂离去,这才想起百草背上葫芦里还装了花娘子三位妖人,未请虬龙子带走,见兄长夫­妇­走的远了,也只得作罢。

傅洁羽见虬龙子去了,因自己急于回山复命,当时也作声告辞。张入云处事自然,闻声也不拦阻,忙将鬼母刺死顾绝尘后留与自己的一­干­宝物尽行交归师徒二人。不想傅洁羽尊师命,倒不敢将师叔妄自打造的法宝带走,除三只金兽材质不俗,想来其师面前还能说的过,其余美人手和锦囊连顾绝尘一柄幽冥剑也都送与张入云三人。张入云本不贪这些器物,欲待推辞,可恍念一想,便也欣然受过。此时红莲为昊月钩终于索回正在心喜,又见得这多宝物,她是异类,见了宝物炫目光华也觉有趣,尤其那玉人手首先为其看中,当时被张入云看出,顺手便递于了她,至于剩下的若­干­物事却都尽发付给了百草。傅洁羽师徒见诸事具备,当时也告辞化了剑光往来路遁走。

至此时张入云才得与姐弟二人独处,当时笑问二人可曾要回山清修,百草两个俱都摇首,其意是自己内功已堪造化,此次出山正为了江湖行走修积外功,以为日后打算。张入云笑道:“即如此,且随我来,我数日前荒唐收了一名女弟子,红莲和百草也为我把一把关,看我新得的弟子气质如何?可还能得造就。”姐弟二人闻言都告欢喜,原来他两个久在深山修炼,平日里白云深锁,洞府高寒,又闲又闷早就拘束的乏了,今闻得张入云收了弟子,人多才得热闹,怎能不喜,再后又听兄长言道二云观内还有六七位门下,更是拉扯着张入云急着上路。

三人都是遁光迅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已落身至灵龙女三人安身的庵堂,入院后三人都觉有些异样,正在惊觉,恐灵龙女生了不测,忙冲至院内,不想灵龙女似早已查觉,正俯身于一旁循礼。张入云上前询问其中详略,果然那庵内的姑子不守清规,觑着自张入云走后只留得她三个弱女子与庵中,意伙了强人欲行不轨,为灵龙女查觉,先一步将为首的尼姑制服,其后强人也被她运计拿下了,绑成个棕子禁闭在柴房内,正为数日张入云不回,恐时辰久了为当地人瞧出异样,寻思要觅地暂避,今见张入云准时回返,心中一颗大石尽去。张入云见她只初习武艺便将七八个男子一一擒获并妥当安置,不由一番夸奖,当下避了香萝二女领灵龙女拜见红莲与百草。

待一番礼敬后,张入云这才开口与二人道:“如何?你二人看这灵龙日后可能有造化?”

红莲见灵龙气质绝流,身形清俊,虽才初得道法,却又一身自然,心中喜爱,当时便照了前样,却将新得自鸥鹭子的一柄天罡剑授与了她。张入云见之眉头一皱,这飞剑是鸥鹭子数甲子修持的宝物,敢教中原正教里还没有哪个二代年青子弟有这般威力绝大的仙剑,如今被灵龙子得了,虽说是红莲爱惜她,可无心之下却又得为自己徒儿惹上许多麻烦。可转念一想,自己目下已身为鬼母授使,已可算是邪异门下,日后烦恼定多到数不胜数,今日多这一桩也不过九牛一毛,当时释怀,反叫灵龙子走了近前,将囊中雄赤焰弩并十二粒龙珠交与她道:“我本想将落红刺授了你,可你谢师叔即传了你天罡剑,多一道落红刺反不如这赤焰弩更堪用。这神弩一套的十二粒龙珠威力非同小可,虽被你雨师伯祭炼过,只怕威力还未得尽展,你日后可要小心收化,且看你能不能将这龙珠的­精­髓尽得了去。”

灵龙闻言忙恭身接过,因知张入云不细做作,并未作多礼,正待定立一旁,不想却被百草伸出小手将其拉住,他人矮身轻,只一纵便跃起勾住灵龙女肩头,灵龙虽得了张入云传授反应甚为迅捷,却哪里敌得过百草,正在女子心惊,不料两只眼皮上都得一阵清凉,当时刺痛,眼前便得一片白茫茫的迹像。原来百草为救她双目,竟将其把定,伸出舌头分别在灵龙女双眼上舔了舔。后得有光线­射­入瞳孔内,灵龙自是两眼生痛。

可待稍时,女子眼底仍旧白茫茫一片,至多只能分辨光线,却连人体的形迹也看不得半点,百草为她是张入云弟子心热,见自己舔舐无功,遂又张口将一朦青雾喷在灵龙女双眼上,后见不得多少功用,正待再张口,早被张入云一把拉过。他这做兄长的自然知道义弟无论是涎水还是青雾都是其自身­精­元所化,每施得一次都对自己有妨碍,见义弟连番发动,先将其止住,又劝道:“她不过一个才得接触道法门径不过十日的女弟子,想我三人哪一个不是千劫百难才到今日地步,她更是初修道法怎能当我众人这般调治,就只这十二粒龙珠,便够其日后消化,百草你这连番施动,更是太过。何况两番里无效,显是灵龙生有异数,这双眼不能视物恐还与她造化有关,强过捏造反不利于她也与兄弟身体有损!”

灵龙女机智,当时便已俯身相谢,并口中称道,虽未能视物,但已可辨光明,就此也是自己多年来未敢奢望的事,还请师叔不要再夸损自己强行替自己提炼。百草见她对自己礼敬反而很不好意思,一时又从葫芦内倾出两粒玉露丹与她,张入云笑着摇头,可还是终命弟子受了。三人只在庵堂了歇息了半日,待张入云考教了灵龙女几日功课便行上路。临行前又嘱灵龙女将众歹人与姑子放了,虽未取众人­性­命,但还是被少年人斩了左手三指并一只耳朵以做训戒。百草不想数年不见张入云杀气却比当日重了数倍,心中有些疑惑,可到底没有阻止。

待一行六人出得尼姑庵,红莲仗自己有驾风的本领,欲裹了二女日行千里送至山东,却被张入云阻道:“红莲里御风夹了二女飞行,极易被修行人士误会,且御风比不得行云,如此一桩小事哪里需得你出这诺大的气力!”说完又唤过灵龙道:“香萝、杏秀是你患难姐妹,此去山东两千多里,为见心意,还是你一人护送她二人上路才是正经。我与你二位师叔先回鄂州二云观,你将二女送归便来寻我与浮云子师伯,虽说路上辛苦,但也不要将功课丢下,到时我还要考教你的!”

灵龙女第一次见张入云以师傅语气吩咐,连忙跪倒领命,这一次做师傅的倒是拿了些架子欣然受了,待女弟子起身,也不做罗喧,大袖一摆便领了义弟二人纵身飞走。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肆)

申百草不想兄长这般刚硬,只一句话便打发失明弟子跋涉数千里,苦送二女,飞行至半途中,终忍耐不住,开口相问。张入云笑道:“兄弟说哪里话,灵龙根骨奇秀只以目前进境,日后证果是无异的,可如教她这般容易便得了仙业,只怕将修道看的小了,所以才让她经历经历。呵呵,兄弟放心,灵龙若在我门下打熬不住,我也好将她送至秦师叔处正经修行,岂不比我几人野狐禅强上百倍,但她若真有意留在我众人门下,以我日后所遇阻难,定要将她伏魔法力提高数倍才能保全自己,兄弟放心,等我三人一至二云观,我便请浮云师兄大弟子前来一路守护,她三人至多经历些辛苦,绝不得遇难的!”

百草这才知道兄长苦心,始放了心,三人纵光迅速,一去鄂州虽达千里,但半个时辰后,离二云观也不过一二百里路程,张入云眼见就要到的地头,忽想起一事,因觉不妥,忙唤百草与红莲落地,红莲本就有心事,见兄长相唤,自是乐得停身。待相问时,果然张入云想起百草宝葫芦中还收得四人,他众人生­性­疏懒,留得这四个麻烦在身边做甚?还是及早趁当地荒芜打发了才好,免得于二云观中再将人放落,却露了众人藏身之地。

当时百草得张入云言语,先将花娘子三人放出,虽是为葫芦中禁锢半日,但百草心仁并未在法宝内蕴藏利害禁止,一时放走了出来,三妖人倒不见有些­精­神萎顿,花娘子是三人中的首领,见张入云一年多不见,­精­神元气比往日大不相同,几可比神仙一流,而自己却为上遭白沙帮事败,为天君打落道行,降了职位,更不能与眼前少年相比。当时脸­色­变化不定,只不知自己凶吉祸福。

张入云见她本也是个修行人家,一年不见却变得这样委琐,心中一叹,也不难为她,只和声道:“几时不见,花娘子容光倒显清减了,当真玉人消瘦让人瞧了生叹!”

花娘子功行虽未教主打落,但心智还是一般的伶俐,少年说的话里似有取笑之意,却仍被她猜出对方语气温和并没生杀机,当时依旧做了往日般笑道:“这还不都怪你!若不是你当日横岔一手,范不死和刑天兰那两个老东西都被我制服,待取了《大日轮经》我不但不会遭贬谪,反还能得好多封赏。”说话间,又扭动腰肢将自己一身青衣抖了抖道:“最可恨我还被主上罚三年内不能穿红着绿,只以这一身土布衣服见人,实要把我逼疯了!”

闻还有这样刑罚,张入云忍不住呵呵一笑,再道:“如此说来,倒真委屈你了!花娘子,我与你并无什么仇怨,且也未听过你有甚恶迹,我也不想为难你,只问你几个问题,便放你上路如何?”

一番话说的花娘子面上一喜,可她心思灵巧,转念又是一黯,答道:“有什么话,你就问吧,不过能说的我自说,不能说的,还请先生不要强求我!”

张入云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终还是将鬼母交与自己的夜­精­石取了出来,与花娘子一众人前展示一番,再道:“这物事你可认得!”话音未落,早见花娘子领了另二人跪下。张入云不知这夜­精­石还有这般威力,摇头叹息之际,忙命三人起身。但花娘子早行了大礼俯身叩拜道:“贱婢不知神使驾到,方才无礼冲撞还请神使责罚!”

张入云相不惯见人卑躬屈膝的模样,再命三人起身,又笑道:“花娘子也不用这样,我倒不料这授使的身份还有这般尊贵,呵呵,到现在想来,都还和个假的一样。不过你也不用这般怕我,鬼母送我这破石头时,有说你乾坤教下百无禁忌,你等又是什么天君门下,我不过一人孤身,有什么能力可以挟制于你们呢?”

花娘闻言这才知张入云当真一点也不通晓教中禁规,犹豫一番,知终是日后瞒不过眼前人,便从旁解释道:“神使不知究里,虽是我众人乃是教主辖下,神使日后也不定就能击败教主代之,只是您手中一方夜­精­石却是我教下大禁制,凡入我教下都喝了血光符水,只神使运动这夜­精­石便可将我教众血­肉­­精­髓汲取。贱婢已为教主打落道行,现又身落神使手中,形神俱灭只在神使您一线间,哪敢还有违背反抗的心理!”

“哦!”张入云惊道:“还有这样没道理的事!”说着将那粗糙不平的夜­精­石在眼底又仔细瞧了瞧,回味花娘子话里意思,再问道:“如此说来,日后再有乾坤教下与我为难,我只取出这块石头,那岂不是你们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

花娘子见他言语诙谐,当时也陪笑道:“正是这般,就是本教法力绝大的护法,也不能与神使相抗。除非……。”

“除非什么?花娘子怎么说话倒不痛快起来了?”张入云问道。

见问,花娘子忙禀道:“除非有天君或是其余神使在旁,众神使夜­精­石威力相抵,贱婢­性­命倒有些生机!“张入云笑道:“还有这桩故事?呵呵,这倒有趣,如此说来,这夜­精­石也还是没甚用,异日你的什么天君教主率你等来围剿我,我一般的克制不了你们!”

花娘子见他想的倒快,一时不只如何应答,只能在一旁尴尬,禁声不语。

见对方惊惧自己,张入云也觉甚没意思,当时便道:“好了,我也不为难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做天君的教主,到底是个何样人物?我知道我现时功力定与其相差太多,就不知依娘子见,可差到多少里计?”

如此这般的问题,倒是花娘子早就料到的,换了旁人她定是不敢开口,但张入云身份特殊,只得直言道:“若说教主形象为人,倒是与神使有些相像,至于法力本领,确如神使所说,相差甚多。至于差的多少?贱婢位卑实不足以评论。”

张入云闻得天君竟与自己有些相类,心中一惊,对鬼母为何挑选自己,倒是有了些觉醒,但口中仍不由问道:“花娘子所谓的相似是个什么缘故,还请道个详细?”

如此倒让花娘子为难,想了半日方道:“贱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常人眼里,我教主必定雷厉风行,杀阀决断。但依婢子所见,教主大人却绝不是个毫无慈悲的人!”花娘子说的这里便再不敢开口,张入云知她也只能言尽于此,便命她先行。

离去时他才发觉花娘子身旁那位先时不受自己撼天雷惊动,身高两丈有余,瘦脸黑面的大汉形象奇特。尤其与红莲一直怒目而视,竟没有一些畏惧,更加张入云心惊。至于红莲也似是天生与对方是对头,为其不顺服自己,一般的粉面慎怒,若不是旁有义兄,恐还要动起手来。如此,直到花娘子率了二人远行,少女才将瞪的圆睁睁的眼睛收了回来。

张入云似有知觉,但想着花娘子临行前交待的一句话甚是教自己疑惑,一时也无心相问,思量半日不得,双手一合,砸了一记手背,方展了眉头与红莲百草笑道:“胡思乱想实没甚意思,也闹的我头痛,不如还是寻些有趣的事做做。这一回我包管你二人开心!”百草二人见他片时里就得忘形,都感惊异,正在不解,却见义兄又命自己将鸥鹭子放出。

老道人事前被张入云重击了一记,虽是他百年­精­修,又得童身修道,身体锻炼的如同金钢一般,可至如今还是被少年人那一拳打得直不起腰来。待落身时见四野无人,只得身前恶煞三个,纵是多年武当上代长老,此刻也是面显惧意,未知对面少年人却笑道:“老道人,你今日落我兄妹三人手里,量你也没有多话讲,我义弟义妹看不出来,你却瞒不过我的眼睛,趁早把你半边后脑勺藏得宝物交出来,我便放你走人,不然的话,我即如先时所说的一般,把你填了地眼。你是多年修道能手,其间轻重,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张入云一句话即刻将鸥鹭子气得脸­色­血红,当时急的欲跳起身来道:“好臭小子,你倒眼毒,你即想盗我宝物,不如把我杀了才是正经!”

未料少年人闻声却是换了面孔森严,哼声道:“鸥鹭子,你不要以为我与你言谈轻笑,便忘了香丘一事,你夺天地造化多年,今日只要你将护身法宝交出便放过你,实在已经是便宜极了你!你若再做刁顽,我便把送了乾坤教做人情,也认你知道为人炼化的滋味!如此因果正是你的报因。哼!杀了你让你尸解脱身,天地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红莲百草先时正为义兄如此轻易便将老道人放走,好生闷气,今见张入云也嗔了­色­,红莲当先第一个施威,已是放出火链欲上前相拿道人。鸥鹭子道法虽高,但眼前三人中,他已胜不得其中一个,何况又是三人齐聚,生生逼勒自己。张入云修道至今,心­性­已有变化,见老道人半日还在犹豫,想着他修道数百年,手下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心头一作,便命百草再将老道人收入葫芦内。

鸥鹭子两百岁的老人,见惯场面人物,见张入云眼光泛暗,便知对方已是起了死心杀机,当时知这是自己唯一一条生路,心中悲伤,一番锤胸顿足,终还是取过枯柴也似的小手,从自己半面也似的后脑勺下摘取过一物。

百草姐弟二人初并未将其什么宝物放在心上,可稍待老道将那玉石也似的物事托在掌中,但见一圈玉光,愈旋愈大,好似海浪一般重重叠叠,一浪一浪的脉涌不息,将个荒效野林之中拂打的如捅在光海之中一般。每一波光海过后,姐弟二人都得心头一阵清明,这时才知道老道人这件宝物当真非同小可,无怪义兄肯允诺他只交出宝物,便得将其放走。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壹)

张入云慧眼无虚,但也未料到鸥鹭子所藏的竟是这样一般奇宝,再见一旁老道人自将玉石放出后,本是一双小眼却瞪的如恶鬼似的血红,逾发证明自己心中所想。张入云道力至今尚浅,终究已入门庭瞧出眼前异宝是鸥鹭子多年祭炼用来应对日后成道雷劫所运用的。且这宝物又是宝光绚烂,其原胎本质倒不似是出自身前这委琐老道之后,想是别有来历。

申百草因是百草灵长,生平见惯宝物,但眼前这一桩物事也是认不得,一时好奇问义兄道:“哥哥,这……,这是个什么宝贝!”

张入云闻声看了百草一眼,见向来胆小气弱的义弟此刻脸上也透了些兴奋,知他虽比不得红莲,但有异宝在前心中也抖动了一些贪念,终究不能免过,于是笑道:“这一物我哪里能够认得,想来不是凡物就是。”说话间把眼观望鸥鹭子,见老道人早将脸背一边,明白对方绝不会开口道破,自己也不愿再逼勒对方,又与百草道:“我知识浅薄,但前途还有一位老师兄见多识广,多半能认得,待我四人见了面再请教吧!”

宝物即然到手,张入云也就不在挟制老道人,即时将其放走。鸥鹭子多年打雁,素惯都是强占别人的法宝,今日被雁啄眼,反将自己第一宝物失去,如何叫他不恨,当时只一得脱缚,便怒目圆睁,盯着眼前三人,只恨不得将血都­射­了出来。张入云不愿在与其争执,当时便领姐弟二人先行,无料才挪得数步,身后便是暴起阵阵杀气,少年人脸­色­一嗔将头掉转,果见欧鹭子于片刻之内已是祭出六粒宝珠,滚动流转于掌间,显有一发之势。

见此张入云也显了怒­色­,正待放些手段,未料一旁红莲早第一个动手,昊月钩即时显了无边火光,也不搭话,赤光一纵便往道人天灵落去。鸥鹭子先时在葫芦中不知事,未料红莲已复得了昊月钩,当时见赤光万丈大惊失­色­,半托起神珠应对,可哪里能拦得的,就听见波波两声,当先两粒宝珠已作了烟花四散。至此道人吓得汗如雨下,也顾不得狼狈,忙借地打了个滚,倒纵了出去。

张入云见红莲施动昊月钩,知其本来恶质,凶毒无比,若不上前阻拦,鸥鹭子今日绝无幸理,当时忙闪身至义妹身旁,叮嘱其手下留人,红莲这才好不甘心的将神钩宝光收敛,却不收回,只抑在半空中。见此,张入云无奈一笑,再又厉声与鸥鹭子道:“臭老道!你平日里素惯占人宝物,今日才第一次为人占你宝贝,就显了这等恶相,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贪恶嗔痴尽在你脸上。昔日你窥伺我兄弟和义妹二人宝物,叫他两人受了多少苦处,又在当日欺我法力不济,与玉音二人一同为恶。论理我三人都有理由杀了你,你心中自明,论本领,我三人每一个都在你之上,今后你也再无机会报复我三人。趁早快走,要是你不识好歹,再敢相犯,我便一掌将你了结图个爽快。”

说完一身亦自遍布杀机,气势如虹,直在道人身前密布,张入云一时激起煞气,如似刀尖一般直杀向鸥鹭子,老道人见状知自己对三人无能为力,心气一松,立时瘫坐在地上。见状张入云只将袖一摆,再不理他,率百草二人径往二云观飞去。

因行程已不多,兄妹三人谈笑间便已降至玉泉山前,但见青山依旧,绿水常流,少年人也是不由得心中一番激动,他此一回离观才一年零数个月,但却比往日多得些感触,一时见了二云观坐卧山头,不禁心头一暖,有了回家一般的感觉。待三人按落云头,不想浮云子已有知觉,正率了门人与观前迎接。

老道人一年不见,气质未改,见张入云竟是乘风而至,当时高兴道:“老弟这一年多不见,便已学会这般高来高去的本领,真叫哥哥我高兴,就是还得快些落下来,先时我已抬头寻你踪迹半日,把我脖子早仰得酸了!”张入云见浮云子诙谐,忙落身一揖到底,遂又将百草红莲拉过,命二人拜见兄长。不想百草谦逊,见人便已拜倒,而红莲却看出浮云子本领要差得自己不少,心中作傲并没见礼。好在浮云子相观人面,也风闻过红莲来历,道人胆小,怕她还来不及,哪里敢以兄长自居,当时只作不见,连忙将百草扶起,再命身后五名女弟子拜见新师叔。

众人此时终究已得道家仙气,于观外久立防人识破,只稍一循礼,便登堂入室,往观中花厅中行去。张入云心上还挂着阿蛮,见其人不在,不免请教兄长。浮云子闻声答道:“兄弟你来的正好,这丫头我是管不住她,前几日更伙带了惜霞、措霞这两个丫头赶了四百里路去和人大打了一架,先正在山上药庄上治疗被救的孩子!哦,对了,兄弟有空也去看一看,若是能救了那三个孩子也是一番功德。”

张入云闻言不解,见兄长又气又叹,遂把眼看了看道长身旁的女弟子,因惜、措二女平日里被师父宠惯了的,闻道长又再怪罪自己,脸上便有些悻悻,此时见师叔有探问的意思,也不待请教师长,便主动开口道:“师叔不知究里,其实这桩事,顾然有弟子的不是,但小蛮也是为救人,事急才未与师父商量。弟子早已知错了,不过那三个孩子真是可怜,师叔若有法子解救,还是早些救了他三人才好。”

见惜、措二霞说的如此镇重,张入云倒是有些坐不住,当时起身道:“即如此,我且下山走一遭,小弟这一年里在乐长老人门下多少学了些医理,还有……。”说话间,又转身看了百草一眼,见对方将头直点,遂笑道:“还有百草兄弟炼有不少丹药,许能帮上大忙!”

浮云子本想安排兄弟在观中休息,见他如此言语,又知其心­性­是一刻也待不住的,当时也不好推辞,说道:“那好,我也随你们一同前去。”说完吩咐珠珠与巧巧于观中留守,自己领了徒儿与张入云三人往山下行去。

因是到得人间繁华地,不能驾云飞走,不过数十里地,便走了半个时辰,红莲早已不乐,便是百草也不惯人间腌臜气,连连抚动鼻首,很是不耐。好在不久众人进了药庄上,店内药材堆积,香气四溢,百草这才­精­神一振,脸­色­好了许多。

惜霞二女轻车熟路,当先带路,等行至药店后院,又穿了一径门廊,这才在一排木屋前驻足。张入云耳目聪便,只一入店便听得后堂传来小儿痛吟声,即时眉头一皱,待至屋前见门外有一­妇­人正在提了木盆打水往屋内行去,也不避讳,便也跟了进去。

待进了屋里,只将一排长板上铺了褥垫有三个孩子躺在上头,至于阿蛮则在一旁静立守候,见张入云一行进得屋内,当时一惊,又见随行人甚多,她一年半来在山上习艺到底知道些礼教,忙于旁躬了身,但终究下不来面子上前与张入云请教。到这时惜霞引着师叔行至板床上睡卧的三小身前一一指道:“这三个孩子都是我和小蛮三人从几个江湖骗子手里救下的,这三个孩子都饱受了折磨,师叔要是有法儿,还请快些救了这三个孩子的苦处!”说着又指着方才打水的那­妇­人,说是其中一孩子的母亲。

张入云与百草上前探视,细观端地,都是满目生火,原来其中一孩子身披兽皮,本是个人看去却和熊仔一样,另一孩子周身皮肤如老人一般的皱起,好似长久被浸在水里,手足也俱得扭曲变形,偏又头大如斗,形象丑陋之极,至于第三个孩子却最可怜,初看除身子显瘦小外,倒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张入云目力灵动,略一观望,便之这孩子脊柱已然断了,身体除头部以外皆不能动,且还被钢丝架起固定,显是怕颠簸移动伤了孩子脊髓,要了其­性­命。

惜霞、措霞见师叔变了颜­色­,忙在旁交待了起来。原来一个月前,那­妇­人病倒路边被每日往返路上的阿蛮救下,之后待人苏醒,才知是她本是个寡母,因孩子为人拐走,得了信息一路循踪至此,阿蛮因自幼无母,最见不得这人间惨剧,当时激动意气便将­妇­人安置在山下。自己也不与浮云子交待便上了路,事后还是老道人见她久不归来,方派了惜霞措霞前去寻找。未料这两个丫头也是胆大喜事,将阿蛮寻到后,不但未劝其回返,还伙了她一同前往寻找歹人踪迹。

三女在二云观中修炼,有了些本领,却不知到底与外人交手是何等地步,今次借了事头,自是趁了­性­子的胡来,一路上惹了不惹闲事,最后终于将一伙江湖卖艺的骗子找到,三人均不知江湖规矩,不多时便动起手来。虽仗着在二云教下本领不俗,但因全无经验,上来惜霞措霞便被对方用麻药翻倒。反是平日里看着憨厚的阿蛮却有内秀,当时避了暗算,一人独斗众人,到最后杀了几人才将二女救出,一时用冷水将二人淋醒。至此三人都动了大怒,二次往来再不留手,将个一众歹人杀了个尽绝。这才将三个被拐骗来的孩子救下。

可未知江湖险恶,人心至毒,三个被拐去的童子都受了歹人的毒手,当先一个披了兽毛的,是为歹人用了特制的胶水将熊皮粘上,从此后于人前装做野兽一样的卖艺,骗取钱财。第二个孩子却被歹人养在特制的坛子里,只露出头首四肢,也是一般的居为奇货卖艺,却骗百姓说这孩子生来如此,一为奇怪,二来搏众人同情,好多施舍钱财。至于第三个孩子却最可怜,因被人逼迫练缩骨术,最后竟将脊柱崩断,成了一世的瘫子。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贰)

这般歹毒的手段本是江湖下九流常惯的勾当,但张入云从来只在正经门下修习也是首次得见,见三个幼童年纪小小受此折磨不禁也动了意气。浮云子知自己兄弟也是火爆脾气,当时在旁劝道:“这三个孩子受伤甚重,被填补在坛罐中的孩子假以时日还能慢慢调养。披兽皮的这个可恨惜霞她们手重,将恶人当场打死,没问清解脱兽皮的法子,我也在观中熬炼丹药,不过一时这孩子身上所敷胶水药­性­难明,还要耗些心思才得脱难。就是这脊柱的孩子最是难办,入云你是知道的,脊椎关联百窍绝难治愈,我怕这孩子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渡此一生,唉!这孩子还小,好可怜啊!”

张入云虽在乐长老人门下修习,但眼前三人几都算是奇症,自己也是难以为力,回首看了一眼百草,见义弟也是手指瘫倒的孩子摇了摇首,一脸无奈。张入云见此也是皱了眉,心中思忖不由望了阿蛮一眼。小丫头平日胆大不将浮云子的教训放在心上,却不知怎地竟有些惊惧于张入云,见他望向自己一面,心里便是一拎,只待对方责怪自己,不料张入云却已对百草道:“即如此,先能救的一个是一个吧!”

当时先走近为坛罐屈身,四肢变形的孩子身前,出指便点在髀关­茓­上,气劲冲动便欲将童子所扭屈变形的双腿收转复原,不料自己指劲虽然柔和,但对方还是幼童不比成年人,当时那孩子身体一颤便呻吟呼痛。一旁­妇­人正是其母,见状知年轻的道长是在为幼子施救,忙上前软言抚慰。

见此,张入云眉间一皱,想着对方体弱不堪受自己劲力冲动,只得探手入囊寻找些丹药为其镇压,可他平日用度早将冷香丸与胡伶草用了个­干­净,一时也探摸不到,正待解了顾绝尘的锦囊,却见百草已自一旁倾出一粒白雀丹递过,微一踌躇便将丹丸接过,再笑道:“如此耗费兄弟灵丹,这孩子倒算是得了些机缘了!”他这一般话说的那­妇­人不解,待浮云子快嘴说破,连忙跪下与百草行礼。百草总怕见人气,见­妇­人与自己施礼,却吓得连连倒退,躲在红莲身后。

再说张入云喂食了那孩子白雀丹后,童子便渐渐昏睡了去,见药力发作,赶忙施术,半个时辰过后,幼童骨格已复了旧观,只是因常日受折磨肌­肉­尚是萎缩的厉害,唤其母至身前道:“这孩子现在为我施术周身骨格已然复圆,就是身体脆弱不堪,要得三个月上才能慢慢恢复,这期间还请大婶多多细心照顾,不然若留下些症候,可苦了他一生了!”­妇­人闻言大喜,忙又在施礼,却早被张入云命惜霞将其扶起。

而恰在此时,百草也用了葫芦中的寒水,将另一披了兽皮的孩子熊皮解去,那孩子只皮­肉­受苦,倒没甚大妨碍,只是因长时间与兽皮胶连,此时解去,浑身皮肤俱得红肿,百草心仁见状不忍,又舍一粒丹药合水将孩子浑身涂遍,稍时也因身上清爽昏昏睡去,张入云闻那幼子鼻息甚重,再取眼观时见他生的甚是壮健,倒是练武的好资质。至于最后那孩子却是百草也无能为力,张入云左右回顾,却唤了阿蛮道:“你且随我来!”说着又不令众兄弟跟随,自己一人领了阿蛮于庭院中僻静一角与其问话。

阿蛮见张入云单唤自己一人,正在心惊,不料对方却从腰囊里取出半丸玉润光洁的丹药与自己道:“这是万年断续,因前番救人用了一半,且不去说它。今还留有一半,本来我取此药是为了治你脚上残障用的,今见那孩子伤势更重,此物论来该为你所有,如今和你商量,就由你论处吧!”

未想阿蛮想也不想便道:“先生不用犹豫了,那叫丁山的小孩确实可怜,阿蛮难道只为了自己一只脚便见他在床上躺一辈子不成?何况当日我若不是身有残疾,先生也就不定能收留我,阿蛮也早习惯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张入云不料阿蛮竟有内秀,浅浅一言却道出两人机缘,当时一笑道:“即如此,我也不用再烦心,还是先治了那孩子再说!”说完又领了阿蛮回木屋,待见过浮云子后,便吩咐众人且领了两个才刚治好的孩子悉数退去,只留下百草与自己在屋中为伤者施术。

未想众人退走后,独阿蛮皱了眉头,面相有些尴尬的留在在屋内不肯离去,见状张入云正待开口,阿蛮已抢声道:“还请先生能容阿蛮在一旁见先生施法救这小孩!”说着便已语结,面上犹豫显是怕他追问。见状,张入云已猜出阿蛮心理,倒是一笑,只开口道:“也好,你就在旁看个仔细,只是不要惊动出声,免我分心手慢,与这孩子有妨碍。”果然阿蛮忙紧紧闭了口,屏住呼吸,连大气敢不敢传。

张入云轻轻一笑,随从腰间取出乐长老人赠给自己的金针,一时又驻了铁砚指真气,本是锋锐的金针立时更显晶莹剔透直似水晶化成的一般,如此一连刺了十三针与幼儿胸腹中柱一线,又请百草将孩子轻轻翻转再刺了九针在背上,因见金针不够敷用,便摘了自己头发化了钢针继续施针,不多时,那孩子周身已被张入云下了近百口钢针,且他口中还得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被歹人下毒手逼迫练什么缩身术,其实并不是真实本领,而只是将骨格移动错位,看似缩小了一般。人体脊柱关联百窍,此一断便成废人,所以在他身上诸­茓­关窍上下针便为的是日后他恢复时做准备,这孩子年纪太小,周身生理还在发育,日后若不­精­心调理,纵是痊愈也得留下症候……。”说话时,张入云仍得施针,间或运指力点动金针冲撞孩子经络,因是他指法神奇,只把阿蛮看了个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就如此,张入云一面施针一面指教,纵是他功力­精­深,也足用了三个时辰才将万年断续与敷的完备,待起针将孩子放倒睡卧后,已然是天­色­尽黑了。待行出屋外,浮云子与红莲早是等的不耐,见三人出来开心道:“总算是出来了!兄弟才刚回观便受这般辛苦,且先回观中歇息,我早叫了措霞回观准备饭菜,此时天­色­不早,恐怕饭菜都已凉了。

因是连番争斗救人,张入云也觉有些­精­神厌倦,欣然从命,去时却又吩咐阿蛮道:“小蛮你且留在此间细心观察那叫丁山的孩子,我施针不久你应该还有记忆犹新,且在琢摩琢磨,还有待他醒后,千万不要使其移动,万年断续虽是奇药可保这孩子一日痊愈,但如此却将金针施术白白糟蹋,你且在这里连守他七日,待其伤势稳重后再回观见我,如此一来这孩子也算是得些小补,不枉他受这一番大难。

浮云子在旁虽听得一头水雾,但多少也能猜得着一些兄弟心意,当时见阿蛮诺诺受教,只在一旁笑道:“即吩咐完了,入云你且快随我回去,你修行­精­深可不食烟火,哥哥我这肚皮可早饿了!”百草不知浮云心­性­,见他说的诙谐,不禁莞尔一笑。

待六人回到山上,果见措霞与珠珠二女早将饭菜预备。因浮云子与张入云均皆随­性­,当时便命众弟子也一同列在席上,惜霞生­性­活泼,见今日人多,心上高兴,不由道:“可惜小蛮留在山下,不然正好凑得十人整数,倒是圆满!”

张入云闻言被惜霞提醒,忙面上有些泛红禀报兄长浮云子道:“入云于半月前也收了一弟子,方才为救人倒将此事健忘了。且还想请玉柔下山走一遭,往兄长应允!”说着又红了脸将灵龙子人物道了一边。果然,惜、措二霞听得收的又是一位女徒弟,登时笑了开来,只惹得师父连声叱责,师叔脸上又红了三分。

祝玉柔闻灵龙女只在数日内授了最基本的入门功夫,且还目不能视物,当时便离了席,欲起身上路。张入云知她在众弟子中本领最高,便是兄长浮云子也不比她强的多少,飞行绝迹更是因一身异质早已完备,实已可独挡一面,前去暗中护卫灵龙决可放心。但还有一事要请教浮云子,也想叫众弟子见些眼力,便开口道:“玉柔且慢走,我这里还有几件宝物要取出来请救你师父,正好众弟子都在也一并观赏一番。”

五位年轻女弟子都是喜事,又不曾多经历的,听有宝物,忙都来了­精­神,只催促师叔快将宝物取出,如此便是老道人浮云子也动了心,好想一睹为快。见众人目露红光,张入云不禁一笑,便请百草将鸥鹭子的玉石取出,递给浮云子请教。果然浮云子功力虽较众兄弟浅薄些,到底多年经历,又为近年来饱览群书,见到那玉石顿时大惊失­色­,于手上展玩了半日,方才开口道:“这宝贝可不得了,兄弟是从哪里得来的!”

张入云少不得又再一番罗嗦,却听得浮云子连连点头,摇晃了脑袋嘻笑道:“如此说来,这贼老道终是久惯江湖跑翻船,在兄弟三人手里栽了这大跟头。”说着又取了玉石在眼前细看了看,才终下了决心开口道:“以为兄所见,这玉石恐是经典上记载的九华量天尺,也不知那老杂毛是从哪骗夺来的,如今被兄弟将他这几关­性­命,它年避天劫的宝物夺去,只怕此时已是心痛的正捧着心在地上滚烂了肠子呢!红莲妹子有此一物足可自­蔚­,哈哈,也该那臭道士痛一痛了!”他一口一个杂毛,贼道,通不想自己也是直裰加身,只听得身旁五女抿嘴盈盈作笑。而红莲虽不知他说的好笑,但见他人物温和,处处为着自己,倒将先时有些小瞧他的心去了,觉着眼前这老道士看着也挺顺眼,不比鸥鹭子那等恶道人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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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参)

张入云只在技击一流上独步群伦,真要是在浮云子面前论这些道家数典,却是堪称门外汉,虽不知这量天尺是何等样宝贝,但见兄长喜笑颜开,知定是件来历久远的道门重宝,他知红连与百草俱是妖身入道,得了这般正经仙宝日后修行可省好些手脚,不由也带二人开心。想着还有顾绝尘的锦囊未有取验,忙又将那皮囊打开。

果然顾绝尘不愧乾坤教下制炼圣手,一时竟倾出一二十样法器,且除有限两三样是刀剑一样的兵器,其余尽是各­色­各状古怪奇异的法宝。浮云子数十年修炼,都未炼成一件法器,如今见义弟三人一下子就得了数十件,他生­性­有些小气贪婪,又知张入云对法器一定向不放在心上,知内中定有自己一份,想道此处,登时喜上眉梢,险些连嘴都有些合不拢。

张入云于一旁见老道人眉开眼笑,不禁莞尔,因想着祝玉柔下山为自己一番劳顿,伸手便将其中顾绝尘一柄幽冥剑递于她道:“玉柔你下山一回,暂佩此剑行走,也好防身,只是非到不能趋避时不得运用,如此一次下山平安回转不生外务,这剑日后就赐与你做兵刃吧!”

众弟子都是道门出身,最重仙剑,祝玉柔虽是五女中­性­情最合宜恬淡的一个,但此时得蒙长者授剑,也是心上激动,脸­色­大变,惊喜之下忙离席拜倒,奉双手将剑高举头顶承受了下来。惜霞与措霞与她最相交好,又是昔日主仆关系,见姐姐得了剑,忙伙着她把宝剑抽出细看,可玉柔守礼哪敢在师长面前炫耀,当时即是不允。引逗的二女只把眼望张入云身前法宝张望,只想着可有自己的一件。未想早被做师傅喝骂道:“你这两个惹祸的丫头,私自外出开杀戒,与人结怨一事,我还与你二人没算完,如今却又想着取了法宝助长威风,再外出为祸了吗?”

二女本在兴头上,闻言便是脸上一冷,惜霞撇了嘴道:“师傅教训弟子不敢忘记,只是我和师妹只多看了法器两眼,却没敢想如大师姐一般的也得一桩宝贝啊!”

张入云从旁听了,知惜霞两个在浮云子门下少有约束,不然也不敢这般大胆在人前分辩,当时见兄长果然为此有些脸红,忙自开口道:“你五人中只你大师姐修行的有些火候,我这才敢讨了你师傅的令遣其下山,但就如此也得事事提防,小心应变。惜霞你二人先时不得告命,便私自随同阿蛮下山救人,虽为善举,但实是太过鲁莽,如不得天幸,此刻说不定已是遭了大难。且修道者功力越是­精­深,虽负责任也越是重大,如还是你二人这般玩童也似的­性­子,日后必要惹出大乱子来。今日授你大师姐飞剑看似轻许,其实也是我与你师傅多时往查的结果,今后待你二人火候到了自有遇合,但于之前还是守心养­性­,于山中静修才是正经。”

自得了龙阳后,张入云终将一身缺陋被完,道法日益­精­进,惜霞二女上山修炼也有三年功夫,不是初入门第,自白日里见了他便知其道法大长,平日里这位师叔就不比师傅诙谐,于今一见更是不怒自威,一派气度,轻轻几句话,便将二女说的一阵心惊,俏首不由都低了下去。好在张入云身旁的百草却很随­性­,见二人尴尬,即取了葫芦中白雀丸分付了五弟子一粒,那丹药是百草多年修炼,当时人手一粒,便得满室奇香,众女弟子不知这最小的师叔看似婴童,出手却是大方,知手上的是奇药,忙展了颜拜谢。如此一来红莲也取了五粒晶光耀眼的玉酥珠与五人,那宝珠是采自与红莲争斗的蟾­精­颅顶脑海里的宝物,可避百毒与毒瘴,外出江湖行走最是有用,五人为此又是一番拜谢不提。

再说张入云四位师长将桌前众宝都翻拣一边,除红莲见内里一只金漆梳子造的­精­巧,随手Сhā在脑后长发上,其余的他姐弟二人都未看在眼里。张入云也不喜身上这多累赘,便将其交付与浮云子,由他掌管,日后查验威力,再相形赐于众门人。不想浮云子法力虽低,但一双老眼却不昏花,当时见皮锦里还有一个用蓝布做的荷包,当时心中一动,却将诸宝收好挎在腰间后,独留了那荷包打开来细瞧。倾刻倒出,却是一只三寸见方,制造的极­精­巧细致的三层矮塔,透体玉润,直欲流出水来。

众人见那宝塔制的细密,也不由眼前一亮,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浮云子自经那宝塔入手便觉一阵沁凉,展转把玩,见塔底下有一­阴­阳鱼太极图案,白眉垂动,心上念起,扣指轻轻一扳便将那太极­阴­阳分得开来,当时就听一阵玉钟声响,那本还是宝光掩蕴的玉塔顿时­精­光大造,光芒涨了足有百倍,把个玉泉山二云观都照了透亮。其光晕一波波荡漾,度起光华竟不在那量天尺之下。老道人胆小怕事又心贪,见那宝光冲天,忙俯身将其掩住叫道:“乖乖!这是个什么宝贝?怎有这般亮的宝光?不行,还是先收起来在说,别让山下那臭狐狸看到,不然这宝贝可留不长久。”说话间老道人便又要扳动机括想将玉光收笼,谁想那­阴­阳鱼易分难合,老道长拼了几次力气也未将那机括扣动。

正在浮云子忧急时,坐于一旁的张入云腕上的乾坤镯为宝光长时照耀好似不奈,当时也是一阵金鸣,旋也显了威力,宝光大作生的金光万道,竟与那玉塔白光斗在了一处,一时双方不相上下,金白二­色­­精­光越来越盛,修为浅薄些的惜霞四女,最后居然连眼睛都不能睁开。张入云见这两般宝物克制,显了如此灵异,忙压制乾坤镯将其光芒收笼,果然对面玉塔也得宝光掩息,缓缓收动威力。于是浮云子才得空将玉塔下太极图案收整,赶忙又揣回荷包内,这才抹了一头的汗水,慌乱之下气息粗重的好似才与人大斗了一场。待回过意来,这才问张入云道:“这是个什么宝物?贤弟可曾知晓?”

张入云见兄长来问自己这一外行,只能皱眉苦笑,但猛一回想,却忆起当时青城黄龙一行人曾有道要与顾绝尘想借克制自己混天绫的异宝。这才若有所悟道:“我这腕上的乾坤镯与混天绫一般的阳刚劲猛,莫不是这小小玉塔便是黄龙道人所说的什么清净台?”一番说的百草连连点头,浮云子却是一头雾水。为此少不得张入云又将前番事说详了一遍。到底老道人久在玄门,不比张入云识浅,听得一番话,已能知晓那玉塔的功用,当时便是开了颜,满面惊喜。

张入云见道人这般颜­色­,知他有意与这清净台,有心成全,忙开口道:“这物事在我和百草红莲三人眼底都不曾发觉,只兄长一人认出,足见与兄长有缘,莫如就由兄长取了,日后也好于修行上运用。”

浮云子虽是脸老皮厚,但也能听出义弟是在有心成全,心有所在,即时眼花耳热,可老脸也终究一红,好在他自有说辞。当下里先滋了一口酒,方遮羞红了脸眯了眼睛笑道:“入云你有所不知,非是我贪图这件宝贝,只是阿云你平日里总是在技击降魔法术上下功夫,但正经坐化修真上却少用了一分心力。哥哥我这三年来修习白阳图解和五雷正印也算小有进步,而那《内景元宗》我也修到了第三篇,自负虽不得大进益,但与三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你这清净台擅于收敛阳气,若得运用可收转­阴­阳,正是道者炼丹时最大的庇护,仗此一物,至丹成时节宝气也不得升腾,恰可容我安心祭炼丹药。呵呵,我也入得峨嵋门下一甲子时光了,到今日才具道力制丹,若得丹成,倒了我一桩心愿。”

张入云知自己兄长诙谐风趣,但于正经道法上却是绝不敢开玩笑的,峨嵋为天下正宗,道法严谨,能自负炼丹者不独是法力高深,便是道法心术也是超人一等,今见兄长开口,知他于这几年内也是道法­精­进,不同凡响,心上喜悦,忙起身行礼与兄长道贺。众弟子见师叔大喜都恭身为祝,忙哗啦啦跪了一地与师傅进礼。浮云子多年道法不进,只在江湖上打混,与张入云结识后不足四年功夫,便得当日想都不敢想的境界,此时安能不心喜若狂,再回首五十年风雨飘摇,老道人虽笑的开心,但眼角处却不由露出些泪花。正在众人兴高采烈时分,忽听得当中道长惊呼道:“大伙且莫忙着高兴,这个!这个!师傅我一时想起来,虽然有了这清净台做庇护,只是丹炉还无从着落!入云啊,这桩事,老哥哥我还得和你好好商量商量!”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打了趔趄,众弟子险险摔倒!

再说众人第二日晨起,祝玉柔领了师命,备了行囊挂了宝剑往东方护送灵龙女不题。张入云却早起,步得浮云子内室与其商量一事。老道人因昨夜高兴不防多喝了两杯,此时还未全醒,见兄弟于门外静候,忙披了直裰来迎。二人昨夜因弟子跟前不得详谈,如今才得了空闲将张入云出行这一年多来境遇道个周全。待听得义弟交待,果然已失了童身,道人脸­色­一黯,劝慰他道:“世事难料,兄弟即已出了心力便不用再多挂怀,许是你数中该遭这劫难,不然的话,你也不得西行万里,采了真经,又盗了龙阳,得今日功行了!”

张入云早将此事看透,闻言也只一笑道:“兄长不用安慰小弟,此桩事弟已不放在心上,今晨来请见兄长,主要还是为了红莲一事与兄长商量!”一句话说的浮云子好生奇怪,忙道:“红莲妹子怎么了?我看她不是挺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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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肆)

浮云子虽是口中这般说话,但脸上却有些尴尬,张入云见了如何能不知,当时便剖白道:“当日红叶禅师曾嘱我替她索回十三盘节,但小弟多年功行难有寸进,至使到的最后也只收得五面,最后一件威力至大的昊月钩也是假手于人取回。我今番特意绕了远路,不曾将两年前夺得的霜、火二节交于她手,就是怕红莲一将十三盘节到手,便行法祭炼复原,所以想与兄长商量一番,日后怎生应对。”

闻声老道人已笑道:“呵呵,老弟原来和我一样,也有些惧怕你那妹子!不瞒老弟,昨天我刚与那红莲大妹子打个照面,她那眼底寒光一扫便将我打得背上寒兢乱战,原来她如今已将蝎尾凑齐,照此推论,若得复合,这丫头功力还得大进一番。现今还有你和百草两人能够克制与她,如被她再得了功候突飞猛进,这二云观里以她本事最强,红莲妹子又火­性­,若出了乱子谁能制她,唉!想来着实有些可虑!”

张入云见老哥哥忌讳的却是红莲闹事,心中苦笑,忙在旁分辩道:“兄长所虑的倒不是入云最担心的,我只怕红莲复了本来,却容易沾染邪气,她上一番好容易躲过天劫得悟修行后,已犯了嗔痴开了杀戒。我只怕她今后易近妖邪,再堕魔劫,把千年道行葬送。”

听得兄弟心中所虑的是这一层心思,老道人也不由皱了眉一番思索,一时二人久对无果也想不出个对策,到底浮云子气­性­不够张入云沉稳,多时不得妥善计策,­干­脆拍了一记大腿说道:“即然想不出个善法,我看兄弟也不用太过记在心上,到底你我与红莲百草四人哪一个不是熬得几重辛苦才得今日,虽是各有各的苦法,但最终数中有定,四人也得聚在一处。红莲妹子有百草兄弟扶持,谅纵有些变化,也不至太过,何况还有你这救了­性­命的兄长在旁,顶多你自此后费些­精­神,时时看顾于她,等其得了大法,归了宗元,便不碍事了!我呢!这几日里也将《内景元宗》­精­义教授于他姐弟二人,助长他两人一些灵气,也好修身静心,灵台清明,不使拙坠!”说到这儿,老道人又挠了挠后勺脑自言自语道:“再不然就找个比她更厉害的镇住她,呵呵,只怕这般人可没地方寻去!”

最后一句话倒将张入云提醒,脑海里第一个便是浮现隐娘俏影,心中忖道:“若是隐娘在世,虽则本领上不敌红莲,但必有法子克制于她!”只是隐娘身葬百花谷,哪里能够应援。再又想到秦红雪,欲领红莲前往进见,求其上清正法渡化,只是红莲自被鸥鹭子所伤与武当派已成水火,如何能得前去。何况要她受制于人,本就是犯其嗔­性­的大事。正在张入云连番思谋,兄长浮云子见他连连皱眉,苦自琢摩,想着他才回观不过一日,见其­操­心劳累,于心不忍,劝慰道:“入云你也不用如此烦恼,你多年奔忙,才刚回观不宜过多­操­劳,且先多多休息,此事我二人才合了百草小弟一同从长计议就是!”

未知道人话音未落,其兄弟已然举首,面上露了些古怪,却又有些轻松道:“有劳兄长挂怀,小弟方才已想到一人,想过几日再外出一次,去去就回,顺便也为兄长丹炉一事问些下落。唉!算来也是我的魔障,终究到了日头应该还上才是!”他一番话将老道人说来个糊涂,但从义弟脸上古怪又能猜得出其分,正在琢摩,又听他请自己于这两日先授红莲姐弟《内景元宗》以拖延一些时日,好容自己将月前收炼的龙阳尽全功消化容纳。

老道人闻言自是满口答应,当日里便将自己两年多来修炼所得悉数搬出,引百草二人观览择优修炼。果然红莲只在二云观中过了一夜便欲找义兄去取剩余两节蝎尾,幸是被百草劝阻,于她解释若得正经道法护持,金钩复原更添威力,而一旁又有浮云子正宗道法相引,这才终按下­性­子与百草一同进修起《内景元宗》来。如此张入云得了空闲,当时便在二云观内寻静室闭关­精­炼,直化了月余功夫才将一身内外功夫与龙阳煞气尽纳了一处。得此一番造化,张入云一身道法虽还不曾修得和光养蕴,不露锋芒,但已得水火相济,体内真力自此后源源不绝永无止歇。

待少年跨步出屋,穿回廊,入庭院,就见二云观中所有人等都在后花院内作耍,便是派出护卫的祝玉柔,与新收得灵龙女,还有山下救治少年的阿蛮也尽在其中。见张入云比自己预料的还早出关两日,浮云子知他自此神功已成,再无阻滞,心上高兴,忙高了嗓子贺喜。众弟子听闻,忙也伏身道贺。张入云不惯如此行为,早将五指拔弄,便生得气劲将一­干­人尽皆扶起。未逞想,阿蛮今得也列在众人群中一同拜贺,见张入云出指扶动她,却绕了几个身,重又跪下。见她出此行状,众人都晓得些意思,却不明言,只脸上挂了笑,退过一旁。

可不料张入云最不喜如此张智,见她反复跪下,反将大拇指一按,但听嘭的一声,刚气催处,已把阿蛮膝下打了一个窟窿,一时劲风顿起,把个阿蛮小小身子平空震上了半天。再听他冷声道:“有话便说!众生平等,哪个不是赤条条来去?如你这般作声作­色­,反倒叫人看了讨厌?”

谁想阿蛮自在二云观中修习近两年功夫,又受了白阳图解,内外几是皆修,被张入云震上半空中,只如一片浮叶与空中幽幽飘荡,待离地三尺,忽又一拎身,便是重得伏在地上。只是此一回却是单膝跪地,不如刚才倒地拜伏。众弟子见她露了这一手轻功都得一惊,只为这般身法,向是张入云平日最擅长的,不想今见阿蛮也是一般的迅猛绝伦,­干­净利落,几如自己师叔一般佳妙,二云观里再找不出第三个人去,焉能不惊。张入云见她果然一年来功行­精­进,且又得内慧,心上也是佳慰,见她换了单膝跪地,这才和了些声音道:“有什么话快些道来,我与你红莲百草两位长辈还有远行一遭,不要耽误我三人物程!”

阿蛮得此话,这才换了身,当时跪下与张入云叩首道:“小蛮打扰先生,只为求先生能受我做个弟子,好与先生学艺,从今后做个有用的人!”

张入云笑道:“我有什么好教与你的本事?再说你这一年多来,也受了些我二云观中的本领,只你现在这一身功夫,纵是行走江湖也已绰绰有余了!”

阿蛮闻言连忙摇头道:“小蛮求先生教授的非是这些技击练气的本领,而是想求先生教我如为丁山三个童子施救,能得治病救人的医术!”

张入云不想她会有此一说,疑声道:“这是为何?实与你说,我并不通药理,上一回施术也纯是与自己修行一途相关的旁末伎俩!”他这话一出口,忽得醒悟阿蛮的心意,不由回望一眼身旁兄长,果见老道人也是对着自己暗暗点头。

而阿蛮见张入云推辞却是有些心急,当时深叩一记,便见身前已显了一个深坑,额头浮土深印,急声道:“只求先生教我!我……,小蛮以后想做个女郎中,好治病救人,再不收穷苦人一分看病钱!”

听得阿蛮一带一些装饰的直言,倒让张入云张了面孔,半日不曾言语,左右想不出个拒绝的话来,最后只得一声苦笑。一旁浮云子见状,知事已做成,忙命阿蛮行了重礼。只是他生­性­诙谐,至此不忘调笑,仰天打个哈哈道:“呵呵!你这小丫头也是嘴硬!当日教你拜师你不愿意,放着大师姐不做,却偏要做个小师妹?唉!真是不懂经营算计啊!”一番话说的阿蛮炭脸也得一红,不经意回忘了一眼灵龙女,好在这位师姐比自己年长,倒不算冤枉。

至此时,灵龙女才领了阿蛮上前,重又与其师行礼,只是知道张入云不惯做作,只深揖一记做罢。并回禀香萝二人已然平安送到山东老家,虽是途中小有阻难,但都不曾涉险,安然渡过。张入云见灵龙一月不见,虽在几千里往还多历风霜,但人物并不见萎顿,反因此身形挺拨了许多,气质也有些变化,甚是欣慰。上前吩咐道:“你一路辛苦,且在观中休息一日。不巧的是我今日就要起身外出一行,今后你且随你浮云师伯请教,你祝师姐道法­精­深,也好请其授益指教。好在我此一去不久,快则五六日便得回返,阿蛮是你师妹,也要好生管教,不要容她生事!”说完又得阿蛮一番训诫,便要上路。

浮云子见自己兄弟急于上路,问道:“兄弟这一回是去往哪处?可也说出来让我知晓放心才好啊!”他话里有些古怪,好似已知其弟去往何处,故意刁难。

张入云闻言一红,抱拳道:“兄长且在山上劳心照顾,弟去去就来,至于去往何处?一是弟月前说的百花谷。另一处……,咳咳,也与兄长炼丹一事有关?早晚数日便回,还请兄长不要挂怀!”说着便领了红莲百草尴尬起身,一时飞逃也似直往西方去了。但留得老道人手捋五柳长须长笑,一众门人惊愕不解。

再说红莲在二云观中隐忍一月,幸有《内景宗元》修炼好打发时间,可心上总是挂念剩余的霜、火二节,今见张入云只一出关便领了自己去取,正趁心意,一路上正待高兴,不料却听兄长说道:“妹子还请稍耐心火,我三人且往西方走一遭,一来去接一群人物再往百花谷取双节,如此也好携众人认认路,省一番手脚,二来也为浮云子大哥炼丹一事请教前辈真人,好从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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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伍)

红莲闻这一遭不是先往百花谷取宝,面上自然有些不悦,好在她这一月来受《内景元宗》正宗心法洗炼,气质已有些改变。何况二云观上都是正人,日夜受其浮云子师徒淘制,红莲一月来火­性­也大为收敛。要知浮云子在众云中道法本领虽居末流,但一身气质中正和平,纵有些诙谐却又极容易为人亲近。且他数十年江湖行走苦熬,遇人待物经验丰物之极,自有其­精­擅过人之处,不然也不得位居云龙之列。

一时上红莲皱了皱眉头终是没再多言语,张入云见之欣慰,又为多日不曾松动筋骨,静极思动,当时笑对红莲二人道:“我多日不曾施展筋骨有些困乏,红莲百草!这前去西地还有千里路程,我三人尽意与空中急驰,看谁的脚力最快如何?”百草二人都是初出茅庐,又是山野惯了的,闻声哪有不欣喜同意的道理,当时连连点头,却不妨张入云见二人首肯,已趁其不备,一声怪啸临空打了个筋斗,就听空中传来笑声人影一虚已是拖动着青芒走了!

百草红莲见兄长耍诈先行一步,且身影转眼就只剩一个小点子,纷纷娇声喝骂,遂也化了红云,白虹随后赶来。百草身形细小,飞渡长空时只一点光影还不现眼,可红莲只一起身便是红云翻滚,如万马奔啸,这还是她此次只为赶路不似上一番擒鸥鹭子那般尽意施展,可就只如此,少女身后也是裹了足有十丈宽窄的排云,行动间惊雷隐蕴,极是触目骇人。当先的张入云闻得身后奔雷,回首一看气势也是吐了吐舌头,再一回首,又觉百感交集,他三人今日这般明目张胆的与天际奔走,必为修道参玄,灵山妖异看在眼里,可如今自己三人一身尽皆本领,不比当年弱势,又哪里有人物敢来招惹自己!

三人你追我赶直飞了一个时辰,这才分出来高低,当下你终是红莲功高众人一筹,时间一长已是过张入云,将二人甩在身后,张入云虽未尽全力,但自知若以飞行而论,自己至多只能与红莲交个平手,长日子里怕还赶不上他。至于百草却比自己还要稍逊一些,但他这位兄长多时看望,又见百草总是只离得自己身后十余丈距离,并不见落后多少,知道这位义弟也是未尽全力,一直以来都被真正实力隐藏起来,如此看来有他在红莲身边真可让自己省心不少。待少年人寻看地头,见离目的地甚近,连忙作啸唤红莲驻身等自己与百草并肩而行,以免失礼于主人家。红莲争胜心切,自将兄弟二人抛在身后,好不得意,闻兄长呼唤还有些不尽兴,直又尽意飞了老远,这才收势将云头按落。自此三人并了一道,径往西方而行。

因是五月初夏天气,张入云三人飞纵晴空下,但见阳光明媚,万木葱茏,四野如碧,三人越往前飞越得山林锦秀,真一处好所在。红莲和百草往日太­阴­山故居,一年中三季都得披霜带雪,只盛夏时分才得见绿­色­,此刻飞纵在此锦林秀水之间,心头欢跃,好不快活。正在二人于风中自在,却见远处忽得空中纵起千百个墨点,也是飞纵绝速,于空中盘旋劲舞,好似电光流水一般。

红莲身为灵异,只一触眼便得心喜,一个振身便疾往前纵去。百草见状怕她生事,赶忙也从后撵上。唯张入云目光敏锐,当时已查得来物,不想一年不见竟繁衍了这许多,连忙也快步上前,只是才刚起身,便见对面一道青光一纵即隐,倒教少年人皱起了眉头。

再说三人势快,转眼便已置身当地,对面群鸟此刻也早惊觉来人,只是怕对方与自己不利,当时便排了阵势以做应防。可待定睛看处,来的一面三人里还有张入云,顿时去了敌意,当中仅有的三只赤羽其中一个更是一声怪叫,振翅朝着主人飞去。红莲不知它是张入云收伏的哀劳鸦,以为于已不利,又是双方都得火­性­相冲,当时振掌便要将其制服,幸亏张入云眼肯手快,抢先一步将她拦下,这才又招了那被艳娘起了名字叫“龙牙”的火鸦道:“一年不见,你也做了首领了!齐前辈近来可好?还有你三位兄长呢?还在前辈座下司炉吗?”

说着取眼望了一下龙牙身后,见另二尾赤羽比它还要细小,显是这一年内才化的羽毛,而再看龙牙,却比一年前健壮了许多,头顶红冠越发明显,身后翎羽末端也隐隐显了七彩,知这一群鸟儿在乐长老人门一年多来多有长进,一年里休养,元气已恢复不少。正待良言安慰,不料就见得远处玉母峰上又多了一道白影,飞行绝迹,快比仙剑,眨眼便到的三人面前,只将兄弟三人惊了一跳,再把眼细看时,原来却是白猿,未待张入云开口,老猿已是拜倒在云头开声说道:“小畜迎驾来迟,万请主人恕罪!”这猴子倒真机灵,当时拜完张入云,却是移动身形将个百草红莲也一同拜了,倒先叫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张入云见才只一年不见,白猿竟能开动人语,惊叹之下也为其欢喜道:“什么小畜不小畜的!不想你一年多功夫,竟能开口说话,倒真是可喜可贺!”

白猿闻主人夸奖,也不起身又施一礼方回道:“不敢劳动主人贺喜!只为属下一年多为齐真人采药奔忙,真人见我辛苦略有微劳,于年前赐了属下灵丹一枚,才得化了横骨开了人声,如此都仗主人当年救赎,才有小畜今日!”说完欲再拜,却早被张入云出指点动将其扶起。可就如此白猿也只一身如披了银霜一般的长毛略有滑动,便将主人指劲消化,又施了一礼,这才立起身来。红莲和百草都得灵异中的能者,见白猿露了这一手,便知它本领实在不小,当时聚拢了过来,只是那白猿虽是一年中­精­进,却也知道红莲是个凶煞,不敢招惹挨近,见状已略移动脚步,竟不被人查觉的退了一尺。

张入云见它一年功夫,除两眼金睛,一身披毛,可举止行动却都已作了人态,不似年前还是山猿一只,知这老猿不比别个,一身功行底子打的极牢,今得在乐长老人门下服役,纵只一年功夫,必得了好些请教,度起功行,只怕再有个一番洗炼便可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了。少年人心里这般做想,口中也与老猿请教起乐长老人的近况。

就闻白猿道:“禀主人,今晨时齐真人曾命小畜在玉母峰外静候,有道主人今天午时必至,可没想到主人却早到了两个时辰,若不是……。”说到这里,老猿却打了个哆嗦,才又犹豫着道:“若不是艳娘娘提醒,小畜还在后山置办果品,不得前来呢!”

张入云见老猿­精­鬼,也知避讳自己与艳娘一事,当时也不由自主尴尬起来,如此反引得红莲百草二人觅得些迹像,纷纷把眼看了过来。见二人双目­精­光火辣辣的打在自己脸上,少年人也不禁变了红脸,当下只随口遮拦命白猿带路,又与其说道:“你不要以什么小畜自省,即然开了人声便该起个人名!齐前辈可与你赐了名姓了吗?”

老猿闻声恭敬道:“回禀主人,真人他老人家只为属下是主人座下,有道不便越礼,要主人赐名才可以呢!”

张入云笑道:“这是齐前辈抬举我呢!无妨!你是数百年­精­化的老猿,论年纪比我长了不知多少,今得天地灵气,即能开口人言,便该自在行事,自己的名字当然自己取了才趁心意,何须分什么尊卑长幼,行这点挠人烦恼的俗径!”无如白猿闻声连连摇首,当时连急打比划只作不能够。张入云知这老猿­精­灵又有些酸气,见状也不再与它争辩,只道:“即如此,且待艳娘为了主持一个名姓吧!我肚里没多少墨水,还是艳娘作主比我来的妥当。”老猿闻得要求告艳娘,知道厉害,当时便不作声。张入云见它一年过后还是十分畏惧这位女主人,不由也是一笑。

一行人并那空中神鸟都是脚程迅速,说话间便已飞纵数十里,行至玉母峰前,张入云遁了后辈礼数,于半山腰上落下,步行上得峰上老人行居。行的半途便见清弦于山道显身,当时遇见连忙做一处亲近,清弦见张入云一年不见,一身气质只如换了一个人,只赞不绝口道:“张师兄一年功夫便得这般进益,真是叫小弟羡慕不已,你来的正好,师傅他老人三天前才刚起炉出关,如今炼得一炉丹药合该师兄有份,只是这一回来可得多住几日,自师兄上年远走,小弟这一年来于拳脚功夫上有好多不得解之处,趁这一回,师兄可得一总教我!”

张入云见清弦一年时光过后,还是如先时一般酷爱拳脚功夫,偏放着乐长老人一身绝学不太上心,真是连自己看了也叫无可奈何。只是闻他言道真人炼丹自己也有份,却又觉奇怪,正想要开口问询,见一旁白猿脸­色­有些古怪,这才若有所悟,垂首沉吟,面上终是露出一丝喜­色­。清弦­性­直,哪能料到张入云心中所想,为急于让眼前人见过师长好教自己功夫,却拖了他直往峰上疾行。

待众人进了医王行院,穿过前院,绕过正堂,就见后院花园上,老真人正坐在草地石桌前,围了茶炉烹茶自饮。张入云多是不见老前辈,此刻见乐长老人花下静坐,悠然自得,一如往常闲怡,心生尊敬,忙上前恭身施礼拜见。老人见张入云倨礼,忙笑道:“张师侄不用如此多礼,快快请起,一年不见进步如许,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只是你这一番造就,实在太过行险激进,日后可要好好化敛,小心谨慎,不要大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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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陆)

张入云听得道长话里意思深长,忙屈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指教,只怪弟子愚昧,还请老前辈指点迷津!”

乐长老人笑道:“张师侄也无需如此烦恼,快快请起炉前围坐,我众人还是边饮茶边商议来的轻省!”说着又笑对一旁有些孱孱,躲在众人身后的百草道:“还有这位小娃娃也一并过来坐下,呵呵,不想能亲眼见得参仙,说来也是我这行医问药者的福气!”再又大袖一摆,开声请红莲坐下,一点也不为眼前姐弟二人妖身出世为意。

百草本来最怕生人,又因前来时知齐乐长是当世医王,算来更是自己的凶神克星,来到玉母峰后正一味的害怕,未想对方却是一个极和蔼亲切的长者。因奔行的久了正在口渴,一时将一盏碧滢滢的喝了个涓滴不剩,但觉清淳至极,非是那茶叶是仙品,便是煮茶的水和烧茶的薪柴以及装茶的茶具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器物。当下里一盏清茶过后,百草倒是对个眼前老人大有改观,这才端端正正坐稳了身子从容了些。

再说众人坐定,当张入云再欲请教时,乐长道人已是先开口道:“师侄此番­精­进,虽说是行险急进,到底也是从容渡过,如今看来你确是修道艰难,不能以最正经的门径进身。可也如此你身边才得聚这多灵秀,以老夫来看,往后师侄的前景倒得看好,就是望你少做杀伐,还是以静心渡人为本!”

张入云听老人意思自己今后倒少阻难,心中一安,可想起自己做了鬼母门下授使,此事非同小可,赶忙说与老人知晓。果然长乐叟闻言也是一惊,他为修医术,­精­通易理,同辈人物中最擅前知,不料今番事却一无所获,只此一斑便知鬼母难惹,当时又闻张入云还授得一块夜­精­石,心上疑惑便命少年将其取出于自己一观。待后生将一方墨斗般漆黑,凸凹不平的方石取出后,老道人触目便是一惊,未料他这里才将心头惊疑压下,一旁老猿却是忍耐不住一声惊啸,原来它生得火眼与众人不同,虽道行不如老人­精­深,但也一样看出那石头的怪异。

而张入云也是一双神目无虚,当眼之前便觉这石头上的花纹虽仍旧是杂驳不堪的斑斑点点,但却和前番好些不一样。他也曾数度运动目力细观那怪石,但每一回都觉神魂有被怪石吸走的危险,如今有乐长老人在身旁,这才大了胆子运目力仔细观察,果然凝视良久后,被他看出那夜­精­石上斑点俱是无穷无尽人类的面孔,重重叠叠俱都堆砌在了一处,可偏又如深陷涡流中一般与石面上缓缓移动,每一张面孔都在尽力嘶叫,本来声音只细微的厉害,但少年人越看得惊心,耳边噪动便越是倍增,至后只震得他心神皆晃,两腋生汗,背心冰凉,若不是乐长老人见状在他肩头拍动,张入云还得沉迷于其中呢!

再见老人重又归坐,这时面孔上也露出了些不能相信的神­色­,张入云身为晚辈见前辈静思,自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等候。而老人沉吟良久这才开了口疑惑道:“不瞒师侄,你来之前我已为了卜了一卦,虽则有些小烦恼,但却并无大忧患,可如今见这一方凶器,又不犹得不叫人心惊,谅来还是我修行有限,并不能知那鬼母的根底。纵有心帮衬也是有心无力!”

闻老人这般说话,怎不叫张入云心惊,可他生­性­不惧事,见此事难测,便轻笑道:“弟子无知蠢动,倒叫老前辈分心挂念,当真该死。方正我这条­性­命也是几次三番拣回来的,再要看的太重,反是无味,何况前一番弟子便在与鬼母对阵中死了一回,如今算来都是我平白赚回来的,还能再有甚妄想,我只一步一实尽心竭力罢了!”

乐长老人见眼前少年将­性­命看的淡泊,连忙安慰他道:“贤侄也不需如此,因我修道年浅不知­精­深才得不知鬼母根底,你不是拜见过石姥姥那般根深坚固的前辈仙人吗?如惹请教于她当能得些指点!”得老人指点,张入云也是不由心动,可只为这桩事便要再次惊扰绿孩儿两位前辈,又觉不妥,且香丘还要再过上半年光景才得回生,莫不如年后再往进见得好。

事即如此,张入云也就不再多想,当下又与老人提起自己师兄浮云子炼丹求炉一事。就见乐长老人哈哈一笑,不无称赞道:“原来令师兄道法­精­进,已可开炉炼丹,嗯,这可是一桩大好事。你兄弟几人多年苦修,到的今日也算是开花结果,有见收获了。只是我道法与你师兄各有不由,丹室中各般炉鼎倒不好相借,这可怎么是好……。”说完老人便得垂首沉吟,思考半日,忽得双目生光,展颜笑道:“有了,与我玉母峰往西不过百里处,便有当年桐柏老人沈清奇的故居,他是雪山派门下,虽与你师兄峨嵋有些不太对路道,但却总是玄门之下,好过我这一门。且他雪山派少清道法绝然,威力奇大,你浮云子师兄自幼少习峨嵋正宗心法,倒与之有些相合,甚是得益。”

张入云得老者提醒,立时便想起当日自己为尸姬重伤,也曾在桐柏老人洞府内躲了一宿,此时回想还能记得洞府所在,只是心中奇怪,再问乐长老人道:“禀前辈,那桐柏老人的洞府弟子也曾经探访过,只是记得并无什么丹鼎之类的器物啊!”

齐乐长见他追问,欣然作笑道:“那丹炉也是他多年心爱之物,怎能平白空置在洞府,若为凡人无意得去,倒是一场罪孽。你今番再去,只管往地下去掘!”说着想了想,却又改了主意,取指蘸了茶水,唤过在静立一旁多时的白猿,于其掌上画了一个符篆又道:“这桩事还是再劳你这老猿走一遭吧,有这一道清符,遇山开石便如触糜粉,这两下里又近,恐怕一个时辰你便能得往返呢!”白猿得老人命,当时便拜退,又为此番是为自己主人办事,加意的殷勤,有心卖弄,当下倾力一个振身,众人就觉眼前银光一盛,耳边只听得一声清微的呼啸,那老猿化作的白点,便已是挂在玉母峰外群山之间,再一个抖动,便已不见了踪影。

它这番卖弄,只激得好胜心强的红莲冷哼一声,乐长老人则在一旁抚须夸奖道:“呵呵,你这只座下白猴子,一年多来倒真帮我好些,省我不少繁琐,此番随你回二云观,老夫可得授它些好处,以慰它一年辛劳。”

张入云此一番前来,本只想求丹炉,并未有想携回白猿的意思,今见老人开口,忙道不用。不想老人却道:“不必了,我得师侄相助已省了好些心力,今后再有几味灵药,一来必得自己亲临,二来也该清弦走动走动,这一年来他功课不得进益,正该行走经历吃些辛苦才是。何况你二云观日后人气日益兴盛,此时也正需得它前往服役,采药炼丹有这老猿看顾确是合宜。”少年闻老人说自己二云观日后人丁还有兴旺,欲待再问,却为长乐叟查觉自己失言,再不得提及。

时过半晌长幼又得一番叙谈,老人见已近午时,而少年人却仍旧一直与自己请教,终是开口轻笑道:“你这孩子在这里与我纠缠半日总也该有个了时,如此这般长久坐在此处尴尬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还是快些去吧!我看到午时那老猿也该能回得来,难得今日这我里人气旺盛,一众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岂不是好!”

张入云为老人点破心事面上一红,再不犹豫,连忙站起身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半日里也是如坐针毡,总是要见的,不如痛快些为好!”老人闻声不禁大笑,少年人则行了礼站起,往后堂行去。红莲百草见状不知端地,欲待跟上,却忙被乐长老人阻住,遂又吩咐清弦至厨下造饭,好为众人接风。

且说张入云穿过后堂,行进艳娘昔日旧居探望,不想室内空无一人,少年人心中不免一惊,略作寻思,便举步往老人收藏药典的书馆走去。待置身馆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笔墨划动的细微声,当下张入云进了房内绕过一段书柜,就见得佳人身背对着自己立在案前,蘸墨在纸上细细勾勒。多日来张入云几番思量见了艳娘该如何应对,可到了临见面的一刻,却早将往日准备的言语忘了个­干­净。再见她长身玉立,一身如笼青霞,烟岚也似的绫裙袭身,虽比往日素净,却将丽人装点一副清灵气,迥不似往日娇艳。当下忍耐不住,终是开口唤了对方一声。不想对方却如未闻,依旧笔尖划动,在案上书写着。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张入云只得皱了皱眉,行得两步,置身于隐娘身后瞧她在书画些什么。

仔细看时,原来艳娘亦如即往的还是在案前抄写药典,就见她笔尖点动,一株兰草便得跃然纸上,且­精­微细致,竟比原图还要生动。如此这般情景仿佛又回到当日,张入云不禁又冲口赞道:“还是你厉害!又得手巧,又得满腹文章,只这几笔便将这异草画描的如此­精­致!”他不意之下,便是冲口而出,待发觉时却见自己竟如往常一样的随意自在,迥似忘了两一番经历。不由一阵心惊,默然垂首,却又见艳娘粉颈正离得自己眼前不过两尺距离,温暖馨香好似腻玉当前,当时心中一阵荡漾,竟忆起昔日与艳娘寒窖中火辣缠绵,此欲念一生,张入云便是激令令一个冷战,正在如坠冰霜一般尴尬,却听见眼前佳人丢了笔,轻启朱­唇­冷声道:“你不在前院和齐乐长老头子叙旧,却跑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那糟老头子竟答应你,传你炼剑的法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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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柒)

张入云本还难堪的紧,未知对方开口后,语气声音无不如旧,顿时一阵清松,想也不想便答道:“前辈倒是没有恩准,只是我见你多时不出现,故前来寻你!”

“哦,这我倒是不曾想到,你才得大半年不见,本领就长了这么多,看来定是连番奇遇,如今你内外兼修,该是趁心如意了!”艳娘哼声道。

张入云见她口气虽强,可话里却又得幽怨,连忙解释道:“哪里的事!我这一点微末功夫,远未能登得上抬面,如今来寻你,也是想请你帮忙。”

听闻对方寻自己帮忙,艳娘心里心思翻涌,当时忍耐不住回过首与面对张入云道:“找我帮忙!帮什么忙?你不是从来都不求人的吗?今天却又来装什么矮子,找我帮忙?”

见艳娘回首,张入云正要回答,却又见眼前一亮,原来艳娘此时一身青装比往日清淡不少,半年多来在医王教下修修,周身气质也是清洁灵静,可待对方正了面回顾佳人俏面,依旧得妩媚动人,娇艳欲滴,只与昔日一般无二。不自禁张入云倒是大为清松,当时就道:“呵呵,方才我还好生害怕,今见你与往日一样,倒是不用再做担心了?”

“你害怕什么?担心什么?倒是说来我来听一听!”艳娘不想张入云竟忽然转了笑脸,难得她脸上竟然也泛了一层红晕,只是咀嚼少年人话里意思,眉首又是一皱,故此气声道。

被艳娘逼问,张入云先是一惊,他自然是回答不出个所以,是以只能转了话题道:“这个!被你问的太急,我一时倒给吓忘了!只是我这一次真的是来寻你帮忙,想请你和我同去二云观,近来我师兄浮云子道力大进,已可炼丹问药,观里又人丁兴旺,诸事俱繁,却又少聪明能­干­的人调理,所以想请你前往帮衬主持。”

艳娘聪明绝顶,闻张入云如此开口,虽有相请自己帮忙的心思,但真实意思却不在此,到底两人过去一桩尴尬,便是机智如她一时也难猜对面少年人心里意思,为此只得又道:“你二云观里那五个女徒弟哪一个不是千灵百俐,随意挑拣一人,都能将那观内事处理的景景有条,偏要来找我做什么?”

这段话张入云倒是早有预备,闻言答道:“若论灵俐,玉柔五位姊妹倒是合以堪用,只是近日我义弟妹二人也投至二云观下,他二人都是山野脾气,我在的时候还能听从一些,若我不在,只怕浮云师兄压不住他二人,而玉柔她们辈份更低不便管束,所以想请你走一遭。”

艳娘闻声冷笑道:“我算是什么人?怎配教训起他二人来,何况浮云子那老道士我看了就讨厌!那一班小丫头也不趁我心意,何必无事自找!”

张入云见艳娘拒绝忙道:“这倒不用你在意,我这一次来就是想请你回二云观里与我众兄弟一同结拜,从此做了异姓兄妹,自然好管束他二人,再说你一个人留在这玉母峰恐也太过孤单寂寞,二云观此时倒比原来热闹得多。而且……。”说到这里,少年人又脸上一红道:“而且我近日也收了两个女弟子,也好请你瞧瞧她二人日后可有造化!”

艳娘见张入云竟有意与自己拜作姐弟,她心思灵巧深智,怎不知对方用意,正待开口喝问自己与红莲百草二人连面都没见过,怎能结义。再又听张入云为自己一人独留在玉母峰上担心,眼里当时一黯,怪罪的话终究没有出口,思绪纠扯做一处,想了好久到底开了口道:“好!我就与你兄弟几个结拜一场,不过话要说好了,等结义之后,你和那老杂毛可得小心被我好好整治,这都是你自找的,到时可不要吃了苦头反悔!”

见她终究答应,张入云长吁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如此作为有些委屈了艳娘,但左右也想不出个更好的主意,何况艳娘一事他终究放不下,如能自从后当真做得姐弟一场,倒好了自己一桩心事。正在少年人心头动念时分,却见艳娘已是行前移步,见张入云还驻在当地,却伸手一把拽过他衣袖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早些到了你二云观,早结拜了,我也好早些整治你兄弟几个?”听得艳娘说话时一副咬牙切齿,张入云当时连连苦笑,心中思忖待回山后,浮云子若得知自己自作主张,将艳娘纳入一伙,老兄长只怕比自己还要担心害怕,不由心中祝告,只望浮云子能原谅自己一番苦心。

再说艳娘莲步轻盈,虽然手里拽得个张入云,但一路行的甚急,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行至前院众人围坐的石台前。她素来­性­傲,在长乐叟门下多时也一直不曾礼敬,反倒是老人家见他二人终于从后堂中出来点首与二人示意。而坐在一旁的红莲与百草见兄长入的内厅好一会儿功夫,却陪行出来这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当时俱是一惊,百草­性­灵见艳娘眉眼身行间尽是一副娇媚凶煞气,心里害怕,不由便往红莲身后挪了挪。而红莲虽是妖妖身,但天­性­也是爱美,见艳娘美的惊人,不由自主便将自己与其比较,一时便有了些敌意,好在只是心里计较些争胜的心意,并不是与人为敌的杀伐气,再后来又见艳娘与兄长甚为亲近,便连最后一点疑惑也是尽去了。

就在众人相互打谅时,就听见空中清啸示警,转眼银虹倒挂,就见得白猿已自天上飞落下身来,早拜众人身前。张入云知它礼数周全,落地时鸣声示意,才作了清啸,可艳娘却是和往日一般,对其冷言冷­色­,当时便又是冷哼一声。

而待老猿落地时,就见它掌中正托了一件不过两尺方圆,一尺六寸高下,通体似火一般的矮鼎。张入云道法在众人是最差的,因不知内里玄妙,见白猿一番辛苦才得来一件这般小的炉鼎,心中不免疑惑如此小的丹鼎,携回山去,一炉可熔得多少丹药。

再说乐长老人见白猿将桐柏老人混光鼎取回,当时细观之下连声称赞,见张入云好似不明白,便与其解释道:“这混光鼎虽难比当日九疑鼎一流,但也不是俗物,‘和其光,同其尘,混和随定。’呵呵,堪称神器也!且这鼎神奇,无论制丹炼剑都可完备,有此一物,待你二云观日后兴盛,恐要占它好些益处呢!”说话间老人又定睛将那宝鼎细观,遂又笑与白猿道:“你这猴子在我门下不过两年功夫,却也有这等进境,实属难得,这宝鼎被你拘法掩了形迹,但到了你主人面前,也该施法还原才是!”

白猿只为那宝鼎神光冲盈,所以才行法拘束,今见真人开口,当时连忙将混光鼎置于地上,手擎其中一足,指尖点划,口里称颂,即时就见得火光冲天而上,一径火光便如立柱一般冲天而起,鼎身也在同一时刻大了三倍,变做七尺方圆,四五尺高矮,通体赤光索绕不绝,好似密密的裹了一层云岚一般。

乐长老人见那宝鼎果然灵异,宽袖一拂,宝光便已为其袖袍下生的清风掩息,这才露出原是深紫­色­的原身。到此时张入云才得看清楚,见鼎身上满是图腾古文,纵被老人行法紧闭仍旧一般的不时­精­光乍现,难以尽掩其锋芒。老人在旁看得仔细,又道:“瞧年历,这鼎只怕也是上古留传下来的,入云你异日有哀劳鸦司火,可添这混光鼎三分火候,如此你与浮云子兄弟二人初炼丹药,就怕一举成功,比同门修行者还要强上不少呢!”

张入云闻得老人还要将股径的哀劳鸦送回,本待谦退,但想着自己兄长浮云子头回炼丹,诸般事还是越妥贴些越好,为此也不再拒绝,忙恭身谢过。如此倒换得乐长老人一声清笑,连道他连自己是其主人都忘了!

众人观玩那混光鼎半晌,清弦也在厨下将饭菜置备,召待一行人入座。长光叟一身法术不入佛道,并不绝晕腥,是以也一同入席,反倒是百草和红莲自来都是素食,倒让清弦又换了好些异果奉上。至于白猿哀劳鸦则各归山林自在觅食,一众人连乐长老人都是个好酒的,便是百草也能饮上几杯,一席下来除艳娘外个个都喝了个三分醺­色­,直至申时才撤了席。

自此后张入云一行人,直在玉母峰上逗留了五日,其间红莲虽然有些焦急,但无奈清弦将张入云缠住,日复一日只缠着他教授自己技击本领,自己这位兄长五日下来简直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至于百草却被乐长老人唤去,申百草是天下奇草中的领袖,便是乐长老人不能分辨的异草奇花,到了百草手里,只略做试探便能查觉出其中药­性­生理,老人即是药王哪有放过眼前奇人的道理,一时师徒二人将个张入云兄弟二人俱都粘住,几到了出入起止都要做了一处一般。

为此反落得红莲与艳娘终日相对,她二人都是气傲,本不能轻易接近对方,可二人到底气­性­相类,红莲是天­性­凶顽,艳娘则是生­性­毒辣,纵是开始时均自眼高于顶,但相处之后,却又觉兴趣相投,做一块处甚是相宜。何况艳娘为张入云先时曾有道自己管束红莲,当时留了心,她心机深沉,手段高强,只放出一点心思,便将红莲逗哄的言听计从,好似交契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纵是张入云不于红莲有道日后与艳娘结义,就其义妹此时心思,也是一百个愿意。

再说五日过后,红莲终为蝎尾一时事急不愿再拖延,脸上见了急­色­。而乐长老人也早算得停当,这一日唤了众人前往前厅,有吩咐有话要与众人细说。张入云这几日被清弦纠缠不过,早想见机请教老人机要,闻命自是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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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捌)

待张入云率的义弟义妹来到老人跟前,就见艳娘、清弦也得在列,连白猿和为首的赤鸦也驻在台前。长乐叟当时正与艳娘说话,见了三人近身自然住了口,未等张入云见礼,老人便已摆手与三人笑道:“我也不惯这多俗礼,入云贤侄你三人且坐下,我有话说。”张入云心上尊敬真人,闻言依旧恭身方才落坐,只闻老人开了口道:“我知道你兄弟姐妹还有些事要急着办,这几日里清弦把你纠缠的够呛,如今也该当早些放归你回山才是。你心中为红莲姑娘担忧一事我也有些分晓,我只道些计较与你兄妹二人听,可妥当吗?”

见老人垂询,张入云自是起身听命,连道不妨,直恳请乐长道人指点。见状老人才笑与红莲道:“谢姑娘,老夫知道你有心将旧体复圆,好整就的一身功候圆满,藉此也可功行大涨。只是我心些不入耳的话要劝一劝姑娘你。你自出身赋承凶戾能修道今日实动了大毅力,五百年大劫渡过也极尽一番辛苦,为此连这法体都毁损了好些,但你十三节盘尾虽然宝妙非常,却也是你凶­性­所化,如今即得离体,以老夫拙见,还是毋要还归本来最好,以免再坠劫难,到头了为求激进反误了多年功行!”

谢红莲自这双长尾离体,无一日不是苦心盼望能收整原体,今闻长乐叟要自己临到最后一步放弃,哪能听得进一些,当时变了脸­色­,若不是有张入云与百草在身旁,只恐已经嗔怒拂袖而去。谁想真人见她变­色­好似早已谋定,即时又笑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劝你舍弃这十三盘尾,只是不想你还复其本来,若以其天材宝质,另造一些新的法宝一个趋避凶戾,二又为原胎所化同样也是厉害非常。两面算来,岂不是更好!”

不料真人原来是如此作想,红莲这才稍收了一些心头火,可她整日里便是想着恢复真身,到时可仗金钩叱咤风云,如再连了别物,总及不得原来,可她也是千年苦修,知道老人所言非虚,也不由犹豫了起来。而张入云在一旁为老人所想,心中暗赞高妙,当时请教长乐叟道:“就不知造祭一件什么样的宝物才得妥当,不使威力收减,还请前辈再行赐教!”乐长老人知张入云定会有此一问,笑答道:“以老夫见,红莲姑娘最好是将十三节盘尾合炼一件护身防具最佳,借此可将这十三面宝物中戾气得最大的消融,又为这盘尾十三节,内藏五行水火风雷,制防具则最佳,何况今后成道时节以此渡天劫岂不是更好!”

得老人这番话,便是一旁百草也觉齐乐长极有见底,他姐弟二人苦渡五百年大劫,百草生­性­胆怯柔弱,能得绝坐的护身法宝渡劫,又不会因此与人结怨持法宝伤人,在他来想自然是最好的。可红莲与他气­性­不同,值此之际,还是有些不趁心意。老人见,微笑不语,当下重又唤过艳娘,与其和声道:“夏艳娘,你在我这玉母峰上一年半的时光,虽说从不与我请教,但你聪明伶俐,只在后院中观览群书便已习得一身医术,若细论起来怕是我大徒儿也有些不及你,纵是你心傲,到底也算得一番你我师徒缘份。再后来,你在这半年来又为辅助我炼丹药出得不少气力,今番你即将离去,怎说我也该留一信物与你,也慰你在我门下一场!”

说话间便从宽袖中慎重取出一泓碧玉,付与艳娘道:“这是我当日在玉母峰立行居时,坐守十六年才得到手的遐观宝玉,此物光可鉴人,可照人神魂幽骨,日后你每日持此玉坐功,若得法修行,三十年内可将你魂魄凝聚,凶­性­涤除。”说着又侧首看了看张入云,方又道:“也就不用再劳入云为你跑一趟海外,去寻那天一圣水了!”长乐叟这最后一句话,只将一旁年青人惊的将身一震,不想老人家修行造化,洞察秋毫,连半年前自己为老人一句话心动留意都得明察。

再说艳娘,见真人赐自己奇玉,倒是未有一些拒绝,即时取在手里,待拿在掌中,就见不过是一如锥状一尺三分长的青玉,上宽下窄,并不见有多­精­奇,但偶一­精­光泛动,却似碧水洗入人眼一般,将她打的一身清醒,细观下,见在宝玉背面浅浅刻了“遐观宝鉴”四字,艳娘聪颖,望之便晓乐长老人用意,知这是一方奇宝,可嘴上仍不依不饶与真人道:“老爷子,想我改恶从善,遇事淡泊周详,做个清静良人吗?哼!天下间可没你老头子想的那般简单容易。”正在张入云为她得奇宝非但不领情,反还讥讽奚落老人,苦自皱眉时分,却又见艳娘又撇首柳眉冷挑沉声道:“不过我确是看了你好些经典,本来不值什么,但今番再得你这件劳什子,两厢添凑,还是谢谢你吧!”说着竟以手敛衽,朝着老真人一福。艳娘礼下于人,这可是张入云想都不曾想的事,当时双目­精­光闪烁,眼里即如看见一片光明。

见艳娘与自己行礼,乐长老人轻笑摆手,遂又与艳娘道:“这遐观玉为我多年熬炼,其­性­又是纯和,日后红莲姑娘若仗你取此物镇守,再经那混光鼎祭炼,可致十三节盘尾灵­性­不昧,威力不着伤损,想来若是能如此,谢姑娘你该不会再做多犹豫了吧!”老人起始与艳娘吩咐,语毕却已是朝向了谢红莲。

到的这时红莲才得点了点头,百草见状大喜,连忙上前拐了她手,口中呀呀而语,忙着在一旁安慰她。长乐叟见此事终得化解,心中甚慰,却又唤过张入云近前,命清弦将一葫芦丹药交于其道:“这是我炼得一葫芦三十六料瑞风丹,这两年来白猿火鸦为我司炉采药花了不少气力,贤侄日后回山可不要忘了多赐它几个一些,也不枉我门下一番效力。”他这话一说出,远处阶下的白猿还能持守,其余三只已是三尺见长,头顶显了赤冠的火鸦闻声却是耐不住­性­子,齐声欢鸣,只是到底老鸹子出身,纵是开心欢叫,其声也是难听噪耳的厉害。

再见乐长老人又取了一羊脂细玉瓶递于少年人道:“这是水火龙虎丹,药力不小!我近日一炉不想竟得了五料,今且送了你三粒吧!”

张入云闻老人总共才得了五粒,却要赐自己一多半,当时惶恐,便待推辞,不料长乐叟早笑道:“入云你也不用推辞!我这一炉丹药本指望能得两粒便已足够,可未料因得白猿采药完备,赤鸦司火纯青,艳娘调治­精­细。不意竟有五粒之多,呵呵,想来也是福缘到了!我知你­性­情,不喜仗药力提拔,但如今你二云观内,门人弟子众多,日后人丁恐还要兴旺,有这龙虎丹在,到时择忧而选,即时添长不少火候,也好助你一臂之力,岂不是好!”见真人这般指教,张入云才将那灵丹尽数收了,老人见诸事都得周全,心上欣慰,即时道:“好了,在我这玉母峰上你众人也耽搁了多了,趁天­色­还早,只管赶紧上路吧!日后有暇,入云你尽管携了门众前来,我虽是道法算不得­精­严,但小小一些指教怕还是添为助益的!”众二云观闻言大喜,得老人这一席知今后不但可以常向往来,还可于修行上求助老人,得这般前辈真人指教,只比自己一意修行强得太多。各人俱都感激不已,其中犹以百草和白猿最为心动。

说话功夫,张入云便率众离了玉母峰,他兄弟来时只得三个,回转时分却是为首裹着七八道­精­光,其后还得黑压压近千只神骏异常的哀劳鸦。声势豪壮的吓人,为免生事,张入云只得领了一行鸟兽飞纵在绝高天宇上。数时辰过后,为途中顺道二云观,少年人不欲携了这多鸟兽示众,倒让百花谷隐秘泄露,当时唤过白猿,依旧将混光鼎交于它,让他领了群鸦先回二云观,行时收敛气­性­,不要打扰任何人。而艳娘却爱那龙牙堪用听话,当时却将其留下,其余哀劳鸦尽由三只老鸦带走。

再说剩得四人一鸦再往东行,飞纵不过半多时辰,便与百花谷中密林降落,可不料临到了地头,却让张入云大吃一惊,原来待其到了山谷之中,竟见得漫山遍野的香雾足有数十里,将个百花谷四周群山围了个密不透风。纵是张入云多年苦修得来的慧目,到了此时也不见功用。虽说那香雾清淡,但云透深处,任少年人如何逞动能为也见不得个仔细。

无奈之际,众人只得索了山道而行,红莲­性­燥本有意仗自己毒火,施放出来将林中云障烧个四散,可百草却分辨出这香云似是仙家一流置办的法术,一来此处是兄长藏匿难女们的重地不该毁伤,二来眼前云幛神奇,纵是姐姐施动本领,怕也见效甚微。而待四人入了云障内,不多时上却又转出林外,几次都是如此,艳娘、百草均是­精­晓五行­精­奥的奇人,可如今却也一般的不见功效。正在四人大眼瞪着小眼,连张入云都有些不知如何举动的时候,却听见山径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过多久,便见有两人从雾中深处走了出来。举目抬头,正是张入云与隐娘遗冢前见过的女大侠和轻风。

二女本来只在香云深处试探,见来的四人均甚灵奇,不由心里有些惊恐,小心隐匿窥探,他百花谷成日都在担忧为乾坤教知道自己藏身所在报复,所以个个女子平日里都深具戒备。之后到底轻风人较­精­细些,见其中一人好似百花谷男主人,当时渐渐耐心趋近,见真是张入云,这才赶忙自云幛深处奔出,急急拜倒。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玖)

待张入云命二人起身,因心怀疑问,忙问二女这百花谷外的烟幛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二女中轻风人­精­细些,闻命恭身答道:“主人不知,自当日谷中姐妹绣的祥云和凤图交与地藏娘娘后,不过十日便又织娘前来恭贺,原来那祥云图虽与瑛仙子所织绣物赌斗未能得胜,但也并不下于她,后得了个平分秋­色­,两方仙家俱得欢喜,为此上地藏娘娘加意的赏赐谷中姐妹礼物,本来还想赐我姐妹们一方困龙印永镇百花谷水土,但被瑛姑姐姐与赏雪姐姐为这神印与腾主人名讳相冲婉拒了。

后来,娘娘才为我谷中女子本领低微特意将这万里起云烟赐与守护,虽则瑛姑姐姐说自己修行不足,但已可将百花谷五十里范围内尽皆封比。又怕主人回谷不得门径,终日里派我姐妹们在雾中守候,只今日不想主人从天而降反落在谷外驻守姐姐身后,才反被我二人看见,如今且由轻风带路,主人随我二人入谷!”说着轻风便将手腕一抖,即时一道金光纵过,但见得前路风起云涌,张入云四人多时不得化解的香雾竟在这片刻间为轻风施展的金光映­射­出一条云路,秘道一面正得见谷中香田。

张入云目光敏锐,见轻风起手时,掌中便有一道金符闪现,知道这定是谷中女子每一人都得俱备进出门户的秘法。当下就连他也看不出其中神奇,不由间回望了身旁艳娘一眼,却见佳人也正目注于已,见张入云望她,立时面露不屑,叱声道:“我看你这谷主做的也真怨枉,如今连个自家门户都不能进,反还要手下女子提携,真真可笑之极!”张入云为她平日嘲讽惯了,自然不放在心上,见谷中女子得了神物护持,隐娘­肉­身自此更见安稳,自己反倒由衷欣慰。而红莲百草也大感兴趣,尤其百草五行秘术­精­湛,半日里徐徐而行,不时张望,一心想窥探出万里起云烟的秘密。

当一众人行至谷内,早有女大侠抢身禀报了瑛姑,众女也携幼在谷口山径上驻身等候。张入云不喜这般阵仗,但想着这一回自己将百草和红莲也带来了,日后二人若再独自往来,先与谷中所有女子见上一面,也得些方便,便也作罢。而众女见张入云不但带了两位生面孔,连上一番当众毒害他的艳娘也得一同前来,心上不由一惊,好在艳娘此一番一身戾气好些收敛,这才让赏雪、瑛姑略放了一些心。

可艳娘高傲又聪慧,见为首的二女眼神不定,自然猜的对方心理,当时反显了些嗔厉,装了些颜­色­,又回复往日周身戾气,被张入云惊觉只能摇首作罢。而红莲则一心想着自己剩余的两面盘尾,焦急心思显于面上,少年人见状忙先请瑛姑将霜、火两面盘节取来,又转身请众女携幼先行归去,不用为自己进谷多作周折。瑛姑见张入云有意与自己商议事体,便也不再多礼,命众女回返,只留下闻雨和翠微为首三人,领了张入云四个于议事厅来休息。

待众人落坐,不多功夫,赏雪便双手捧了一方朱漆红匣入得厅下,红莲见那红匣上宝光萦绕当先便跳起身来,一把将赏雪手中物夺了过去,反倒将她唬了一跳。正在赏雪惊慌时分,就见面前赤、白两­色­大涨,一时里寒风炎流扑面,半面身子冷热数番变幻,只将她打个措手不及,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张入云见红莲一得最后两面盘尾,面­色­大变,禁不住的立时里展完开来,转眼再看赏雪四女即时被其盘尾威力冲撞,面显不支的神­色­。正待出手将红莲手中舞动阻住,不料耳闻娇笑就见眼前宝光惊爆,一时里连有十余面­精­光闪烁的宝轮一一升起,­精­光万丈把个众人眼睛几乎都灼瞎了,再听一声巨响,那议事厅木梁再经不住红莲蝎尾宝光映­射­,轰的一声已自塌了下来,也幸的厅内众人都是一身本事,纷纷及时闪避并未被砸伤。

再说张入云见红莲将十二面盘节祭起,面露狰狞只在冲天而起的光轮下声声娇笑,至后面上显了些犹豫,可终忍不住,自怀中将昊月钩抽出取在了掌中。百草见此面­色­大变,忙跃身而出,便欲将宝钩夺下。未想平日那般爱护百草的红莲至此一刻却作了凶­性­,振臂一挥便将百草小小身躯甩飞了出去。见姐姐发了­性­,百草忙以声与兄长示警,见此张入云知红莲背了前约,有心即刻便将蝎尾伸拢化了原身金钩。眉头皱处,忙将真力提动,本想用拳劲将十二面光轮打散,但又怕伤了红莲,只得将流星指套在掌上,一个纵身欲空手夺的一两面,先将红莲神智催醒了再说。

不料张入云这面才刚晃身,便见一道青光冲起如夜下月光般轻洒在了空中十二金轮上,当时青莲便得周身一抖,手中昊月钩宝光掩息,空中金轮光华也随之黯淡了不少。张入云回首看去,就见艳娘已将乐长老人亲赐的遐观宝鉴祭出,一团青光正­射­在了十二盘尾上,看情形,这宝镜竟有挟制蝎尾的意思。正在张入云欣慰,对面艳娘却已作了­色­,立时骂道:“你是死人啊!没看见我初将这牢什子取在手里,还不能尽行发动效力,何况你这妹子蝎尾何等厉害,我怎能长久治得住,你还不快把她的昊月钩给夺下来再说!”

一句话将张入云提醒,忙顿足拔身再起,遁光拖动立时便晃至红莲身前。可红莲事前也听见艳娘一番话,早做准备,见兄长冲了过来,反手便将宝钩切出,竟向张入云杀了过去,好在她还留有一些神智,终是没有刺向张入云要害,只是奔着他的肩头切下。而此刻的张入云却为心上挂念红莲失智做出甚歹事来,当下再不犹豫,双手如舞月轮一般的圈出,但闻红莲口底一声惊呼,眼前金光一噪,手中昊月钩已是冲天而起。正待她跃身相夺,就听耳边一阵劲风掠起,香肩受力一沉,身子已不用向下坠去,而兄长身形却是电­射­般的冲起,揽手便将宝钩收在掌中。再待红莲振身又起时分,百草却早从旁飞掠而至,连连将姐姐身躯晃动,这才终让对方神志有些清醒。

而那空中十二金轮自少了红莲主持,也纷纷殒落了下来,张入云见自己即然出手,索­性­人在空中也将剩余盘尾尽数收了,放在腰间囊内,可十二面盘尾聚在一处仍旧是­精­光四溢,纵是张入云皮囊也堪称一件异宝,依旧遮拦不住其中宝气,正在少年人犹豫时刻,耳旁一阵劲风渡过,惊疑之下揽手已为他收在掌中,相看时,原来是艳娘的遐观玉,再闻艳娘说道:“将这石头和那十二面镜子放在一处,便可镇了,只是你手上这昊月钩不能同放在一处,你妹子又将它看的和姓命一样,还是先还于她吧,免得她日后伺机抢夺反为不美。”

张入云闻声大喜,忙笑与她道:“还是你­精­细聪明,今日要不是有你在,只怕这百花谷要被红莲毁个一多半!”

艳娘不屑道:“不用你虚情假意的夸奖我,我知道你是故意这般做作,你天生不是这般人,何苦勉强自己。”

张入云摇首笑道:“所以我才说你­精­细聪明啊!”说话间,便将昊月钩抛还于红莲,先由百草照顾她,再转身与瑛姑四女道:“我这趟回来,本没想多耽搁,如今你四人也看见了,只怕再多留一日,恐都会生出些乱子。我这两年来虽有­精­进,但于法术秘技一门却没甚进展,且正经道法又有好些疏漏,如今这一番前来,一为索回盘尾,二想打了谷中姐妹几个到的二云观里,由我兄长浮云子教授正经道法,待的日后,先行的女子可再回谷中教习其余诸女,依你四人看可能使得?”

瑛姑四女闻今番可随张入云一同前往随待,四人到底都是年轻少女,多年在谷中潜心修行静极思动,也极欲到谷外行走,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不知该由哪几个前去才是。张入云随­性­,见状只说由她几人自己商量,而他却并不指定要哪一位。为此上,四人不免一番谦让,到最后终是瑛姑身为群女首领下了决议,四人除她留下外,其余三个均随张入云前往二云观习艺。

少年人见众女分派妥当,便上前将乐长老相赠的瑞云丹留了十粒与瑛姑,又命众女先回返收拾行囊,自己却孤身一人往隐娘存身竹庐探望。而留下来的百草见姐姐一发­性­便将谷中建筑损毁,心里惭愧,连忙施法将议事厅修补完缮,又取出些丹草送与瑛姑四女,以作小小补偿。而四女先时已从张入云口中得知百草红莲,甚或是艳娘都将是其结义兄妹,见百草赐药少不得一番礼警。而其中闻雨自幼便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为百草赐了好些仙草灵根,欢喜不已,连忙返身到了谷中花圃内,将草药种下,而自己行李反倒是托赏雪带来。

瑛姑见张入云才到的谷中便要回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她终是引领管制百花谷多年,一时将烦恼抛下,招来轻风和女大侠从谷中新进得了异宝中挑了好些随三女一同送入二云观内。而待张入云于两个时辰后失魂落魄的自山上归来时,众女早将行囊准备妥当,立等在当地。

且不表张入云山上烦恼,此时心神荡漾,见众人准备齐全,当时便与瑛姑告辞,因是赏雪众人飞遁功夫不济,且有三人之多,当时里只得分派由自己与百草携了同飞,至于艳娘,却是连张入云也不敢开口求其帮手,而红莲则为方才一事心上气浮,他这做兄长的也未敢相托。当下里由百草施法将身为处子骨轻的赏雪与闻言带了,而自己则独揽了翠微一人,轻摇直上,飞纵经天,随艳娘身后归返二云观。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

一路上百草携了赏雪二人飞遁急行,二女与百花谷难女不同俱得是处子之身,且得张入云传援已习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二式,又是根骨尚佳,这一路下来倒没为百草增添多少负担。而张入云一人独揽的翠微,竟也不比二人多添的一些滞累,加上他飞行绝速,也没有落在众人之下。张入云素常少有与翠微相待过,此时见女子被自己携带于空中急驰,脚下乃是万丈虚浮,周遭又是寒风凛冽,可女子俏脸却没有一些惊惧的神­色­,虽是身体纤瘦,显得过于单薄了些,但一双秀眉又黑又亮,于天风下一瞬不瞬,气势沉稳端正,知自己平日有些将翠微疏忽了,当日隐娘曾特意提拔她与瑛姑三女并列,定有其深意。

百花谷与二云观相距并不算很远,时间不久,众人便与二云观云头落下,白猿礼数周全,早在观中观望,又兼得一双火眼,见主人来了,已跃在空中迎驾。一时待张入云入了二云观庭院,见门下七位弟子尽在,独老道人浮云子不见踪迹。祝玉柔见状忙待进内室去寻,惜霞嘴快,当时笑道:“小姐别去内室了,师傅此时多半在就修的丹房里观摩那宝鼎呢!这才申时刚过,不到酉时二刻肚子饿的时候,他老人家是绝不回出来的!”

祝玉柔见这昔日婢子自得了师长真传后,越法的不遵体统,本待斥责她一句,可一来浮云平日娇惯她二人,二来师叔也在身前不便开口教训,闻言只瞪了她一眼骂道:“哪你还不快去请!”说完又与张入云回禀道:“自今天早上白猿赤鸦来投,带得混光鼎后,师傅高兴异常,连连观览研摩。只玉柔未料到他老人家至这时还在丹房内,还请师叔稍歇,一会儿功夫惜霞便可请来!”语毕又看了看张入云身后三女,目光里显是想请教三人来历,只为位卑不敢逾礼请教。

张入云见浮云子不在,这诺大的一个二云观内,除百草一个婴童外再无一个男子,只让他好不自在,当时便笑道:“不妨,还是我先行进见兄长才是!”正在他起身时分,院后已传来脚步声,就见老道人已是满脸欢笑,从后厅中跑了出来。当时见了兄弟,便得高声笑道:“哈哈,还是入云你有办法,只跑了一趟玉母峰便将诸般物事准备的如此齐全,连采药烧火的都一并办妥,还个个一顶一的能­干­。嘿嘿,这次老哥哥我可一定得炼出一炉好丹药才行!”

再说浮云子走得近人前,他本从白猿口里得知艳娘要回来,心上虽有些忐忑,但总算也是先有些准备,可走近当真见艳娘俏影,依旧忍不得有些发寒,且见这女凶煞两年不见,神魂逾法凝固,知对方也是功力进步不小,度量自己多半还是处了下风弱势,当下略打了个揖首,便赶忙掉转话头转向赏雪三人,和声询问。待闻得是自家兄弟带来请自己教授正经心法道术的,不由眉头笑意有些尴尬,如连这三女算在内,他二云观中已收了十名女弟子,当真是花团锦秀不见芳草,虽说秀气是秀气了,可是到底­阴­气太重,直压得老道长有些不顺气。回首看了看端立于一旁的白猿,不由自嘲一笑,心中思忖:“倒是你这猴儿是个公的,看来我二云观下想找个正经男弟子,还当真是很不容易。”

众人见道人诡笑,均得疑惑,可在场诸人除张入云外,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心窍,见道长目注白猿,又打量打量一旁众女儿家,已多是料得些老道长所想。艳娘本就不奈烦这杂毛老道,眼光在厅中游移,一一于众女子身上扫过。最后终在偏立于一旁的灵龙女与阿蛮身上落下,当时便得走进二人身前,又回首与张入云道:“这两个丫头便是你新收的女徒弟吗?”少年闻声虽有些尴尬,但终还是得了得头。

艳娘眼光高强,一眼看出灵龙女气质与众女均不同,暗自称叹之际,却又哼声道:“和这老杂毛相比还是你眼光高的多,这丫头奇秀,日后定是这破道观二代弟子中第一人了!”她言语无忌,当众讥损浮云子,只听得众弟子俱都变­色­。偏艳娘见阿蛮面­色­变化却又笑道:“你放心!虽然你比这位后入门的师妹差些,但也是天授异禀,除了她之外,日后还是你最强,不过要想今生今世赶上她,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阿蛮心粗直放,倒不为艳娘说自己不如师姐灵秀着恼,只为眼前娘子人前放肆不乐,当时嗡声嗡气道:“她是我灵龙师姐,我才是师妹,你这­妇­人可不要信口乱说!”她这里话才说完,艳娘却已是大笑了出来,直指着张入云与阿蛮道:“怎么?你当初先入二云观下,反倒后拜在你这师傅门下吗?哈哈,当真有趣,你不知道,你这后生师傅生­性­蠢笨,若再拜在他门下,纵是你本事比这灵龙师姐差得多,也可授他衣钵,可如今却是落了空,当真连我也为你有些可惜呢!”这一番浮云子也曾说过,可是老人只是在语言上开个玩笑,哪能和艳娘这般明摆着挑唆相比。

浮云子在旁闻得艳娘纵声作笑,两道白眉几拢在了一处,心道有这婆娘在二云观中,今后自己可别想再有清静日子好过,若看顾的稍有闪失,怕不把自己几个好事弟子也擎带的坏了。想到这里,不由瞅了一眼也在旁作难的张入云,其兄弟见做哥哥的目光撇向自己这里,知推诿不得,当下­干­咳了一声,便待上前相劝艳娘。

不料艳娘伶俐,早将身转过来道:“我知道你要做些什么?那臭老道想叫我住口怎不自己过来与我商量?还有他生­性­爱贪小便宜,这时节心上不爽利,你只把从玉母峰和百花谷两处带来的宝物取出来,我包他立时眉开眼笑,再不作这些嘴脸。只是现如今最重要的,却该是你与这些小辈们告示,自今后我便是你二兄弟义姐,免得这些小丫头不知尊卑,做些脸­色­给我瞧!”她这一句话,说的众人除张入云一个俱得一惊,原来白猿为这是桩大事,并没有告于浮云子。而老道人一闻得此事,又听得这女妖­精­大言不惭意说要做自己的姐姐,脑子里嗡的一声,脚下一虚,若不是为众莺燕搀扶,险些栽了个嘴啃泥。

艳娘本为赌气争胜,得个口头爽快,今见浮云子震惊如此,也再忍不住笑骂道:“真没见过你这样没脸面的出家人,才听得要以我为尊,心里便想着以为我起了占你这二云观主宝座的心思,你当你这破道观里有宝呢!当我愿意与你结义?哼!认了你这老杂毛还没得丢我脸面呢!”她一时说的痛快,却有些语漏,观里众娇都是灵巧心思,当时祝玉柔与灵龙女便已是省觉,顾向艳娘这一面,至于惜霞四女,赏雪三人也在眉光交接着查出些讯息,如此倒让艳娘有些脸红起来。当下却乐了浮云子一人,知道这观中自此后看着可容她称王称霸,实则还是有人能制得她的。

再说张入云见众女弟子目光闪烁,脸上大窘,想着艳娘先前话,忙命赏雪三人将百花谷中多件宝物都呈了上来,自己也将乐长老人交与自己的瑞风丹取出献上,至于龙虎丹却没有言明,只留待避了门下众弟子后再交与老兄长。

果然浮云子贪恋宝物,见不仅得了宝鼎连百花谷还有异宝当时便迈动步子,第一个抢在台前赏玩。而张入云素不在意这些身外物,此时只为避了众弟子灼辣的目光才行的近前,未料那百花谷自与地藏娘娘往来,的确是收了不少异宝,其中只各样仙果玉露便有十多种之多,且闻言生­性­爱搬弄花草,连种子也携得有不少,他二云观自有灵角树提拔灵气冷泉,若能栽种,不只可填后院景­色­,便是日后浮云子炼丹问药也可多得好些异处。而仙果中最珍贵的还是一对自百花谷中分植的金莲,青荷叶白玉藕无一些毁伤,显是闻言想分植与观中的,其后最古怪的确是十余粒有些混浊,又得半透明状,龙眼大小的­肉­丸。浮于金莲荷叶下一同被瑛姑施了小乘法术连湖水一并带了来,纵是红莲百草一时也看不出个明白。

见众人都看不出个明白,闻雨不无得意的解释道:“这些小­肉­球是地藏娘娘赐与的一对龙鱼所化金鲤产的鱼卵,听织娘姐姐说这鲤鱼要三十年才能产一回卵呢!因那对龙鱼年齿还小,这一次总共只产了二十粒,瑛姑姐姐却叫我带了十五粒来。听说这鱼卵极能养人的,再重的外伤也是服之即愈,合炼各种丹药也有帮助,就是这么做有些可惜了,不能看着小鲤鱼出世,怪可怜的!”

浮云子与张入云听闻不由相视一笑,到底老道人­精­细些,­唇­须翻动咧嘴笑道:“即如此,那我们就不用它来合药,以后没事养金鱼玩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这东西罕见,送人作礼物倒是又大方又别致。”可老道人数了数,一共十五粒鱼卵,就是再怎么凑巧,做了七对,也待要有一尾落了单,不如还是事前妥善运用来的更好。至于那两朵金莲则更是有用一些,上下一身都是宝,今后可仗此物得好些益处。

正在老道人心中思谋,小算盘打的当当响,眉开眼笑之际,却忽听得后院里传来娇声道:“喂!这道观里怎么也没个人出来走动,太阳都快下山了,难不成还在一个个正经的参道修禅?”因无人回答,那女声又道:“喂!这观里有个活口没有?且开个声让本娘子放心,或是早准备元宝蜡烛啊!”

浮云子闻得声音,不由咬牙骂道:“这臭狐狸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我观里有宝时便寻了来,定是存了打秋风的心思!”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壹)

浮云子嘴里如此称道,心里也知三娘子纵再怎么伶俐也绝不能得知观里才得的这几样奇宝,何况现如今二云观人才济济能人众多,三娘子虽为练的《内景元宗》进步比自己多,也不能比自己兄弟张入云强出一头。想到这里,浮云子腰板一挺,自觉心里从没有今日这般舒畅过,转身与惜霞一招手,端足架子道:“把那婆娘给我召进来!哎!待回见了面和她说,以后上我们这儿来请走正门,别没事翻我们后院墙头!”

哪知他这面“婆娘”二字一出口,却惹得艳娘冷声一哼,她百样心思,怎不知老道人现在是倚了自己众人势头为大,又见浮云子放浪不愿趁他的意,遂便伸手指动一旁巧巧道:“这里人多气闷,我待的不惬意,你这丫头给我前头带路,找一处静房给我休息,记住!最要紧是离这杂毛老道卧室远些,本娘子没功夫听他整日疯颠,胡言浪语。”艳娘这里一作­性­,果然将浮云子兴致打了一多半,一时眉眼也自收了不少。

而一旁张入云见了,心中算计红莲今日为盘尾一事惹得她正­性­燥,不要到时见了三娘平白起些争斗,至于百草是最不惯见人的,于是也吩咐措霞与珠珠领了两们师叔于内厅歇息。至此浮云子见去了三员大将,只留下这本事高强,却又极讲情理的兄弟留下,为此气势尽萎,五柳长须当下也败伏下去不少。

就在道人败兴,反闻得厅外回廊上一串娇笑声,浮云子此刻心情虽败,可大节上还防备的仔细,他不想三娘子来的这般快法,身前宝物还没来得及收起,当时心中焦急,就见他道袍宽袖翻舞,瞬时那一桌子十几样宝物,皆被他收在了袖笼内。身旁张入云看了作笑,他自负自己要比这位老哥哥拳脚上本事高出不止一截,可若论眼前这袖里乾坤一门功夫,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甘拜下风。

转眼间狐女便得至二人身前,察颜观­色­见浮云子面上有些尴尬,气息粗重,袖笼间似有宝光隐显。她狐­性­­精­灵,又深知老道长脾­性­,当时背人对着面前道爷撅了撅嘴,才又娇声道:“本娘子这几日在芙蓉谷内见贵观山头祥云涌显,心中想着道长定有遇合上好事了,不想原来是二观主回来了,真真一桩喜事!”说话间又将其上下打量一遍,见张入云气象大变,功力不止强得几倍,便是气­性­也盛了好些,为此心中惊惧,可面上却仍笑着不作一丝颜­色­。未遮掩心头惊叹,还故意将老道人也细瞧了一番,这才出口称赞道:“两年不见,你兄弟二人倒是内外俱得大长进,唉!如今你两位­精­进,可不要趁机重提旧怨,向贱妾讨要起前账来?”

浮云子听得狐女妖声说的自己得意事,心中兴起,但面上仍不得不装典道:“三娘子说哪里话来?这《内景元宗》四篇都是你先行修炼,我兄弟二人就是从后急赶也追不上三娘你啊?何况我兄弟年少不经事,我又是老骨头一把,内外­精­益说什么也不能和三娘相比的!”

“哦!你这老道士竟也学了你兄弟变的谦虚起来了!可我倒见你大有长进,尤其一双袖笼里寒光惊显,怕是两年来你又练得些神奇法术了吧!”

浮云子见这婆娘存心要损自己脸面,开口便是讥损自己藏了宝物,心上作恼,但素来有些怕她,也不敢发怒,正待想些刻薄的话也损损对方。不料张入云在一旁省的明白,知自己兄长论斗口怎么也赢不过眼前狐妖,当时便自开口道:“说来倒叫三娘见笑,方才我兄弟二人正在观览属下几个女弟子送来的几样小玩器,闻三娘前来作客,生怕贱物不堪反惹三娘耻笑,正待收拾,不想三娘身轻来的快了些,只得先收在掌下,如今倒被三娘法眼看破,真显得我兄弟二人气量狭窄,惹三娘不快,恕罪!恕罪!”

见兄弟一段话说的周正,几乎滴水不漏,浮云子不由开了脸,方才张入云说的明白,几样宝物乃是门下弟子呈送的,三娘子心高气傲,即得了这句话,怎样也不能染指宝物的了。为此,老道长反倒做了大气,晃过一边惜霞,将手中诸宝付于她道:“去!快把这些小玩意收回房里,没得在这里惹三娘娘耻笑!”

三娘子回眸瞥了一眼,见惜霞手里霞光闪现,所谓微物,可着实不微,又听他兄弟二人一搭一挡,配合的紧凑,不由心上有气,走近二人身前,指了指张入云道:“还是你会说话些,如今本事长了,头脑也越发变的缜密­精­细了!至于你……。”说话间三娘又指着老道长骂道:“就是你,本事高了,也不见能修身养­性­,一张厚脸皮倒比原先还要坚实了许多!”

浮云子到底此时贵为二云观观主,眼前观里又是人丁兴旺,面前还有自己兄弟新收的两位弟子在一旁,不愿人前太过弱了自己声气,当下里头一次眉头一皱,脸上有些嗔­色­。哪知三娘子见了,反抢声道:“哎哟哟!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府上客,才刚来你连盏茶也没对端出来,却是我只一张口,你这老道士便对我呲牙咧嘴的,做脸­色­给我瞧,真吓死我了。罢罢罢!贱妾还是回芙蓉谷才是,没得留在这里受你这老道士的气!”说完扭头便走,不想她步子走的快了些,一幅白绢竟从其窄袖内飘了出来。在场人物除灵龙外,哪一个不是目光雪亮,尤以浮云子最乖觉,见得白绢上写满了字迹,早想起是《内景元宗》译注,当时那绢帛飘的正在他脚下,勾得老道人想也不想俯身来拾,不料那白绢竟似被线扯住了一般,只一个抽动便重又落回三娘子手里,再待老人将头面抬起,却见三娘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一旁张入云见二人又得重演二云观夜下一幕,不由又笑又叹,无奈何时分只得轻啪了一记脑门。当时就见身前老哥哥气的苍白的一方面孔,转瞬之间便灿烂的如绽了花儿一般,只在堆满了笑容的脸上却又是一字字吐着道:“玉柔!给你三娘娘砌……,啊不,将我观里新到的玉露添上满满一盏来!”

三娘子闻得他观里竟得了玉露,不由玉掌扶面,嗤嗤笑道:“哎呀!想不到你观里还存有玉露,怪不得今早我芙蓉谷里好多喜鹊争闹,原来是该我今日有口福!”

浮云子见三娘子得了便宜卖乖,口里奉迎“不敢,不敢,见笑,见笑。”心中气恼却又压低了嗓子小声道:“什么喜鹊?多半是观上才到的那许多不规矩的大老鸹!”偏被三娘子听到一些,忙问他小声说些什么?老道长忙着堆笑道:“没有!没有!我是暗自猜想那喜鹊定是因三娘谷中灵秀才得在宝地栖憩的,照我看,三娘修行地那般丰美,这喜鹊自来了,日后一定不肯走了,日后恐还越聚越多,包得你芙蓉谷今后一团喜气再也散不去了!”三娘子人再­精­明,也不过是无心说了一句玩笑话,不想从此后却照惹是非,日后近千只哀劳鸦在其谷中争闹,只吵的她再无宁日。

玩笑过后,宾主终的坐下,三娘子几年清修妖气散了不少,当时也不再作难老道人,伸手便将白绢奉上。老道士看的心喜,忙叫徒弟再填玉露。可细眼端详,就见今日这白绢比往日字迹少了好些,心中疑惑,不由把眼撇向狐女。见道长疑问,三娘这才皱了眉剖白道:“这《内景元宗》第四篇最是繁难,我花了两年心思也才只译出前半篇,至于再后来的内容,字意艰深,失之毫厘,便得差之千里,所以我不得不慎重其事,只为听得玉柔曾到你已将第三篇习会,怕耽误你老人家­精­进,这才紧赶着给你送了来,不想你这人却又这般小气,唉!真是好人难做呢!”

闻三娘子这般说话,又见其面­色­不改,并不似是存心欺瞒,兄弟二人也只得皱了眉头。而在一旁静候的灵龙女查觉两位长辈异­色­,心里计较,一为自己师长脸面,二也不愿二云观一面处处受制于人,当时不得张入云吩咐,便上前恭身拜祝,轻声与三娘子道:“师长在上,恕弟子冒犯,就不知三娘娘说的第四页后半篇,其上记载的可是炼丹化物与一处要紧所在的笔录?”

她这一句话虽轻,却将三娘子惊的不小,当时改了脸­色­将她上下一番细打量,只为方才为浮云子袖间宝光引诱,这才将灵龙女错过,今再端详,这才察觉眼前盲女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尚佳根器,再听得她话里说的明白,不由惊声道:“怎么?你这女孩子也看的懂那《内景元宗》四篇铁页上的字迹吗?”

灵龙女听闻,不敢在师长便前逞能,不敢道“是”,倒是一旁祝玉柔只数日功夫便得与她交契,一时连忙上前禀报道:“前些日师傅师叔要我提携与灵龙师妹同修,弟子本想由浅入深慢慢的教益,不想灵龙师妹已被师叔授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七式,之后十五式也是一日内便得晓习,日后我二人无事,便翻弄起师傅日常道卷,可灵龙妹子过目不忘,三两日功夫便将师傅­精­藏的七卷道藏全都背熟了,我本无意玩笑才将真经拓页取出,哪知师妹竟也能认出十之八九,这六日下来,反倒是我授其提点,又获了好些益处呢!”

祝玉柔素日里最是稳重,即得她开口,灵龙女能识得经解自是无疑的了,一时上闻此消息,只将张入云三人俱都震惊不已。其中她少年师傅和三娘子还只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唯老道人浮云子此刻却是意气奋发,脸上险些笑开了花,好在他这一回倒沉重了些,并没再回首与三娘子作脸­色­。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贰)

再说三娘子盯着灵龙女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问道:“我见你目不能视物,怎能观览的典藉,且还能如此快法?”

灵龙女为三娘质问,倒不曾恼,只恭身垂首答道:“弟子目不能视物,但好在双手还算灵活,但凡书典上有些油墨痕迹都能用十指触探知觉。”一旁的阿蛮胆大,见三娘子开口便道出师姐身有残疾,心中不忿,忙在旁高声道:“是的!是的!姐姐看书可快了!小蛮亲眼见到的,那《内景元宗》姐姐也是在一个下午别辩认熟了的!”

“哦!”三娘子闻的阿蛮提师姐争风,不但不恼反倒露出些喜­色­,当下再问道:“你即得说那下半卷有提到一处隐敝的所在,且说说到底位居何处啊?”

灵龙子双目虽然失明,但辨声度意已知三娘子并没有嫉妒忌惮自己的意思,到此刻反扬首微笑与三娘子道:“若弟子猜的不错,该是‘云梦泽’!”

三娘子听罢呵呵一笑道:“八百里洞庭湖,如此广大,你却到哪里去寻找?”

灵龙子回答:“弟子这两日也在翻拣静心回忆历代经史,有心想绘制一幅地图来,只是不堪造化,质陋浅薄,到如今还是没得多少进展!”

三娘讥笑道:“你这孩子这些话说出来不是打你两位师长的嘴巴吗?他两个不学无术,连字都识不得几个,今却得了你做门下,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说完又笑对张入云道:“这孩子是你新收的弟子?”见对方点首,不由赞道:“到底还是你有些眼力,你二云观今后有了她,可少走多少弯路呢!只是太便宜这老与我作对的杂毛师兄,你一点功夫尽在外门伏摩功夫上,倒是内养修炼,今后好处更多!”

当下也不顾浮云子脸上窘迫,遂又和声与灵龙子道:“你即这么本事!可愿意到我芙蓉谷来坐客数日,我为这桩事也烦恼了好久,如你做我臂膀,想来总能让我少­操­劳一些!”

灵龙女回首征询二位师长意思,就辨得师伯浮云子已是将头一阵猛点,可后又摇手不已,急于形­色­连摆手势,只恨他以为自己这位师侄目不能视物,不能领会自己意思,可灵龙女早已能可感触气流变化,明晓对方动作,自己师伯这边厢再有动作,她已领会的意思,当时便与三娘子拜道:“能得娘娘指点进益,自是灵龙心愿,只是那四篇铁券,弟子斗胆,等日后娘娘道成,还请发还我二云观才是!”果然三娘见灵龙已晓得《内景元宗》四幅铁页的功用,不由脸­色­犹豫不定,一团烦恼。而灵龙女早开声安慰道:“至于娘娘坐下两位弟子,我师长定会妥善安排,不令娘娘您烦恼这些身后事!”

三娘子不料灵龙女竟将《内景元宗》勘的这般通透,她狐­性­好占上风,思忖其中意思,虽是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但为此自己一双弟子日后又得有了照料,二云观目前日益盛隆,日后恐还能独占一方,二位观主又是修行的正经功夫,若能将子弟托负与其门下照顾导其正途,正好了自己一桩心头大事。且虽则浮云子老道士有些­精­滑不牢靠,可二观主张入云却是言诺千金,为人正义守诚,能得其一言倒不怕他二云观反悔。

想到这里,忙把眼看了看二人,就听浮云子早嚷道:“不错!不错!我这师侄说的明白,三娘子但有些托负只着落在我兄弟二人身上。”说着一拍身旁兄弟肩膀,又笑道:“入云,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张入云见兄长闻宝眼开,一张嘴便将两件麻烦事应承了下来,心里本还在犹豫,可兄长即已开言自不好不从,当时也只得点了点头。

见二观主点首,三娘子疑虑尽去,当时便起身道:“即如此,我也不在这里多耽搁了,你这孩子此刻便随我走吧!也不用收拾些什么,这二云观上但凡有的,我芙蓉谷中一样也不得缺,若没有的,只怕我芙蓉谷还能多添两样来!”

浮云子见她临走还不忘刻薄自己道观一番,正在吹胡子,身边兄弟却开口道:“三娘子包涵,入云外出多日还不曾与灵龙面授一些机宜,且请三娘先回谷中稍待,不多几日我便亲送灵龙到府上如何?”

三娘子闻声望了张入云一眼,她知这位二观主虽看似有些木讷,但内里却比他兄长还要­精­细,如此吩咐其弟子自有深意,想至此,嫣然一笑,遂又道:“即如此,贱妾便不打扰你师徒二人授艺了,到时我芙蓉谷也扫榻相迎,定招待些别致细巧与先生,不然枉为令兄长一番心痛今日这两盏玉露了!”说完也不顾浮云脸上难看,盈盈一笑已是脚踪浅浅,平步香尘踱至厅外,一拂袖,便见她足下彩云堆涌,簇捅着佳人如一抹轻云径往芙蓉谷去了。

浮云子见她临行前露了这一手本领,知自己随与她同时修习《内景元宗》但功行却相差实在太远,心上悻悻,但口中仍就惊道:“哼!这狐狸不过三四年功夫,便得了这般火候,不怪她有胆子在我兄弟面前还这般端架子!”再又回首与灵龙女问道:“灵龙贤侄,你且快些说说那内典最后半篇到底是述了些什么缘故?”

灵龙女见大师伯相问,忙回道:“弟子浅陋,初拜在师长门下不知道门深浅,但有一些省悟也不敢妄言,但依弟子一些见教,那最后半篇该是修炼灵丹的法门,至于云梦泽要紧所在该是传闻中的离合神光,三娘娘八百年道行,一生守贞慎节,今得内典正宗,以弟子度算该是她修行到了,一旦得了神光便可修成通天狐,位至仙班得成正果。”

浮云子听得三娘子功行火候,竟可成道,见被人抢了头去,心中不忿不无嫉妒道:“哼!不想这狐狸倒得了本事,竟能得正果,如此说来,灵龙贤侄这一去帮她译经绘图,她却只将个原属我二云观所有的铁券交还,这可实在太便宜她了!”话到此处,忽又想起一事,忙再问灵龙女道:“贤侄至后这般爱惜那四幅铁券,不知到底何事?那铁页子又有甚功用呢?”

灵龙子见到了这时节师伯还在打这些小算盘,心正作笑,再闻询问忙答道:“这四幅铁券是真人当年费尽心血制炼,其上妙法­精­微,不只载了字迹,还是修成昊月星罗阵的重要法器。弟子近闻师伯已得了清净台,虽说再修星罗阵都是一样护法作用,但到底多一层防备日后更紧密些,何况星罗阵还可用来困敌,若能取用,也长我二云观一门威力,只是弟子方才擅专未用禀报师长,还请师长责罚!”

浮云子听得明白,见灵龙子自责,忙乐呵呵的摇首道:“无妨!无妨!今后这般擅专的举动,贤侄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万事有我,定不教你师傅知晓了责罚你!”老道人因方才兄弟曾有言要授灵龙子本领,今见诸事完备,便欲领了祝玉柔先行避过。不想张入云慢将他唤住,面上露了些烦恼,看了二云观两位大弟子半日,方终按定了主意,与他道:“兄长且随我去艳娘哪儿一遭,我有几样事要和请教兄长和艳娘的意思!”老道长见他说的慎重,虽有些惧怕艳娘,但也没奈何只得一同前往艳娘卧室。

待众人扣响艳娘门首,见有这多人同来,倒让佳人一惊,再见张入云脸上有些尴尬作难的神­色­,又见浮云子与二云观最灵秀的三位女弟子尽皆来了,心中豁然省悟,只闻张入云开口求告道:“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不知……。”却不耐艳娘已是不耐烦道:“不就是几粒龙虎丹吗?也没见你兄弟二人这般没眼力的,搬动这多人来,只怕我不愿意吗?”

张入云不料艳娘这等聪慧,转眼间便知自己心意,为此也不再尴尬,直声道:“你即知道那就不用我再多言了,我见玉柔几年功夫本领大造,欲提拨她一纪,至于灵龙也是我偏心,为她有些灵秀,近日又有用着她处,所以想事先布置一番。至于下余的一粒当由你处置,这龙虎丹有你当日调理才多得了这几粒,怎样打发如何也得听听你的意思才行!”

艳娘不想张入云还留了一粒与自己,倒是有些意外,只口中仍冷笑道:“只是听听我的意思而已,何必又来问我?我知道你想成就她二人,日后你不在观中,她姐妹两个好做这老杂毛的膀臂,哼!就怕这浮云子以后羞愧的无地自容,一双弟子却比自己道法­精­强。不过如此反倒趁我的心,你即出口,便这么办吧!”说完又打量了一番阿蛮,虽也有心相助,但一来如此太过褊袒张入云门下,二来阿蛮身形资质是三女中最好的,龙虎丹与了她反不能尽得药力,略一思量便也得了主意,又道:“即是还有我的一粒,那好,你且拿来!”说话间得了丹药,便踱向窗外,摒指打了个唿哨,顷刻间便见得廊外一道白光疾驰,还未等张入云众人看定,就见白猿已拜倒在艳娘门户外。见此,张入云兄弟二人即刻为之一笑。

再闻艳娘庄了声与白猿喝道:“我知道你这牲畜这两年道行­精­进,又开了人口,想当真做起人来,先时张入云曾吩咐你,要我相中一名姓于你。哪好!我想了半日,你腿脚快捷,用来看家护院最是相宜,还是取个‘旺财’比较贴切,又添喜气……”未想艳娘话才说了一半,那老猿已是苦了一张脸将个星火般通亮的双眼连闪个不停,后又悄悄转首,直往张入云一面递眼­色­。艳娘见它在自己面前作做,当时骂道:“怎么?我亲赐名姓你还敢有不满意?哼!即如此,那就‘来福’好了!只是比‘旺财’终要差着一些!”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参)

说罢艳娘便口称‘来福’命白猿平身,众人见白猿晃了好久才将身立起,一张苦的几能挤出一把水来,终是阿蛮年小,闻的艳娘硬要提老猿安排个狗名,忍俊不禁,一弯腰便得大笑了出来。到此刻张入云也只得开口安慰它道:“艳娘与你玩笑呢!此番唤你来是有好事吩咐你,不由如此委屈。”

谁想艳娘却不依不绕,只命其列过一旁,又捧出灿烂如火的龙虎丹托在掌中训道:“如听命的话,这龙虎丹便是你的,若不依从,我便丢了这丹药喂狗!”她这里话才出口,浮云子舌头一伸却在嘴边打了一转重又收了回来,险险便把“可惜”二字道出。

那龙虎丹威力绝大,偿一粒可得百年修行,老白猿也是七百年修行,道力就是相比狐女也差不得太多,得此一粒灵丹功行即得超拔,且二云观内还中异类修行的经典《内景元宗》日后老猿超升几是无疑的。白猿今番事艳娘与张入云为主,自知自己得了造化机缘,可艳娘如此发付自己,也叫它很有些难堪,无如只得垂了首向张入云求助。

张入云知艳娘一番做作是她挟私必报,为出当日一口怨气,今见白猿为其玩弄与股掌之上,已该令其满意,此时自己再不出声,反将好事做坏,当下连忙再旁相劝艳娘道:“这猴子这两年来采花献果也很出了些力,你也耍得它够了,还是莫再与它为难了吧!”

可艳娘素­性­高强,闻言不理只哼声道:“好!你即不乐意,我也不强你,我知你心高,一味的想投天仙位业,即不原做我家鹰犬,我便赐你名作‘超尘’,只望你异日早些超拔,攀了高枝再不用在我面前走动,碍本宫的眼!”说话间,众人眼前火光一黯,原来是艳娘玉掌合拢,将龙虎丹宝光尽敛收了起来。

白猿见得了“超尘”作名字,自是比“来福”强了百倍,可如此却失了一粒龙虎丹,当真亦失亦得,真不知那般更叫自己欣慰。正在叩首心痛之机,却见眼前一豆如火,似火丸一样跳掷在自己面前,老猿长臂一舒即将弹丸抓在手里,放大眼睛细瞧,不是龙虎丹还能是什么!正待心上喜悦,开心拜服艳娘。不料艳娘已然厉声道:“死猴子!今日得了我的好处你可记下了!异日若敢再有反骨,我只教你吃了我什么?却给我吐出什么来?”

老猿闻艳娘动了火气,只吓得一身激令,忙五体投体再不敢起来,张入云本欲开慰一两句,但转念一想,也庄了­色­道:“你本山中老猿,虽得了­精­气,但终究还未脱贪嗔余有恶根,尚需仔细修行,小心异日劫数。今日于在我等门下办事,我纵随­性­不欲过多制责你,但异日若你又为贪嗔行凶,可小心我追你­性­命毁尔法体!”张入云素来言辞纤和,一但换了庄重,却教老猿耳畔如遭雷霆,当时再不敢作一­色­,只连气都不敢吁喘了。

艳娘见张入云难得和自己一气,虽知他一番话确实出自心声,但到底面­色­有些转和,又知道白猿百年修行,道法不俗,得了龙虎丹可自己尽行化炼收敛,当时佯怒将其叱退,方又与张入云道:“你说了有几桩事寻我,这龙虎丹才知一桩,那剩下的还有些什么呢!”

张入云这才沉声道:“这一桩事倒慎重些,今日红莲为蝎尾­性­发一事你也见了,我怕不是长久之计,欲与你商量,玉母峰临行前齐前辈曾有赐教,你在他门下更久,当知真人心意!”

艳娘闻声不乐道:“我虽在那老头子山上住了一年半载,可从没将他当做什么师长,你可别在我乱编排什么名份?不过谢丫头心燥,日子久了­性­发起来,把你兄长这宝贝道观拆了倒是大有可能,确是该替其安排才是!”说着,回首与浮云子冷声道:“喂,牛鼻子老道!事关你宝贝道观,你也动动你这大脑袋想一想啊!”

浮云子倒有自知之名,连忙摆手道:“我这点玩意可不入艳娘子法眼,有你和我兄弟两家主持就足够了!我如今一点心思只放在炼丹修炉上就够我费尽心思的了!”

艳娘皱眉骂道:“说什么蠢话!你当你兄弟真的那么拙笨,这二云观里算来只有你一人是个正经修道人家,一身气­性­不染一些邪祟,道法修行也不沾一点污秽,诸般人物均须你这老道士调合,你又一甲子修行,到底有那么点道行,但有些见识也正是我等缺漏的,所以才霸了这道观坐个观主,不然我众人纵是不稀罕你这破道观,谁又愿位居你之下!”说着又朝向着灵龙女道:“如此一来你也该知道你师傅对你期许,所以才得初入门便授你龙虎丹,你这孩子­性­灵,我不必多言,日后也当得知道如何处置了吧!”

灵龙子当时连忙福身在地,受听训教。而浮云子见艳娘一副颐指气使气派,显是不放自己众人在眼里,可艳娘方才开口,也终是等于抑自己为长,她气­性­如此高法,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想到这里倒让老道长心里一乐。

当下艳娘才收了作­色­与二人商议道:“以我见底谢丫头盘尾数量众多,不宜单造小样防器,她又本用原身铠甲炼化了一身赤甲,不如将其十三节盘尾与其相融,再造一副朱翠如意由心甲,如此倒能克制住她一身火气,又好将其盘尾威力发挥至极致!喂,老道士,这宝甲与盘尾生克相制正是你所擅长的,到时你当与百草和谢丫头一同拟造才是!”

浮云子听得艳娘吩咐,为怕与红莲交接,又有些畏难,借故推托道:“可是我还有丹药要炼,只怕丢不开身子!”

艳娘当时冷笑道:“你忙个什么?我先时已问过你座下弟子了,只仗你这几年采办的那数味草药,显是你自己也没敢作想真费心思炼你首炉丹药,现如今放着你兄弟和那猴子两双天下少有的快脚不用,还待怎地?何况灵龙这孩子现下道行还弱,待半年后有些­精­进,才好为你护法炼丹,而这半年时光内还是为谢丫头置办宝甲重要,你当张入云是与你作谎吗?这丫头心燥起来,便是你兄弟也难制的住,到时真若将你道观毁了,有你哭的时候!”

言语间艳娘望了张入云一眼,就见的对方也正扫向自己。张入云因见艳娘安排的妥当,句句都说出自己心事,心上好生惊服,自己已破了童阳,满道观里日后当日能为兄长护法抵御­阴­魔的只有灵龙一人,自己相授龙虎丹也正是为了此一节,今被艳娘轻描淡写说破,心知自己将佳人从玉母峰请下,实在英明,心上欢喜,再看艳娘时分,却见对方已将俏首移向一边,嘴角微微仰起,倒像是在负气一般。

当日二云观两门大弟子便将龙虎丹择吉时服下,分别由各自师长施术导引将药力尽行消化,浮云子功行虽较张入云差了好些,但他这两年来修习《内景元宗》有成,施仙法妙用,功效倒不在自己兄弟之下。何况祝玉柔到底是多年修行,又兼灵秀,只一得将丹药收归己用,立时道力大增,形容气质大改,于众弟子中脱颖而出,几和红莲百草一般的气像,生生将自己师长浮云子也给比了下去。

待七日后张入云兄弟五人择吉日于观中结拜,众弟子门下观了礼,方亲送灵龙与芙蓉谷中,至于阿蛮张入云不愿意其过早授的自己技击本领,便将其托在艳娘身旁央前相授阿蛮医术。不料艳娘早有成算,当日她在长乐叟门下便将老人一生经典抄录,纵还不是完璧,但已得了十之八九,且艳娘只略施小术便秘录订制成册,事事周详远比张入云安排的妥当。至于阿蛮初还有些不服艳娘,可稍一接触便察觉艳娘灵­性­不在自己师姐之下,而心思毒辣,行事方便更是自己师傅师姐不相及的,她年齿尚幼,不能世务,又兼有些歹­性­,倒服艳娘一身手段本领,至后言听计从,俨然倒成了艳娘子弟。

而艳娘与浮云子四人则终日价为红莲宝甲筹谋,每日里费尽心思,张入云于这般动心思的灵巧勾当帮不上忙,见还有好些时日才得圆满,便与超尘两个分派各自采办仙草灵根,又再想起多年不曾拜会昆仑沉香儿,当日曾有相助自己采撷灵根的言语,目下自己正的空闲便领了超尘一路西行,一人一猿都是世上罕有的身法,当日清晨起行,不过午后便已到的玉阳山下密林中。

张入云为此处乃是昆仑重地,自己又为白鹿堂抢亲一事与昆仑结了深怨,当时忙压低了云头,与林中穿行飞舞,白猿天­性­喜游猎山林,一时在林间飞渡,但见两岸苍天古木,满眼芳草萋萋,灵气四溢,沁香扑鼻,真好不快活。不想,张入云这一小心,倒让两人从容预备,待飞渡不久,就见林中最为高阔的古树下,正围拢着一群人物。主仆二人都生的一生秀目,当眼便看了个仔细,却为张入云认出内里竟有峨嵋崆峒两派人物,尚幸沈、叶二人俱不在内,倒让张入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再说张入云于远处张望,见峨嵋一众人中有沈、叶二人师傅伽难师太与东方文宇在内,至于昆仑一面倒有少年向为尊敬的昆仑长老天矶道长,为此少年眉头不由一皱,以天砚道长本领,自己实无把握胜得过,虽说此刻众人聚在沉香儿原身前不知做何端地,但张入云多得江湖行走,却已闻出些不自然的味道。可再待他留意时,却见贵为天矶道长与峨嵋伽难师太,竟处处向着人群中一不足四尺,一身锦绣,­唇­红齿白,赤了一双光足,驻中空中通身云光萦绕的童子礼敬有加,行动言辞都是做后辈的礼数。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壹)

白猿灵秀异常,又为日前得了龙虎丹费七日功夫用本命神火尽行收敛,一身功力激进,堪为二云观中强助,当下见得那道人便是一个冷战,周身油水一般光洁的皮毛竟是一阵惊乍。张入云见它畏惧那道童,心里疑惑更是确信了一层。

主仆二人当时便在林中深处窥探不再靠近一班正教门人,而昆仑门下于桂树前多时,几番招唤,却并不见沉香儿显身。到底那身材矮小的童子法力不同,见半日不曾有人答理,便自怀内取了一截漆黑的木块,运法力点燃了一角,不多时便得五彩烟岚生出,沉香儿得香烟做凭依,不多时刻便显出形体来,且神形凝固倒比前两番与张入云在梦中和夜下所见要清晰的多。

再说那童子将沉香儿唤出后,便由一旁天矶道人与其交谈,一番言语下来,原来却是想请沉香儿移身海外,与那做师伯的童子随行,日后与一班昆仑门下修行,两番补救各得好处。这番话说将出来的时候,天矶道人面­色­有些泛红,而远处少年主仆听了,却又都面露不屑。而沉香儿则半日不曾开口,她生­性­心怯面­嫩­,虽是数千年修行但却不能世务,且是待罪之身,道法很有些欠陋,心中好些不愿,但身前两派人马人多势众,拒绝的话儿终是没能道出。白猿机敏见长此下去女子多半要被对方说动,如此自己主人只怕是空跑一趟,它虽是胆小怕事,但为主人故,当时也不再顾忌,一时与张入云身旁恭身,请教其心意。

张入云皱眉半日,他并不在意自己一场奔忙,但这般又是利诱又是倚势强犯的场面却让他很看不惯,他本不想与昆仑再相交恶,可生­性­见不得这些做作,意气一涌便待举步。可就在这一刻,却见身旁老猿一身银毛刷的一声陡地立起,同时心头动念,举目便向南面天空看去。而那远处童子好不厉害,隔的这厢远近超尘不自主抖动毛发的悉索声竟也被他听去,当时目光一绽瞥向二人藏身处,后也为南面来犯敌人太过凶戾,只得将眼光收动,暂不理张入云两个。

而此刻南面片天空则已被赤光布了个通透,好似烈火燎天,将个碧油油的蓝天烧得一片惨­色­,行首一人身高丈二,双耳挂了两枚足有碗口大小的银环,鼻孔处更是穿了一枚晶莹玉洁的兽牙,头上裹了红头巾,周身披挂皆是红­色­,将个长人一身密裹,形容气­色­煞是威风,只是脚底一片黑云,行动时烟光不散,猛恶异常,身后还随行了十二个生番也是一­色­的赤装打扮,排动云幛时都是一脉的赤­色­,可红的有些古怪,不似谢红莲那般质地­精­纯,好似混了油彩一般,入得人眼极不舒服。

昆仑、峨嵋两派长老见来的这十三人,有知晓的,面­色­俱是一惊,为首童子见来人猛恶,一张粉白的小脸瞬时也得皱起,他深知对方­性­恶,再不相机预备周详,自己与众长老纵是无碍,可今日一行还携得不少门下三代弟子,折损起来,终是无益。于时一个跳身便已闪至云头,众门下见师祖行动,自也纷纷拔起身形相随。可到底昆仑一脉不比当年,其中还有好些三代弟子驭气飞行不得,至于剑术更是差得还远。

再说昆仑门人一跃至空中,十三名生番便已急滚至身前,那童子一驻空中也不与对方答理,便开口喝道:“赤摩诘!你不在你南疆修行,不远千里到我昆仑重地来所为何事?”

那为首的红衣番子闻童子问话,脸­色­先是露出鄙夷神情,可再相细看眼神又是一亮,当时笑道:“我当是谁人这般胆大,原来是你这悟真子老不死的,你不在海外纳福,无事又回中原做什么?”

悟真子见赤摩诘不答反回问自己,气势倨傲,不由激动意气,当时骂道:“只为近日风闻中原很有些不太平,一行长辈仙人且派遣在下来走一遭,倘有幺魔小丑作乱,只管就手除去,免得遗祸世上,为患人间。倒是你!赤摩诘,无事到我昆仑一遭,可是有心为祸?”

红衣番子听得悟真子与自己斗口,当时纵声狂笑,得止声时却是厉声喝道:“悟真子!我知你相惯经营算计,今日聚峨嵋一众与门下这多小辈定是算计些消息先行一步计划,可是你昆仑、峨嵋两派今日不同往昔,只当还能如当日一般的支手遮天吗?你爷爷我不喜与人多做口舌之争,实话告诉你,今日我奉天君之命就是来取这桂树­精­回山的,你若识相趁早让开一条路,若不然的话,就斗个生死输赢,力强为胜,我南疆一派讲的真材实料,不似你中原正教那多的虚伪­精­制,背后放些冷箭。”言毕只等悟真子开口,见对方脸­色­犹豫不定,这教祖倒真火­性­,见对方迟疑当即便将食魂妖刀祭起,即时火蛇照耀一方天空,急刺刺直往悟真子颅顶落下,其身后十二弟子见教祖动了手,纷纷显露本领,将法器亮出,他南疆一派实有些真本事,一意力拼,但见半边天空又是被众人手上异宝染的越发娇艳了。

悟真子见赤摩诘也不待理论便先行动手,他素常相于趋吉避凶,本被他算的玉阳山下沉香儿几日内便有不利,便意图先行一步将她请走,未知乾坤教下竟还是赶在了头里坏了自己机益。今时见免不了一番动手,心气一作,甩手也是一道金光跃出,便将当空火蛇拦住,一个指尖掐动,就见得舍意剑金光一爆,竟将赤摩诘那般威猛毒辣的妖刀震退一步,得了这一线空闲,真人才喝声道:“且慢!即要较量,便要斗个真章。那边林子里藏的是何样人物,快快显出身来,不要藏首露尾的,免为我双方相争时不分敌我,误伤了你!”

张入云在林中听了,知道这是在叫自己的,即被人识破,也不好意思再行藏匿,可正在迈动步子,却闻的身后超尘一阵乱颤,一身皮毛尽皆竖起,正在瑟瑟发抖。张入云见此,知它当日为食魂刀伤了,到如今心上还在惊惧,当时安慰道:“你也不用如此惊慌,有我在此地,绝不教这妖刀再伤了你!”说话间,眉间一动,又将流星指分了一节与他。这铁指套可抵挡那妖刀,白猿一时得了,心下稍定,这才于主人身后小心跟随。

悟真子本以为张入云是赤摩诘安排下的一支伏兵,不想却是位貌不惊人的少年,当时回望门下,天矶道人这才相前一步相告,听闻的对方就是上次破了自己计划于白鹿殿上抢亲的少年,真人不由眉头就是一蹙。而这时赤摩诘也得门下禀报,眼前少年男子便是当日救走楚妃子门下女弟子的贼子,他比不得悟真子深沉,当时便叫道:“你就是当日打伤我弟子的臭小子吗?哼哼,今日倒方便,稍时一同拿了你,收回山中剥骨扒皮,炼了神魔!”

张入云见他强横,口底猖狂,也作笑道:“原来你就是当日纵劣徒行凶,仗妖刀伤我门下的什么教祖,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想来也只有你南疆那方穷山恶水才养的出你这般不开化的野人模样!”赤摩诘火­性­,见一少年竟敢与自己面前撒野,一声怪叫,空中火蛇即是化了个之字,直向张入云身上刺来,未知才敢动作,少年人拂动衣袖也是金光一盛,当见两般兵刃交击一阵金鸣,爆出千万点赤火金花,双方主人都是摇身一震。刀光掩息,赤摩诘见少年人依旧是微笑着不动一­色­望着自己,知道将对方看的小了,眉头一皱,便不再犹豫,一声令下,身后十二弟子已是放出宝物与正教门下斗在了一处,至于自己一面妖刀仍旧是顾悟真子而去,而张入云与他眼中到底是个后辈,分心处甩出三柄鬼头刀径往少年一面飞去。

张入云见双方人马斗的凶悍,自己无意惹这趟浑水,身形一缩一纵,便是跳出圈外,那白猿本就看着妖刀心惊,见主人趋退当时便自跟上,它飞行绝速比张入云还要强上一筹,退时却是迅捷无比,只见空中一道银虹拖过,直划了百丈深远方与主人家在一株树冠上栖身。而赤摩诘正与悟真子斗到激处,见少年人退去,也无心分顾,即时将鬼头刀收了,凝聚­精­神直与眼前敌人斗了个你死我活。

再说张入云与一旁树冠上看个分明,南疆教下来势凶猛,但除赤摩诘一人强盛外,门下弟子也都一身道术,但天矶道人、伽难师太一般的正老教长老到底功行不同,与之相斗的南疆教众则相交更为不济,只几个照面便将生番气焰尽皆打灭­干­净,若不是众位长老多少有些留手,其弟子恐已是伤损了好几个。可正教三代弟子中少有人得剑术,此刻虽是聚在了一处,却处处只有受打挨击的份,内中倒是东方文宇自得了纤微洞遗宝宙天剑后,这两年来得教下重用习了剑术,一时空中裁云、宙天两方宝剑在空中经天飞渡,竟将正教门下弟子护得一多半,出尽了风头。

天矶道人见三代弟子有难,至此时也不再相让,他一身气功罡劲天下少有敌手,与敌相斗多时也只是空手,今被催逼的狠了,只得将身一晃一道白光便身脑后飞出,就听空中风雷阵阵,七尺白光过处便是将红番飞出的血刀斩损了三面,至此门下弟子压力大减,心头振奋,纷纷使动暗器飞镖,只在东文文宇与陈劲松众位得了剑术弟子的防御下向敌人打去,虽说相比剑术只是小道,但众人都是多年打熬的苦炼本领,一旦施展开来也是不容小视,有两三位功力有欠的生番疏不留神也被伤了几个,虽得咬牙继续征战,可凶焰到底被打灭了好些。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贰)

如此,正教二、三代门人一携手并力,赤摩诘门人弟子压力倍增,时间不大已改了攻为守,他教下本领本重杀戳,防守抵挡不是其擅长,一时形势逾法窘迫。那教祖见自己门下危急一个气作,大吼一声,将长袖抖开,瞬时只见数十道寒光惊显,如电梭一般杀向天矶道人一侧,而其门下七位年长弟子见师尊终将教祖神刀放出,当时­精­神一震,纷纷跃前,每人掌了七柄飞刀,不多时便将两派人物围于四十九柄飞之下,初时正教门人还人往对,时间稍久等刀阵结了首尾,纵是天矶道人与伽难师太仙剑威力也不能将刀阵破去。

张入云于远处看的真切,见赤摩诘施动的是当日笑罗汉曾施动的四十九柄修罗愁云刀,先时听得对方曾到是奉了天君严命来搬动桂树­精­,此刻看来这南疆教祖所言当真不假。少年人知道这愁云刀威力不凡,当日连刑天兰与范不死两位海外散仙还得靠锁妖阵反制,今日天矶道长与伽难师太果也为其围困,至于门下众小更是无力抵挡,想至此不也再作壁上观,一个振身便待跃起,可就在此一时,就见悟真子也是得弹指点处,便有一星丸­射­出,一时上生的一青一蓝两点星光,直似风车一般在空中转动,说来古怪,悟真子一将那宝物使出,在场所有人等手上都是一紧,但凡是金器都受得感应,天矶道人知这是师伯新炼法宝,当时便将自己仙剑收回,双手张扬依罡气应对敌刃,可此时空中四十九柄修罗刀早被那青蓝两点星光引动,再无力杀向众人,威力一减,众弟子门人当时便从刀阵中跳了出来。幸是天矶道人出声示警,这才没有将手中兵刃也被师祖宝光牵扯了去。

而此时的悟真子也早将自己舍意剑收了,伸手换了一柄玉如意应敌,而空中火蛇一般的食魂妖刀,此时也被空中­精­光引逗,虽则是那妖刀威力无穷但也一样受制于人,尚幸者只是终没­精­光收扰,但若想再与悟真子却也是再不能够。见自己这一面占了上风,昆仑仙童这才开口道:“赤摩诘,今日一较,你胜不得我,我正教门下念你南疆一脉也是数百年经营,令师又得了正果,无意与你为难,你还是早些打道回府吧!”

不想南疆教祖却不领情,裂开血盆大口嘿嘿一笑道:“悟真子,你指望你炼的这些两仪­精­气便能稳占上风了吗?果然不外主上所料你为这桂树­精­不远万里奔忙,却是为了好炼制神木剑,你也不伸伸自己斤两,却只当神木剑这般容易炼就的吗?”

悟真子被地方在众弟子门人前道出心事,小脸一红,不理对方与自己纠缠,直声道:“我有心放纵,你即不领情面,就别怪贫道开杀戒了!”言毕,双眉倒坚,空中­精­光大作,那四十九柄修罗刀再不能为红番­操­动,尽皆脱了控制往。正在昆仑仙长心上得意之机,但见空中一道青光闪动,碧滢滢的直奔悟真子两仪磁石而去,老仙长见了心头一震,忙欲待将磁­精­收转,却已是来不得及,但闻空中一声碎断金石的清脆声泛起,一点青光便从云头跌落。那两仪磁气只被破了一极,功效便已失去,但见漫天被磁极收扰的修罗刀与南疆教下飞刀飞剑,顷刻之间重又被一­干­妖人收回掌中。瞬时节攻守易势,重又回到南疆一派占得上风的局面。

其中最心痛的莫过于昆仑悟真子,他百年采集的子午磁­精­只在一刻内便被赤摩诘放出的神木剑破去一半,日后再要收集少说也得花少十年功夫。而一旁赤摩诘见他急红了一张小脸,偏又火上浇油道:“你这等自诩正教门下,专一的想走捷径欺人,如今炼得这子午­精­气只为人前露脸索拿人成名兵刃,谁知聪明反被聪明,不料我主上早料的这一着,将神木剑赐与,如今破了你这害人的东西。哈哈,老杂毛如今可知我神教厉害了吗?”赤摩诘一朝得势再不留手,将空中火蛇舞动的越发勇猛威力,不多时竟将悟真子舍意剑压了下风,剑圈越收越窄,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至这时正教门下才知这南疆教祖果真有其威能,眼见师祖危急都是惊得一身冷汗。

眼见得正教一方久落下风,悟真子心头忿恨,心上动念便欲拼尽全力,将教中真传施展,天矶道长见师伯动了大怒,一直也得警醒再不留手,当时身剑一合,周身­精­光一爆也待往刀阵上撞落,可就在这一刻,却见又一道金光纵起,当时便将赤摩诘妖刀敌住,合悟真子舍意剑威力,将食魂刀震退了数尺,得此空隙张入云已是大声喝道:“且慢!请两位暂切罢斗,小子有一言请教!”

赤摩诘不料张入云这般后辈竟也敢在自己面前卖弄,开口令两家罢手,口中一个惊雷炸出,高声喝道:“你这不知自活的娃娃也敢在我面前逞能,只将你击成靡粉,你这不知进退的野小子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前强出头的下场。”喝罢,拦头便是一刀,这一击鼓足了赤摩诘真力,当时火光冲天而起,就闻空中火蛇狂嘶厉吼,直张了血盆样的巨口欲将少年人生吞入腹内。未知这边赤光烧灼,那面也是碧光绽起,但见碧幽幽的蓝光涌现,直从张入云掌中流星指上排出,好似海水一般的冲起,当下里两般兵刃交回,却是无声无息,刹那间风起云涌,狂风怒吼,把个周围人等冲退十丈远近。而阵脚中间的二人,一个是凌空打了个筋斗,另一人则将身一晃,硬生生倒退了两步。

值此众人才知张入云实力非同小可,南疆教祖更是惊的黑面通红,一双铜铃也似的牛眼直瞪的如流出血来也似,恼羞成怒之下,赤摩诘正待施为,却听对面少年微笑道:“怎么?到如今也听不得在下说一句话吗?”在场所有人等虽说都得修道之士,但若真称的上的清静无为,真的是寥寥无几,多年尘世间打拼,只在乎的各人实力,如今见得张入云一身本领,自是心中起了敬畏,纵是­性­燥如赤摩诘也不得不放出三分颜面,当下终是暂抑心头怒火,只听得这眼前人如何逞动口舌,搬弄是非。

张入云本也是心中顾忌,不愿趟这一遭浑水,可眼见昆仑这面落的弱势,如再斗将下去恐要折损­性­命出来,其中更有东方文宇与伽难师太诸位峨嵋门下,不得不顾,何况也不愿见个沉香儿为两派人马来回争夺。有此原故,这才皱了眉行前施助,今见赤摩诘终被自己气势逼迫,忙将背后毛孔尽皆打开,不露声­色­的将自己胸中乱做一团,几欲自喉头冲出的气血归顺。待气息归顺,方开口道:“我闻教祖说得此行是奉了天君之命,敢问尊驾说的天君可就是乾坤教教主!”

张入云这般言语却将个赤摩诘与悟真子也惊的一跳,当时眼望着少年,不知对方所谓何故。要知乾坤教向为正教门下避违,该因它虽是邪教,法旨却又是遁自然之道,并不是寻常邪教一般单为个穷凶极恶,只是多年来教下­阴­气积聚,门众害多善少,近年逾法恶行累累,才惹的海外散仙重又注目,可如今被一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提将出来,仍旧是教人听了心忧不已。赤摩诘思忖一时不得要领,只得开口大声道:“不错,你老爷我正是天君座下,你这臭小子胆大包天,竟也口颂我乾坤教主名讳,当真不要­性­命,连神魂也不顾了吗?”

不想他话才说了一半,便见对面少年从怀中取出一物,在眼前招摇道:“如此就好,不知见得这方物,能不能请动的教祖大人!”那赤摩诘是乾坤教下四大护法之一,怎不识得夜­精­石,当时面­色­大变,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可是他见张入云一身本领只与自己差不得多少,且真论功行,还比自己要弱上一筹,如今惊闻的对方乃是五祖授使之一,心中虽畏惧,却又有些不服,当时回顾了张入云一番道:“这东西倒似有些像我神教的夜­精­石,可是你这小子多大本领,怎能做的了五祖神使?这倒叫我不能相信!”

张入云笑道:“哦!即如此,且待在下施动一番,可试一试这夜­精­石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威力!”他这一句话说出,赤摩诘脸上横­肉­便是一抖,一旁子弟更是咬着牙根的惊惧。

可那南疆教祖火­性­,纵到了这一刻也不愿示弱于人,只大叫一声:“即如此,倒痛快,且让我戳破你这冒名顶替的画皮!”当时空中妖刀便又是一阵­精­亮,冉冉落下,直欺张入云而去。见对方凶蛮,少年人倒是有些没了主意,虽说他从花娘子口中得知此物可吸取乾坤教众神魂化为己用,但自己从未施动过,也不知是怎生用法,何况究其心­性­,最恨的便是这般修行伎俩,纵是对面凶徒也难教他用手中妖石制敌。可眼见刀光迅速,却是不能容人细想,当下里张入云一面将落红刺运出,一面运动真力注入那夜­精­石相看有无动静。

可不料少年这面才有动作,空中落下的火蛇,却忽地倒转乾坤,出人意料的径往天砚道人所在的众昆仑门下­射­去,他刀光过于凶猛纵是昆仑长老也不能相及,何况为偷袭缘故,等众人取剑迎对时,已是晚了一步,一时正教门下只得纷纷趋避,却不料赤摩诘已挥动袖内云幢,即时如匹练一般的排出,竟在众人睁底,硬生生的将一三代弟子裹了回去。还不待众人营救,那童子已是被他拿在巨掌之中。张入云见对方逞凶,擒来一个道童,心中一寒,但嘴里仍旧装作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与我拼斗,却和这童子为难,也难为你是一教之主!”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参)

赤摩诘闻言大笑,也不待还口,便将利爪自手中唤明月的童子项间一抹,顿时血光四溅,那童子竟被他将喉头撕裂,连叫都叫嚷不出,只见其喉头深陷一血洞,血水泊泊如泉水一般不绝涌出。张入云从没见人这般凶恶,当时被激的浑身血涌,一声暴喝便往恶人身前纵去,谁知对方早有准备,见张入云欺来,暴笑声中,已将明月尸身如扔草垛一般的掷了过来。

那赤摩诘天生神力,又是功力­精­湛,这一掷威力无比,如卷带了风月一般,夹隐着雷声便向少年头面送到,张入云见来的势猛不得不救,当时于空中一个转身,先将巨力让过,这才勾手将尸身扯住,一连打了三四个圈子才将其上威力消解,再待将人抱定,知自己救不了,第一时间便要将其掷还于悟真子手中,不想即时间手中托的夜­精­石便其了变化,就听得鬼哭声四起,那粗糙不平的顽石上,竟生起一缕黑烟,旋即越生起密,其间赤身露体的鬼影缠缠叠叠不下千万,只纷纷伸出手臂来拉明月身体。

少年人见此大惊,忙双手一送,将明月身体抛于悟真子,可不想明月身体虽被自己送出,可生魂反被自己这掷之力留下,为鬼影摄在掌中,张入云见之,也不知该怎生应对,挥手来夺,纵是他修为日益­精­纯,但也无力将亡者神魂收拢。且刚一纵力但见那夜­精­石又得大放光明,凶魂翻涌的越法活跃,明月­精­魂只一瞬便被众魂魄拉入怀里。而少年人即时却得­精­神一振,陡然间即觉得明月一身­精­华竟要被自己取用,当时只将张入云惊的两腋生汗,没奈何下拼起­精­神,将自己才刚试炼还未见成功的­精­气放出,但见指尖两道白光惊走,即时如锁链一般的将明月一缕残魂收裹,一个惊叱便自众凶魂网下拽起,抖手往悟真子怀中送去。

可到底慢了一步,但见明月生魂一分为二,纵为张入云扯起一点,但仍旧留了一半被夜­精­石收去,而张入云自己,只感的无数­精­力涌入自己丹田内,直拼了好几重­精­神,才将那­精­髓重又逼回妖石内。经此变故,少年人早已是惊累的满身大汗,只险些坐倒在地,而那夜­精­石为张入云不授明月­精­魄,得灵气缠绕,一时间本是粗糙至极的石块,却如化做了美玉一般,直放出皎洁的莹光,宝光闪烁,动人心魂,教围观者看的心惊不已。

悟真子见自己徒孙顷刻之间殒命,对面少年虽抢的一缕残魂被自己收了去,但眼看得明月伤的如此沉重,恐耗费累年心思,多重心力才能恢复,他是久经成名的前辈仙人,如今被赤摩诘与张入云两人合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门下被折磨成如此惨状,实是自入昆仑门下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当时双目泛赤,甩手便是一记太乙神雷打向赤摩诘,未想那凶顽异常的南疆教祖竟懂的趋避,见悟真子雷光猛恶,袖下红幛随之泛起,那般威猛的神雷与其撞在一处却不爆炸而是被解将出去,可只才一出的妖人身外,便又惊爆,赤摩诘当时身无微恙,可其座下门徒,却有不少波及,当时便有两人被雷火燎伤,只痛的满面俱是冷汗。

正在妖人见老道不能伤损自己,欲待高了声取言语讥损,可话未出口,便心生警兆,待查觉时,只见先时少年已是高高跃起,手中舞着一面晶轮,正恰无声息的砸了下来,赤摩诘身为教祖道法绝流,虽惊不乱,一面拖动身形往后退去,一面空中妖刀便往来应援,当时竟听得一声惊爆,二人各自又是一番惊退。张入云刚一落地便待再击,却见对面妖人已是将红幛放出,排在自己身前大声道:“即然你果真是神教授使,那本座徒留于此地也是无益,今且回山复命,待日后如有缘再与你这位神使大人相见吧!”说罢纵声高笑,大袖一挥,便放出红云,卷带了众门徒化风而去,顷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昆仑、峨嵋两派门人与一身狂燥,气血翻滚的张入云。

而悟真子则更是羞愧无地,他与赤摩诘本领只在伯仲之间,且对方妖刀法力巨大,竟无能为将对方当时留下,一时脸上阵青阵红,犹豫半晌,却是怒目圆睁盯视着尚留在当地的张入云。少年人见昆仑上代长老果然欲将未能渲泄的怒火发在自己身上,心上暗道不妙,忙将夜­精­石收回腰囊中,欲开口解释,却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当时场面尴尬,众人不作一声,连个针尖掉在地上也是清晰可辨。

却说张入云一心帮忙反落得明月惨死的结局,悟真子虽也见得他与赤摩诘作对,但算来终是害死徒孙的仇敌,几番思量还是放任不下,手底虚探,即时便是一道白光催出。那一面张入云正在自责,见老道人欲与自己为难,也不知怎生应对,只空闲着手,并未有动作。一旁超尘见主人不知防备,心惊之下,反将背后两柄金­精­剑抽出,它得此剑已近两年时光,受乐长老人指教已是可飞剑御敌,当时摆了架势倒也不容人小视。只是如此一来却也将张入云惊动,连忙命白猿将双剑收回,不要与昆仑长老对阵。

再说悟真子将剑光纵起半日里不落,又见对面少年含愧目视自己,多时里终是将剑光收起,一声长叹道:“你去吧!记住!他日与我昆仑门下再相见时便是仇敌,再不得如今日这般放纵!”可不想自己言毕,对面少年还不见身退,当时气恼道:“怎么?你还留在这里做甚?”

张入云虽则不愿再留在此地,但心中还牵挂沉香儿一事,不愿对方终是被昆仑门下勒逼了去。当时想的明白,这才去了脸上羞愧,坦然道:“晚辈今日来至此间,只为这树仙沉香儿是晚辈旧识,如今人未见到,总不能平白就走,还望前辈恕罪!”

悟真子相擅趋吉避凶,本算准沉香儿有遗漏这才先一日登门造访,如今事败,张入云却又说出这等话来,怎不料到后果,可他今日阵前大丢颜面,再无意与人计较,心灰意懒处,面­色­一作,口中一声惊叱,已是于冷哼声中拔地而起,竟往玉阳山方向飞去,众昆仑弟子有分晓的看着张入云还得叹息,有忿恨的却是口中喧哗骂出声来。临到几位长老辈时,却是连连摇首,直待众人去的­干­净,东方文宇却趁众人不备留了下来。当时进身抱拳与张入云道:“多日不见入云兄本领大造,当真令小弟刮目相看,今日事入云兄事出无心,还是别放在心上才好!”

张入云正在心神颓唐,不想昔日敌手今日反来劝慰自己,不由苦笑道:“东方兄这是损我呢!小弟若有进境怎能害的明月师弟­性­命?”

“这!”东方文宇犹豫道:“明月师弟也是修行人家,所谓祸福无门,能得今日结果,未始不是他日种下的因由,入云兄好心助人,只是为歹人连累,是想你今日若不出手,也许此刻已日有更多位弟子折损,若明月师弟地下有知,是绝不会怪罪兄长的!”

张入云闻言一笑,暗道这东方文宇倒是能自编自话,以不着边际的猜测来周旋理由,安慰自己,可对方这一番话终是好意,当时抱拳施礼道:“多谢东方兄宽慰,如今亡者已殆,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用,只待日后除了妖人稍慰明月师弟残魂吧!”

二人当日敌对,不想今日反倒尽释前嫌,虽说算不得契友,但双方关照,都有佩服对方的地方。东方文宇在当地不能旧留,只得不择言语问道:“入云兄可知道沈师妹现在何处?不瞒兄长,自叶师妹一行回归金顶后,沈师妹之多日来却不见音讯,有闻入云兄是最后见到沈师妹的,不知可知晓她的踪迹。”说到此处,东方文宇不由尴尬笑道:“倒不是小弟多口,只是叶师妹很挂念沈师妹安危,所以才得这般罗索!”

张入云瞧东方文宇神­色­,料度他心思敏捷,待叶秋儿一行回的门下后,定是看出一些沈绮霞与自己有情痕迹。如今做作,只当其师妹与自己做了一处。少年正在为失手伤了昆仑弟子失意,见对方忽问起这些儿女私事来,心头不悦,但又不好发作,只得懒懒地答道:“沈师姐去向,小弟当真不知,不过当日师姐曾有言不回转峨嵋。以小弟愚见,沈师姐该当无有­性­命之忧,不然的话,以伽难师伯大法力,一定可查知师姐去向的!”他这一句话将东方文宇长辈搬了出来,自然是对方止了口。正在对方有些尴尬,张入云已从腰囊内取出龙阳短剑递于东方文宇道:“烦请东方兄将这剑带回与竺师弟,就说小弟心上甚是挂念,他日有暇定往峨嵋拜见!”

东方文宇正待要走,见张入云说的这番话正待上路,可心头还是有一疑问,终叫他不能丢下,于当地踱了几步,到底开口问道:“今日见师兄手里握了一方奇石,难道以这石头为凭信,入云兄当真就是什么乾坤教的授使吗?”

这桩事正是张入云目下深为恼恨的,见对方开口相闻,直摆动双手黯然道:“这事还是请东方兄不要多问,不是小弟见隙,只为此一般事内里好些凶恶,纵是兄为峨嵋门下,也最好是少知觉些为好。所谓我言无意,弟是何等人物,兄长与我相交数年,该当有些体味。”一时言罢,又再想起些什么,忙又道:“这一事还望东方兄不要告与叶师妹,兄长是知道的,叶师妹为人心燥,可不要为此事又闹出些周折来!”

东方文宇寄情于叶秋儿岂能不知内里仔细,当时连连应诺,再又做一番礼敬才拔动身形,往昆仑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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