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我想,我还在这条也许并不仅仅是考察石达开和红军走过的精神之路上,徘徊,流浪。
好不容易,我们的车,在山羊、牦牛、骡马卷动的山路上一阵疲倦的争吵中,渐渐前进。山里的黄昏,似乎来得特别早。淡淡的晚雾夹杂着蒙蒙雨丝,弥漫山间,我顿然觉得前面的路途和目的地,遥远而迷茫。中巴绕绕蜿蜒爬上高高的山梁,在一挂绝壁悬崖间,钻进黑黑的长长的山洞,也许是高山反应,我的耳鼓里鼓荡着轰隆隆接连不断的声响。我知道我们正穿行在耸入云霄的山峰之巅,那是二郎山顶峰。当年,英勇的解放军战士,在山巅鸟道悬崖绝壁上,打通了这条长长的隧道。我们正享受着当年筑路大军的劳动成果。隧道深深深几许,耳鼓轰隆隆长鸣。中巴车在隧洞迷幻的灯光中,行驶了很久很久,终于,从二郎山北面穿出来,到了东边。穿出东边洞口,雨丝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汽车平稳地行驶在二郎山最高峰,我的眼前突然开朗。透过车道旁挺拔的沙杨树,二郎山中千沟万壑,出现在我眼前。二郎山的黄昏,一幅浩荡着万千气象的画面,使我瞠目结舌。缠绕、萦绕、浮动在千沟万壑中的白云,或像一段段阔大的白绸,或像一匹匹奔腾的骏马,或像一条条悠悠的巨龙,远远近近,似动实静,似静实动。橘黄|色的阳光,从二郎山巅飞泻而下,金线一样,弥漫在白云青山密布的山间。云蒸霞蔚,蔚为壮观。这是我此次远游第一次看到的绝美画面。我端起了摄像机……刚才在山那边堵车的低沉情绪,即刻烟消云散。我想,我们这片英雄的山水,也是壮丽的山水。二郎山下山的公路宽敞,流畅,有断断续续的牦牛和山羊哞哞咩咩叫声交替传来。我想,我可能已经真正走进了石达开和红军曾经历过的那片彝汉藏汉杂居的少数民族地区。我们的车,在夕阳的余晖中,在秀美的山梁上,渐渐远行。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从山梁上看到了远处,高高的青翠的山峦之间,温婉地躺着一条看起来并不宽阔,而又显得是那样温顺的“溪流”,从遥远的山梁、迷蒙的峡谷中探出头来,轻轻摇动着它那银色的不宽的腰身,带着两岸青山,默默地静悄悄地银带一样远去。
司机告诉我:
“那就是大渡河!”
石达开兵败大渡河!
石达开的王娘妃子小妾们,还有他刚两个多月的儿子,像春雨中的梨花,纷纷扬扬投进大渡河汹涌的河水!
红军飞渡大渡河!
千军万马从那条银带两旁,冒着滂沱的大雨,打着火把,从遥远青翠的大渡河岸向上游的泸定桥进发,箭一样飞去。
神奇的大渡河,像野马一样桀骜不驯的大渡河,居然,在二郎山巅金色的夕照里,似银绸一样蜿蜒,像少妇一样娴静,如少女一样羞涩!
望着这样的大渡河,可能我的目的地就要到达,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红军征服大渡河的身影,飞夺泸定桥的喜悦,也许因为我创作过那组给我带来极大荣誉的《国色Ⅰ号》系列油画作品《飞夺泸定桥》,我似乎完全忘却了通往大渡河的一路颠簸、一路奔波、一路流浪,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我似乎看到找到回到了神往已久的精神家园。我想我的身上和心中都流淌着红军的血液,我现在都还和这支从险恶的穷山恶水中冲杀出来获得新生的部队,有种必然的联系。我想,我如今正和他们一样奔突在无比险恶的精神的穷山恶水之中,车轮伴着我雀跃的心,飞快地到达我精神的家,也是我这次采风写生红色之旅的目的地——大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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