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意大利医生告诉她,只有两三次少量的出血,关系不大,但是她得休息,以保证胎儿安全。娜塔丽准备在床上躺两个星期。昼夜的分界线徐徐在大西洋上移动,大半是在蓬松的云彩和空荡的起皱的蓝色海面上经过,偶尔逢上整齐地排列着的小点,和一些随意散落的小点。排列整齐的小点是护航船队,随意散落的小点是企图猎取它们的德国潜艇,以及企图发现潜艇以警告护航船队的美国军舰。猎者和被猎者都毫无区别地受到太阳给予的光明和温暖;这个场面浩大的三角游戏,它的参加者称之为大西洋之战。然后阳光移向另一块大陆,即新世界。不一会儿,纽约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大楼的窗户就被早晨的阳光照亮了,但是那些坟墓般的广播室里还只有无休无止的电灯光。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部门的走廊和小房间里,尽管时间还早,可已经人来人往忙乱起来。休·克里弗兰,胡子拉碴的,坐在旧写字桌前面,抽着一支长雪茄烟,在一本黄|色拍纸簿上划着。尽管业余时间节目大受欢迎,他并没有放弃"市内名人动态"这个节目。他常说,等到业余时间节目的热潮过去之后,新闻广播节目仍然是他的谋生之道。他写字桌上的一只袖珍收音机里传出了温斯顿·丘吉尔讲话的响亮声音:“从来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曾经坚持反对共产主义的人……我说过的话,我一句也不收回。然而这一切都由于目前正在出现的景象而消失了……我看见成万个俄国的村镇,那里姑娘们在微笑,孩子们在游戏。我看见残酷的屠杀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一批批呆板的、机械的、听话的、野蛮的德国鬼子兵,好像成群爬行的蝗虫,在作践,在糟蹋……”电话铃响了。他想不理,然而又抓起来,咆哮着说:"他妈的,我在听丘吉尔......啊!对不起,契特。听着,你那里如果有收音机,打开听听。真有鼓动性!"他把身子向后靠在转椅上,一只耳朵对着收音机,另一只耳朵听着电话。“在这些火光,这些风暴后面,我看到了那一小撮人,他们设计了、组织了这场恐怖的暴雨,向全人类倾泻……”"契特,当然我想到了。等新闻一广播完,我就打个电报给这里的俄国领事馆。显然我不能从电话里弄到。大约一个钟头以前,他们打电话给我了。梅德琳·亨利到那里去了,他们答应派一个人跟她一起来。不,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妈的,今天早晨他们的女仆也成了新闻!"“你能怀疑我们的政策会是什么吗?我们只有一个目标,和一个惟一的不能改变的决心。我们决定摧毁希特勒和纳粹制度的一切痕迹。没有人能动摇我们这个决心——没有人……与纳粹作战的任何个人、任何国家,我们都要支持。与希特勒同流合污的任何个人、任何国家,都是我们的敌人……“俄国人的危难就是我们的危难,就是美国的危难……”梅德琳冲进办公室,满脸通红,两眼放光,对她的上司拼命做手势。"等一等,契特,她回来了。"克里弗兰用手捂着耳机问她,"有什么好消息?""我把大使弄来了。他正在纽约,我把他弄来啦。""神圣的耶稣!你不是骗人吧?大使?他叫什么名字,奥斯金斯基?""奥曼斯基。"她兴奋地点头说。"他八点五十分到这儿。领事陪他来。""喂,契特,你听着吗?这姑娘把奥曼斯基大使弄来了。我向基督发誓!是奥曼斯基!听着,我得给他去作准备。当然,当然,谢谢。"他把耳机扔下。"你是怎么搞到的,梅德琳?为什么他不在华盛顿?"丘吉尔的声音在演说快结束时高了起来,克里弗兰伸手把收音机关掉了。"休,我要求见领事,对那做传达的胖姑娘说我是'市内名人动态'节目派来的。就是这样。然后我到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墙上一幅很大的列宁像瞪着我,奥曼斯基大使就在那里,他说他到广播电台来。他是个很好的人,态度和气极了。""妙啊!绝啦!真了不起!"克里弗兰看看表,伸手摸了摸满是胡子茬的脸。"老天爷!布尔什维克大使亲自来!真是好运气!"他跳起来,把这个矮小的姑娘拉到怀里,吻了她一下。梅德琳挣开他,脸涨得通红,回头看了看敞着的门,整了整衣服。"你真是个好姑娘,梅德琳。现在听着,我去梳洗一下,你就写一个介绍,想几个问题,拿到化妆室来给我,行吗?"大使准时来到。休·克里弗兰这辈子还没有看见过一个俄国的共产党人。奥曼斯基的考究衣服、从容举止、流利英语,都使他惊讶。那位领事说得还要流利。这两位俄国人泰然自若地坐到了扩音器前面。"大使先生,我十分荣幸地代表我自己,也代表'市内名人动态'节目,欢迎您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克里弗兰开始了,但是没有说下去。"十分感谢。既然我们两个国家现在正在进行共同的斗争,"奥曼斯基说,"我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在你们的流行节目'市内名人动态'里,把我的祖国的战斗精神向美国人民作一个保证。请允许我念一念莫洛托夫先生的广播讲话。"领事把一份打印的文件递给奥曼斯基,这使克里弗兰大为恼火,他的铁一般的规则是断然拒绝事先准备的讲稿。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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