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念了这么些年的佛,还是会再遇见我,是你活该,还是我倒霉。”
哀拧着眉,仰头看一眼佛像低垂的眉眼,没来由地觉得讽刺,缓缓起身,坐回那一方莲纹蒲团,她看着一地嫣红,看着血泊中的尸体,便又想到这个男人执着伞,站在山门前的模样,眉目依旧,风华绝代。
“你怎么混成这样,那么多的人都要杀你,叶去疾如何莽撞,也断不会伤了乔舞袖的女儿,你,那一下又算是什么意思。”
贝齿咬上下唇,不自觉地,便咬出血来,舌尖一片腥甜。后悔,赎罪,似乎这些词都不适合一国之君,但是在那么多爱慕着乔舞袖的君王城主里,只他一人,弃了一国最高的位置,守着一座空坟,捻香颂经,甘愿清苦。
“你,她,她在哪,她是不是还活着,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对不对?”
她不过点破,他便为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冲破|茓道,直到此刻,被男人抓过的肩头仍旧隐隐作痛。那一瞬里,男人眼眸中的明亮,鲜艳夺目,刺得她难过。
“怎么你生长于皇家,却还不懂这世上的生存法则,满身都是漏洞,才会让人这么容易得手。”失败的男人,负了家国,负了所爱,负了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失败到无以复加。
笑意泛上嘴角,不及成形便被压下。哀眯着眼凝视男人许久,终是有些别扭地走上前去,合上了那对了无生气的眼眸。
“你大爷的,你吐这么多血,我一小孩怎么收拾啊。”她闭眼,抬脚,停了许久,还是没能踹下去,施施然地转过身去,自言自语:“原来我也是贪图美色的啊。”
突然诚恳的虚伪,连自己都陌生的无法接受。哀立在香案前,端起一盏莲灯,瞧着微微晃动的烛火倒影在清澈的鲛油中,成双成对。缡国,燕山国已然对立,如今便是北遥国和枯叶城,然后呢,四国四城微弱的关系在一个男人毁天灭地的仇恨面前,一碰就散。这是一把越烧越旺的地狱之火,随着转向西北的风,隐有燎原的趋势,但是她知道,司徒曜有足够的耐性等,然后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他的仇人们。
“与我无关啊。”似怨怒,又似娇嗔。扬手一丢,白莲灯盏撞上坚硬的石板,灯油泼洒一地,如豆灯苗如饿极的猛兽,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左冲右撞,四下扑食,顷刻,便声势浩大。
哀便在这一刻推开紧闭的庙门,山风夹着含氧量极高的空气灌入,妖娆的火焰窜得更高,张狂又放肆,一声嘶吼便将男人的身体吞噬。
哀抬步走出,头也不回。
远远地天际拉出一线白光,雨后的氤氲还未散去,一片浓重,一片稀薄,带着丝丝木槿花的香味。哀绕过寺院斑驳的后墙,顺着后山的青石阶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往下走,石阶上布满青苔,雨后湿滑的厉害,小小的孩子踉跄了几步,还是稳住了身形,继续往前。
嘈杂声响起又渐渐远去,木槿花落成雨,几乎模糊了视线。花林深处的香冢,孤零零,冷清清,只一盏青白莲灯,却照得墓碑越加孤苦萧瑟,无依无靠。
“乔,舞,袖。”小小的身影立在碑前,脊背挺直,瘦弱的肩膀却垮了下来。
悠悠一笑,她抬手,郑重其事地将一串檀香木佛珠安放在墓碑前。身后有火光冲天,可是她都看不见。
各自为的都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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