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库管理站经过一番装修后已经焕然一新。窗上的玻璃亮得都能照出人影。而且经过阳光一照,分外刺眼。老外要来,水库管理站如临大敌,特意从县城买来崭新的被子、脸盆、香皂以及门帘、牙刷牙膏。院子里的梧桐树根部也用白灰刷了一下,只要有树叶落下来,就有人扫了或捡了。整个院子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干净过。站里所有人员都穿了新衣服,新皮鞋,有穿中山装的,有穿夹克的。站长特意找了件西装穿上,并且打了领带。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总觉得别扭,可能是打领带还不习惯吧。外边有个女的进了站长房间,问站长还有哪里要收拾的,一瞥眼,见站长双手不停地拨弄着领带,又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就说:“哟,站长今个打扮得真英俊,都跟电视里的人一样了,待会老外来,和他照个相,就可以名留史册了。”站长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说:“没啥了。你这张嘴真会说。”站长说完蹲下身,又把皮鞋擦得又黑又亮,亮得可以照见自己。ww然后起身,又梳了梳头,这头今天都梳了几百遍了,三七分,乌黑亮。一下子显得人特精神。待检查完自己,站长又在站里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见大门口有几片玉米叶子,变大步走上前去捡了。一切万事俱备,只等老外了。
我给家成说让学生们挡挡放玉米秆的人。家成就不让我管玉米秆的事了。我就去找魏锦智,魏锦智正在他的地里撒粪。我说:“四叔,你咋不看老外去哩?”魏锦智撒了一锨粪说:“老外有啥看的,我在电视里见过,也在省城碰到过,和咱们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只不过头和眼睛都是黄的。”我说:“四叔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开手扶拖拉机拉些粪。”魏锦智说:“你又没养个猪,没养牛,啊达有粪哩。”我说我给梓栋家拉粪。魏锦智说:“你把拖拉机开好。”我开了魏锦智的手扶拖拉机,沿路沿巷喊:“谁看老外去哩,上车。”我这一喊,在地里忙活的槐花见了,也扔下农具上了车。小保上来了,富林上来了,富贵媳妇上来了……梓栋正在地里挖玉米根,也把农具一放,趁魏锦礼回去的工夫,跑过来坐到车上。我加了油门,手扶拖拉机黑烟直冒,直向水库坝面而去。
水库坝面上已是人山人海,看来农忙季节,这老外还是有吸引力的。我把手扶拖拉机停放在路边,车上的人“哗”的一下子都跳了出来,瞬间消失在人海之中。老外还没来,人们你拥我挤的,都伸长了脖子向路口眺望。“妈的,咋还不来。”人群中有了骂声。“老外到底长啥样?”有人议论着。忽听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警车的后面紧跟着一辆黑色小汽车。“来了,老外来了。”人群中有人兴奋地喊起来,大家立刻躁动起来。而站在路两边的小学生,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小旗一边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车子一直开到了坝面上,人们逐渐地向小汽车围上去,却被警察挡住了。那黑色小轿车里先下来一名戴眼镜的皮肤和我们一样的人,他微笑着打开后边的车门,老外出来了。白皮肤,黄头,高个子,也是个戴眼镜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老外微笑着向人群中挥了挥手。开车门那个好像是个翻译,他领着老外站在水库坝面的边上,老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观看,不时地点头微笑。至于他俩说什么一点也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也听不懂。老外不时地拿起胸前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转过头来又向人群招手微笑。人群中又沸腾了起来,你挤我,我挤你。就有人骂:“挤锤子哩,挤哩。”也有人喊:“谁敢骂老外,他一定听不懂。”果然有人骂开了:“老外,日你妈哩。”众人一听都笑了。维持秩序的警察吼了一声:“胡骂啥哩。”没人骂了却传出:“老外,你吃了么?”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当我们再看老外时,他却钻进了黑色小轿车疾驰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们逐渐地散去。不断有人埋怨:“这老外,日弄人哩么,才来屁大个工夫,就走了。”那个说:“人家老外忙得很,比咱们忙多了。再说咱这是穷地方,能留得住人家?”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