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年以后,但我还是相信之前有人去过只是没有被记录下来,所以这里这样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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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败北 ...
阿保的神色顿时变了,枪炮都不如对方,再看那船,船头很狭窄,如果撞上来,只怕自己的船立即就会被断为两截,二柱已经很火了,他把火铳又重新肩到肩上:“阿保,怕什么,他们不客气,我们也不害怕。”
二柱的声音刚落,阿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二柱哎呀一声倒在地上,还用手紧紧捂住胸口,胸口处有血花。李先生的脸色也变了,蹲□从怀里取出银针往二柱胸口连连封去,先止住血再说。
阿保见小船已经快要来到这里,心索性一横,疾步走到舱里,推开掌舵的人,快速把舵往左边打去,船猛然往左一侧,掀起一股大浪,那条小船险些被掀翻,等浪平静,小船上的外洋人叽里咕噜叫起来,还一个个从肩上拿下火器。
阿保才不管他们在叫什么,咬紧牙关继续往左边转,这下浪更大,小船本只有浆掌握的,在浪中上下颠簸起来。对面船只见阿保往左,看样子是要往左边跑去,这狡猾的中国人,船长抬起一只手,示意从右边抄上去。
见对面船只果然是从右边来,阿保心中一喜,手中的舵就像有了生命一样,轻轻一滑,船已经不往左边走了,而是直接后退,这样一来,离那艘船的距离也就更远。
阿保的心这才平静下来,重新转动手里的舵,船在海里面画了个大圈圈,掉头而去,对方见阿保的船只掉头走了,也停了下来,没有追来。
阿保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把手里的舵交给旁边站住的人走出舱门,二柱已经被抬进舱房了,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船只,阿保的心开始往下沉,看样子对方真是来者不善,不然这片海的海匪都知道郑字旗。
绝无一个敢来惹的,只是对方的枪炮比起自己的要厉害多了,这要怎么对付。身后传来李先生的叹息:“没想到这些外洋人,这么多年脾性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横行霸道。”
阿保转身问道:“李先生,二柱的伤?”李先生的眉心紧皱:“我虽止住了血,但伤在胸口之上,铅弹还衔在里面,若不取出来,恐怕对心有害,只是要开那里,我没有十足把握。”
阿保没想到竟这样凶险,伸手抓住李先生的胳膊:“先生,你定要救救他,要什么药我会去寻。”李先生的眉一跳:“我知道,只是伤在那里,一个不慎,他的小命就会因我开那里而送掉。”
阿保丢开他的胳膊,看着茫茫大海,视线里面已经没有了那艘船,他手握成拳,在船舷上一拳拳地打着,不把他们赶出这片海,誓不为人。
阿保他们的船只回到龙澳岛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多了,夜色里的龙澳岛还是那样安静,听到船只的声音,在码头守船的张老头打着哈欠提着灯笼出来,见是他们的船只,明显有些不大相信:“阿保,你们怎么就回来了?”
再见到他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还抬下来一个受伤的二柱,张老头在这岛上也差不多一辈子了,先是打鱼,等到海匪来到这里,又进了郑家帮,几十年下来知道的事也不少了,把手里的灯笼打的更高些:“难道你们遇到别的帮派了?只是任谁也不会不给我们郑家帮面子。”
李先生打个哈欠:“老张,你别问了,这次的人比以前的帮派要厉害多了,好好看你的船吧。”走在前头的阿保听见这话,拳头捏的更紧,一点要想出办法把这些外洋人赶走。
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惊动了守寨门的,开门放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人飞跑着去报告十娘了。阿保本想阻止,李先生又打一个哈欠:“别阻止了,我们出去,一嫂也睡不好,早点知道也好。”
躺在担架上的二柱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阿保低头看他,在月光之下,二柱痛苦的脸色一览无遗,那群外洋人怎么这么横行霸道,真是比强盗还强盗。
大厅里已经亮起灯光,阿保看着熟悉的大厅,今天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谁知才一天的工夫,自己就灰头土脸的回来,辜负了十娘的托付,要怎么见她?
看一眼身后的人,阿保艰难地说:“你们都先回去歇息吧,我和一嫂说就好。”众人默默退下,阿保看见李先生也转身,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李先生,一定要治好二柱啊。”
李先生拍拍他的肩:“医者父母心,我也想,只是这事实在太难。”阿保看着二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触手已是一片火热,他是受过伤的人自然知道,不把嵌在那里的铅弹挖出来,光靠止血伤药,是好不利索的,偏偏又伤在了胸口,阿保的眼紧紧盯着二柱的胸口,好像要用眼把那铅弹拿出来。
李先生也看出二柱的情形不好,皱了皱眉:“阿保,实在不行,也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了。”阿保嗯了一声,开胸口有可能很快死去,要是不开,那二柱就这样受着高烧的折磨,最后慢慢死去,就当让他少受些罪吧。
李先生长长叹了一声,吩咐人把二柱抬到自己住的屋子里了,阿保看着他们的背影,风吹在他身上,这风有些凉,他又只穿了件单褂,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身上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必报此仇。
身后传来十娘的声音:“阿保,你回来了。”阿保才想起自己是在等十娘的,转身,一轮月光之下,十娘披了笼月白面子的斗篷,站在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想是有些冷,一双手紧紧的拉着斗篷外摆,脸上是阿保见惯了的笑容。
见到这样的笑容,阿保觉得内心一片宁静,他疾步走上前:“十娘,外面还有些冷,先进厅里说吧。”十娘嗯了一声,手把斗篷拢的更紧,那手在月光之下,更显得素白,阿保看着她的手,只觉得这双手这么小,该被自己紧紧握在手心才是。
十娘轻轻啊了一声,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阿保这才意识到自己心里在想,手已经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而这时已走到厅里,灯光之下,可不只有他们两人。
阿保收回手,看一眼十娘,十娘耳边有一丝红色,和方才在月光之下那素白的脸不一样。刚才如果是全身都热的话,那阿保现在只觉得脸热的不行,用手摸一把脸,可能是厅内点的灯火太多,脸被烤热的吧?
十娘已经坐到上面的位子上,来的人除了十娘,还有吴老六他们,当然,阿保觉得十分碍眼的万阿蛟也来了,想到自己头一次吃败仗万阿蛟就知道,阿保心里泛起一丝丝不满,但还是对众人说了今日的事情。
听完本就沉默的大厅更安静了,只有蜡烛的蜡油往下滴的声音,见万阿蛟也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阿保觉得心里好受一点,你不也一样没办法吗?
十娘的声音打破了安静:“好了,既然都想不出法子,那就回去睡觉吧。”睡觉?陈老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一嫂,你没说胡话吧?”十娘看他一眼,微微摊开双手:“想不出法子,况且他们并不是明日就上岛来,自然只有回去睡觉,说不定睡梦中能想出主意呢。”
陈老七摸摸脑袋,好像是这个道理,吴老六站起身,声音里透着疲惫:“一嫂既这样说,那大家就先回去。”众人鱼贯而出,阿保没料到会是这样情形,叫了一声:“一嫂。”
十娘转身时候手才从嘴里放下,看来是刚打了个哈欠,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阿保,今天的事,的确是我太着急了,本该好好问问的,就匆匆派你出去,结果折损了人,的确是我不应该,你先回去歇息,等明儿歇息好了,再来商量。”
问的不是这个,阿保刚到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看着她的背影已经离开自己视线,哎,看来也只有回去睡觉。
可是躺在床上,阿保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是对方那嚣张的笑声,另一会是二柱那苍白的面容,还有从他脸上掉下来大颗大颗的汗水,自己怎么这么糊涂,连虚实都没探清就冒失上去?
阿保坐起身,用手敲着床板,看着窗外高挂的月亮,干脆掀开被子下床,寨里依旧一片安静,连点灯光都看不到。绕着自己的屋子跑了圈,又在屋前打了趟拳,这才觉得那种愤怒和自责少了很多,也没进房,盘膝坐在那里看着天空。
蔚蓝的天空只高高挂着月亮,偶尔有一两颗星子闪现,阿保的叹息更重,这关都过不去的话,怎么做这片海最强的人?对方的枪炮很利,船只也很快?阿保不自觉地扯着地上的草,不一小会面前的小草已经被他扯了一小片下来,在那里堆成小堆。
枪炮很利?难道不能去找一样的枪炮?阿保猛地跳起身,对,就该去找和他们一样的枪炮,很快第二个问题又涌上来,但是不知道他们的枪炮是买的还是从哪里来的?早知道在南洋的时候就不该一心想着快点回来,而是多在那里待些时候,把外洋人的事情都打听清楚,说不定还能买几把他们的火铳回来。
想到这里,一个人的影子跳到阿保眼前,李先生,今天听他说的,他知道的肯定还有很多。阿保只觉得那种笼罩着自己的烦闷散去,浑身有说不出的畅快,推开篱笆门就往李先生的屋子跑去。
阿保住在寨后,李先生住在寨子前面,阿保跑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顾不到擦汗就拍着他的门,门很快打开,李先生揉着眼睛出现在阿保跟前:“谁啊,是不是哪家媳妇要生产?不过我记得最近寨里没有哪家媳妇要生啊?”
等看清面前的人是阿保,李先生咦了一声:“不是和你说过,二柱的伤我会想办法的,你看,那药我都熬上了,就等这药一好,明日就给他胸口开一刀。”阿保也顾不上要尊重他了,急乎乎地拉着他的手:“李先生,我想问问你,你既然知道外洋人的火铳比我们射的远,那么你肯定也知道外洋人的火铳是从哪里买的。”
李先生没想到阿保半夜跑来是问自己这件事,眼睛眨了眨,阿保等的很急,见李先生不说话,差点又要拉他的时候终于听到他说:“知道。”
阿保刚想要说,那我们也去买些,就听到李先生的第二句话:“不过外洋人对他们的火器看的很紧,做火器的地方不要说进去,就算是从旁边走过都不许。“
那就没法子了,阿保重重叹了口气,李先生呵呵一笑:“不过买不到,难道我们还不能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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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对手 ...
抢?阿保的眼猛然发亮,他们总有放置火器的地方,装成渔民,然后上了他们的岛或者船,就算拿命换也要抢几条火器出来。阿保捶一下地,果然老人有经验,不过阿保还是要再问一句:“李先生,那用的弹和我们用的也是一样的吧?没有什么区别?”
李先生已经困的不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爬到床上去拉被子盖,嘴里含糊地道:“弹自然和我们用的一样,可也作怪,当年我也拆过他们的火器,不晓得为什么,就算原模原样做出来,也只能到两百余步。”说着床上已经传出呼噜声,早已沉入梦乡。
阿保的手轻轻敲下桌子,方才的沮丧已经不见,看见李先生睡的很香,悄悄出门给他关好门。天边已初现鱼肚白,再过一些时候天就要亮了,阿保索性也不回去,围着寨子小跑起来。
寨子很大,阿保刚跑了一半,天边的鱼肚白已经变成玫瑰红色,一点红日露出小半个脑袋,迎着初升的太阳,阿保张开双手,想把这太阳拥入怀中,只要把火器换掉,那些外洋人,休想在这里横行霸道,这片海做主的将会是自己。
“章兄弟起的好早。”身后传来万阿蛟的声音,阿保回头,他一身的短打扮,额头上有汗珠,看来也是出来小跑的。看着他永远不变的笑容,这笑容,怎么就这么讨厌呢?万阿蛟已经慢慢走了上来,走到和阿保并行的位置,看着远处那已经跃然而出的太阳:“章兄弟也想做这海上最强的?”
突然之间,阿保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了,因为他身上的那种野心和自己一样,阿保的头往上一扬:“当然,既做了这行,好男儿自然就要做最强的。”
早晨的海风很轻柔,阿保说出的话很快就被海风带走,带到大海深处,万阿蛟突然笑了:“在黑家帮的时候,就听说郑家帮的章阿保是个少年俊杰,那时候没见过你,总想着等我做了黑家帮的帮主,再和你比试比试,谁知一嫂智谋,你郑家帮把我黑家帮吞了,都奉一嫂为主,那她下面的位子,也只有你我能争一争。”
说到这里的时候,万阿蛟的眼里也闪出火光,不过只一瞬就消失,在阿保面前的,又是那个一直看起来都很斯文有礼的男子。自己所料果然不差,阿保的下巴点向他:“那好,我们就来约定,谁做了一嫂下面那个最强的,谁就是胜者。”
万阿蛟朗声答应:“好,只是谁输了,谁就要离开这片海,永不回来。”阿保微微一愣,自己只想到做胜者,没想到要驱逐另一个,但还是伸出手:“自然。”
万阿蛟的手掌也伸了出来,阳光之下能看的清清楚楚,和他斯文有礼的外貌不同,万阿蛟的手掌全都布满老茧,大拇指已经变形,看来他也曾苦练,阿保退了半步:“只是要先说好,我们是光明磊落的男子,要争当然也是光明磊落地争,不要背后对弟兄们捅刀子,使绊子。”
万阿蛟的眉扬起:“怎么,章兄弟还怕今年过年时候的事情重演?你是光明磊落的男子,难道我就是小鸡肚肠的女儿不成,自然不会对你捅刀子,使绊子!”说着万阿蛟的手掌已经伸到阿保的面前,阿保毫不迟疑地和他的掌相击。
清脆的三声掌声回荡在清晨,掌甫击完,万阿蛟也后退半步:“那么,我们就以三年为期吧,现在第一件,就是怎么把外洋人赶出这片海。”
说完万阿蛟转身而去,只留给阿保一个背影,看着他的背影,阿保摊开手,方才和他手掌相击时候手心似乎被他厚厚的老茧咯到,三年为期,就三年吧。阿保收回手,也往回走去,现在要先找到十娘,和她商量找人潜上外洋人的船,好抢些火器回来。
刚走到厅前,就听到里面传出赞叹的声音:“好,万兄弟,你的主意果然不错。”阿保走进厅内,陈老七正伸出手掌拍打着万阿蛟的肩膀,吴老六看见阿保,脸上的笑容更大,连声招呼他:“阿保快过来,你听听万兄弟的主意,一嫂有了你们两个,真是如虎添翼。”
阿保望着笑容还是那么浅的十娘,难道说万阿蛟也想到了上岛抢火器的法子?十娘已经开口:“阿保,你在寨里的人头熟,知道有谁对这火器感兴趣?方才阿蛟说了,他在那边寨子里的时候,曾见过仓库里有和外洋人用的火器一模一样的,只是老黑嫌这东西威力太大,一般用不上,就撂着,他昨日听你说了之后,连夜拿了出来,上油试验,还是能用的,只是有一些都朽的不成样子,要找人再好好弄弄。”
阿保这才看见万阿蛟手里拿着一把火铳,和平时用的火铳比起来,管要粗一些,把也要长一点。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一手,阿保看一眼他,立即就道:“昨夜我问过李先生,他说他年轻时候,也曾拆过这样火器,只是仿出来的,不管怎样都没有原来的火器威力那么大。”
十娘哦了一声,那眉只微微一蹙就重新松开:“这好办,只要仿造出来的能到二百八十步,总比我们现在的只有百步要好。”一直没说话的万阿蛟已经点头:“一嫂说的是,我这就去寻李先生。”
看着他的背影,阿保觉得有些失落,为什么昨夜自己没有想到这点呢?十娘已经和吴老六他们商议起来怎么样仿制了,阿保迟疑一下:“一嫂,这次还是我去吧,我去过一次,总还是明白的。”
十娘的眼这才看向他,有些迟疑地说:“那你的伤?”阿保用手捶下胸口:“不碍事,伤早就好了。”刘老八一直在看着万阿蛟拿来的那火铳,笑着对十娘道:“一嫂,真没见过老黑他这样的,有这么好的宝贝也不舍得拿出来,结果自己现在被关在那里。”
十娘的注意力也被那火铳吸引过去,拿了过来在手里面掂一掂:“明珠暗投说的就是这个。”自己说的话没有人听,阿保心里顿时泛起一种叫失落的情绪,只觉得嘴巴有些苦涩,自己怎么这么笨?好好的主意全都没在意?
他们在一边商量好了,索性要到外面演练演练,阿保随着众人一起出去,十娘已经让人拿来一把自己这边的火铳,按照步伐,一百步,两百步,三百步处都设了靶子。
三百步外,已经到了寨子外面,就在寨子外的大树那里放了面镜子,守着寨门的人往四面散开。十娘亲自试用,先是自己的火铳,一百步外很轻松地到了,那里放着的一个小瓶被打的粉碎,再对着两百步的那个瓷碗,只飞到半路就坠了下来。
十娘微微一叹,把火铳从肩上拿下来:“原本还当能到百步外的火铳已是很厉害了,谁知竟是坐井观天。”
吴老六手里握着那把从黑家帮拿过来的火铳:“一嫂,再试试这个吧。”十娘接过先拿在手里看一看,这才肩到肩上,用眼看一看,先尝试地扳下扳机,感觉到手心受到很大冲击,比起自己原来的火铳有很大不同,脸上露出喜色,眯眼,瞄准,阿保觉得耳边传来的声音比方才大了很多,接着寨外大树上挂着的镜子变成两半。
陈老七已经翘起大拇指:“一嫂好枪法。”十娘轻轻握一下这火铳,感觉到铳声微微发烫,拍一拍把火铳递给旁边等着的人:“难怪老黑不用这个,这东西光火药就是我们用的四五倍。”
在场的人没想到十娘开口说的是这话,都愣在那里,阿保已经越众而出:“一嫂,这就和做生意差不多,总是要本钱的。”十娘侧头微微一笑:“你说的是。”
吴老六笑了:“阿保,你自从跑了一趟南洋,嘴里全是生意经,倒不像我们这边的人了。”阿保并不像原来一样腼腆地笑笑,而是大声地说:“一嫂,既然这样,我就再下一趟南洋,一来为寨里多赚些银子,二来也好去南洋那里再打听些外洋人的底细。”
十娘虽然早就知道阿保迟早会提出再下南洋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提出来了,她看着阿保,阿保眼里的光永远都是那么坚定,面前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一样会去冲,轻轻嗯了一声:“好,你就再下一趟南洋,只是这外洋人占了我们去扶桑的海路,你这次要怎么去?”
阿保的面色一红,主意是早就有了,陈老七呵呵一笑:“一嫂,这有什么难的,我们本就是做无本买卖的,等阿保的船出去,先抢两艘去南洋的船只的货物,再送到南洋去卖不就行了?”
十娘嗯了一声,阿保面上的红色更重了,只是这抢总是不好听,他猛然想起昨天外洋人说的话,一个主意突然涌上心头:“一嫂,不如这样,我们在前面海路设个关卡,只要是下南洋的船,每船给我们十分之一的货物,那我们就保他一路平安,等积满十艘船就由我带着这些船队一起下南洋。”
这样?十娘眼里惊讶的神色更甚,陈老七他们没想到阿保会出这么个主意,瑞儿清脆的声音传来:“阿保,我晓得你对抢那些商人总觉得不安,只是这也是各人的运道在里面,他这里亏了,别的地方就能赚回来,况且你怎么保证他们会乖乖地把十分之一的货物交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我家阿保就是与众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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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瑞儿这话一出,别人当然也开始反对,阿保看一眼十娘,见她只是专心致志地擦着火铳,仿佛他们的反对都没在她心上,深吸一口气开口:“瑞儿姐姐说的,当然是在理,只是先晓之以利害,全部货物都没了和只拿出十分之一的货物,谁也会选择交出十分之一的。”
说完阿保看向十娘,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肯定,十娘已把火铳擦好,这才抬头看着他们:“先把外洋人从我们这里赶走再说。”说完把火铳丢到阿保怀里,手往远方指去:“你试一试。”
这话转变的太快,但阿保已经习惯听从十娘,接过火铳抬枪瞄准,他自然也感受到扣下扳机的时候,那火铳猛地往后一打,若不是阿保有预想,只怕就要被这股力量打的跌倒在地。
方才被十娘打碎的镜子还挂在那里,阿保对准的就是挂镜子的绳子,那绳子被打断,镜子掉到了地上。阿保把火铳放下,看着十娘等待她说话,十娘看着在场众人:“各位,阿保为人有胆色,有谋略,拿刀舞枪也不输给别人,只要我们计划周全,在商户们去南洋的必经之路上设个关卡,晓以利害,那些商户们只损失十分之一,十有八九会答应。”
听了十娘这样说,在场的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十娘还是站在那里,他们的议论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阿保的眼还是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十娘,她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的袄,白绫撒腿裤子,乌发之上只Сhā了一支镶了颗南海珍珠的头簪。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照的她的眼睫毛根根分明,这种平静而不可侵犯的样子让阿保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不为了寨里的兄弟,为了十娘也要把这件事做成功!
众人已经议论完了,阿保看向他们的神色,看起来赞成的还是占了多数,终于听到吴老六开口问道:“阿保这主意的确好,只是总有人不肯听。”
十娘的笑容在海风的拂动下还是那么温柔:“老六,你难道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吴老六呵呵一笑,这事看来已经定了,只要再仔细谋划,就能成功实施。
而一旦实施,阿保年轻的心里猛然回荡起激|情,只要成功实现,那么寨里兄弟们的血就可以少流很多,而收益比出海还要多的多。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阿保真的想上前抱住十娘,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激动之情。
“一嫂,这火铳可试过?确要比我们原先用的好很多吧?”万阿蛟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阿保的遐想,万阿蛟已经走到他们中间,恭敬地问着十娘,李先生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没睡醒,嘴里叽叽咕咕地道:“我在这寨里二十年,一直好好熬药旧人,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就成了香饽饽,先是这小子半夜砸我的门,又是这人在睡的正香时候找我。”
说着李先生的眼一闭,索性坐到地上,又要去梦周公,十娘有些嗔怪地对万阿蛟:“李先生昨日劳累了,你让他多歇息一会也没什么,横竖这事不急在一时。”
万阿蛟又是应一声是才道:“方才我已经把库里所有的火铳全都拿了出来,和李先生在那里拆看了半响,还有二十来只可以用的,剩下的李先生说设法买回一些机件,那可以修好。”
十娘的眼亮了:“这样极好。”说着笑对万阿蛟:“阿保正好要下南洋,你和他商量着,看还缺什么机件。”说完十娘已经蹲□子:“李先生,我方才听阿保说,你也曾经试过把我们的火铳改一下,只是没有对方的火铳那么好使,你改的最多的能到多远?”
李先生先睁开一只眼,打个哈欠才道:“哎,那是我年轻时候改的,不管怎么改,最多也只能到二百五十步,再多的火药的话,那就会爆镗,我后来琢磨着,没他们那么厉害的原因是他们的铁比我们的好,他们的铁更硬,更能承受火药的压力。”
这要改机件倒不是麻烦事,要改铁,难道还要临时架个炉子不成?万阿蛟突然笑起来:“一嫂,这事没这么麻烦,章兄弟不是过几天就要下南洋?等到了地头上,寻人私下买一些回来就好,这世上,还没有钱不能买到的东西。”
十娘面色轻轻一红:“是啊,阿保总是要去南洋的。”说完十娘拍一下阿保的肩:“寨里的这些东西,就靠你了。”十娘话里透着无尽地信任,这让阿保更觉得信心满满,抱拳拱手道:“是,我一定不会辜负一嫂的话。”
十娘长嘘一口气,抬头望去,远方大海还是那样蔚蓝一片,她的眼依次从属下脸上掠过,有了好的火器,有了下南洋之后源源不断的钱财,最要紧的是,有了眼前这群忠心耿耿的下属,寨子定会比郑一郎活着时候兴旺百倍。
阿保和万阿蛟现在的事情就各自定下,万阿蛟跟着李先生在那里研究如何改良火铳,还有怎么把红衣大炮的威力更高一些,买火铳这件事虽说困难些,但总是觉得能买到,但是大炮就不行了,那么大的一门炮,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于是寨里原先抢来的一些堆在空屋子里没人理的书现在成了宝贝,李先生在里面找有没有书讲大炮制作,可惜出海的商人就算有带书的,不过就是带些市面上的词曲唱本还有各色小说作为消遣。什么西游记,金瓶梅这些倒是翻出许多,有关大炮制作的书半点也翻不出来。
没有办法,也只有等阿保去南洋那里,看能不能买到外洋人的书,或者他们那里会有讲这些制作的。
而阿保也已经筹划好,哪天起程,起程之后又在什么地方等着下南洋的船只,好凑齐一支船队下南洋。这时候一直没动静的外洋人也终于再次有了动静,十天之后的早晨,当守码头的张老头伸着懒腰爬出自己的小屋,开始解开那些渔船的绳索,好让他们出去打渔的时候,看见晨光之中,有一艘船正往这边驶来。
张老头揉揉眼睛,仔细辨认,不错,这船就是外洋人的船,船头尖,船身狭窄,高高地悬挂着一面旗帜。张老头解绳索的手停在那里,周围等待着出海的人已经叫起来:“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找上了我们。”也有人已经飞快地跑去报告十娘。
海边的人越聚越多,那艘船也靠上了码头,跳板搭到码头上,走下一个人来,他的穿着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很奇怪,衣衫和裤子上都有很多金灿灿的纽扣,靴子光亮,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腰间悬着一把狭长的刀。
这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叽里咕噜开口说话,他说的大家都不认识,不过已经有人抽出刀来,那人后退一步,嘴里蹦出一句生硬的官话:“我,要,见你们首领。”他的官话虽然生硬,但好歹勉强能听明白,去给十娘报信的人已经回来,身后还跟着李先生。
这几日大家都知道李先生是天上地下都懂的人,看见他过来,急忙让开一条路。那人看见李先生过来,脸上的神情还是那么古怪,对着李先生:“你?就是首领。”
李先生皱一皱眉,张口说出一串话,这话听在大家耳里也是叽里咕噜的,那人听到李先生会说这话,眉头也跟着皱紧,也发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话,李先生听一句,皱一句眉,最后做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跟自己走。
那人瞪一眼还在好奇看着自己的人群,雄赳赳地跟李先生走了,剩下的人看着那艘船,除了下来这么一个奇怪的人之外,船还是静静停在那里。他们来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要像占了那艘渔民的岛一样占了龙澳岛?
张老头拍一下那几个议论纷纷的人的脑袋:“都别想了,快些去出海吧,这些日子,去南洋的船只应该不少。”猜测总归是猜测,还是出海要紧,密密麻麻的小船从码头划出去,很快各自散开。
那人已经跟着李先生到了大厅,大厅之上,正在等候的十娘心里不住在猜测,对方究竟是什么意图?下战书?示好?还是别的不知道的目的?
下面的人也是议论纷纷,阿保和万阿蛟没有参加进这些议论,两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阿保想的是怎么来的这么快,但不管为什么,十娘都不能受一丝毫毛的伤。万阿蛟的两个大拇指抵在一起,不晓得在想什么,或许他是在懊丧这些外洋人来的太快?火铳都还没完全改好就来了?
厅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吴老六侧起耳朵,试图从脚步声里听出什么信息,听的出来,对方步伐轻快,每一步都很踏实,看来是存了必胜之心啊。吴老六看一眼一脸镇静的十娘,这事连当初一哥活着的时候都没遇到过,也不知道一嫂能不能完美解决?
不过,陈老七嘴里嘀咕出来一句:“还好是一嫂做首领,要换了阿强。”想起那个听到炮声都会害怕的怂包阿强,吴老六和他对视一眼,还好还好。
李先生已经带着那人走进大厅,看见坐在上方的是个年轻的女子,那人的眉一皱,又对李先生叽里咕噜地说开了,李先生脸上的神色这时看起来很欢快,摊手也说了几句。
这几句,阿保听懂了,意思是他要找的是首领,而不是首领的夫人,阿保的眼又一次胶着在十娘脸上,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成为自己的妻子,阿保觉得自己的心这时跳的极快,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想成为最强,目的不过是为了眼前这个笑的恬淡的女子。
李先生已经对着十娘:“一嫂,这人是从英吉利来的,说带来一封他们船长给您的信。”那人看到众人对十娘恭敬,明白这女人的确是这个岛的首领,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十娘并没有去接那封信,而是对李先生:“给我读读他们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崇拜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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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信使 ...
那人已从十娘的神色里面明白,看见李先生伸手要拿信,手里紧紧拽着信件,嘴里还是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李先生面对十娘:“他说,这封信只有首领能看,别人一概不能看。”十娘面上多了嘲讽之色,看着那个人:“君子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且这都是我的兄弟们,我知道的,他们自然也能知道。”
李先生原话传过去,那人脸色更奇怪,还是拽着信件和李先生争辩。十娘对阿保点一点头,阿保上前就从那人手里扯下信件,这信封上面印着奇怪的花纹,封口处烫了火印,没想到这些外洋人行事野蛮,对信件却极为重视。
阿保把信递给李先生,李先生拆开信,里面没有信纸,背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洋文字。李先生仔细看了,脸色变的愠怒,先说了一句:“一嫂,这信是他们外洋人的船长寄来的,这位船长还是位伯爵。”十娘看着一脸不满的来使,陈老七已经哼出来了:“还是位爵爷,怎么做出的事情比我们强盗还要让人愤怒?”
厅里的人顿时大笑起来,笑声刚落,李先生已经开始读信:“首领阁下,我是英吉利国王陛下亲封的查兰伯爵,远行万里来到你的海域,知道这片海都是你所控制,但我同时也知道,你和你的部下被你的王朝视为叛军,屡次派兵围剿。因此我有个提议,何不让我们联合起来,我提供火器和弹药,你出人,由你率领军队向你们脆弱的内陆发起攻击,这样你将会成为这片海真正的主人,而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成功之后,允许我的舰船自由出入这片海。”
李先生的声音已经停止,十娘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怒,听到李先生停下翻译,眼睛看着他:“后面的呢?”李先生咳嗽一声:“后面不过是些套话,最主要的话已经说完了。”厅里其他的人都没想到这信上竟是这样的提议,一时间忘记该怎么说,只是看着十娘。
十娘看向来使,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家乡在哪里?”李先生没想到十娘会这样问,还是这样叙家常样的说法,怔了一下,十娘的第二句已经问出来:“今年多大,娶媳妇没有?”
陈老七嚷了出来:“一嫂,你问这干什么?难道还想让他留在这里,给他寻房媳妇不成?”说着陈老七哈哈大笑。
李先生迟疑一下,继续开口翻译,听到十娘的问题眉紧紧皱了下,迟疑一下才开口回答。他的声音还带有少年的清脆,果然听到李先生说话:“他说,他的家乡在英格兰的巴斯,今年十八。”
十娘点一点头,又问:“那从你的家乡到这里,要多长时间?”所有人的眼都继续盯在十娘身上,陈老七刚要说话,就被吴老六拉住袖子,让他仔细等着。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厅内,阳光照在厅里,来使刚才报出他的年龄之后,除掉那部故意留起来的大胡子,他的脸色还很稚嫩,一双眼就像外面的海水一样蓝,说话时候,鼻翼两边的几颗淡淡雀斑在上下不停地抖动,这更让他的脸添上几分嫩色。
这本该是个孩子,十娘心里不由有这样的结论,不自觉地看了眼阿保,见阿保目光坚定,阿保,已经不是孩子了。
来使这次说了很长,李先生一等他说完就立即开口:“他说,从他的家乡到这里,要绕过大西洋,穿过地中海,走过阿拉伯人的地方,来到印度洋,最后才能来到这里,路上一直不停地话,也要八个月。”
十娘听完,头微微一侧,声音里含着叹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你们实在是太辛苦了。”除了来使,所有的人都愣住,怎么会这样?
吴老六再也拉不住陈老七了,他已经跳起来:“一嫂,你毕竟是个妇人家,这样罗里罗嗦问个没完没了,要同意,就接了他们给的武器,打上岸去,不同意,一刀宰了这人,也好给阿保出气。”说着陈老七猛拍一下阿保的肩,十娘一点也不为这句话困扰,在李先生刚要说话的时候又来一句:“你们跑那么远的地方,又要送我们武器,我可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好人。”
李先生想来只翻译了后面一句,来使迟疑一下,接着叽里咕噜说了很久,李先生眉头皱起,但还是对十娘道:“他说,等我们成功之后,就可以互相开通贸易,我们这里的东西可以拿到他们那里,他们那里的东西也可以拿到我们这里,唯一的小小的要求就是,只和他们做生意,而不能和别人做生意。”
十娘脸上的笑容十分古怪:“说了半天,原来他们是商船,不是兵船?”来使再次开口说话,不等李先生说话,十娘已经道:“你当我们是三岁的小孩子吗?开通贸易,互有往来,本应该是你来我往,自由选择,日后只能和你们做生意,那我们就严重依赖于你们,而且,”
十娘停顿一下,眼里的光变得凌厉:“只允许你们的船只自由出入这片海,也就是说,你们运些什么东西,我们无权过问,到时候我们不听你的,或者你们觉得我们不够听话,就换一个?”
十娘的话里带着的紧迫感太强,就算来使听不懂,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退一步,十娘上前一步,直到把他逼入墙角,十娘的两把小匕首从袖子里面飞出,一左一右钉在来使的头边。
来使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十娘已经拔下那两把小匕首,看着来使,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吐出来:“被人当枪使的事我不会去做,回去告诉你们的那个什么爵爷,要拿这片海,就放马过来,别在背后使什么鬼点子,老娘不是三岁的娃娃。”
说完十娘还觉不够,顺手抢过陈老七手里的刀,手起刀落,三脚几分为两半,十娘把刀扔下,看着来使一语不发。李先生已经开始翻译,而来使虽然听着他的翻译,眼还是死死盯住十娘,十娘傲然面对他,一动也不动。
当听完李先生的翻译,来使的手从剑上放下,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大厅,陈老七他们想上前拦,来使那刚离开剑柄的手又重新握住剑柄,双方对峙在那里,互不相让。
十娘都没转身,只是沉声道:“让他去。”陈老七他们停下脚步,看着来使的身影消失。
等他一走,厅内立即开始七嘴八舌,十娘不管他们七嘴八舌说些什么,已经对阿保说了:“你也不要再等了,午时就开船离开,到南洋后多买些火铳回来。”阿保抱拳应是,看见十娘脸上还有愤怒的红色,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担心:“一嫂,这群人都是不讲理的,还是等到和他们打一仗后我再去南洋吧。”
十娘脸上的笑容依旧:“你这时候说什么傻话,你去南洋多买火器回来,就是给我们多份臂膀,况且他们火器虽厉害,我们又不是手无寸铁,龙澳岛易守难攻,他们一时半会探不清虚实是不会来的。”阿保心里虽然知道这个道理,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没有退去。
十娘已经转身去问万阿蛟:“你和李先生改装的火铳改的怎么样了?还有,那大炮实在不行的话,能不能改成炮和炮之间的距离小很多,这样我们没有他们的威力大,但我们可以用多胜过他们。”
万阿蛟思索一下:“火铳改了有七八十支。”七八十支,十娘皱眉:“这还不够,还是要加紧再加紧,而且要多训练。”万阿蛟应是。
十娘又吩咐吴老六他们,这几天出海的人,要多注意,不要被这群外洋来的人得了空子,各项事务都分配下去,该改装的改装,该练习的练习,看着走的空空的大厅,十娘坐回椅子上,手握成拳,想来不由有些好笑,一介海匪竟要抵抗住外洋来的强盗。不过,既然做了这片海的主人,自然就要负起责任。
阿保在当天午时就扬帆出海,这次出海任务重大,本来是不应该停留的,但在往东走了一天之后,看见前面那个下南洋必经小岛的时候,阿保还是下令停下船稍微做些休息。
这岛实在太小,方圆不过一个时辰就走的完,岛上只有一股渗出来的泉水,一昼夜只够五十个人喝。因此这个岛上一直没有人长期居住,上面只有临时搭的窝棚,当商户们下南洋的季节来临时候,会有人在上面守着,仔细观察哪艘船带的货物多,哪艘船容易被抓,用信鸽传回龙澳岛,收到消息之后,再出海抓人。
以后要设的关卡就在这里,船停靠在岛上,阿保下船仔细看着,这岛不但小,上面连树木都很少,乱石丛生。其他的人也跳下了船,已经有人嘀咕了:“设什么关卡,要他们交什么十分之一的货物,然后我们再护送他们下南洋,这不变成保镖了?好好的海匪不做,做什么保镖?”
阿保听到声音转过头,已经有人拍一拍发牢骚人的肩:“你啊,难道不知道有人不愿意交那十分之一,我们就动手?”说着做了个刀劈的手势,先前发牢骚的那人又要说,但看见阿保,忙把嘴紧紧闭上,去做自己的事。
阿保登到岛的最高处,这上面有几棵树冷落地立在那里,靠着石壁搭着个窝棚,石壁之上,有一股极小的泉眼从外面汩汩冒水,要是这岛再大些,这泉眼出的水更多,就不需要再住在龙澳岛了,阿保用手接了捧凉水喝了,觉得心里舒服很多,走到一棵树下,极目往海上看去,海上依旧那么平静,看不到任何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十娘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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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身后传来呼吸声,阿保转身,是现在成为自己副手的小杜,小杜见他回头:“阿保,停了一个时辰,我们走吧。”是要走,这次事情紧急,有再多的计划也只能等以后再说。
阿保往船那里走,当走到船边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小岛,船上其他的人已经等不及了,手里拿着绳索就等一声令下好起锚。阿保走上船,示意开船,看着小岛在视线里面慢慢消失,阿保长长叹了一声。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阿保回头,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小杜,小杜的眉头也是皱着的:“阿保,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们必须要设个关卡,而不是出海抢夺?”
阿保用手划了个圈:“你看,我们就像这海里的鱼,靠的是吃小虾米过日子,而这些商船就是来的小虾米,当我们还小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小虾米就够吃了,可是现在我们越长越大,就要吃很多的小虾米,但这个时候,因为我们长的很大,那些小虾米也学的机灵了,不想再从这片海过,于是我们就要在更大的范围找小虾米才能吃饱。”
小杜的额头并没有松开:“这样和你要设关卡有什么关系吗?”那座小岛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阿保的眼还是看着那个方向:“你知道吗?我们要能吃饱,就要小虾米心甘情愿地给我们食物,一旦我们在这里设关卡,只要损失十分之一的货物就能保住平安和一不小心所有货物全都消失的选择,他们会选择损失十分之一的,而只要海路太平了,来往的商船越来越多,那样我们收的货物也就越来越多,而不担心不够吃了。”
阿保说这话的时候,一丝金色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在他的身上,他发上身上像被镶上了一层金边,小杜仿佛看见个金甲勇士站在船头,正要张开双臂拥抱住自己的未来,小杜悄悄退了半步,声音不由带了丝敬畏:“你这样想,一嫂知道吗?她会同意吗?”
阿保的嘴唇翕动,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恣意:“她会同意的,因为,”说着阿保转身面对船外依旧无边无际地大海,话里的语音十分地肯定:“她是要做这片海的主人的,而要做大,光靠打打杀杀是不够的,这片海的主人,都不是光靠打打杀杀的。”
话语间,阿保眼前掠过曾在这片海叱咤过的几个人影,海盗王汪直,这个引倭寇骚扰海疆以致被人诟病不已的人,却经常被忘记,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商人,还有郑首领,在前面曾设过关卡,收往来船只的税,外洋人不服,双方曾打了很久,最后外洋人被他打走,这片海疆,这百年来从此再没有外洋人的船只横行霸道。
现在,该轮到自己了,想起那封傲慢的信,这片海,是天朝的地方,说话算话的也该是天朝人,而不是从那遥远地方来的外人。
海风吹拂着小杜的脸颊,他看着阿保那瞬间变的让人有些不敢逼视的脸,这片海,是时候该又迎来它的下一个主人了吧?
南洋,火器,阿保,这些全在十娘的牵挂里面,但是最要紧的,是赶紧训练人手,迎接将要和这些英吉利来的人的交火。寨里的出入更严格了,知己知彼才能胜利,但派去的小渔船,往往在离英吉利人盘踞的岛外十里就被喝退,看来这些人也不光是靠着火器犀利。
得到报告的十娘心里暗自思索,不过任他火器再犀利,计谋再高,但晓得是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绝不能被人当成刀使了还要赞他们对自己好。此时英吉利人的信件内容,寨里面其他的人也有晓得的。
岸上的繁华是一种诱惑,而能依靠别人的供给轻易冲上岸去,这种诱惑让寨里其他的人有些不安分了,上岸去,住大屋穿锦缎,假如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一路打到王城,进皇宫坐坐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
虽然十娘坚定,但挡不住别人有这样的想法,当十娘看见瑞儿想说话又不说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怎么,最近寨里又有什么话了?”瑞儿扯个椅子坐下来:“十娘,他们有些人知道了英吉利人的信,现在有人鼓动着,想来劝你接受英吉利人的帮助,打上岸去,占了府城。”
十娘的眉微微一挑,她把手里的纸往一边推推,上面画的可不是女子常用的花样子什么的,而是李先生和万阿蛟这些日子研究出来的改良火铳。寨里有人这样想,这是十娘能想到的,而要堵住他们的嘴,最快的办法就是和英吉利人打一仗,而这仗,是必须胜不能败的。
瑞儿得不到十娘的回应,往她这边又靠近一点:“十娘,赞成他们说的越来越多了。”
十娘嗯了一声:“我知道。”这样平淡的回答让瑞儿有些着急了,张口又要说话时候外面传来喧哗声:“一嫂在吗?”瑞儿的眉微微一皱,看,说来就来了。
十娘示意瑞儿上前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是三个月前来投十娘的另一股小海匪的头目,他们是兄弟,哥哥汪达,弟弟汪佴。
两人走进来,哥哥脸上的神色还有点徘徊,弟弟已经说话了:“一嫂,我们来这里也三个月了,我们兄弟也知道你这寨里的规矩和我们以前那个小小寨子是不一样的,你对我们也很好,只是我们兄弟散淡惯了,受不了这些规矩的束缚,想从新别了这里,再回原位。”
瑞儿有些急了,张嘴刚要说话看见十娘脸上的神色还是那样平静,又闭了口,只是紧紧咬住下唇。十娘还是只看着那些图纸,等看的差不多了,这才唤个人进来,吩咐他把这些拿去给李先生,要尽快做出来。
这才看着眼前的弟兄两人,眼里神色平静:“说的也是,你们兄弟散淡惯了,想走也是常事。”
听见十娘这样说,汪佴对汪达露出个得意的笑容,看,我说的没错吧,女子总是心软。十娘的声音稍微提高一点:“不过,你们兄弟是去投外洋人的,那可就走不成了。”
汪达的脸色一变,汪佴脸上的笑容凝在脸上,张口就道:“一嫂,当日我们来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十娘拿过一块手巾,轻轻擦着手上方才沾染到的墨迹,说的话还是那么平静:“是啊,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可是对要从我这里走,然后去投外洋人的人,我也只好不守一回了。”
汪佴手里的刀已经出鞘:“难道你想杀我们弟兄?”十娘把手巾一丢,端起杯子喝光里面的茶,眼从茶碗盖上看出去:“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汪达的小腿已经在抖,自己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号令全寨的一嫂,汪佴心一横,那刀已经往十娘面上劈去,还没等到十娘跟前,刀已经被夹住,瑞儿竟用两根手指夹住他来势汹汹的刀。
汪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瑞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苦练十年,刀下亡魂无数的这招,竟会被个女子轻轻夹住。
十娘站起身往外面走:“既然你们兄弟想去投外洋人,又嫌我杀你们不够公平,那好,我们就去问问大家,到底谁对?”
汪佴的刀被夹住,竟是走不出去,瑞儿嘻嘻一笑,手上的劲头松了点,汪佴这才把刀抽回来,刚想看看这把刀,只见刀光一闪,手里的刀已经断成两截。
瑞儿吹一吹刀锋,把一把小匕首收进袖子里,十分蔑视地说:“就这也叫刀?别惹人笑话。”汪达已是面如死灰,汪佴虽强自镇定,但那发抖的腿肚子暴露了一切。瑞儿的眉一挑:“一嫂还在等你们呢?还不快走?”
屋前也来了人,汪达觉得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半天都挪不开步子,汪佴上前扶住他,弟兄两人倒不像平时去厅里议事,而是牛羊去屠户家。
“娘,抱抱。”稚嫩的女童声音响起,海珏穿着一身的红,张开手要瑞儿抱,本想上前瞧热闹的瑞儿蹲□子把她抱起来,对跟在妹妹身后的兴儿说:“妹妹吃了吗?”
兴儿已快要五岁,早不是在楚家时候那个瘦弱的娃娃,已经在长个子了,用手揉揉鼻子:“妹妹一醒我就打水给她洗脸,给她穿衣服,还拿了饼给她吃。”说完抬头看她:“娘,我也去前面看热闹去?”
瑞儿屈起手指敲了他脑门一下:“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杀人,还是去瞧瞧你李爷爷和万叔叔改的那个火铳吧。”这样也好,兴儿欢快地点头,伸出手让瑞儿牵着。
十娘走到厅前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很多的人,汪家兄弟二人被人群裹挟着往厅前去,当走到厅前的时候,十娘站定转身,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本来还在议论的人群看见她站定,就像得了什么命令一样,顿时安静下来。
十娘看着他们,一张张脸上写着的各不相同,有期盼,有不赞成,也有倔强,但其中有一些是信任,对自己完全的信任。十娘的唇轻轻抿住,很久都没开口说话。
已经有忍不住的人把汪家弟兄从人群里推出来:“一嫂,杀了他们,这些墙头草。”汪达的双唇在抖动,汪佴的手一直在抖,张嘴想辩解几句。
十娘看着他们,面色平静,神态端庄,汪家兄弟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透上来,身体瞬间凉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愤怒地一天没有码字,当看到自己的文被人做成电子文档在网上售卖,而自己的投诉之路是那么曲折,对方的态度是那么傲慢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坚持写文是对还是不对?
于是整整一天,都在写投诉信,不停地寻找投诉的方法,当所有的投诉信都发出去的时候,一种无力感涌上全身,究竟什么时候起,我们这些小虾米一样的网络作者的版权才能得到保护,而不是这样徒劳地一封封去发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投诉信。
甚至还会被看盗文的人嘲笑,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贪财的,可是我用自己的劳力赚钱,这样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什么必须会被嘲笑?
昨天一度曾经想弃笔,放弃吧放弃吧,你呕心沥血写的东西,没人会当一回事,可想到在坑下等待的你们,我舍不得,于是我继续写,但我不知道某一天,当那种压力突然加大的时候,我会不会再一次想到弃笔?我只愿这一天永不到来。
抱歉,罗里罗嗦说了那么多,可是这真的是有感而发,那种自家孩子被人偷走去卖钱你去投诉还被人怀疑的感觉真是让我连话都说的颠倒了。
51
51、铲除 ...
十娘只看了他们一会,这对兄弟却觉得十娘看了他们很久,十娘轻轻往前走了一步,汪达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是觉得连挪动步子的力气都没有。汪佴已经往后退去,但很快就被背后的人推了上去:“怕?这时候知道怕了,墙头草!”
汪佴知道今天绝无活路了,积蓄起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郑十娘,你要杀就杀,不要这样罗嗦。”虽然声音不小,但汪佴自己都感觉话音是抖的。
汪达虽然还站在这两,但浑身已经没有力气,唯一能支撑自己站在这里的,也只有心头一丝做男人的气,但明眼人都能看到,只要轻轻一推,他就会倒下。
十娘的双手背在身后,眉高高扬起:“杀,自然是要杀的,只是要当着大家,说个是非曲直。”汪佴看一眼身边的哥哥,知道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咬一咬牙:“郑十娘,当日你说过,若我们在这里不惯,要离开也是许的,你自诩为人远胜男子,此时怎么说话不算话?”
他这话让人群骚动起来,十娘把一支手抬起,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十娘也不看汪家兄弟,只是看着人群:“我承认,当时我确是说过这话,只是,”十娘的眼这才转向汪氏兄弟:“但是,我还有句话,你们要离开,是要光明正大的离开,而不是偷偷摸摸想去投靠外洋人。”
阳光很好,照的屋顶一片光亮,也许是被这太阳一照,又燃起对生的渴望,汪佴这时候说话反而顺溜了:“投靠外洋人又如何,难道你怕我们攻下龙澳岛,你的位子不保吗?况且就算我们……”汪佴的话并没说完,十娘已经冷笑着打断了:“这个位子,自来是强者上,你们两个,论人望,论实力都不如我,就算你们去投了外洋人,有了他们的火器帮助,你真的以为,能攻下这龙澳岛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汪佴犹自强道:“郑十娘,你既不怕,为什么不敢放了我们兄弟,异日我们遇到,也好放你一条生路。”这话让平静的人群又鼓动起来。
十娘的眉微微一挑,眼里带有无限轻蔑地看着他们,这眼神比刚才的眼神还要冷,汪佴又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十娘的眼并没在他们身上多加停留,又转向人群:“各位,听起来外洋人说的很好,给我们火器,让我们去攻打府城,有了这样的火器,里面的那片花花世界很快就是我们的了,可是,为什么没人想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为什么?有几个人想议论又被人拉了下,于是都张大嘴巴等着十娘继续说,十娘指着远方的海:“他们自然不会做无本生意,要的,是要他们的船只自由出入这片海,而且”十娘故意停一停,看到众人脸上露出一丝了然,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汪佴狂叫起来:“郑十娘,你真是妇人家见识,这片海自由出入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还能反了天去?”
已经有人忍不住上前用刀敲他一下:“闭嘴。”十娘并不理会他的话:“是,自由出入这片海是没什么,但当只有他们的船只出入,我们只能从他们手上买火器的时候,那时候还真是没什么么?”
吴老六他们几个头目是一直站在前面听十娘说的,他们几个自然是没有别的想法,十娘一口气说完,看着面前的众人,每个人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一张张看过去,当看到还有人的脸写着疑虑的时候,十娘轻叹一声,说话的声音很轻:“到那时候,我们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随意宰割了。”
说完十娘看着汪家兄弟:“我们虽是海匪,也要晓得天下没有白捡的东西,我们做的别人都说是无本买卖,但又有几个人知道我们每次出海,会有人折损,有人受伤?赔上这些,还有人敢说我们做的,是无本买卖?”
十娘的话语铿锵有力,听的人心里一震,那几张原本写着疑虑的脸,这时也变成赞同,十娘转身面对汪家兄弟:“我自然知道你们的心思,等有了火器,攻到内地,运气好时能一路攻到京城,坐坐那金銮殿的位子,等成功了,那些英吉利人要你们履行承诺的时候,自可像今日对我一样,翻脸不认人就可。”
汪达早已木然,汪佴的脸微微泛起一丝红色,十娘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只是你们也要想清楚,这些英吉利人既敢提出这样要求,当然也就想到你们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况且现时朝廷又不是暴秦一流,百姓们生活可算安居乐业,以你一家一姓之富贵,妄起刀兵,以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事,休说是大丈夫所为。”
汪佴还是有些不服:“做海匪的,还讲这些大道理做什么?”十娘冷哼一声,吴老六已经徐徐开口:“汪兄弟,须知盗亦有道,我龙澳岛郑家帮,算起来也有四十来年了,从当初一个只有两艘船,十来个人的小帮派到今日这样,光靠杀人是不行的。”
陈老七本就暴躁,已经把刀抽出来:“一嫂,别和这两个油盐不进的东西废话,一刀砍了,也好让人瞧瞧,朝三暮四,甚至还想勾结外洋人骚扰百姓的家伙是什么下场。”说着陈老七重重往地上吐口吐沫:“呸,我们做海匪的,就该学人家郑首领,把外洋人都赶出这里,而不是学什么汪直,和倭寇勾结。”
十娘看一眼汪氏兄弟,脸上又露出笑容:“现在,你们服不服。”汪佴的面又重新如死灰,十娘回头看一看大家,沉声道:“外洋人来者不善,从今日起,私下结交外洋人者,斩。”说完十娘也不看他们,径自进了大厅。
身后传来陈老七的问话:“一嫂,这两个?”十娘也没回头,只是右手在那里做了个刀劈的手势,手刚放下,就听到传来汪佴的惨叫。
十娘的脚步都没停,直接走到厅上最上面的那把椅子坐下,只过了一小会,吴老六他们就进来了,陈老七还拿着块布擦着刀上面的鲜血,嘴里还和旁边的刘老八说话:“老八,没想到那汪达倒也算个英雄,一声也不吭,那汪佴还罗里罗嗦,像个婆娘一样。”
说着呵呵笑了几声,刘老八正想答话,看见十娘的神色,拉一把陈老七意思让他不要再说,陈老七对十娘又是呵呵一笑:“一嫂,你和别的婆娘是不一样的。”
十娘微一摇头,开口就道:“瞧这样子,我们的火铳什么的,要加紧改装,还有,要防外洋人偷袭。”从外洋人占的地方到府城,或者从府城到扶桑,龙澳岛都是必经之地,如果外洋人真的对那片土地那么热衷的话,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
吴老六已经点头,一直没说话的刘老八算算日子:“要是阿保他们能赶回来就好了,但是他们这时才出去了半个月,再快,离南洋最近的港口,还有五天的路程。”提起阿保,十娘这才觉得,很久都没想到他了,最近这段时日实在是太忙了,寨里的事情,改造火铳的事情,还有出海得到东西货物的分配,让十娘忙的没时间去想阿保。
现在提起,十娘才发觉,自己为什么为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是空空的,原来就是因为阿保不在,不过十娘很快掩饰住这种情感,转而去问吴老六:“对了,上次上岛的那些渔民,现在一时半会夺不会那个岛,问过他们没有,是想留下还是离开?”
留下,那就是打上海匪的烙印了,离开,对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那个岛上的人来说,也是无处可去,看着吴老六为难的脸,十娘用手轻轻捶下额头,不管如何,和英吉利人的这一战,必须要打。
此时的阿保躺在甲板上,在思索这些日子一直思索的问题,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从南洋买回火器?天空的白云随着海风的吹拂变换着形象,阿保觉得有一朵云,变的越来越像十娘了,那苗条的身段,永远含笑的脸庞,还有说话时坚定的眼睛,阿保盯着那朵云看,渐渐发了呆。
一片阴影笼罩住那朵云,难道要下雨了,阿保撑起身子,看到的并不是云朵飘过来,天边出现的是一艘船,和商船不一样,船头很尖,船身长而狭窄,速度更是快的多。
不等阿保完全站起,小杜已经从舱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望远筒,有些紧张地喊道:“阿保,是外洋人的海匪,我看到上面的旗子了。”阿保并没有伸手去接望远筒,唇紧紧抿住,船上的人已经动起来了,喊声夹着转舵的声音混杂进了阿保耳里。
他转身进了舱里,看这外洋海匪船横行霸道的样子,还是先躲一下,船往左转,打算绕开,小杜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绕不开了。”
阿保丢下手里的舵,往后是茫茫大海,就算再绕,对方的船只比自己快,追上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紧紧咬了下牙,抬起一支手:“绕不开,那就准备,”说着转回身,面对众人,那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开战!”
52
52、交换 ...
开战,周围的人都精神一振,小杜站在舱门口,在听到这句话后手高高抬起挥下。随着这声指令,大帆被升了起来,阿保走出舱门,听着大帆被完全升起,巨大帆影笼罩在他头上,海风更大,吹在他的身上,吹的脸都有些生疼。
外洋人的船已经快到面前,那船像一支箭一样地在海面滑行,帆大而船身窄,难怪船行这样快速,小杜站在他的身后,缓缓说:“这样的船极不抗风浪,但船行极快,这些外洋人,真的是不要命了。”阿保举起手中的望远筒看向这艘船,船头已经摆上了火炮,能够看到他们的打扮,头上扎着头巾,身上只穿了一条裤子,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阿保的牙咬的很紧,不管是动刀子还是动火器,绝不能输,海风更大,对方船只掀起的浪和这艘船掀起的浪合在一起,竟盖过了船头,直往人的脸上扑来。
对方已经预备开炮,阿保眼里闪出一丝光,身边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舵往左打,要避开对方的炮,舵打的太急,甲板上的有些人已经站立不稳,往左边倒去。
阿保的身子晃一晃,很快又重新站定,“嘭”的一声,巨大的浪花在船前炸开,阿保能感到眼前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水,这炮威力好强,随着浪退去,那船也来到跟前,就算没有望远筒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有个一只眼的人在那里大声喊叫,阿保这几天勤快学习这种话,能听出来他要上船,果然是强盗,阿保刚要说话,那人突然往后倒去,阿保转头,小杜手里的火铳还冒着轻烟,小杜摸一摸火铳把:“没想到李先生果然能干,这样的火铳比以前的好使多了。”
阿保微微点头,那边船上开始忙乱,有人把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抱下去,接着就有人跳到火炮那里,开始重新摇起火炮,阿保的手往左边挥动,那边的火炮还没打出第二炮,从船舱里突然走出一个人阻止了他。
从穿着来看,这人的穿着打扮是最好的,头上戴着打着卷的假发,身上的衣衫就和阿保见过的外洋人打扮一样,很多金闪闪的扣子在上面,手里端着个东西,那东西阿保在南洋见过,叫烟斗,是外洋人用来抽烟草的。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人就应该是这群外洋人的首领,他们叫船长的,阿保站直身子,那已被海水打湿的衣衫被海风一吹,已经变的半干,但就算浑身潮湿,阿保现在也顾不得了,他的一双眼紧紧盯着对方船头站着的那个船长。
那个船长的眼从阿保的脸又来到小杜手里的火铳上面,脸上的神色现出讶异,接着那只端着烟斗的手微微一伸,他旁边站着的一个人马上开口说话,说的是很艰涩的官话:“你们,是这里的海盗?”阿保的手握成拳:“是。”
那个船长的手又往前面一托,对这人说了句什么,这人马上又用很艰涩的官话开口:“我们,来自英吉利,船上没有食物和水,无法返回到离这里十天路程的马尼拉港口,既然都是海盗,能不能给我们些食物和水?”
小杜在阿保旁边低咒一句:“如果我们不是海盗,而是这商船,他们放炮之后就直接上船抢了。”他们没开第二炮,是不是他们的火炮弹药不够?如果这样的话,能不能把他们的船抢过来,上面的火炮就是自己的。
对方船只上等不到回答,明显开始焦躁起来,那船长的脸色开始变沉,小杜也想到把他们的船只抢过来,刚要说话的时候阿保已做了决定,扬起一支手,小杜还当他要下的命令是继续攻击,谁知道阿保说的是:“给食物和水,可以,但是你们拿什么来换?”
交换?海盗船上有些什么东西,小杜当然是清楚明白的,食物和水,剩下的就是武器,或者还有一些药物,但都不多。现在阿保要他们交换,肯定就是要用武器来换。
对方已经听到了这话,舔一舔干涩的唇,向船长转述了,船长的脸色一直没变,猛然从船舱里面跳出个大汉来,胳膊处还有血污,看来就是刚才被小杜一枪打倒的,嘴里叽叽咕咕嚷着听不懂的话,看这个样子,对船长的决定十分愤怒。
船长一动不动,这大汉不顾自己的胳膊受了伤,伸手就去推他,接着转身指着阿保大嚷,能够听到的是战斗,报仇。没有食物,没有水,估计武器里面的弹药也不太够了,要战斗,自己这里又不是没有胜算。一丝笑容浮上阿保的脸,现在着急的是他们不是自己,他的手背在后面,脸上现出一丝傲慢,等着对方那边打完。
别看船长年纪比这大汉要大好多,但是身手比大汉灵活多了,手刚伸了出去,就把大汉的胳膊牢牢擒住,接着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那大汉这才平静下来。
就算你们想要报仇,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阿保心里猜到多半是这船长对大汉说,以后再报仇的话,大汉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气,船长又说了一句话,方才讲话的那人转身对着阿保:“三十支火铳换你们一半的水和食物。”
三十支?太少了,阿保的头微微一摇,伸开一个巴掌:“五十支火铳,再加上三千斤铁,我给你们足够的食物和水。”船只出海都会带上足够的清水,一来是备用,二来压舱,带铁压舱的也不少。
那人的脸色有些煞白,离得远,阿保也看不大清楚,转身和船长说,船长的眉头皱的很紧,示意那人继续谈,阿保已经摇头:“这是最少的了。”船长从阿保脸上看出了一切,买吧,他做个手势,买卖谈成。
阿保心里泛起喜悦,这是阿保人生中第一次和外洋来的真正海盗打交道,这次和他们做的交易和以后日子里面不停做的交易,为他得到了狡猾的东方小子的称号,而在最后被换成了海盗王的称呼。
不过这些现在的阿保还不知道,他只是让对方把需要的食物和水的数量说出来,接着用船只互相交换了各自要的东西,看着这些东西,可以马上返航,不需要再去南洋了,这一路上还有数个岛可以补充清水的,至于食物,一网下去就有了。
龙澳岛上的十娘的日子过的还是那么紧凑,汪家兄弟的被杀,让那些议论彻底消失,现在要等的,就是那些火铳早日改出来,再等阿保回来,训练了手下的人,等到对方耐不下性子的时候,再和他们一战。
十娘的手在火铳身上缓缓拂过,再次扳下扳机,二百三十步,十娘微微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到三十步?
“一嫂,一嫂”声音里面充满着兴奋,难道是阿保回来了?十娘的心不由一颤,不过算算日子,他们没有这么快,随着声音,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上来,是和阿保很好的一个,好像是叫二柱吧?上次受了伤,李先生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回来,这才没和阿保一起下南洋。
二柱已经跑到十娘跟前,李先生胡子一掀:“你这鲁莽的娃,再这样跑,伤口会裂开的,到时候我可不会再给你治。”二柱气喘吁吁地说:“一嫂,今天他们出门去,竟然捉到了一艘外洋人的船,听说是要送信去府城的。”
哦?难道外洋人想和府城的官联手把自己剿灭吗?看来这外洋人也不笨,知道联络官府。二柱兴奋极了:“一嫂,不光是抓到了船,还艘到了三十支火铳和一批弹药。”
这真是好消息,但是既有武器,那怎么也是打了一仗,二柱自顾自手舞足蹈地说:“他们还当只有前面有人,谁知道我们找了个弟兄悄悄摸上去,把他们的船炸了个大洞,他们的船进了很多水,这才中了埋伏。”十娘已经能看到寨外一群人走过来了,走在中间的是十来个外洋人,他们的脸上都写着不满,周围围住他们的都是自己人,不错,总算会用计谋了。
人群已经来到十娘跟前,上次送信的那个小子不在,十娘对李先生点一点头,李先生开口就问,但那群人没一个回答的。
二柱的声音又响起了:“楚哥,你刚才不是搜了他们的身吗?”被叫做楚哥的人上前把手里紧紧捏住的一个金属筒递给十娘,十娘接过,金属筒打磨的很光滑,两头都用蜡封住,是存信最好的东西,看见金属筒被拿出来,领头的很有些愤怒地开始说话,李先生在旁边翻译:“他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什么地方都搜到了,毫无教养。”
53
53、第 53 章 ...
教养?十娘唇边露出嘲讽的笑,周围的海匪也大笑起来,有些人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说:“你们外洋人来到这里,动不动就把我们的人赶走,说这个岛是你们占领的,这是有教养的人做出来的事情吗?我们是强盗,但我们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众人轰笑声中,领头的外洋人的脸色开始变的发白,突然伸出手指,直指十娘的鼻子,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串话,说话的时候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直转,那声音自然不小。
他这样暴怒的表现就算众人没几个人听懂,也让在场的人愤怒起来,先头说话的已经抽出钢刀:“一嫂,这样的人就该杀了,好让外洋人瞧瞧,我们龙澳岛是不好惹的。”十娘没说话,对李先生做个手势。
李先生早等在那里,开始翻译起来:“他说,你们不该使计,而是要真刀真枪的对打,看是谁输了?”十娘都能猜到他们要说什么,脸上的嘲讽之色更重,看着已经被重新制服住的领头的,头微微一抬:“听好,兵不厌诈之道想必你们也不知道,但是别说只有我们会用计,你们给府城的信里写的什么?”
李先生已把金属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绢,打开看一眼就递给了十娘,十娘正在奇怪他怎么不读出来,接过绢一看上面除了外洋人的文字,底下还有汉字。
他们想的可真周到,也不晓得是从哪里找来的懂汉字的人,十娘愁一眼那一脸不服的外洋人,对身边的人道:“他既不服,你们就陪他比划比划。”这?没人想到十娘会这么说,十娘说完就低下头看起信,万阿蛟站了出来:“一嫂,就让我和他比划比划。”
这样不错,十娘往后退,人群也跟着往后退去,只剩下万阿蛟和那外洋人,外洋人又开始大叫起来,李先生已经翻译:“他说,如果他赢了,那就要带着人离开。”好说,十娘已经匆匆一眼把这信扫完,对那外洋人点头:“告诉他,若我们的人赢了,他们生生世世不许离开这龙澳岛。”
李先生翻译过去,那人愣了一下,眼睛圆睁看着十娘,在阳光之下,他的眼睛蔚蓝如大海,仔细看看,高鼻深目的他长的很俊俏,十娘的头再一次仰起:“愿赌服输,不要抱怨。”或许是从十娘的神色里面明白了,这人再不说话,而是面对着万阿蛟。
外洋人摆了个架势,万阿蛟低头站在那里,好像是在专心致志数地上的蚂蚁,外洋人等不及了,上前一步就冲拳往他身上招呼。一直站着不动的万阿蛟连头都没有抬,身子轻轻往旁边一闪就闪过他的攻势。
这一拳没招呼到万阿蛟身子,外洋人看来也是个常打架的,回身连脚都没站稳,就对万阿蛟又是一拳,万阿蛟这时候并不闪躲,一直收在那里的手猛地出来,生生接了外洋人的这拳,外洋人只当这拳打过去,万阿蛟会被打个满脸开花,谁知道只觉得手上的力量被人接住,想收手来不及了,和万阿蛟的掌对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大力往自己胸前冲来,连退两步才站稳了。
外洋人面上似乎有恐惧之色,嘴里开始嚷叫,李先生呵呵一笑:“魔法,中国魔法,这群人难道不晓得有武术?”十娘只是在想着那信上的话,听到李先生嘴里从来没听到过的词,眉头微微一皱:“魔鬼?他们才是入魔了呢。”
李先生一晒:“一嫂,我们信奉的是神灵,外洋人却除了他们的上帝之外,说还有魔鬼,魔鬼的法术就叫魔法。”原来是这样,十娘了然点头,眼又看回场内,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万阿蛟赢定了,也许是想逗一逗这个外洋人,万阿蛟并没有一拳结束战斗,而是就着场子在兜圈子,外洋人时不时出拳,就像打在棉花里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十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万阿蛟抬头看向这边,见她笑容甜蜜,更显得脸像花一样,做最强的海匪,就可以摘下着朵鲜花,万阿蛟不知怎么的心神一恍,外洋人的一拳来到,捶到了他的肩头。
这拳来的甚重,万阿蛟只觉得肩头无比疼痛,收敛心神回头一看,见外洋人面露得色,心头大怒,身子一矮,脚就伸了过去,只一勾就把外洋人勾倒在地,不等他爬起来万阿蛟只用一只脚就踩到他背心上,用手擒住他的胳膊:“你输了。”
外洋人抬头想再打,看着天空的蓝天白云,还有围着的哈哈大笑的众人,眼一闭,再不说话低头认输。周围的人除了那十来个低头丧气的外洋人外,都发出欢呼声,万阿蛟收回脚,也不管围上来祝贺自己的弟兄们,走到十娘跟前一抱拳:“一嫂,幸不辱命。”
风吹的十娘的头发有一点乱,眼前的男子额头上全是汗,一双眼亮晶晶的,好像是要等着自己赞赏的孩子,十娘用手拢一拢头发:“我知道你会赢的。”这简单的一句在万阿蛟心里就跟投下一块石子一样,他感到心泛起一丝涟漪,难怪阿保要时时刻刻得到她的赞赏,这样被赞赏,感觉真是好极了。
万阿蛟方才和外洋人打斗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喘气,十娘的这声赞赏却让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脸不那么红。十娘已经吩咐把这几个外洋人都押下去,转头见万阿蛟在这里喘着粗气,满脸通红,还当他方才那场打斗使尽了力,开口说道:“你今日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歇,那些火铳收的正好,我和他们先商量着如何应对。”
说着拍一拍他的肩就和别的头目进了大厅,这里只剩下万阿蛟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这样不行,自己和阿保还不一样,怎么说也比他大了那么几岁年纪,又不是从未知人事,怎么会一个笑容一句话就乱了分寸,别忘了自己要做的,是这片海的主人。
那封信已经在各头目之间传送过了,等再回到十娘手里,十娘才叹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信上说的,是要协助府城来剿灭我们,再帮助他们扫平这片海,以换取和朝廷的贸易往来,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府城的官员真的听从了,我们就是生死关头了。”
陈老七性子鲁莽,第一个拍了桌子:“怕什么,府城的官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还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吴老六稳重一些:“老七,你不要这样说,如果加上外洋人的火器,我们未必有胜算。”
火器?陈老七顿时蔫了,十娘的眉头微微锁住,这样重大的事情,府城的官员做不了主,势必要呈给朝廷做主,但是朝廷本就有海禁令,又加上自己这股海匪,也算是名声在外,会不会朝廷的官员目光短浅,看不到外洋人内里包含的祸心,只当是把这不要的海给了别人罢了,同意了外洋人的建议呢?
刘老八一直低头没说话,好像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抬头打破寂静:“我想朝廷还没昏庸到这种地步,为了剿灭我们就把这片海给外洋人吧?”李先生在座位上摇头:“难说,朝廷做事历来是我们想不明白的,只怕还巴不得我们早日被剿灭,现在有了外人帮忙,不过是开通贸易的事情,也有可能会同意。”
陈老七更急了:“这有什么,我们占住了这片海,日夜不停地在这里巡逻,只要有外洋人遣去府城的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上来再说。没有了通道,看他们怎么和府城的人联系?”
李先生还是摇头:“我们今日抓到这艘船已经是侥幸了,焉知他们不会像我们想的那样,派个两艘船出去,能抓到一艘也抓不到另一艘。”陈老七暴跳如雷地站起来:“这不行那不行,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吗?”
十娘眼神依旧平静:“只要我们把外洋人先打跑了,我看那些官员去哪里找援助。”只是打跑了,要的是很多的火器,现在最难弄到的,就是火器,阿保你这次下南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不到阿保回来,三天之后外洋的船只又一次靠上了龙澳岛,这次下船的仍然是上次来送信的那个小子,李先生上次问过他的姓名,只是外洋人的姓名长长的一串,只记得一个姓叫汉斯。
这次汉斯来了也算熟门熟路,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大厅,十娘得到通报的时候他已经走进大厅。看着面前头高高扬起,刻意显出一副骄傲样子的少年,十娘不由觉得好笑,就算外洋人如此残暴,但少年人该有的朝气和骄傲一点也不少。
汉斯径自走到十娘跟前行礼,把一封信递上,拆开了信,里面不光有外洋人的文字,还有汉字所写的,外洋人想的真周到,这次不劳李先生翻译,十娘自己看了起来,看完了语气很温柔地问汉斯:“你们那个爵爷说,要我释放你们的人,我倒想问问,就算是强盗也有规矩,我辛辛苦苦抓来的人,难道就这样放了?”
李先生原样传话,汉斯脸上的小雀斑一个个突了出来,舔一舔干涩的嘴唇,大声地开始说话,李先生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他说,伯爵说了,如果不放人的话,那就扫平龙澳岛。”
十娘眼里并没露出一点惧意,双手交叉着放在膝上,看着汉斯,只吐出三个字:“我等着。”不需要等李先生翻译,汉斯已经从周围人的神色里明白了,况且这三个字实在太简单,他低头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写NP,让十娘把他们统统收了。
54
54、焦虑 ...
汉斯的身影消失,也带走厅里的喧哗,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十娘,等着十娘说话,十娘的双手放在膝上,什么都没说,她不说话,众人也只有等着。
阳光开始慢慢西移,陈老七忍不住想说话,刚站起身就被吴老六拉住,吴老六看着陈老七轻轻摇头,示意他等十娘说话,陈老七怏怏坐下。这个动作总算让一直不动的十娘有了反应,就在众人都以为十娘有指示的时候十娘只是站起来,看着他们:“都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回去吃饭吧。”
这话让众人都惊了,吴老六的眉头紧紧皱起:“一嫂,外洋人?”十娘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放下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明亮:“这有什么,吃饭皇帝大,难道外洋人要来,我们就不吃饭了?”说着十娘看着他们:“没别的事,大家都回家吃饭,早些歇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说完十娘就走了出去,西下的斜阳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人群并没有散去,陈老七直到十娘的身影不见,才猛地叫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嫂被吓到了,不肯和外洋人斗?”刘老八拉他一把:“不要胡说,一嫂什么时候怕过?”
吴老六见李先生也要出去,上前拉住他:“李先生,你瞧这事到底怎么了?”李先生瞥他一眼:“我也不晓得,一嫂的决定,一定有一嫂的道理,问我也不明白,还是回去吃饭吧。”说着李先生摇摇摆摆的走出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该怎么说,吴老六的眉头没松开,只是长叹了一声:“都回去吃饭吧。”背着手也走了,他走了,别人也依次离开,陈老七满面焦灼,这时候不回去吃饭,还能干什么?也回去吃饭吧。
夕阳的余晖洒在龙澳岛上,照的到处都是金灿灿的,李先生沿着小径往十娘住处走去,经过一从房舍的时候能听到里面传出叽里咕噜的声音,这是住在里面被俘的外洋人。对他们,十娘比对黑帮主要好一些,守卫没那么森严,还能在周围走动走动,寨里的孩子们见他们这不一样的肤色和头发眼睛,也从刚开始的好奇变成了围着他们看稀奇。
李先生能听出他们抱怨没有面包吃,没有奶喝,头微微摇一摇,这些外洋人吃的也真奇怪,馒头要烤了吃,还要喝牛奶,那牛肉也是半生不熟就吃了,简直就是茹毛饮血,难怪这等野蛮。
虽在摇头,李先生还是渐渐走到十娘的住处门口,瑞儿怀里抱着海珏,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在哄她睡觉呢,兴儿趴在她旁边,手里握着支笔在学写字,听到脚步声,瑞儿睁开半闭的眼睛,笑着招呼:“李先生来了,快来瞧瞧兴儿写的字,他说这是你教他的外洋文,我说这曲里拐弯的,连字都不成字。”
兴儿脸上已经画了几笔黑墨,听到瑞儿这样说,抬头很不满地抗议:“娘,你不会写就不会写,怎么说李爷爷教我的不成字呢?要知道李爷爷说了,这世上除了我们天朝,外面还有很多国家,每个用的字都不一样,你这就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瑞儿把已经睡着的海珏抱紧一些,用手指在儿子额头上狠狠点了下:“才学了几天,就挑起这个来,我见识短,那是你外公不让我上船出海,不然你外公和你两个舅舅,当初可都是这海里的好汉。”李先生见兴儿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呵呵一笑从兴儿手里抽出纸,笔画虽然稚嫩,但写的很规矩,李先生点点头,指出他几个写的小错误处。
瑞儿见儿子乖乖听着李先生的,脸上的笑容带有一丝骄傲,这是自己的儿子,总有一天,他的名字也会充满整个海域,到那时候,父亲的遗憾就会被他弥补。
兴儿得了李先生的表扬,脸上泛起兴奋的红色,蹦跳着去找小伙伴玩去了。李先生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问瑞儿:“一嫂呢?”瑞儿的眉头皱起来:“十娘今日回来就说很困很饿,吃了晚饭洗完澡就睡了,临睡前还和我说,有天大的事都不许叫醒她。”
怎么会这样?李先生的眉头顿时比瑞儿皱的还紧些,瑞儿小心看眼怀里的女儿,担心她被吵醒,嗓子压的有些低:“我听说外洋人来下战书,十娘一句话也没说,难道说十娘真害怕了,李先生,你和外洋人打的交道多些,那外洋人是不是真的那么野蛮?”
李先生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想知道十娘为什么这样,一时没有回答出来,瑞儿拍一拍怀里有些想醒过来的海珏,见李先生不说话,她也没有回应,李先生徘徊一会,站起身来:“既这样,我没别的事也就先回去,等一嫂醒了再来。”
瑞儿起身送了他两步,太阳的余晖已渐渐收起,夜色开始笼罩住龙澳岛,这夜,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不眠之夜,李先生离开十娘住所,往放火器的地方走,虽说十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真要打起来,这火器是很重要的。
放火器的地方亮着灯,里面有个人正在伏桌看着什么,听到李先生的脚步声,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拿旁边的刀,接着身子一矮就想转身攻击。
李先生忙咳嗽两声:“阿蛟,在这里你也如此警惕?”万阿蛟听出是李先生的声音,急忙放下刀行礼:“方才进来之前,叮嘱过不许放人进来,听脚步声又不似一嫂的,多有得罪。”李先生的眉一挑:“这没什么,我也晓得你肯定是睡不着的。”
万阿蛟随意坐到桌子上:“是,一嫂究竟为的什么要这样做,毫无防备难道等着人家来的时候,我们就被人家一口吃了。”
这话倒让李先生想起个理由,他眉一抖:“其实,以逸待劳也不算什么。”万阿蛟仿佛没听到这话,用手捶一下桌子:“再怎么说,我们的火器太少,总共也才两百来只火铳,红衣大炮明显不如对方的大炮那么厉害,当初我们对上官兵,是因为我们的枪炮厉害,现在换到别人了,我心里还真是没把握。”
李先生苍白的胡子在灯下看起来有些滑稽,他的眼扫过那排的密密麻麻的火铳,这些东西,在这附近的海匪来说,已经算是头一份了,但是对那些外洋人,万阿蛟没有底也是正常的。
万阿蛟的牢骚发完,觉得心里充着的那股气也不在了,泄气地踢着地上的凳子:“逼急了,我就去和外洋人合作,拿了他们的火器,一路打上府城,运气好时,搞个皇帝当当。”
李先生半闭的眼睁开,那一向和善的眼多了丝凌厉:“阿保不会这样的。”这简单的一句话让万阿蛟刚积满的力气又不见了,他颓然地往后倒,看着屋顶上挂着的巨大羊角灯,喃喃自语:“可我不是阿保。”
李先生起身拍下他的肩膀:“是,可是你和阿保一样,想做这片海最强的主人,而光靠杀人,是永远做不到的。”杀人?李先生耳边似乎又响起奇怪的呼喊,那是在新大陆的时候,收留自己的当地土人在某一天突然惊恐地四散逃跑,凄厉地喊声在耳边回荡,接着就是满眼的鲜血。
那个爱笑的,看自己总有些羞涩的少女,就这样在枪声下消失了,那些往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此后的日子就是杀戮和逃亡,最后终于抢了艘船离开那片宽广的大陆,在途中又遇到风雨,李先生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万阿蛟:“阿蛟,你和阿保是不分伯仲的。”
万阿蛟直起身子,紧紧盯住李先生:“那你说,我和他谁最后能成为这片海的主人?”看着万阿蛟眼里的狂热,李先生不由一笑:“我不知道,两个同样出色的人为何必须要分胜负,而不是合作起来,让龙澳岛成为这海里最大的帮派。”
万阿蛟眼里的狂热熄灭,又躺了回去,一山不能容二虎,李先生觉得疲惫起来,看来自己要像十娘说的,好好回去睡一觉,休息好了才能想出法子。
推开门,天边已经现出鱼肚白,李先生望向远方,知道那片鱼肚白下面就是大海,不知道阿保能不能赶回来,万阿蛟txt全本小说最全的网站--的确不错,可惜多了点戾气,戾气太深,能胜一时,未必会胜一时。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寨里的人也再忍不住了,聚在十娘门口,打算问究竟怎么办?十娘的门还是紧紧闭住,陈老七正打算抬脚去踹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十娘一身劲装,睡足了的脸容光焕发,看着站在面前的部属,微一点头:“怎么,你们都等不及了?”
55
55、计划 ...
十娘这话让围着的人都后退一步,十娘走前一步:“阿蛟,李先生,老六跟我来,别人都先回去。”刚才还想踹门的陈老七在十娘出来后往后站了站,但自己没点到名还是让他出声:“一嫂,那我呢?”十娘的眉一挑:“你去把各家各户的门都瞧一瞧,有坏掉的修一修。”
这命令让众人开怀大笑,陈老七一张脸顿时彻耳根都红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见了他的神色,十娘也忍不住笑了,她往大厅走去,万阿蛟他们跟随在后。
去大厅的路上要经过关押外洋人的地方,十娘经过这里的时候停了停,问身后的李先生:“他们这几位,在这里过的很不错吧?”李先生大概猜到十娘要做什么,笑着道:“过的的确不错,而且他们在这里,除了不能出寨子,还算自在。”
过的好就好,十娘继续往大厅里走,今日天色不错,蓝蓝天空白白云彩,还有微风轻拂,十娘眯起眼睛,知道用火器犀利吓唬人的外洋人,晓不晓得三十六计呢?
当十娘把计划告诉他们,吴老六拍一下桌子:“这主意好,只是派谁去?”十娘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过没说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属下,李先生呵呵一笑:“我老了,又使不动刀,开不了枪,要以前倒可以去。”
吴老六看一眼一直没说话的万阿蛟,虽然这黑家帮的小子十分能干,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派他去?吴老六不由叹气:“要是阿保在就好了。”正准备请缨的万阿蛟听到这话,眉微微一皱,看着吴老六不说话。
吴老六这话是十娘没料到的,她的眉微微一皱,紧接着就分开,轻声地道:“阿保下南洋也是正经事,李先生,这些日子,阿蛟跟着你,外洋话学的怎么样?”现在也只有万阿蛟可以派,李先生了然点头:“阿蛟很聪明,话学的很快,而且他身手不错。”
十娘唔了一声:“既然如此,阿蛟,你挑个好时候把这外洋人那两个领头的救出来,理由?”万阿蛟见她的秀眉又皱起,已经接话:“就说我佩服他们是条汉子,况且自己出去做,总好过在个女人手下。”
要的就是这理由,十娘的眉轻轻一挑,头一次露出笑容:“好,这说的好。”万阿蛟刚才那句话里面,其实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被十娘这一赞,脸不由红起来。
他这一脸红,再加方才那语气,十娘怎么不明白他刚才的话里有一多半是真心,但这事对他也是个试炼,这一战自己的胜算本就不多,不主动出击,结果还是只有一个死字,试试结局未必会死。
商量定了,明日就是三十,没有月亮,正好可以计划,还要赶着挑三十来人跟万阿蛟走,就算是在寨里面,也要放出风声说万阿蛟带着人跑了,想起放出风声之后的后果,十娘的眼一黯,说话的时候就多了叹息:“阿蛟,到时候寨里定有一些不中听的话,委屈你了。”
万阿蛟一笑:“做海匪的,还在乎被人说吗?”说的是,又商量了一会,各自散去,十娘看着重新空下来的大厅,用手轻轻按着额头,虽然万阿蛟口口声声这样说,但心底还是有担心的,万一弄假成真,就自掘坟墓了。
猛然十娘想到一个人,他一定可以在万阿蛟有异动的时候阻止,全部都思考周全了,十娘长出一口气,要是阿保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弄假成真的,这样忠心耿耿的下属,把自己的事当成他的事去做的人,要再多几个该多好。
但十娘随即笑了,自己也太过贪心了,能收服这群海匪已是不错,指望个个忠心?又不是人人都是田横义士。
当万阿蛟看到跟随自己去的人里面有二柱的时候,他的眉皱了一下,谁都知道二柱是阿保最忠心的属下,除了阿保的话,有时候连十娘的话都未必听,十娘把这么个人派到自己身边,难道要起监视之意吗?万阿蛟有一瞬间想冲去质问十娘,随即又忍住,凡事不要太冲动,自己会做给十娘看,不是只有阿保一个人才可以做这片海最强的海匪,自己也可以。
没有月色,只有星星在天空闪着光,海边有丝灯光一明一灭,一群人悄无声息地往海边走去,中间还扛着两个人形包裹样的东西,船已经备好,船上也有人在等候。
当所有的人都上了船,摇动了浆,船离开龙澳岛,往海里划去。十娘虽然已经熄灯躺下,但眼一直睁的很大,希望他们计划顺利,又希望他们出点岔子,这颗心不知道该怎么想,直到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叫声:“一嫂,一嫂。”
接着听见海珏的哭声,瑞儿不满的声音也传来:“有什么急事?难道明早不能说吗?”他们走了,十娘的一颗心砰地落地,猛地起身披上衣服,拉开门的时候瑞儿打着哈欠准备敲门,看见她出来,还没等说话瑞儿身后已经传来说话声:“一嫂,万阿蛟今天打伤了两个看守外洋人的兄弟,然后救了两个外洋人,跑了。”
跑了?瑞儿的睡意全消:“十娘,我就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看,现在就跑了,还不快派船追,追上了,把他扒皮抽筋才好。”
总是要做做戏的,十娘嗯了一声就对报信那个说:“他们走了多长时间?”报信的算一下:“看外洋人那里的,是三个时辰一换班,天黑的时候换的班,他总要天极黑了才好做事,算起来的话,少说也走了一个时辰了。”
十娘长出一口气:“命人带快船,四处去追,追到了,杀。”报信的听了这话,抱拳大喊一声,是。快船?万阿蛟带走的那艘船是全岛最快的,这个命令不过是更加重了他们逃走的事实罢了。
看到自己要演的这场戏每个人都进入角色,十娘觉得疲乏透了,照这样的话,可以看见万阿蛟登上外洋人的岛,和他们一一交涉,说不定还能跟着外洋人来攻打龙澳岛。十娘看着一直站在那不动的瑞儿,露出笑容:“还不快些去睡觉,我都听到海珏哭了。”
瑞儿呆滞一下,不晓得在想什么,听到十娘这话才回神:“是啊,我现在不过是个带两个孩子的娘罢了。”十娘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瑞儿已经转身往她房里走去,其实瑞儿也才二十四岁,该给她另寻个丈夫吧,可是寨里还真是没什么配的上她的?十娘又打一个哈欠,睡吧睡吧,等明日再说。
当天边的红日跃出海面的时候,万阿蛟带着的船只已经离龙澳岛很远了,一夜没睡的他一点也不疲乏,虽然眼里全是血丝,但精神很好,对刚刚醒来的两个外洋人笑着说:“早。”
两个外洋人昨夜是在睡梦中被带出来的,在甲板上醒过来,看见照耀满船的太阳时候,有些无法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到耳边传来万阿蛟的问候。他们下一个动作是从甲板上爬起来,走到船舷边看着大海,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突然两人嘴里都说出一长串话,接着紧紧拥抱在一起。很快分开之后,双双跪在甲板上,用手在额头上很奇怪的画了几画之后,闭上眼开始说话。
万阿蛟的眉一扬,听李先生说过,这叫祈祷,是外洋人对他们信奉的神灵的祈祷,等到两人的念经声完毕,万阿蛟这才重新走到他们身边,用和李先生学的外洋话说:“很抱歉,我只来得及带走你们两人,剩下的你们的同伴没办法带出来。”
万阿蛟的外洋话还很生硬,所以他放慢了速度,但两个外洋人听懂了,两人在他说完之后又开始说话,他们的速度比万阿蛟说话的速度要快很多,万阿蛟听起来很吃力,只能勉强听懂,谢谢,这是带我们回去的路吗?
别的一个字都听不懂了,万阿蛟迟疑一下才道:“是,这是带你们去那个岛的路,但是,”万阿蛟停一停,要承认自己的不足总是有些不好:“你们能不能说慢点,我的外洋话说的不好。”
那两人的眉先是紧紧皱起,接着很快松开,连连说了两个字,没问题,没问题就好,第一关过了,看来这两个人并没对自己起疑心,万阿蛟松口气,请他们进舱吃早饭。
船速不慢,又加上夜里也不停,这样日夜兼程的行走,让他们在第二天早饭过后就看到了外洋人的船只,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相处,万阿蛟已经牢牢说服了两人,让他们相信,自己是真的不想在十娘手下,而是想在这片海自由游弋。也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一个叫德基拉,另一个叫菲力,在家乡都是穷苦人,听说这遥远的东方可以淘金这才跟来的。
当看见外洋人的船只的时候,那两个人大声喊叫起来,还不时用手挥动,万阿蛟脸上带着笑容跟着他们在做这一切,但心里并没忘记,说服这两个人很简单,但要说服他们两人的爵爷,就没那么简单了。
船上的人听到了这两个外洋人的说话,很快就放了艘小船下来,船上还有五个手拿火铳的,上了这边船只之后,领头的看看这两个外洋人,眉头皱的很紧的问了很多话,有些万阿蛟能听懂,有些不能,但万阿蛟脸上的神色一点没变,镇定自如站在那里。
领头的好像自己也做不了主,对别的人又吩咐一声,德基拉还好,菲力立即不满起来,嘴里开始叽里咕噜,万阿蛟脸上的神色没变,战争,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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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盘问了好长一会,船在外洋人船只的带领下靠近了被他们占领的岛,像平时一样停在码头,德基拉被带下去,留下菲力和其他人在船上等待。今天的海风不大,万阿蛟心里一片焦灼,但脸上依旧显得很平静,双手在后握住船舷,脸上带着笑容在听菲力江湖。
看起来万阿蛟是一片闲适,但握住船舷的双手,关节已经发白,阳光很暖,海风很柔,但万阿蛟还是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寒冷。
菲力说的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大都是这几天说过的,比如说伯爵不是什么贵族,只不过是临离开前受到女王陛下的接见,然后给了他一个伯爵的称号,没有封地,而爵位应该是地名的,但查兰这个地方又在哪里,天都不知道。
说了一会,菲力捶下甲板,脸上露出一丝向往:“我一定要立很大的功劳,让陛下封我为公爵,要比查兰的还要好,叫什么呢?”菲力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万阿蛟伸出一支手,指着面前的岛:“那就以这个岛做封号好了。”
菲力脸上露出很奇怪的神色:“这个岛现在叫查兰岛。”查兰岛?万阿蛟微微一愣,这片海上的岛,除了没有人家住的,岛名都带个龙字,靠着龙王吃饭的渔民,在岛名里加个龙字,也是希望龙王保佑的意思,这个岛,原来叫黄龙岛,而他们一来就随便改了名字。
万阿蛟心头开始有了怒气,人家来这里,不但要占你的地方,赶走你的人,连你世代叫的名字都不许叫,心头的那丝不确定这时全都不见了。手紧紧握成拳,万阿蛟克制住一拳打到菲力脸上的冲动,刚要说话的时候耳边传来喊叫声:“伯爵说,让你们都上去,特别是这个中国小子。”
这叫声实在是有些不客气,万阿蛟再次忍住,忍一时的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踏上跳板,上了这个岛,能看到码头里停的船只不多,除了三艘明显是外洋人的船只之外,剩下几艘小船,一看就是渔船,看来他们的人并不多。
关键是火器,一路留心着他们的人究竟有多少,从码头走到他们的营地,一路上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万阿蛟松了口气,只要火器跟上,自己这边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伯爵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留着八字胡,鹰钩鼻让他显得有些阴鸷,看见万阿蛟他们进来,坐在桌子后的他并没有站起身,依旧坐在那里。这见外洋人的官是怎么见的?况且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在海匪窝里长大,这见官不管还真是头一遭。
万阿蛟一时之间忘了该怎么做,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菲力用手按住心口弯了下腰,并没下跪也没磕头,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礼了。万阿蛟学着他的样子也按住心口弯腰,伯爵的眼一刻也没离开万阿蛟身上,一直看着他,原来站在那里的德基拉已经和菲力争相说了起来。
他们说话,万阿蛟也不好Сhā嘴,在旁边带着笑听,菲力说的当然是万阿蛟的好话,就不知道这位伯爵能不能听进去?到底自己是该表现的聪明些还是憨厚些呢?万阿蛟直直地站在那里,身子笔挺,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很仰慕他们的样子。
伯爵一个字都没说,等到菲力他们说完才挥挥手,指着万阿蛟:“你,可以相信吗?”万阿蛟又愣了一下,伯爵说的是很生硬的官话,菲力见万阿蛟愣住,上前一步又想说话被德基拉拉住,万阿蛟很快醒过神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跪倒来表示忠心,这时也顾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古训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外洋人的话回答:“小的愿意追随大人,开创一番事业。”
这样标准的答案让伯爵笑了起来:“好,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果然这个人比菲力他们难糊弄多了,万阿蛟脸上的忠诚更明显了,头抬起来,眼里是一片赤诚,他眼底隐隐燃烧着的野心并没有让伯爵忽略,有野心就好办,伯爵的笑更满意了。
万阿蛟没有忽略他那一闪而过但是十分满意的笑容,取的他们的信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该怎么知道他们的计划,再把那些消息传出去。万阿蛟的内心翻江倒海,脸上的神情更加真挚,伯爵的眼一瞬都没离开他的脸。
菲力性子要粗鲁些,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你要不信他,就一刀把他砍了,再把我们也杀了,你要信他,又何必这样盘问个不休。”伯爵的头这才往菲力那边微微转了下:“上尉,请注意你的言行,对上司不可以这样说话。”
菲力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满脸通红,青筋一根根看的很清楚,他手握成拳:“上校,别忘了两年前,你我不过都是监狱里的死囚。”伯爵的脸顿时变的死沉,手里玩弄着的一支鹅毛笔咔嚓一声断成两半,低头低咒了一声,接着又抬头看着他们:“请记住,这是在我的军营里面,不是当初的监狱,上尉,你该去领三十军棍。”
德基拉紧紧抱住已经到怒火边缘的菲力:“伯爵,菲力他只是生气您盘问不休,并没有冲撞您的意思。”伯爵的眼并没抬起来:“怎么,你也想去领三十军棍?”随着他的说话,外面走进来两个兵,一左一右站在菲力身边,准备伸手去拉菲力,菲力哼了一声,狠狠地看了伯爵一眼,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好像不是去受刑,而是要去接受赞扬。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伯爵已经没有耐心再仔细问了,对还跪着的万阿蛟轻声地道:“起来吧,和少校下去。”第一关算是过了,万阿蛟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和德基拉走了。
三天,十娘算着日子,万阿蛟已经走了三天,按照行程,已上了岛,就是不知道外洋人会不会醒他?十娘觉得心烦意乱,此时寨里,人人都知道万阿蛟已经逃走,那些外洋人的看管也更紧密了,没有人敢在十娘面前提起万阿蛟来。
十娘长出了一口气,火器已经分发下去,现在的难题了,怎么才能知道外洋人要来攻打,没有信鸽,连传个消息都没有办法,除了吴老六和李先生,别人都不知道这股计划的详情,看见十娘偶尔紧皱的眉头,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沉默被欢乐的叫声打破:“一嫂,一嫂,阿保的船回来了。”阿保回来了?这么快?十娘几乎压抑不住,猛地站起身,算来阿保就算到了南洋后马上返程,也还有五天左右才能回来,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报信的人非常兴奋:“一嫂,阿保不光回来,还满载而归,除了火铳,竟多了一尊大炮,和外洋人的大炮一模一样。”真的?十娘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好消息,陈老七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冲向外面,十娘又重新坐下,等着那个自己牵挂了很久的人进来。
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外面就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陈老七爽朗的笑声:“这下好了,有了这么多的火器,定能把外洋人赶跑。”随着说话声,在众人簇拥下的阿保走了进来。
虽然每一步十娘都计算的周详,可看到阿保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十娘还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眼神里充满的,并不仅仅是对下属的赞赏。
出去了一个多月,阿保被晒黑了,脸上最后的一丝青涩已经褪去,站在十娘跟前的,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十娘真想伸手出去摸摸他的脸,感受一下那种飞扬的青春,但眼前人太多,十娘只是带笑问道:“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阿保在听到十娘这声普通问候的,方才那充斥全身每个角落的热情变成柔柔的春水,心里甜蜜满溢,若不是当了那么多的人,真想伸手把她揽入怀里,抚平她额头那丝因为常皱而现出的纹路,告诉她有自己在,什么都不要担心。
但很快阿保又笑自己,十娘是个多么有智谋的人,怎么会担心呢?陈老七兴奋的喊声响起了:“一嫂,阿保回来就好了,你又多了个臂膀,那个万阿蛟跑了就跑了,那样的人也不配在我们龙澳岛。”
万阿蛟跑了?怎么会?他和自己不是还有三年之约吗?现在才过了几个月,难道他想投靠外洋人,走这么一条捷径?十娘轻轻抬一抬手:“好了,阿保回来是喜事,都别提万阿蛟的那件事。”
陈老七摸摸鼻子,顿时闭口。十娘看向阿保:“听说你所获不少,怎么得来的?”阿保脸上露出一丝古怪:“那些火器,全是抢的。”
抢的?陈老七猛地一拍阿保的肩膀:“好,抢的好。”阿的这第二句话就有些黯然了:“抢的都是那些外洋人的兵船,总共抢了三艘,不过也折了十来个弟兄。”
57
57、劝降 ...
折了兄弟?陈老七脸上的喜色来不及收,又想表现出哀痛,顿时变的神色很古怪,十娘看一眼阿保,见他皱着眉,明白他历来重兄弟情谊,这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语气尽量温和地道:“回来就好,折了的人,每家多给些银子。”
阿保刚要答话,外面已经传来枪声,虽后就是众人的欢呼声,厅里的人都往外看去,跑进来一个年轻人,满脸的喜悦:“一嫂,方才阿保拿回来的火铳,我们试了,足足能到三百步外,加上这些,怕什么外洋人?”
这真是个好消息,十娘又看一眼阿保:“做的好。”看见十娘眼里掩藏不住的笑意,阿保顿时觉得,为了这样的笑容,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十娘带着他们来到外面,从船上搬下来的火铳已经摆了一地,一十,二十,三十,足足三百多支,总要抢三四只兵船才够,陈老七高兴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手连连拍着阿保的肩:“阿保,你真不愧是我们寨里年轻人的第一个,万阿蛟要是知道了,不羞死才怪。”
又听到提起万阿蛟,阿保不由再次开口问:“一嫂,万兄弟的事?”十娘正在那里专心地数那些火铳,听到提起这个,其实告诉阿保也没什么,不过当着大家,这话还是不说的好,十娘微微做个不要再问的手势,阿保也就明白,笑着说:“一嫂,除了这些,还有一门火炮在船上,这火炮我们试过,比起红衣大炮厉害多了。”
说着阿保脸上的欣喜微微敛了下,一层阴影笼罩上他年轻的脸,身子似乎佝偻了下,话中已经不是叹息,而是有些哽咽了:“就是抢这门火炮的时候,折了兄弟。”这种悲哀感染到了十娘,她直起身:“放心,这笔帐总有算的时候。”阿保重新挺直身子,那层阴影已经不见了,握了握拳头:“嗯,我们打沉了他们的船,又得了这门火炮,算是报仇了。”
至于沉船之后,那些外洋人兵丁的下落,十娘不会再问,生死关头,又是离开家乡跑来占人土地的,问了也没意思。一群人往码头处去看那门火炮,阿保边走边笑着说:“一嫂,原来这些外洋人,虽然都长的高鼻子蓝眼睛,有些还一头金头发,还真的是不同国家,说的话也不一样。”
李先生呵呵乐了:“阿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虽然都来自欧罗巴,但还分佛郎机,法兰西,英吉利这些,上次我就和你说过。”阿保不过是和十娘没话找话说,被李先生这样一说,脸不由红了起来,十娘并没察觉到他的心思,而是顺着李先生的话:“是啊,我以前看书,就有说除我朝外,其它各民都有各自的地方,也有互相争斗的,只是这么几千年,大都相安无事,谁知这些外洋人,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竟要来占我们的地方。”
这时已到海边,那艘刚停进码头的船上,船头停着一门火炮,十娘停下脚步,看起来,这门火炮和红衣大炮没什么两样,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门炮的炮管不仅粗,炮管也要更长一些,而后座稍微大了一些,威力应该比红衣大炮强。
十娘心里下了结论,但还是有些担心:“李先生不是说炮的威力,除了外形,还和用的铁有关系?这门炮如果坏了,又要怎么修?”阿保早有准备:“一嫂,除了这些火器,我还弄了三千斤铁回来,别说火炮坏了,就算是火铳也能造出一些来。”
这寨里本来也就不乏会打铁的人,只是缺乏原料,十娘听到这里,心这才落下:“好,很好,你想的十分周到,这一仗,我们一定要赢。”
十娘说话时候,海风轻吹着她的头发,笑容灿烂的似乎连阳光都比不上,阿保看的有些眼花,指着那门炮:“一嫂,让他们演练一下?”当然,这样的威力,肯定要看一看,十娘转身面对这艘船,填充弹药,瞄准,面对离这一里开外的小船,准备点火。
那个方向就是郑一郎骨灰洒落的方向,一郎,你在那里会看到的,你想的,我要帮你做到。十娘做个手势,点火,火光闪现,炮弹呼啸着往小船而去,瞬间小船已被炸成了碎片。
好,十娘叫了出来,手轻轻一拍:“弟兄们,有了这些,管教那些外洋来的人,有去无回。”有去无回,众人欢呼起来,你好好的在你家乡,又何必来抢我的东西,十娘的眼神开始严峻起来,要告诉他们,自己才是这片海的主人,而不是别人。
试验完了火炮,众人迟迟没有散去,开始议论着这火炮的威力,若多了那么几门炮,是不是就可以打进京城抢个皇位做做?听到有人嬉笑中冒出的提议,十娘只是一笑,占海为王,一来是离的远,而来朝廷水军不得力,若真要打进京城去,那时面对的就不是这样情形了。
不说别的,连府城都不去犯的,就为了各自守住一片安宁,除了上次那个极度想升官的总兵,还少有人想动真格剿灭的。十娘眯着眼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海面,攻打就攻打,难道自己还真的怕了?
海面上摇过来一艘小船,这个时候也不是出去打渔的渔船回来的时候,难道又有人要报信?十娘转身离去,小船已经摇到岸边,远远地看见十娘就大声地喊:“一嫂,这里有个官要求见你。”
官?这个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名词,让还没有散去的部分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十娘停下脚步,望向大海,船已经靠上码头,上面的人已能看的清楚,除了出去打渔兼打探消息的,还有两个眼生的人,不对,这两个人不算眼生,一个是在府城开药铺,顺便帮龙澳岛打探点消息的林先生,另一个人,十娘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杨若安?
本以为去年在府城那次偶遇,就是今生的最后一次见面,没想到他又来了,算起来,还真有缘。十娘脸上露出笑容,也不看杨若安,只对着林先生问:“林先生,府城里可还好?有什么事要您亲自来?”
林先生年纪已经有些大了,这几天坐的都是小船,好容易才找到龙澳岛的人,被人扶下船之后喘息一会才说出话:“还没恭喜过一嫂成寨主,其实不是老朽要找一嫂,而是这位杨大人要寻一嫂。”
杨若安身着便装,虽然也经过旅途颠簸,但他身上的衣衫还是那么干净整齐,连圆领衫的白色边缘都没有一点污点,唯一一点惹眼的地方,就是他衣衫一角,方才下船时候不小心沾上的一点海水。
十娘的眼迅速往杨若安身上扫过,去年见时是夜里,这次再见时白天,如果说杨若安变的脑满肠肥,一副贪花好色的样子,那么十娘还觉得心里有些安慰。可是阳光之下,杨若安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衣衫整齐,和自己身边这群海匪相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这样一比,十娘没来由的有些气急,忍了又忍沉声问道:“杨大人,数年不见,杨大人还是升官发财,只是不知道杨大头此次来到我这里,是来投奔呢还是别的?”
杨若安虽知道郑一郎已经去世,郑家帮归了十娘辖制,但他起初也和众人一样,以为十娘不过是名义上的,实际统治另有所人,但一看十娘的说话行动就知道自己错了,看着她在阳光下傲然的双眼,听说她原本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才成为这样?
听到十娘问话,杨若安拱手行礼:“郑夫人,我受皇命所来,还请夫人借开一步说话。”皇命?十娘的双眼眯起,难道说这个人竟是上岛来劝降的?看来府城的总兵还算有些清楚,没有贸然接受外洋人的建议,而是送进京城去了,而座上的那位,还没昏到极点,对那位下令杀了宁氏满门的至尊,十娘真是没有半点的好感。
十娘的红唇抿起:“林先生,你的家人此时可还安好。”林先生已经喘息定了,除了被众人怒视之外,还在拿袖子擦汗,听到十娘的问话,脸不由红了:“惭愧惭愧,若不是大小儿被关,老朽也不能带人前来。”果然再过多少年,这些当官的手段都还是一样。
十娘问完这话,面向杨若安笑的更甜了:“杨大人,你说的是劝降,但没出发之前就先抓了我属下的家人,这样着实不让我放心。”杨若安本还以为十娘问的是牛头不对马嘴,谁知转身就对自己发难,果然这女子再不是六年前那个动刀的了,他面上浮起一丝红色:“郑夫人,此事并非我所愿。”
十娘的头高高昂起,看着那片海,手一挥对杨若安讲:“劝降不劝降就先免了,要我们降,先打赢我手里的刀才可。”说完十娘看着杨若安:“杨大人,你是男子,又是君子,念的定是动口不到手,但我是强盗,信的是动手不动口。”
锵的一声,十娘手里的匕首已经出手,她的话很轻柔,柔的就像情人的低语:“杨大人,我倒想知道,你既要上岛,难道不晓得,这个岛是好上难下的,赢了我手里的刀,我就放你下去,否则?”
十娘面上的笑容变幻,那笑容竟带有瑰丽之感,杨若安被那丝笑容吸引,不自觉地别开眼去,但别转身的时候还是能看见十娘的眼神柔媚的像丝一样,只是她的话就没有那么柔了:“杨夫人就只能守寡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真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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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心声 ...
说完十娘站直身子,方才的柔媚笑容全都收去,傲然而立的她宛如雕塑,手里的匕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着杨若安什么话都没有说,眼里的挑衅让杨若安差点就答应和她比试一番,但杨若安本是书生,就算被十娘擒住之后,曾学过一些防身拳脚,又怎比的上从血海里爬出来的?
杨若安的迟疑看在众海匪的眼里,周围顿时发出笑声,这嘲讽的笑声听在杨若安耳里,不由的连耳都彻红起来,陈老七一边笑一边嚷:“这官儿,你要惜命的话,就从我们一嫂裙下爬过,我们一嫂说不定也会放你走。”
陈老七的戏谑让海匪的笑声更大了,杨若安深吸一口气,对十娘拱手行礼:“郑夫人,我自来此岛,就没想过活着回去,郑夫人要杀要剐,任凭尊意,只是杀可以,辱不可以。”杨若安这番话也算是大义凌然,十娘眼里的挑衅收去,手里玩弄着那两把匕首,鼻子里哼出一声。
杨若安说完就挺直身子站在那里,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太阳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的气势有些不一样。十娘的眼从他身上转到林先生的脸上,林先生一语不发,只是看着远方海面,他的家人,还被困在府城大牢。
十娘心念一转,刚想说话,杨若安已经低头对林先生行了一礼:“林掌柜的,我受命所托,不得不把你家人关进牢里,置你骨肉分离,然我说话算话,既要保你平安,就要做到。”
说着杨若安掀起衣襟,从腰带上取下一个玉佩,递到林先生手里:“你拿着这个,去寻宁都司,他是我知交好友,你说这是我的遗愿,他定会助你。”阳光照在玉佩身上,十娘一眼看出这玉佩是当年杨家下聘时候的,合起既为双鱼,分开各为一半,这块是杨家收的,另一块?
另一块当年在自己被奶娘卖进青楼的时候连那些随身带的珠宝一起收走,后来抓到奶娘,砍下她头颅之前,十娘也曾问过这块玉佩的下落,奶娘一语不发,听杨若安的口气,另一块玉佩竟回到哥哥手里,世间万物,都是这样来来去去。
十娘思绪一收,朗声道:“杨大人,你视死如归,也算条汉子,把他押起来,等外洋人来时,杀他祭旗。”十娘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发出欢呼,已上来两个人押走杨若安,林先生手里还握着那块玉佩,眼却看着十娘,眼里有祈求,也有担忧。
十娘回头看林先生一眼,已经有人在旁说道:“一嫂,这样出卖弟兄的人,要他何用?干脆把他和那个官关在一起,到时一起砍了,也消消气。”十娘挥手止住:“罢了,他是做爹的人,心疼自己的儿子也是常事,就放他回去,只是从此之后,若龙澳岛再有什么外人来了。”
十娘低头看着林先生:“纵然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定、斩、不、饶。”最后四个字说完,十娘伸手抓住林先生的衣襟,轻轻一扔把他扔到来时的那艘小船上,跳上船一个人把小船摇离了岛。
十娘处置完了,心头那不知什么时候泛起的恶气这才消散,笑着对阿保道:“你立了大功,该预备酒席,大家痛快喝一顿才是。”有酒有肉,这是海匪们最高兴的事,自然又引起一片欢呼。
本应欢欣鼓舞的阿保看着十娘脸上那稍纵即逝的一丝黯然,六年前十娘让自己去放这个官儿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眼前,当初全都听了,今日仔细想想,却觉得没有十娘说的那么简单,到底是十娘对他余情未了,还是自己想多了?
阿保不知道该怎么想,只是在酒席上别人敬来的酒一杯杯喝干,不觉已然大醉,看着坐在上面,手里照例拿着一小瓶红艳艳的葡萄酒,不时往嘴里倒那么一口,脸上笑的开心,但眼里没有笑意的十娘。
阿保推开上前来给自己敬酒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十娘跟前,瑞儿正在那里和十娘说着什么,看见阿保上来,瑞儿笑着道:“阿保,你也要给十娘敬一杯吗?其实,十娘给你敬一杯才对。”
阿保举起一根手指摇一摇,看着十娘:“十娘,我想问的是,你六年前不杀那个官儿,今日还是不杀他,难道是余情未了?”这话一说出,十娘脸色陡然变了变,瑞儿有些不明就里,站起来稍有点尴尬地道:“阿保,你醉了,说什么疯话?”
十娘的脸色也回复正常,笑着起身,刚要开口阿保已经打断她了:“十娘,我没醉,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从来没有变,如果你余情未了,要随了他去,我……”说着阿保有些卡壳,不晓得下面的话该不该说,瑞儿有些吃惊地捂住嘴巴,这是怎么回事,在自己眼里一直都是个小孩子的阿保会喜欢十娘,而且看样子还是情根深种,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娘的眼还是那么深邃,似乎只一眼就能把阿保看进去,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在了:“你?你要怎样?”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下面人的反应,正在推杯换盏,喝酒划拳的众人都转头看向这里,所有的人都屏声静气,等着阿保的回答。
阿保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方才还能理直气壮问十娘的话,现在竟说不出来,扑通一声,他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十娘抬头看一眼众人,轻轻一笑:“他醉了,来个人扶他下去。”
本来等着看好戏的众人听了这话,又纷纷转身喝起酒来,看着被扶下去的阿保,十娘喝了一口杯中物,平日觉得十分舒滑的酒,今日却尝出一点酸涩,阿保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余情未了?自己对杨若安,从来没有情,又哪里来的余情?
第二天宿醉醒来,阿保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十娘,是当做昨日什么都没有说呢?还是老实把后面的话都说出来,徘徊良久,他还是起身穿好衣服,梳洗出门。太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阿保站在门前发了会愣,经过的人看见他都关心地问:“阿保,酒醒了?”
阿保嘴上唯唯而应,心里却有一丝空虚,托词自己酒醉,究竟是十娘不想让自己太过尴尬,还是她对自己拒绝,毕竟,现在自己还没有成为最强的。
沿着平日走熟的路走向大厅,和身边经过的人打着招呼,越走近大厅越觉得心上七上八下的,那脚步沉重的就像有千斤一样,当听到瑞儿的招呼声:“阿保,你总算酒醒了,昨日兴儿还吵着要找你,我说了几次你酒醉在睡觉,他才睡去的。”
阿保抬头看见瑞儿脸上的笑容,口齿有些发结:“瑞儿姐姐,我……”瑞儿已经含笑把他往里面拉:“你快些进去,十娘还在等你,说问问外洋人的兵船,你们是怎么抢到的,要知道他们火器比我们厉害,船也比我们快。”
上方的十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和吴老六,李先生还有陈老七他们几个在商量事情,看见阿保进来,陈老七哈哈大笑:“阿保,你还不知道昨夜你醉成什么样子,都拉着一嫂在说胡话了。”阿保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十娘含笑招呼:“别管昨天醉成什么样子,我昨天听你说你们抢的是兵船,心里就在想,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能抢成功?”
看来十娘还是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和外洋人打战,阿保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不晓得是该叹气还是该高兴,开口就道:“这法子抢兵船的时候还能用,但是要和外洋人打仗就不能了,我们本是用商船出去的,外洋人的兵船看见了,还当我们是商船,有动了念头的,趁他们全力对付的时候,弟兄们从后面爬上船,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抢了火器,跳船跑了。
果然不行,十娘有些郁闷地揉揉额头,现在看来,只有和外洋人硬碰硬了。阿保的眉也皱了皱:“一嫂,外洋人虽然占了岛,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来了多少艘船?”十娘把手里的笔一扔,说出的话有些苦恼:“就是不知道,问那几个抓来的外洋人,他们也不清楚,打探的船只离那岛还远就被驱赶,知己知彼,这只知己,不知彼,仗怎么打?”
还有万阿蛟那里也没消息,不晓得他们是被外洋人杀了还是在岛上?十娘用手搓一搓脸:“好了,不管怎么说仗总是要打,阿保,你和李先生两个现在就训练那些用火器的,老六,你还是负责外面的侦查,老七,你和老八两人看着寨里的防卫,不管外洋人何时来,我们都要让他们来的去不得。”
她的话斩钉截铁,吴老六他们站起身,齐齐应是,十娘的眼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好了,都下去各忙各的吧。”吴老六他们一抱拳就走了,阿保徘徊在那里,十娘抬起头,两人双目对视,阿保眼里的深情再加上他昨夜那没说完的话,让十娘有些回避。
她低下头,微微咬住下唇,阿保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后退半步:“一嫂,我出去了。”十娘叫住他:“哎”阿保回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眼里除了深情就是深情,十娘手里的笔轻轻敲着桌子,终于十娘问了出来:“你昨夜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这个?阿保只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她在乎,她真的在乎,想到这里,阿保只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十娘想追上去,又重新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比方才要甜美很多,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坏了,会这样只说一半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觉得好肉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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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倾吐 ...
蓝天,白云,大海蔚蓝,海风吹拂在人身上,让人不觉心旷神怡。海面上热闹非凡,不过不是在打渔,而是在练习,十娘负手在后看着他们在练习,火炮轰隆,夹杂着火铳的声音,还有众人的呐喊。十娘的眼微微眯上,不知彼又如何,自己足够强了,定叫外洋人有去无回。
猛地什么东西直冲着十娘脸上来,十娘出手抓住,那东西却滑不留丢,十娘手没有握稳,扑通一声掉到她裙子上,原来竟是一条一尺来长的鱼,想是被溅起的浪花带到岸上的。瑞儿抱着海珏在旁边瞧,见这鱼自投罗网,笑着说:“十娘,正好做碗酸辣汤,给你开开胃。”
说着瑞儿放下海珏,伸手要去抓鱼,兴儿早探身过去抱紧鱼,鱼不小,兴儿个子小,那鱼还在他怀里蹦跶,兴儿差点抱不住。瑞儿摸摸儿子的头:“去,把这鱼送回去,路上不许掉了。”
兴儿点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热火朝天的海面,这才转身往寨子里去,海珏见哥哥抱着大鱼走了,蹒跚着要去追,嘴里还在叫哥哥。瑞儿扯住她后背就把她抱到怀里:“你人小,掺和什么?乖乖在这里。”
海珏有些不高兴了,嘟着小嘴背过身子不理她娘,阿保满头是汗地走上前:“一嫂,练了这么几天,弟兄们都差不多了,到时才不怕外洋人呢。”
十娘嗯了一声,还没说话瑞儿已经笑起来了:“阿保,怎么这时候又不肯叫十娘了。”那日阿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话,虽被十娘用他酒醉盖过去了,但别人容易,瑞儿就不是那么简单,女子的心总要细一些,当然能瞧的出别人瞧不出来的蛛丝马迹了。
阿保又被她打趣,脸不由红了起来:“瑞儿姐姐,我……”瑞儿笑的更开心了:“哎,以后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姐姐。”十娘咳嗽一声:“瑞儿,说正事呢,你别再打趣他了。”
瑞儿的眼从十娘身上转到阿保脸上:“呀,十娘,你是真舍不得了?”十娘的脸这时候是真的板起来了:“瑞儿,这是寨里的大事。”
瑞儿收起嬉笑:“十娘,你的婚事当然也是寨里的大事。”婚事?绕是十娘镇定,脸也微微红了一下,阿保一张脸早已火辣辣的,十娘决定不理瑞儿,依旧问阿保:“我瞧着,你们训练出三百来人也差不多了。”阿保吐气吸气,让脸上的红色褪去:“是,况且外洋人那里,好像只有两艘兵船,他们兵船不大,多也不会上千人,再加上这地易守难攻,三百来人出去迎战也就足够了,只是”
阿保欲言又止,十娘明白他是担心万阿蛟,虽然十娘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阿保,阿保觉得这也算个不错的计划,可是人心难定,谁也不晓得万阿蛟的心会不会变?
一旦他变了,对龙澳岛了如指掌的他,是知道什么地方最容易突破的,十娘望着海面上没有停止的众人,手已紧紧握紧:“不管怎样,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也是对敌的法子。”
是,还有我在你身边,阿保瞧着十娘脸上的坚毅之色,这句话在心里没说出来,只说出一句:“一嫂,你放心。”十娘转身看他,这次脸上的笑透着欢喜:“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周围人的喧闹仿佛都离他们而去,阿保觉得自己整个人被笼罩在巨大的欢喜里面,他忘了应对,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十娘,重复道:“一嫂要的,我拼了命也要给。”
这句话听起来像誓言,从没有人这样对十娘说过,只要自己想要的,他拼了命也要给,十娘一瞬间有些感动,眉微微往上挑,朱唇轻启:“是吗?”
是,阿保站直身子,阳光中的他如同最坚毅的钢刀一样:“十娘,你要的,就算赔上我的命,我也会给。”这话如此确定,确定的十娘听不出里面有一丝的犹豫,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喜悦:“好,我等着。”
轻轻一句让阿保胸中再次充满豪气,看向依旧喧闹的海面,阿保仿佛能看到他们的未来。瑞儿抱着孩子一个字也没说,这时候出来说话的人也实在太不知情趣了。
不过瑞儿这样想,并不代表别人这样想,已经有人大声叫起来:“一嫂,一嫂,我们抓住了个官儿。”官儿?这些日子到底是什么日子?才抓了个上岛劝降的杨若安,怎么又有官来了?说话的人已经跳下小船,从海里跑上来,跑的外面的衣衫全湿了,脸上的兴奋之情可一点也不掺假:“一嫂,今早我们出去打渔的时候就看见这艘小船在这附近徘徊,上前一问,他们连自己是哪个岛的都说不清楚,就绑了起来。”
随着他的手指方向,十娘已经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被推下小船,往自己这边走来,走的越近,看的越清楚,这个人即便唇边已经蓄了胡子,也能看出眉目清秀,眼里并没有惧意,也没有恨意,十分平静。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大哥。十娘心里默默叫了一声,手已经握住腰上的刀柄:“宁大人,此次又相会了,难道宁大人是要下扶桑,走错路了吗?”
宁展鹏没有着官服,青衣小帽,一身文士打扮,看起来清瘦许多,就算被人反绑双手,依旧彬彬有礼:“郑夫人,在下并不是要下扶桑,而是特意前来。”
哦?十娘的下巴抬起,显得倨傲无比:“难道宁大人也是来劝降的吗?可惜我这龙澳岛的人,自由自在惯了,去做那官儿总是受不了拘束,宁大人若还想保住这条命的话,就转身上船,我当你没来过,否则,”
十娘脸色一变:“我只有送宁大人去和杨大人作伴了。”这话让宁展鹏的心一凛,杨若安真的已经死了?他脸色黯然一下,接着就道:“郑夫人,在下此来,确是为了杨兄,他自那日上岛之后就只有一块玉佩传了出来,在下和他结义兄弟,故此前来,若有尸首就带走他的尸首,若他还存的一口气在,在下愿换了他去。”
想不到竟是为了这事,十娘的眼看着宁展鹏,嘴里的话已经含有冷笑:“结义兄弟?宁大人果然好忠义,只是宁大人既对自己结义兄弟的生死斗如此关心,为何自己的姐妹兄弟,宁大人不闻不问?”
宁展鹏一愣,这些事都是家事,外人怎么知道?但此时站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只有说下去:“郑夫人果然万事通晓,只是还有些内情旁人不得而知。当日我父下狱,我母殉夫,一个弟弟随着父亲死在狱中,两个妹妹,大妹妹虽逃出去,但后来也死在路上,小妹妹吃不得这种辛苦,不日也就没了,并不是我不闻不问。”
说着宁展鹏有些凄然,转眼之间,已成家破人亡,自己当日逃出,也是吃了无尽辛苦,幸被老师收留,改文为武,一心只想念着为宁家洗清冤屈。后来天子青目,称罪不及孥,自己这才能以本名入军营,从小校做起,又得外祖父当日门生照应,这才一步步到这个地位。
只是当日陷害自家的那个大奸人,依旧为天子近臣,父亲虽死,冤屈仍不得伸,午夜梦回,心头总有无尽悲戚,这些话也只有杨若安可以说一说,若他也没了,自己的心里话该和谁去说?
见宁展鹏说完之后就站在那里,十娘知道自己刺到他的心痛,当日宁家冤屈,哥哥定是想努力往上爬,早日到天子身边去诉说冤屈,可是那个天子,十娘冷笑一声,沉声道:“宁大人既如此袍泽情深,让人钦佩,既这样。”
周围的人等着她下命令把宁展鹏砍了,谁知十娘说的是:“就把他送去和杨大人作伴。”关起来也好,等到出战时候一对都杀了祭旗,上来两个人把宁展鹏拉走,宁展鹏还当要换个地方杀自己,大喊一声:“郑夫人,我死之后,求夫人送信去府城,让我娘子带好孩子。”
他还预备往下说,早被人往嘴里塞了块破布:“啰啰嗦嗦说什么。”十娘听着他的嘴被堵上,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迂,太迂了。为什么原来没发现自己哥哥竟这等的迂,而是觉得他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呢?
阿保从十娘眼里,感觉出这个人和十娘关系不一般,等到众人都散去,往寨子里去的时候,阿保才问出来:“十娘,这个官儿,是你什么人?”十娘猛不防被他这么一问,嗯了一声才道:“他是我的哥哥,我原本姓宁。”
阿保还想等她往下说,但十娘已经拐过路口,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什么话都没说。阿保愣了下,追了上去:“十娘,那你为什么不和你哥哥相认?”十娘笑了,笑里带着丝凄凉:“阿保,你没在官家生活过,不晓得他们重名声重过一切,我现在是什么?”
阿保还没说话,十娘自顾自已经讲下去了:“我现在是郑家寨的寨主,是我哥哥想除掉的人,是官家想劝降的人,忠孝节义,四个字我全不占,还多了个无耻。阿保,你说,他会希望我去认他吗?”
十娘的话里多了点心碎,阿保不由伸手想扶住她:“十娘,那些什么忠孝节义,不过是骗人的说话,好好活着,活的很好,不比死殉让父母安慰吗?”他的手只是轻轻扶住十娘的胳膊,十娘觉得所触之处,有暖流流过,脸上露出笑容,这孩子,傻气的有些可爱。
十娘长出一口气:“阿保,你不晓得,我爹娘若活着,宁愿我当时一刀被杀了,也不希望我好好活着,因为,”十娘的手抬起来,这样活着,对爹娘来说,就是耻辱。
阿保的脸上多了丝迷茫,这次坚定伸手碰触到了十娘的脸,阿保的手很暖,但他的话更能安慰人:“十娘,我只晓得,若没有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阿保好可爱啊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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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太阳还没收尽它的余晖,这里本是人人都经过的地方,十娘本应该把他的手拿下来的,但说着这样话的男子,他的手,又怎么舍得拿下来呢?海风吹在他们身上,吹起十娘的头发,阿保一直停留在十娘脸上的手缓缓移到她鬓边,替她拢一拢头发。
这样的温柔,让十娘的心有些沉醉,面前的男子,已不再是那个从小渔船上抱起的小小孩童,而是身形高大,双手坚强有力的成年男子。十娘轻轻叹了一声,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阿保的心一抖,但十娘并没放开他的手,只是转身往小径走去。
她的手很暖,阿保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当十娘走出几步不见他跟上的时候,微微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嗔怪:“你怎么不走?”巨大的惊喜淹没了阿保的全身,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追上前,眼里已成狂喜,十娘低头一笑,什么话都没说还是往前走去。
阿保紧追两步,和她并肩而行,太阳已经沉到海里面去,海风越来越大,吹的阿保的衣衫都鼓起来了,直到快到院子跟前,十娘才放开了他的手:“一起吃晚饭吧,瑞儿做了酸辣鱼。”兴儿的小脑袋已经从院门口探出来了,眼睛睁的圆鼓鼓的,什么话都不说。
想到自己刚才牵住十娘的手,只怕人人都看见了,阿保的脸不由红了红,十娘已经蹲□子拉住兴儿的手:“瞧这脸黑的,又跑到哪里淘气了?“”兴儿只笑不说话,瑞儿的声音响起:“十娘,我还当你今夜不回来了,正在想这鱼只怕要留到明日了,谁晓得你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个人回来吃。”
阿保这下脸更红了,十娘的神色还是那么平静,从井里打了桶水给兴儿擦着脸,瑞儿推一下阿保:“有什么好脸红的,你怎么这么面嫩?”
阿保的脸更红了,十娘已给兴儿擦好脸,拉着他的手进屋吃饭,就着没完全暗下去的天色,阿保看到十娘的唇往上翘,眼里的喜悦十分明显,阿保又觉得有些看痴,直到传来瑞儿的笑声,他这才跟着进屋。
连续囚住两个官员的消息激励了寨里的人,他们的训练更加卖力,虽然十娘说过要拿这两人的人头祭旗,但有反对意见的还是不少,头一个反对的就是李先生,他的理由很充分,此时外洋人在虎视眈眈,若府城那里再发兵来救这两人的话,就变成腹背受敌。
就算杀了他们,除了和官府的怨结的更深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这理由让陈老七跳了起来:“李先生,你别忘了,我们是海匪,本就是官府剿灭的对象,不管结不结怨,他们都会除了我们,李先生这样说,难道还想接受劝降吗?”
他是个粗鲁人,说话时候吐沫星子都差点喷到李先生脸上,李先生还是那么不疾不徐:“陈兄弟你坐下,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外洋人,官府那里倒退了一步,如果我们能借此和官府那边打好关系,也算少了……”不等李先生说完,陈老七的刀已经拔了出来,砍到桌子上,那雪亮的刀刃映着阳光,直刺人的眼。
吴老六见陈老七这样粗鲁,忙上前劝架:“老七,有话好好说,别随便动刀。”陈老七虽被劝了坐下,但气并没消,看着坐在上面的十娘就嚷嚷:“一嫂,我话放在这了,官府要有本事,就剿了我们,我老七到时掉了脑袋也绝不说个不字,至于什么要投降,那不是我干的出来的事。”
十娘做个手势,示意听了他这话准备站起来的众人都坐下,声音略略抬高:“李先生并没说投降官府,只是说把这两个人放了。”听了十娘的这话,陈老七这才平静一些,十娘见众人重新坐下,语调还是像平时一样平常:“李先生方才说的,也算是缓兵之计,我们此时不宜腹背受敌,放了这两个人,好处就是能让官府暂时不发兵过来,坏处就是,”
十娘沉吟一下,脸上现出有点奇怪的笑容:“我说过的话就不能用了。”当日十娘可是当着寨里众人说出要把这两个人砍了的,陈老七已经伸手把方才砍在桌子上的刀拔了出来,正用手擦着刀上的木屑,听了十娘这话,眼不由瞧向李先生,冷哼了一声。
吴老六这时又开口了:“一嫂若要放这两个人不过是听了李先生的话放的,这不算什么。”是不算什么,方才十娘这样说,不过是想调停下。
外面已经传来喧哗声,接着是有人奔了进来:“一嫂,方才出去打渔的人来报,看到一艘外洋人的船只往这边开来。”终于来了吗?十娘不由有些兴奋,能够亲自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人和别人打上一仗,这是怎样激动人心的事?其他的人听到这声,同时转头看向十娘。
十娘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好,传令下去,把船只预备好,我们赶到前面去。”众头目在听到这话之后,早都站了起来,部署是早就安排好的,瑞儿和刘老八依然是在寨里守卫寨子,阿保,吴老六,陈老七和李先生跟着十娘一起上船。
这次出动的船只没有上次官兵来的时候那么多,不过就是两艘大船,但火器就要多了许多,选的人也是精挑细选的。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阿保就来报人员已集中完毕,十娘站起身,眼神坚定,看着头目们:“记住,这仗,我们只许胜,不许败。”
吴老六带着大家抱拳应是,仿佛应是还不能表达心中的激荡,陈老七长啸一声,众人也就跟着长啸。
十娘在这长啸声中走出大厅,挑选出来的人已经站在那里等候,看着这群年轻人,十娘心中的豪气更甚,她高昂起头,抬起一支手,像盟誓一样地说:“只许胜,不许败。”这些年轻小伙子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只许胜,不许败。”声音响彻天地,仿佛连海都受到震动,海风突然加大,十娘扬起头,指向大海:“出发。”
众人齐声应:“是。”就一队队走出去,看着他们走出寨子,十娘正准备跟上去时,身后有人叫住:“郑夫人,在下想问一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这样叫的,除了杨若安再没有别人,十娘转身面对着已被押过来的他们两人,虽说关了几天,但杨若安的衣着依旧干净,面色还是一样平静。宁展鹏是昨日才关进来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十娘的脸。
十娘扫一眼他们两人,冷笑开口:“外洋人想要的,是我们这片海,我们自然是要出去把他们赶跑,方才李先生为你们求亲,我会安排船送你们回去府城,从此劝降的话,再不提起。”说着十娘就点头,吩咐把他们带下去。
一直没说话的宁展鹏突然开口:“郑夫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有什么事,十娘的眼往他身上看了看:“怎么?宁大人难道想跟我们这群海匪出去面对外洋人吗?”宁展鹏站的很稳:“郑夫人,在下从军,自当想的是报效朝廷,这片海虽说被你们占了,但往来此地的,仍是我朝子民,现时外洋人来者不善,朝廷那里,想的不过是由你们厮杀。”
朝廷果然是这样想的,十娘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打断了宁展鹏预备滔滔不绝的诉说:“你要来,你就来,别说什么忠君爱国什么的,我只知道,我们的东西,绝不能轻易给了别人。”
说完十娘转身而去,宁展鹏对杨若安长长一揖:“杨兄,做军人的,自有守土之责,你自回府城,不需为我担心。”杨若安双手直摇:“宁兄,你我相好兄弟,你又是为我陷在这里,我怎能独自回去,自要等到你平安才可。”
宁展鹏低头思量一下:“也好,总要有人给我收尸。”说完抬头看向已走远的人群,对杨若安又是一揖,匆匆而去,杨若安的保重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宁展鹏消失在人群里面,那只手停在半空,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陈老七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宁展鹏,嘀咕一句:“没想到你这官儿竟不怕死。”宁展鹏只是一笑,走在前面的十娘眼里不由露出笑容,自己的哥哥,怎么会怕死呢?
上船,起航,看着他们训练有素的动作,宁展鹏眼里露出惊讶之色:“郑夫人,没想到你们如此训练有素。”虽然一直没有说破自己的身份,但听到这话,十娘也不禁有些激动,她的头一扬,眼神里开始带有得意之色:“我们不是那种劫道的乌合之众,不光是平日训练,就连出海劫船,我们都有三不劫,更不许□妇人,随意杀人,宁大人,我们可比府城有些官兵好多了。”
官兵的纪律,和带兵的人有关系,治军严的人,纪律就要好的多,治军差的?宁展鹏的脸很难得地红起来,他从军已有十多年,辗转也去过数个军营,里面的门道,自然是清清楚楚的。
见宁展鹏看向远方,什么都不说,十娘突然心中一动,笑着问道:“宁大人,想必你也不是狷介之人了。”这话含着讽刺,宁展鹏回头看着十娘,十娘眼里是明明白白的讥讽,宁展鹏突然叹了一声,看着大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心中的不安:“当日家父在日,只教我们忠君爱国,可等家父下狱,家破人亡时候,我不晓得”
宁展鹏在这句话之后突然卡壳,怎么会和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女匪首说这些呢?曾有过的徘徊、伤心、难过,那些无法言说的苦痛,最后只汇成了一句,一定要为父亲洗清冤屈,可是洗清了冤屈,家人会回来吗?
十娘看着他的神色,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家中,身后已经传来别人喊一嫂的声音,十娘看一眼哥哥,扭头而走,所谓过去,就是再也回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战。虽然我不擅长写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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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战斗 ...
十娘收起思绪,所谓过往都不过是前尘往事,面对正朝自己走来的阿保:“怎么,外洋人有消息了?”阿保一双眼精光炯炯,说话的声音透着兴奋:“前面打探的人已经传信回来,外洋人的船只离我们不远。”好。十娘等的就是这句,疾步走进舱内。
李先生和吴老六他们正围着一张桌子在说什么,看见十娘进来,吴老六摸一摸胡须:“一嫂,外洋人那里,不过就是五百来人,就算倾巢而出,也不够我们打的。”
难怪方才阿保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兴奋,十娘还没说话,李先生就又开口了:“一嫂,外洋人虽说人少,但他们靠着火器犀利,几百人杀了数万人的事情并不是没有,还是要小心应对。”跟在十娘身后走进舱内的阿保也补充:“不错,他们手上功夫未必好,但火器用的极熟练,再加他们的兵丁很多都是监狱里的死囚,本就是没命的人,比我们还要狠了些。”
吴老六虽没陈老七那么暴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皱眉:“阿保,李先生,你们说的,全是长他人志气的话,难道我们就没有我们的优势?”十娘正在图上计算着外洋人什么时候到,听了这话抬头刚想说话,另一个声音已经响起:“这是我们的海,哪容得外洋人在此横行霸道,他不要命,难道我们又是惜命的,拼了这一身,也要把他们赶走。”
这声音斩钉截铁,听的人不由一震,我们的海,十娘看向说话的宁展鹏,一丝笑容在十娘脸上浮现,沉默被陈老七的叫声打断:“稀奇了,倒连见了两次这不怕死的官,特别是武官不怕死,我还是头一次见。”陈老七总是这样迅速地说破,十娘看着宁展鹏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尴尬,忍住心中快要奔腾而出的笑意,正色道:“传令下去,做好战斗准备。”
吴老六他们站起,大声应是,十娘走出舱门,外面的海十分平静,海风吹拂,白色的海鸟在天空中飞舞,偶尔会有一两只停在桅杆上,除了船只滑过海面时候泛起的浪花,这片海和平时一样的静谧。
十娘举起望远筒,不久之后,会出现外洋人船只的影子,一场恶战即将打响。身后传来脚步声,十娘并没转身,阿保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角,阿保看向远方,长长舒气:“一嫂,这战我们一定会赢。”
十娘回头看他一眼,甜蜜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我什么时候没有相信过你。”这话点亮了阿保的眼,他看向十娘的眼看的更深,深的好像想透过她的眼看向她的心里,猛然喊叫声四起,十娘举起手上的望远筒,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天际边,一艘船的影子已经浮现。
船身细长,桅杆之上帆在海风中猎猎飞舞,船头上挂着面旗帜,如同鲨鱼闯进这平静的海域,十娘放下望远筒,挺直身子,指向那船:“听我号令,准备。”
周围响起如雷一样的应答,是。十娘的身子站的更加笔直,来吧,你这在南洋和新大陆无往而不利的强盗,今日就要让你尝尝我们的厉害。
对方船头站着的,是亲自出来的查兰伯爵,通过望远筒看着远方十娘他们的船只,放下望远筒,伯爵脸上渐渐有阴沉的神色出现,他嘀咕出一句话,声音太小,说的太快,万阿蛟没有听清楚。
有淡淡咸味的海水被海风吹到万阿蛟脸上,万阿蛟不由伸舌头舔了下那海水,果然还是这里的海水才能让自己心静。
这十多天来,面对这个多疑暴戾的伯爵,纵然是自认计谋多端的万阿蛟也感到十分的疲惫,这位伯爵首先怀疑的,就是万阿蛟他们是内应,在到达的第二天下午,就要把他们拖出去全都杀掉,如果不是菲力抽出刀子,自己的脑袋只怕也保不住。
万阿蛟看一眼站在另一边的菲力,对他涌上一丝感激之情,虽说对他是利用,但这十多日的相处下来,万阿蛟也晓得这人是个耿直的汉子,而且被伯爵打压,虽偶有怨言,但还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万阿蛟深呼一口气,看向远方的船,眼里不自觉地露出温情,一嫂,这次你交给我的,我做的很到位。耳边传来伯爵的喊声,还有杂沓的脚步声,看来他们预备发起攻击。万阿蛟再次长出一口气,手握住一把手铳,猛地把手铳对准伯爵的脑袋:“让他们放下武器。”
虽然手铳抵住了脑袋,但伯爵一点也不惊慌,他哈哈大笑,看着菲力他们:“还不赶紧准备战斗,难道你们都想受军令吗?”果然料的不错,这人根本就不怕死,万阿蛟的眼睛眯住,准备扣动扳机,猛地感到左边有人过来,准备敲击他空着的左手。
万阿蛟右手没有动,左手已经捏住准备偷袭的人的脖子,那人被他捏的眼睛都已经暴出来,万阿蛟听到他的喘气声已经渐渐不在,这才把手松开,右手还在扣动扳机。
查兰伯爵还是在那里大声吼叫,仿佛脑袋上并没顶着一把手铳,一二三,万阿蛟就要扣下扳机的时候,脑后有整风袭来,接着是二柱的声音:“万兄弟,小心。”万阿蛟来不及回避,身子生生矮下,手抬了起来,手铳的扳机这时终于被扳动,听到传来人被击中的声音,大概是哪个在旁边的倒霉鬼。
手铳一离开查兰的脑袋,查兰就一拳打向万阿蛟的面门,万阿蛟早有准备,一个打滚就滚到甲板上,稀稀拉拉的枪声已经响起,看来是自己的人和这边干起来了。
甲板之已一片混乱,本来被拘束在舱里的万阿蛟带来的人已经全都冲到了甲板上,抢夺外洋人的火铳。变化来的有些快,一般士兵也没有查兰那么灵活的身手,有人的火铳被抢走,还有人虽然扣动扳机,但打不到目标。
越来越多的人涌到甲板上,枪声四下响起,纷乱之中,郑家寨这边的人显得特别的少。而当万阿蛟滚到甲板上,查兰上前就要扑到他身上,早被万阿蛟抱住大腿,使一个式子,就要把他掀下来。查兰本就是狱中的死囚,这种招数也见的不少,牙一咬,所有的力气都聚到腿上,想把万阿蛟踢飞。随后只觉得腿上传来巨痛,低头看时,小腿已鲜血淋漓。
查兰大叫一声,抢过旁边人手里的火铳就要打向万阿蛟,万阿蛟早放开双手,半站起身,手中的手铳已经消失,手里多的是另一把火铳。
两人一人一把火铳,都拿在手里,瞄准对方。甲板上其他人的打斗已经结束,有人已趁乱跳海而去,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外洋人瞄准海面开始开枪,还有人被打死,尸体就躺在万阿蛟脚下。
万阿蛟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去清点人数,有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他的眼只是紧紧盯住查兰,查兰也同样如此,两人都圆睁大眼,汗珠滴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甲板上的其他人围住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敢开枪把他们从这种状态下救出来。一滴两滴,三滴,万阿蛟数着查兰流下的汗珠,能感到查兰火铳枪口处的气息,他的眼开始眯起,一二三,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下之后,万阿蛟扣动扳机,查兰的手也同样动作。
远处传来海螺的声音,这是十娘开始发动进攻了,万阿蛟的手指并没离开扳机,查兰也同样镇静。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这艘船上,接着就炸开。
周围的外洋人开始叽叽咕咕说起来,这样的火炮,只有外洋人才有,难道说十娘手上已经有了这样的火炮,所以底气更足。万阿蛟露出一个笑容,看向查兰,查兰的神色突然一变,万阿蛟接着感觉到后脑处有风袭来。
几乎是立刻转身,枪口已经对准了偷袭的人,扣下扳机的同时查兰的枪也响了。此时再不能恋战,万阿蛟感到肩头有血涌出来,不等查兰开第二枪,他挥动着手里的火铳往周围的人身上打去。
见他没被击倒还继续打斗,竟有人后退几步露出个空当,万阿蛟趁这个空当时候猛地跑向船舷,往后一仰就跳进海里。
船上的人渣渣叫着,准备对海里打过去,查兰伯爵的脸色开始变的阴沉,快速地下命令,让这些人不用再管万阿蛟,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十娘。
海水很温暖,万阿蛟跳下去之后有一瞬间想沉溺在这种温暖里面,透过透亮的海水,能够看到天空蔚蓝,太阳刺眼,枪炮声离自己已经很远,四周一片宁静。
万阿蛟闭上眼睛,想就此沉溺,再不苏醒,但肩膀上的疼痛提醒了他,而同时响起的枪声也让他知道不能这样。万阿蛟的头露出水面,自己离外洋人的船已经有段路,深吸一口气,捏住鼻子重新潜到海水里面,往十娘他们的船只游去。
肩膀上的伤口被海水一浸,万阿蛟只感到越来越疼,不时浮出水面吸口气再继续划。近了,感觉十娘的船越来越近了,但万阿蛟的手臂渐渐没有了力气,再有最后一口气,就能游到了,那些枪炮声,喊叫声,海面上不时溅起的浪花,都不被万阿蛟看见,他心里这时只剩下一个念头,游回去。
那船越来越近,近的万阿蛟能够看到船上十娘的面孔,她好像在说什么,万阿蛟在水里露出一个笑容,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伤口已经不流血而是泛着奇怪的白色,看来自己和阿保的三年之约是做不到了。
万阿蛟再没有挥臂的打算,头露出水面,打算吸下最后这口气。慢慢的,身子开始往下沉,先是脖子,再是下巴,嘴,连鼻子都快淹没的时候一支手把他从海水里拽起来,万阿蛟的眼下意识看向拽住自己的人,那张笑嘻嘻的脸好像是阿保,来不及说什么,万阿蛟已经晕了过去。
阿保把万阿蛟扯到小船之上,他面色苍白,肩头的伤口虽然没有在流血,但那发白的颜色让人有些不忍心看。这也是条汉子,也只有他,能够和自己争一争这片海。不过,阿保看向大船上的十娘,她神色镇定地在指挥着,仿佛一切都不在她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大航海时期,的确要不怕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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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船尾 ...
炮声在耳边轰隆隆直响,双方打起的炮弹让海浪越来越大,船摇的几乎都站不稳。宁展鹏看一眼稳稳站在那里的十娘,虽然船摇晃的很厉害,对方的炮弹打的很大,她脸上的神色还是很稳,一点慌乱之色也没有,甚至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不停地下着命令。
宁展鹏心里不由升起敬意,这样的女子,能在这样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果然是有她的出色之处的。阿保的脸上已经被熏黑,他匆匆走到十娘身边,周围实在太噪杂,声音大的连阿保说话的声音十娘都听不到,只是不停地做着手势,示意他大声一点。
阿保把嘴巴凑到十娘耳边,几乎是吼出来了:“十娘,这样光打袍不行,准头不大,打到他们船上的不多,干脆,我带一船人绕到他们后面,伺机上船。”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十娘也看出来,光靠枪炮不行。
可是万阿蛟他们在船上就没取胜,更何况绕到后面?看着十娘紧皱的眉头,阿保把手放到她肩上:“我一定行的,相信我。”他眼神坚定,再不相信也没有别的法子,十娘看向对方的船,虽然中了几炮,但还是没有打沉,海面上漂浮着一层黑烟,透过望远筒十娘能看到对方船只上也在不停地指挥着反击。
如果不近身光靠这样互发炮弹,谁也耗不起。十娘紧紧咬住下唇,很快就放开:“好,你去吧。”多余的话再说不出来,十娘连叮嘱他要小心都没有,就看着阿保转身打算离开自己的视线。
宁展鹏猜到他们要去做什么,拦住阿保:“我也去。”你?十娘有点惊讶,阿保回头看着十娘,宁展鹏脸上的神色同样坚定:“我总不能在这船上等。”哥哥,十娘差点脱口叫出这声,但很快就平复,对阿保点一点头,阿保回头对宁展鹏点头,两人的手在空中相击,接着又各自分开,匆匆往后面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十娘心中涌上一丝释然,就算兄妹不相认又怎样?能够并肩作战一次,就已足够。炮声再次炸响,这次是直冲船头,看来对方也明白,站在船头指挥的是头领。
十娘看着那炮弹往自己所在位置冲来,矮□子就地一滚,那炮弹擦着十娘的身子掉到甲板上炸开。十娘虽没受伤,脸也被熏黑了。刚刚站起身,就听到李先生的声音:“一嫂,你还是进舱来吧,船头实在太危险。”
十娘看着两船之间的海面,坐进舱里虽然安全了些,但就看不清楚战斗到哪一步。十娘挥手止住:“不用。”李先生的话音里已经有些急了:“一嫂,要是你有个好歹,寨里总要有人主持大局的。”
船晃动的更厉害,连十娘都有些站不稳,她扶一把船舷,重新举起望远筒:“这有什么,还有吴兄弟,陈兄弟他们,再不行,还有阿保和阿蛟呢。”
提到万阿蛟,十娘的眉头微微一锁,这次总算转身看着李先生:“阿蛟的伤势怎么样?”李先生还没回答,万阿蛟摇摇摆摆地从舱里走出来,肩上的伤虽然被裹住,但面色苍白,连唇都是灰白的。
身后还跟着个人:“万兄弟,你别起来。”船身本就摇晃,再加上万阿蛟没有精神,这么几步都是强撑着走出来的,走不了几步就摔到地上,十娘上前一步想把他扶起来,万阿蛟并没起身,抬头看着十娘,眼里已经是一片绝望:“辜负一嫂的期望,实在是我无能。”
十娘叹了一声,蹲□安慰他:“这没什么,外洋人阴险狡猾,你能做到这样,已经足够。”万阿蛟的头低下去,十娘还当他脱力而晕,刚想让人扶他下去,他猛地又睁开眼睛,直直看着天空:“那么多的弟兄,我没护住几个,实在是……”
话并没说完,万阿蛟又重新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的晕倒,十娘让人把他扶下去,重新站直身子,船身还是摇晃不已,就算是为了死去的弟兄们,也不能让外洋人如此嚣张。
除了万阿蛟,跳海而逃的,就只接回来三个人,十娘长叹一口气,眼里的神色又重新变的刚毅,今日,定叫你们有去无回。
查兰伯爵也并不见的轻松,他的眼紧紧盯着对面那艘船,炮弹已经发了数枚,有几枚还打中他们的船,可是这艘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不堪一击,依旧浮在海面上。从英吉利出发到这一路上,查兰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被上帝抛弃的人,没开化的野蛮人,查兰在心里用最脏的话骂了几遍,菲力的声音带有些惊慌在他耳边响起:“伯爵大人,我们的炮弹已经不够了。”就是这头蠢驴,竟然把中国人引上了岛,还说什么这帮海盗没有多少火器,于是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炮弹。
查兰转身一个耳光已经挥到菲力的脸上,怒吼道:“没有炮弹,给我上小船,用火铳攻。”他双眼带着怒火,张开的嘴巴似乎要吞吃一切,那曾修理的整齐的胡须此时全都张开,好像每一根都带着怒火。
菲力双脚一碰,这个时候也没忘记行礼:“是,伯爵大人,我马上去做。”说着跑向后面。查兰丢下望远筒,从口袋里拿出个酒瓶往嘴里倒酒,嘴里开始爆出一串串的咒骂,就算是街头的流浪汉也没听过这样肮脏的诅咒。
自从被女王召见,赐封爵位之后,查兰就一直以贵族的准则要求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周围的士兵看着他这样失态的举动,再望向远方依旧屹立的船只,知道这仗并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轻易。
此时一艘小船已经绕到这艘船的后面,如同阿保所料到的,人几乎都集中在船头,船尾只有寥寥几个人站在那里。和热火朝天的船头比起来,船尾寂静的有些可怕,似乎连小船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宁展鹏的眼睛眯起,阿保已经做了个手势,一条绳子打了个结递到他手上。找准地方,扔上去,结好地套到了船上的突起。阿保拽一拽绳子,口里已经含住一把短刀握住绳索爬上去。
这样的事情阿保已经做过很多次,他爬的很快,看见他的身子消失在船上,宁展鹏把第二个预备跟着爬上去的人推开,自己拉住绳索爬上去。当宁展鹏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船上传来枪声和外洋人的喊叫声,看来他们发现了阿保。
宁展鹏爬的更快,小船上也有人用火铳还击,当宁展鹏刚要翻到船上时候,一柄枪管对准了他。此时后面已无退路,宁展鹏心一横,在绳子上做了个倒挂金钩,腿就冲向来人的面门。
这人没料到宁展鹏在这个时候竟还能还击,愣了一下,火铳很自然地往上抬,砰的一声已经开枪,正在和人缠斗的阿保还当宁展鹏被击中,百忙之中回头看了眼。见他回头,有个人就趁机瞄准,阿保转过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小心。”刚在船上站稳的宁展鹏大叫一声,接着身子就扑了过来,把阿保扑倒在地,弹药擦着他们的耳朵过去。阿保顾不上谢宁展鹏,站起身来就捡起一把火铳,也顾不上瞄准不瞄准,对着人就乱打。
这时小船上除了留着个守船的,别人都爬上了船,见阿保抢的火铳,自然也就跟着,一把两把,不过一会,被击中的外洋人已经不少。
什么?查兰伯爵把酒喝完,狂乱的脑子似乎也清醒很多,正在下达另一个命令的时候听到有人来报船尾处有人爬上来,而且在那里发起进攻的时候。
查兰的眼顿时变得血红,连太阳在他眼里都是血红血红的,他顺手把那个来报信的人推开,手上已经多了把火铳:“给我顶住这里,攻上船的人我去收拾。”说着大踏步往船尾走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遇到了阿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查兰拉起枪栓,嘴里开始嚷叫,阿保虽然从没见过查兰,但从他的声音里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头目,擒贼先擒王。
毫不迟疑的,阿保抬起火铳,根本没有瞄准就开了一枪,查兰这时也扳动扳机,宁展鹏跟在身后,顺手就把阿保推开,弹药打在船舷上。查兰大怒,叫的声音更大,宁展鹏推开阿保的时候手里刀光一闪,一柄小短刀已经飞了过去。
查兰一心只在阿保身上,出其不然地被这柄短刀打中右臂,手里的火铳掉地。站直身子的阿保舒了口气,谁知道查兰竟任由那短刀在右臂上,张开双手就扑向阿保。
阿保是头一次遇到这样不要命的人,内心反倒升起一丝敬佩,虽然查兰的右腿才被万阿蛟打伤过,只做过草草包扎,但他的动作依旧灵活,一拳就打在阿保面门上。
阿保吃疼,手肘一拐就敲中查兰的胸脯,这一击非同小可,查兰竟像没感觉一样,继续攻击着阿保。宁展鹏在旁看见,手一翻就往查兰的后背打去,这一击终于把查兰击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虽然我战斗场面写的不好,但这段自觉自己写的热血沸腾。
63
63、俘虏 ...
查兰虽被击倒,但手一撑就想爬起来,不等他站起来,阿保已经扑上去扭住他的双臂,压着他半跪在那里,刚喘息过来就道:“快点下令,停止攻击。”周围看见的士兵看见这一幕已有人上前,查兰大叫出声,叽哩哇拉的宁展鹏听不明白。
阿保却听的清楚,查兰要求的是不要停止攻击,没想到这个外洋爵爷,也是条汉子。既然擒住他也不能停止战斗,现在还在别人地盘上,阿保把查兰丢给自己的人牢牢捆起来,手指放在嘴里,长长打了一声呼啸。
随着呼啸声,本来还在缠斗的海匪们纷纷跳下船,并不忘把查兰也带下船,阿保示意宁展鹏先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火铳,枪口对准想上前的人。当听到小船上传出呼啸声的时候,阿保才猛地把火铳一扔,跳过船舷,跳进海中。
船上的人都被他震住,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趁他手里没有武器的时候开枪,直到传来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才有人冲着他落水的地方开枪,但阿保沉进海里很深,落在上面,不过是激起一些浪花罢了。
阿保一个猛子游出去三丈开外,这才探出头吸气,小船就在前面不远处,阿保快速划动双臂,很快就追上划的很慢的小船。
一支手从船上伸过来,把阿保拉上船,这手是宁展鹏的,他看着阿保,眼里充满了赞赏:“英雄出于少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谋略胆识,当日我真是错看你了。”这说的就是当日阿保的诈俘。
阿保眉上还挂着水,全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看着宁展鹏笑的十分真诚:“宁大人也不遑多让,这大好海疆,真是大有作为,宁大人何不留下?”一句话说的宁展鹏的脸都变绿,他再没说一句话,离开人群坐在船尾。
阿保把湿衣脱下,看着在人群中的查兰,开口就道:“伯爵大人,如果你下令停火,并且带着你的人离开这片海,我立即就让人把你送回去。”不知道是阿保的外洋话说的不大好,还是查兰不愿意听,他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坐在那里依旧一言不发。
得不到他的回应也是阿保意料之中的事,阿保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大船,查兰的被俘还是有影响的,这边的炮击已经消失,而船也有了动静,开始往后退去。
阿保脸上露出笑容,回头对查兰道:“伯爵大人,你不想投降,可是你的属下不是这样想的。”本来像木雕一样坐在那里的查兰听了这话,激动地站起身,旁边有人踢了他一脚,让他坐下,这动作幅度有点大,小船晃动的差点把船翻了。
查兰用手指指着那往后走的大船骂起来,阿保没学过外洋人骂人的话,但从他激动的神色里也猜出了几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船,阿保心情舒畅,虽然不算真正胜利,但擒住他们领头的,也算不得无功而返。
十娘已在船上等候,当听到那边停止炮击,十娘已经猜到是阿保他们发挥了作用,不过随后那船往后驶去,十娘就有些不明白,是不是阿保他们被擒,直到有人接住阿保的船只,说抓到了外洋人头目的时候,十娘才放心下来。
查兰还是那么倨傲,就算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外衣已经被扯破,他依旧高昂着头,看着十娘的眼里充满蔑视,这让旁边的人有些不满,上前就想踢他跪下。十娘止住他们,笑着对查兰道:“伯爵大人既然不愿意停止战斗,退出这片海,那么只好委屈伯爵大人去我们岛上做几天客了。”
李先生的翻译并没减轻查兰的愤怒,他嘴里还是嚷叫着被人推走,李先生听着他的话,眉头微微皱起。十娘也晓得那些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毫不在意,太阳已经快要沉到海里,外洋人的船只已经消失不见,十娘站在船头,伸出一支手:“回家。”
这命令让船上的人又是一阵欢呼,各自忙碌起来,十娘负手望着那西沉的落日,太阳落下的地方,那片海照样被染的血红瑰丽。身后传来脚步声,十娘并没回头,传来的是宁展鹏的声音:“郑夫人指挥若定,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何不归顺了朝廷,再不受这海面泛舟之苦?”
十娘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哥哥果然还是这样,心心念念就是忠君爱国,不管那个君值不值得忠?得不到十娘的回答,宁展鹏也露出苦笑,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个普通女子,而是杀人不见血的海匪头目,想劝降她,简直就是做梦。
过了很久,当太阳全都沉到海面的时候,十娘才转过身,脸上带着笑容望着宁展鹏:“宁大人,你要的是忠君爱国,可我问你,何为忠君,何为爱国,外洋人来到这里耀武扬威,你们竟毫无辖制之意,这样的君,有何可忠?”
十娘说到后面,想起宁氏一族的遭遇,脸上的笑容已经收去,声音带了些哽咽。她迅速回头,不让宁展鹏看到自己眼里将要出的泪水,抬头把泪逼回眼里,转身对着宁展鹏手指向船里的人:“你以为他们生来就是做海匪的吗?大多都是逼的走投无路,那时国在何方,君在何处?”
十娘说话气势逼人,宁展鹏不由后退一步,十娘的手指差点都戳到了宁展鹏的脸上,感觉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对,十娘收回手,但说出的话气势不减:“宁大人,你等的是政清人和,可我等不到,我只知道,自己不够强就会被欺负。”
宁展鹏哑口无言,兄妹两人就这样相对站立,一切都无法逆转,十娘心里突然涌上这句话,自己和哥哥,已经是实实在在的陌路人,再没有别的话可说。
船只在第二天到达龙澳岛,能够擒住一个外洋人的爵爷,这是件稀罕事,寨里老的少的都赶到码头上来瞧被擒住的查兰。当依然高耸头颅的查兰被押下来的时候,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已经先上岸的十娘回头看一眼查兰,脸上露出笑容,我就等着谁耐不住性子。
大厅之中,在寨里的瑞儿他们已经摆好了酒席,而瑞儿更是端着酒等在寨门口,当看见十娘他们走进寨门,瑞儿忙迎上去,脸上的笑容欢畅:“这一杯,敬的是阿蛟和阿保,没有你们两个,哪有这么顺利?”
万阿蛟的脸色依然苍白,他的伤虽然没阿保上次受的那么重,但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血流了不少,最关键的是,他自觉任务失败,瑞儿这话,听在他耳里就是讽刺,哪有半点欢喜。
瑞儿看着绕过自己的万阿蛟,眼里露出不解,十娘已经从她端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追上万阿蛟:“阿蛟,若没有你在那岛上和外洋人虚与委蛇,让他以为我们不过乌合之众,哪有这么顺利?这杯酒,你当之无愧。”万阿蛟听了十娘这话,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接过十娘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那手竟想握不住酒杯,喝完酒杯就哐啷一声掉地,万阿蛟也不管不顾,往里面走去。
瑞儿看着人群里,上次跟万阿蛟出去的人,回来的只是寥寥,二柱的脸并没出现在这群人里。发生了什么,瑞儿已经清楚,当阿保来到瑞儿跟前的时候,瑞儿脸上的笑已经变的没那么轻松。阿保从盘里拿起一杯酒,说话的声音有些压抑:“上次跟我出去就折了大柱,这次折了二柱,他们兄弟,也算是在地下团圆。”
说完阿保并没饮酒,而是把酒斟到地上,把酒杯放回盘里就往前面走。瑞儿叹了一声,瞧这样子,折的兄弟还不算少,这桌酒席,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吃。
酒席摆着,饮的人肯定还有,况且十娘也说了,这酒也当是送杨若安和宁展鹏的酒,看着哥哥的笑脸,十娘心里泛起如潮般的惆怅,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杨若安和宁展鹏虽坐在席上,但始终是浑身不自在,他们不自在,郑家寨里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从没有和官儿们这样坐在一席饮酒,酒下去的也慢了许多,那菜,更是没几个人去夹。
十娘喝了几杯,见他们很少动筷,夹起一筷冬菇菜心放到宁展鹏碟里,笑着道:“这菜也算是宁大人的家乡风味,还请宁大人尝尝。”宁展鹏毫不知味的嚼了几下,身边的杨若安咦了一声:“郑夫人,你是何时知道宁兄的家乡的?”
没想到这句话露出马脚,十娘眨一眨眼,让眼里的泪水回去,微微一笑:“杨大人,宁大人的口音十分明显,只要一听就听出来了。”原来如此,杨若安笑了:“我还当郑夫人也和宁兄是一个地方的。”
当然是一个地方的,十娘在心里这样说,但脸上的笑容还是一丝也不慌乱。抿了口葡萄酒,十娘瞧着杨若安:“杨大人你说错了,我是万香院里出来的,难道杨大人不知道?”
万香院?府城当年最出名的妓院,杨若安想起十多年前,曾经隐约听下人来报,说里面有个女子自称是自己的妻子,被父亲喝止了,说宁家女儿早已死了,哪里还来的宁家小姐。当时的自己虽则怅惘,但仔细一想,宁家家教森严,小姐殉母也算是条归路。
想到这里,杨若安不由叹气:“记得当日万香院中,千娇百媚,争奇斗艳,郑夫人能从中脱颖而出,足见出色。”当提到万香院的时候,十娘见到杨若安脸上露出的怅惘之色,还当他想起往事,谁知他说出来的竟是这话,十娘心底也叹了一声,只是微笑。
看着她脸上的微笑神情,宁展鹏有些痴的望着她:“当日我的大妹妹,倒和郑夫人有些相像。”这样的话,若原先说出,十娘还有些感觉,现在说出已是很晚,十娘只是接口道:“人有相似,宁大人何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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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酒席散去,杨若安和宁展鹏都喝的有些微醺,船已经预备好了,他们两辞过十娘,上船而去,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一辞,下次见面时候,就还是敌人,这似朋友一样的举动,不过就是一瞬。
十娘并没有去送他们,而是站在能看到海的地方看着他们的船驶离这个岛。阿保有些奇怪地问:“十娘,方才宁大人这样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出实情?”十娘脸上的笑还是那样恬淡,阿保像明白了,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十娘,我就是你的亲人。”
这样肉麻的话让十娘抬头白他一眼,身子却依旧在他怀里没有站起,阿保把她拥的更紧,从少年时候到现在,终于可以拥她入怀。
日子渐渐滑过,岛上一切照旧,仿佛从来没有俘虏过一个伯爵,阿保在前面小岛设关卡的事情,也开始付诸实施。那座小岛的水只够五十个人,于是在全寨中挑出了六十个人专门负责这事,分成两小队,每次安排一个小队过去,小队之中再分成三组,每一组轮换四个时辰,十天小队轮换一次。
除了这六十个人专门负责镇守那里之外,又安排了四十个人负责接应,为的是万一有船只带了武器,要抵抗的时候。第一批过去的人由阿保亲自带领,武器都安排妥当,此举关联着全寨以后的发展,但十娘并不愿表现的太过兴奋,毕竟,现在还是靠抢夺过往船只过日子。
送走阿保,算着他什么时候该到那座小岛上,什么时候遇到第一艘船,那些船会不会听他的?心里重重叠叠地在想,拿起笔要写字,写下的却是他的名字。这种情怀,在十六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难道说那掩藏已久的春心再一次动了?一种叫相思的情感,已渐渐占据了十娘的心。
耳边传来瑞儿的声音:“十娘,有好消息,黄龙岛派人送信来了。”的确是好消息,十娘收敛住心神,把笔放下,拿起方才写满阿保名字的纸一点点撕碎:“我还当他们是真的不管这伯爵的死活,谁知还是送信来了。”
瑞儿已经看见十娘写的,都是阿保的名字,捂嘴一笑,两人就走出屋子,岛上的四季并不是特别分明,此时的风一吹,还是带了些寒意,瑞儿不由锁锁脖子,想回屋加件衣衫,回头却看见十娘依旧挺直脊背往前走,她穿的好像比自己穿的还要薄一些。
瑞儿摇一摇头,跟上她的脚步,刚拐过弯,就看见万阿蛟走过来,他这些日子都在养伤,十娘看见他,脚步停了停。伤对万阿蛟的打击并不大,打击最大的,该是任务失败。看着万阿蛟那依旧苍白的脸,十娘叹了口气,拍一拍他的肩:“阿蛟,男儿家要输的起,赢的对,胜败本就是常事,你何苦自责如此?”
这道理万阿蛟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关系着和阿保的赌赛,心里怎么都转不过弯,只是淡淡一笑:“是,属下知道了。”瑞儿眉一挑:“万阿蛟,我原本以为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输了一次就这样要死要活的,难道不晓得韬光养晦也是一种策略?”
万阿蛟的唇似乎变红一些,没有搭理瑞儿,只是说了句:“一嫂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追上?”就大踏步走了,理也不理她,瑞儿有些生气,跺一跺脚就追上十娘,十娘已快走到井那里,听到她的脚步声站住等她,脸上有丝笑容,等瑞儿到跟前了才开口:“你喜欢他。”
这话如此肯定,让瑞儿本要冲口而出的否定又咽回去:“是,我是喜欢他。”说着瑞儿脸上露出难得的懊恼,用脚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头,声音里带有些叹息:“可是,他眼里是没有我的。”
这情情嗳嗳的事,强扭是不甜的,可是十娘还是拍着瑞儿的肩说了句:“这怕什么,谁先谁得,你都没问过他,怎么知道他眼里没有你?”这话说的是,瑞儿脸上又光彩顿生,点一点头就往后跑去。
年轻真好,十娘心头掠过这样一句话,缓步走进大厅。厅内头目已经到齐,来送信的还是来过两次的汉斯,他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眼里却闪过一丝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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