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我小时候很有画画的天赋的。”大隆底气不足,企图找妈妈挡一挡,补充说。
“你妈懂个屁!你妈是白痴!”舅舅终于发火了。
舅舅想起了大隆小时候的调皮可爱相,说真的,对于绘画,自己的外甥当年确实在色彩、线条方面非常开窍,舅舅难得教他画几笔,他反应奇快,想象力很丰富。记得大隆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一幅“星球联谊会”的油画棒画被选中参加了西班牙举行的世界儿童想象画大展,可惜最后没有得到大奖,也正因为没有得大奖,大隆的绘画天分就被他那个短视的妈妈扼杀在7岁的时光。
一个人对一件事物有兴趣的时候,身体内会分泌一种激素,使他的记忆力、发明创造力、体力耐久力等等空前发挥;而一个人对一件事物不感兴趣的时候,这种激素会变成毒素,在以上各个方面起相反的作用。这个道理,大隆舅舅是懂的,而大隆妈妈不懂,她是“唯物主义”者,相信“铁棒磨成针”、“愚公移山”的故事,相信“大寨”精神:天大旱,人大干,成绩差,用功补。
大隆爸爸则是对儿子读书这件事的过程不感兴趣,他只对结果感兴趣。因为大隆这次的结果太糟糕,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没面子,不打他一顿,仿佛对不起自己的列祖列宗。
舅舅和大隆谈了足足一个小时,他问清了李大隆关于前途和理想的最新想法后,和他一起统一了“弃文学艺”的当前重大战略转移方针。舅舅告诉大隆,只要听舅舅的,一定帮助他升入高中阶段的艺术学校,最好的目标是美术中专,最差的是职业美术学校。
舅舅问他,你妈妈要你读高中,上大学的,读了职校,你没有了高中文凭,不能和大家一起考大学,就像是登上了“华山一条路”,务必要下决心学好专业,将来依靠专业成绩考美术大专,你发誓!
大隆想了想,只要不学数理化,天下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我的呢?于是点头发誓。
舅舅对外甥的态度十分满意,为了趁热打铁,决定当天就带他离开这里到自己郊外的别墅,封闭起来搞“疯狂素描”,和发明“疯狂英语”的李阳一样干。大隆得知这个意外的消息掏了半天耳朵洞,非常的不知所措。等他明白过来,就没见他的大嘴巴合拢过,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像头憋坏了的熊。
第一部分 意外 第3章 天上掉下个…… (4)
一个小时后,向眉被允许进门,弟弟向她告知了这一举措,她见弟弟快刀斩乱麻,速速摆平了大隆的事情,竟然当场喜极而泣。
可是向眉没想到他们立即要离开这个家,好像离开是非之地,离开大染缸。向眉知道,弟弟是她请来救火的,弟弟决定的事情,是决不能向他讨价还价的,否则这事准黄。向眉只好乖乖地答应明天去学校,料理大隆停止上课的“后事”。
向眉为儿子收拾了几件衣服,眼睁睁地看着大隆浑身的肌肉笑得发颤,却板着假装出来的苦脸,登上舅舅的吉普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大隆的舅舅双手挡住方向盘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头脑中正在设计该给外甥吃的“满汉全席”中那一道道“大餐”。
汽车音乐奏的是黑人摇滚,“嘭嘭嘭”地响,很对大隆的胃口,大隆不由自主想真正地笑出声,他想透过车窗玻璃告诉每一位路人,他,一个16岁的男孩子解放了,他李大隆活到今天,终于获得了弥足珍贵的自由。
事实上,当时李大隆精神准备再充足也不会想到的,他那天确实不应该笑的,他应该哭!
魔鬼训练的帷幕拉开了。
李大隆是听说过封闭式训练的,比如申花足球队“海埂”训练,比如奥运会前国家乒乓球队集训,听说那是很出成绩的一种方法。现在,他总算亲自尝到了此类封闭式训练的滋味。
总结起来是一句名言:“一天24小时是有限的,而舅舅的命令和要求是无限的”。
舅舅腾出一间小房间,四壁空空,不给大隆有些微思想开小差的注意点。房间里只留一张凳子、一个画架和一张条桌,条桌上一溜摆放了10个石膏人头像,有俊美的阿波罗,有庄重的罗马王,有阴沉的荷马,还有精致的维那斯等等。
第一天上午,舅舅让大隆从早晨6点钟开始画,到12点钟把这10个头像的形全部打出来。舅舅“唰唰唰”示范了几笔,一个头像已经搭好了架子。还可以嘛,大隆心想,他没有工夫仔细算平均每个头像该花多少时间了,拿起铅笔,摆开架势干起来。
舅舅把门关上,他也许去另一间工作室工作了,也许去睡“还魂觉”了,睡觉的可能性大一点,没听说过艺术家有那么早起床的。大隆的脚底下摆着一大盒子新鲜牛奶,12根一打火腿肠和一大袋切片面包,这是大隆的早餐,也许包括午餐和晚餐。李大隆不太清楚。
画啊画,画啊画,大隆像机器一样重复着横线条、竖线条的构造,他还算是有经验的,不时用笔放在眼前目测石膏像的比例,不时眯起左眼又不时眯上右眼。
可是眼看着时钟的指针一点点移位,快到11点钟的时候,头像还只画完了四张,还只是打形,也就是画个轮廓,搭个架子的意思,尚不知道舅舅那里能否通过。
第一部分 意外 第3章 天上掉下个…… (5)
大隆的汗水像雨一样淌了下来,流向脖子,流向肚皮。他没有时间站起来去开窗,也没有时间抹汗,更没有时间上厕所。
舅舅说过了,素描的功底就是形,形一定要打得准,就像是造房子要打地基要砌墙,只有基本功到位了,底子打好了,才可以谈后面一步。舅舅说,画不好10张不要叫他,叫了也没有用。
大隆“呼呼”喘着粗气,手已经酸得抬不到肩膀上方,腰也直不起来了,地底下扔了一大堆半截的铅笔。这时候,大隆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头,他的头脑里出现了两派对立的观点。一派说,当然对,绘画是我童年起的爱好,只要熬过考试这一关,今后的人生做的全部是自己喜欢的事了;另一派说,读了9年书了,当然是读书顺手,只是我以前少壮不努力,一样花功夫,不如花在读书上,拼一下,说不定考个高分。
人的意志一动摇,你说,手里做的事情会有效率吗?李大隆画画的速度降了下来,他想,课间休息总是应该有的,封闭式训练也是要讲人道的。显然舅舅的考虑不是太周到,应该自己来作出一些调整。于是大隆站起身出了房门,溜达到了花园内。
舅舅家的花园是用木栅栏拦的,低低矮矮的,一抬腿就跨了出去。花园外面静悄悄的,小区内见不到一个居民,大隆低着头做了几下深呼吸,突然地,发现草丛里有样东西一闪一闪地放着光。大隆一弯腰,发现竟是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随手拣了起来。
手机是银色的摩托罗拉,裹了透明的袋子,露出短短的天线杆上挂了只粉红色小小的凯蒂猫饰物,分明是女孩子的东西。是谁丢的?大隆见四处无人,不禁手痒,好奇地拨弄起按钮。
“滴滴滴……”电话竟然莫名其妙通了,对面是个女声:“喂喂……”
大隆犹豫了一下,回答她说:“喂喂,你是谁啊?”
“你是谁?是你打电话给我,还问我你是谁。是中国人吗?”一个语速很快口齿却很清晰的女孩子蛮厉害地反问。
这是一个李大隆喜欢听的声音,他刚要解释,那女孩说:“慢慢慢,我看看来电显示,是用我的手机打的吧?1392876477……你是小偷吧!”
“小偷?你的手机是被偷掉的吗?我可是拣的,在花园角落里哦。你如果不说是我偷的,相信我的话,我就还给你。”大隆很无辜地说。
“真的?你这位小男孩,你想要这个手机吗?我送给你,不要还了。”女声爽气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给一个陌生人手机?你多大了,这么有钱啊?”李大隆听出对方是个女孩,最多18岁样子的声音,很奇怪她的思路,好像不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一样。
“你不要问这么多,手机你先收起来,等会我打电话找你。”说完电话断了。大隆按了红键关闭,精神兴奋起来。好奇怪!他想,我不是在做梦吧?
的确不是做梦,远处出现了舅舅威武的身影,他走过来了,伸长着他的一双大手,好像要来提谁的衣领子。大隆想起来自己谁,是在这里干什么的了。他赶快把银色的小手机揣入怀中,心“扑扑”乱跳。
第一部分 意外 第4章 临门一脚腿软(1)
晓微摇摇头,母女俩沉默地慢慢向前走。“唉……”季丽丽从胸腔里叹出一口长气,晓微看看她的脸色:“妈,我让你失望了,妈,我怎么办呢?我去死吧。”
陈晓微在本校“直升”高中不着,铁板钉钉是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参加全市统一“中考”升高中了。
可是晓微最近的情绪一直很差,除了朋友的背叛使她对友谊之类抽象的东西心灰意懒以外,具象的身体状况也不佳,整天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季丽丽见女儿眼看着“临门一脚”了还提不起精神来,不免着急上火。她区单位问了几个有读书娃的同事,都说孩子晚上11点睡觉不算太晚,参加中考、高考的,半夜1、2点睡的多得是。可是当同事听说季丽丽晚上从来不管孩子功课,也不陪孩子做作业,夫妻俩管自己先睡了,半中间也不起床烧夜宵给孩子吃,都一一赞叹她福气好,女儿懂事。
“是吗?”季丽丽现在学会了正话反听,她被同事说得有些惭愧。心里想,难道别人家的妈妈不是这样的吗?
有经验的同事又问她:“你女儿增强记忆的药吃了没有?”
季丽丽更惭愧了,整天见电视广告中这个那个的补药,从没和自己联系起来想过,无非是嗤之以鼻,骂几句“骗子”,难道别人家的妈妈就不怕骗子?季丽丽真的就联系起晓微的症状考虑了,发现广告商果然狠,市场调查做得好,他们的目标人群就是晓微们。于是赶快跑到药房买回“脑轻松”和西洋参含片,想让她“轻松一点,胜人一筹”。
一路上,季丽丽想,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现在我们有了药补,再加上食补,不就是补上加补,十全大补了吗?!她便又急匆匆去菜场买了甲鱼蒸蒸补骨骼,买了牛筋煮煮补筋骨,还捎带了两个猪脑子回去,让陈晓微的大脑增加一点后备力量。
那一晚,季丽丽满头大汗做完饭,连做生意赚钱的顶梁柱陈邦邦都回来了,却还不见祖国的下一代陈晓微的影子。天已经大暗了,季丽丽不免着了急,记起前天听说晓微考了升学模拟考,莫不是成绩发下来不理想,这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就……季丽丽不敢想下去,连忙推出自行车外出等候女儿。
季丽丽等在一个路口昏黄的路灯下,这里是晓微回家的必经之路。
晓微的身影一直未出现,季丽丽有时间回忆、琢磨晓微前几天的表情,越来越觉得女儿还有心事没有说出来。究竟是什么心事呢?季丽丽不知道。只知道那天陈邦邦开家长会回来以后和晓微冲突起来,晓微关上门在里面发脾气,等到她回家,把晓微的门敲开,晓微已经平息了下来,把小房间收拾干净了。虽然晓微肿着眼泡,亦不容妈妈多问几句,给她看了看仍然活着的样子后,又把门关上了。
第一部分 意外 第4章 临门一脚腿软(2)
“现在的独生子女,真是的!”季丽丽弄不过女儿的脾气,只好回过头去逼陈邦邦向女儿陪不是。
“凭什么我向女儿陪不是?我说什么了我?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知道女儿放弃直升的事吗?”陈邦邦端着大丈夫的架子,如何肯放下来?
季丽丽一愣,随即说:“女儿大了,要尊重她的意愿,你没有问清事实就责备她,她当然要生气。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样样都要让着她一点,你把她的心情搞坏了,影响了她的成绩,不是得不偿失吗?你马上过去向她讲讲软话,让她心情好一点!”
“女儿就是被你这样惯坏的,现在好了,样样事情自己做主,她才几岁,她懂什么!她心情不好影响功课,最多考不上重点中学,读普通中学好了,读中专也行,小姑娘嘛,以后嫁得好一点就是了。我呢?你考虑过我吗?在家里不给我树威信,长幼次序一点都不讲究,造成女儿对我无规无矩。”陈邦邦不肯照季丽丽的话做。
季丽丽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真后悔让丈夫Сhā手女儿的事情,后悔让他去开了家长会。其实晓微从小到大,中间不知碰到多少事情,都是做妈妈的帮助解决了,要讲所谓的原则,按封建家长制来教育,你早一点跳出来呀!中国的男人,就是得了妇女解放的好处,碰到事情只要说一句:你们妇女半边天!甩甩手跑一边凉快去了。而女人呢?工作、家庭、教育子女一肩挑,哪里止半边天,就一个家庭来说,几乎是顶三分之二天了。
人就是一个习惯的问题,婚姻如此,家庭分工也如此。季丽丽想了想,横下一条心认命了,说:“你给我退出,教育晓微还是我来,这样的关键时刻,你搅乱我们的计划还得了?”
晓微发完脾气,还是得应付功课。季丽丽硬撑着没有睡觉,等在外面,到晓微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季丽丽要求进去陪她,才“顺便”打听到女儿不开心的缘由。
季丽丽知道女儿的脾气,皮肉之痛她受一点没关系的,最痛的是心灵受伤,一旦心灵受伤,她的恢复是有过程的。这个孩子把朋友看得很重,可能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这样。记得自己小时候中学毕业分配的时候,进工矿的名额就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到老师说了坏话,从而活活地把季丽丽撬下来取而代之的。那时候心里的痛,真是不想活了,不是为了即将去农村受皮肉之苦,而是为了朋友的背叛。想到这里,季丽丽的眼睛潮湿了,当时,她的妈妈何尝能够真正了解女儿的心情呢?
季丽丽只能温言软语劝女儿,不要把朋友想得太坏,因为中考是件人生的大事情,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打算,不要去强求人家和你一样。季丽丽见陈晓微听了没有太反感,便乘机鼓励她,你模拟考、毕业考考得好一点,超过她们,我们有信心考重点中学,我们喜欢竞争,不喜欢逃避!
陈晓微“哼哼哼”地鼻子出气道:“好了,妈妈,又不是开誓师大会,喊什么口号呀。”
想到这里,远远地,出现了陈晓微的身影。
第一部分 意外 第4章 临门一脚腿软(3)
晓微低着头,步子很慢似乎不愿意向前挪动。季丽丽有点火,家里人等着你着急,你倒不着急!可是她仔细一看,陈晓微神色不对,季丽丽赶紧跑过去,她的心跳得很沉,预感不太好。
果然,晓微见妈妈跑到马路上来接她,嘴巴一扁哭出了声:“妈妈,我考得不好。”
季丽丽不问多少分数,故作镇定地:“没关系,不是关键的时刻,模拟考嘛,是练练兵的。”
晓微仍低着头,仿佛错误犯得很严重。季丽丽忍不住试探道:“不好到什么程度?到平均分数线吗?”
陈晓微说:“不到。差得远了。”
季丽丽暗自嘀咕,怎么会呢?这个孩子,成绩差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嘛,班级的平均水平还不到,还考什么高中啊!她忍住气还想问各科成绩,可是晓微死也不开口,脸色惨白。
季丽丽拍拍自行车的后座让晓微坐上去,晓微摇摇头,好像自愧到无脸享受这种待遇。母女俩沉默地慢慢向前走。“唉……”季丽丽从胸腔里叹出一口长气。
晓微看看她的脸色,悲声说:“妈,我让你失望了,妈,我怎么办呢?我去死吧。”
季丽丽听到这话,惊得猛地回过头来:“晓微,你说什么?不可以说这种话的,你不要吓妈妈。”
“我没有吓你,妈妈。我在想,自杀也满难的,如果现在能够有一辆汽车直接朝我开过来就好了。”晓微那细嫩白晰的手掌捂在轮廓柔和的胸脯上,她小兔一样的眼睛里射出一线绝望,那道绝望的光非常刺眼。
季丽丽心疼得不行,连手指都有些麻了,她害怕地把女儿拉到人行道内侧,重重地说:“晓微,我们不要想这些,我们回家,爸爸等我们吃饭。”
晓微还是平静不下来,她泪水又涌了上来,压低声音抽泣。
那一晚,晓微咬紧牙关没有说出确切的分数,而季丽丽也像恐惧爱滋病似的回避这一话题。直到几天后,季丽丽才得知,陈晓微的模拟考总分只有400整,是班里女生中的最后一名。
季丽丽的嘴角顿时急出几个水泡,她把原来扔在一边的中专、职校招生计划拿出来,放在包里准备利用上班的间隙研究研究了。季丽丽是个比较实际的女人,这个年龄的女人恐怕都是这样,没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事,到哪座山唱哪首歌。
可是,花季少女陈晓微的思想却是没那么快就通的。她几天来每晚做恶梦,在梦中大喊大叫,汗水和泪水齐下,打湿了粉红色的枕头。
第一部分 意外 第4章 临门一脚腿软(4)
晓微夜里睡得不安稳,早晨起不来,闹钟开着也是无济于事的。一到早上,季丽丽和陈邦邦是没得睡懒觉的,两个人轮流着喊她,一句男声,一句女声。晓微应一声“噢”,接着睡一会,一直要拖到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才起床,往往最后是由陈邦邦用助动车送她去学校。如果你在早晨的井岗路上看见一个沾满眼屎的中年男人急吼吼地驾车送女儿上学,那就是他。
季丽丽和陈邦邦在结婚以前做梦都不会想到,养一个女儿会这样难,家里有一个考生会这样苦。
陈晓微本人更苦了。她白天在学校奋斗,晚上带回来一书包的作业在小房间继续革命。每当晚饭后晓微“啪嗒”关上房门,季丽丽的心便悬了起来,她比里面做功课的那个人还要繁忙。
季丽丽照例换了软底拖鞋穿梭在走廊上,耳朵竖起来,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要知道原珠笔写在纸张上的声音不是那么容易隔了门听出来的,可是季丽丽能。季丽丽隔一会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阵子,只要有一段时间无甚动静,季丽丽就会情不自禁地喉咙痒了,自然而然地咳嗽了。
陈晓微是什么?是小人精,她知道妈妈的意思,虽然很烦很烦她,但是对妈妈的心情十分理解。小孩子都是知道母亲的韧劲的,半边天嘛,五、六十年代生出来的女人,谁比得上她们的韧劲!晓微便故意弄出点声音来,骗骗她妈妈,哄她开心。
季丽丽半信半疑,她每天很累,要上班要买菜做饭服侍家人,她真不想那么累,因为人一累,心情便不好,心情不好的女人是老得很快的,女人要抑制衰老,必须服用诸如“静心口服液”之类的补药,那还不更加破费了。所以,季丽丽她劝告自己耐心、耐心、再耐心,再坚持一下,坚持到晓微考试结束。
于是,季丽丽坚持不懈巡逻,坚持不懈倾听。她还研究出查看客厅电话机亮灯情况的办法,监督陈晓微接听和向外打电话的时间长度。如果看见外线的红灯亮了,知道是晓微在向外打电话,向同学问题目对答案等等,时间一超过10分钟,季丽丽就有些坐立不安,她借故敲门进去拿点东西。
季丽丽敲门,笃笃笃……笃笃笃……晓微耳朵上夹着个电话听筒,皱着眉头稀开一条缝问:“干什么?”
“拿点东西……”季丽丽讪讪地答。
晓微不信她,不肯把门开大,嘴里和同学说着话,不方便斥责妈妈,只好使劲翻她的白眼,季丽丽就脸皮很厚地从门缝中挤进去,这儿翻翻,那儿找找地磨蹭,其实晓微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必须马上拿的东西,过一会儿,季丽丽只好退出来。可是这样一骚扰,陈晓微打电话的心思被搅乱了,胡乱说几句便挂断。
第一部分 意外 第4章 临门一脚腿软(5)
有时候,晓微需要打个比较长的电话,便不顾妈妈三番五次打断,不管是送水果进来还是送饮料进来,抹席子、倒垃圾,随便她如何,硬是不看脸色。季丽丽很火,便不顾尊重孩子云云的素质教育要点,动手抢她的电话,或者大声粗气教训她,想损伤晓微的自尊心。这孩子有时偏不生气,嘻嘻笑着,身子一扭,夹了电话机进卫生间,“咔嚓”把门锁上,留季丽丽在外面呼呼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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