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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在结难逃 > 168阙、圈禁-1

168阙、圈禁-1

碎痕楼众会在特定的日子走出沙漠,应该是因为那旋风的形成是有周期的缘故。之前送姑娘的马车日夜兼程,应该也是为了不能错过那个风起的日子才赶路的吧。

能够用那无比珍贵的月光石修建整个宫殿,这碎痕楼不仅是神秘,还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势力和财力……这样一个地方的楼主当然应该是笑傲于天地之间,不会为了任何人事物而停留,潇洒超然,自由来去的绝世人物!可他之前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原因才会介入这天歌的风雨俗事之中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特殊的丝竹之声,遗尘的思绪被打断,差点就把正事儿给忘了!碎痕楼的选亲大会应该已经开始。遗尘驱马来到碎痕楼外,俯下身对着跃云轻声。“自己找地方躲好。”

跃云的蹄子在地上轻轻刨了刨,似是让遗尘放心。遗尘微微点头,跃云可不是一般的马,它比人都要­精­,所以他不必为了跃云的安危而担心。

纵身,遗尘飘上了碎痕楼最外面的围墙。四下看了看,顺着那丝竹之声的方向,遗尘犹如一缕幽魂一般闪过了碎痕楼里重重的守卫向着那正举行选亲大会的落魂台而去。

濯疏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身边那些女子。她们一个一个都充满期待的看着最前边楼主所在的方向。濯疏言的情绪这几年很少会有太大的波动,即使笑也都只是微微的。可这次来碎痕楼,她突然有了一种回到以前刚刚下山时的感觉,看什么都新鲜,心里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恼。

原来女子想嫁人时也可以变得如此可怕……那楼主就算再厉害不也只是个人?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濯疏言第一百三十一次叹气,这选亲大会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远远的,那碎痕楼的楼主坐在一层纱帘后,濯疏言扁嘴,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大姑娘,要不要挡的那么严实?

问心走到那纱帘前,那楼主应该是交代了些什么,然后濯疏言见到问心走到高台前方。立刻,原本的丝竹之声全部停止。要开始了吧?原本那些还兼具紧张,羞怯,期待,渴望,焦急等等等等各种复杂情绪为一身的姑娘们也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高台之上的问心身上。

问心看了看下边黑压压的一群穿着一样服饰的姑娘们微微一笑。顿时让很多女子的心里产生一种绝望的情绪。这问心是碎痕楼的总管她们都知道了,可是就连一个伺候楼主的总管都如此绝­色­!碎痕楼楼主一直对着她都不曾动心,那她们能有什么本事赢得楼主的青睐?

问心从怀里取出一支缀着流苏的短笛放在­唇­边吹出了一串极其动听的韵律。众人如痴如醉的同时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鸟鸣之声,循声望去,一只雪白的鸟从黑幕中鸣叫着飞来。在黑夜里,这雪白的鸟似乎会发光一样,特别的显眼!它的尾巴出奇的长……那尾羽的长度竟然有这只白鸟自身三四个身体那么长。

“白­色­练鹊……这么稀有的鸟竟然在碎痕楼都能见到……”濯疏言微张了嘴,现在比起那楼主的身份,她更对这碎痕楼里的东西感兴趣!

“楼主选夫人自然不会光看某一方面或者是样貌。”问心抬起手臂,水袖倾斜,洒下万种的风情……那白­色­练鹊停在她的手臂上。人美,练鹊也灵气逼人,濯疏言由衷赞叹。

“这一只是我们碎痕楼里的灵鸟,它可以帮楼主选出最适合他的的伴侣。让大家穿上一样的衣裙,戴上一样的珠钗就是为了让灵鸟能够依循天意去选择。现在就请大家将之前发予的面纱戴上吧。”问心的声音犹如空谷黄莺,在她的微笑中,濯疏言和其他姑娘们一起戴上了面纱。

小桐在一边拉了拉濯疏言的袖子。

“颜姐姐,我突然好害怕啊,我很希望那只灵鸟可以选我……不过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不过就算选不上也没关系,能来到碎痕楼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漂亮的花,还有在月光下会发蓝光的石头,还有这么多这么多漂亮的东西,就连那只灵鸟都好好看哦~~~”

濯疏言微笑,挽住了小桐的胳膊。的确是挺长见识的,一会儿那灵鸟不知道会怎么选人呢?濯疏言的双眼也闪动着期待的光,此时此钊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这碎痕楼与世隔绝,当真有一种强大的魔力,置身其中就能够让人忘却一切的烦恼……

问心的眼睛淡淡的扫过一眼濯疏言的方向,轻轻的摸了摸那白­色­练鹊的头。手臂缓缓一扬,那练鹊振翅飞起,飞向了那些姑娘所在的地方!濯疏言抬起头,她的面纱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她的眼中闪动着如星般璀璨的光彩。

远远的,碎痕楼楼主一直看着濯疏言,她虽然戴着面纱,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笑意……早知道碎痕楼里会让她快乐,自己一早就该带她来了……虽然今天晚上碎痕楼的天空依旧布满星子,可这漫天的星光都不如她的双眸。

与她相比,那漫天的星辰都一瞬间的黯然失­色­……好像整个天空中星星的光芒都全部陨落在她的眼中一样……也就在此时,在她什么都没察觉的时候,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看着那个女子……

第一百九十一阙、楼主夫人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天意……碎痕楼楼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定论,但不管是何种评价,所有人对碎痕楼主最后的总结都会是一句话——深不可测,绝世无双。人们往往都会对那些神秘的人或事产生浓厚的兴趣去猜测,越是飘忽的,也就越会被人赋予一层又一层传奇的­色­彩。

然,碎痕楼的楼主也不过是个人,就像濯疏言之前心中所想的一样,他不过也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他没有三头六臂,他只是个普通人,顶多,也就是比一般人武功厉害些罢了。他一样会有情绪,即使他生来就淡漠逍遥,或许他以前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正被一个人影响……但或许从他的心第一次被一个人牵动开始,他就已经注定逃不开这世间最平常也是最难以解开的情劫……

那白­色­的练鹊在一众姑娘的头顶上方不断的盘旋,长长的尾巴像是一道划过天际的流星,美得让人屏息。那灵鸟一边飞翔一边发出悦耳的鸣叫,似乎在唱歌,那鸟鸣之声高低错落,婉转空灵,濯疏言微笑,果然不负灵鸟之盛名,即使这练鹊不是真正来自天界,可如此有灵气也实在是世间少见。

这灵鸟盘旋了好久都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所有姑娘都巴巴的看着那只鸟,恨不得下一刻就见到它飞向自己。问心笑着回头看了看那纱帘后方,虽然楼主所在的地方很暗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他,但是问心就是知道她的楼主一直在盯着那某个女子看。问心完全可以感觉到自己楼主的焦急,她其实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楼主着急!

时间也差不多了,问心转过头看向那灵鸟,也就在此时,一直盘旋的练鹊突然向着人群中的某个方向而去,所有那个方向的姑娘们都面露喜­色­,随着那练鹊飞过头顶,有些人失望,有些人期待,有些人惊喜。到了最后却都化成为一个人的震惊!

濯疏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原本一直都很期待的看着那只灵鸟怎么去选人,可就算把她杀了她也猜不到会见到这样的局面!那只鸟原本飞来自己这个方向她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的前边还有那么多的姑娘,可她眼下已经不断的后退再后退!她已经退到了人群的最后方!可是那只白­色­练鹊还是向着自己飞了过来!

不会那么倒霉吧……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自己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缠身,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啊!!!濯疏言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练鹊飞向自己却无能为力,此刻她就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那练鹊飞到了自己的面前,濯疏言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脖子闭上眼蹙起眉,这灵鸟该不会是想要啄她一口吧……那还了得!自己不仅要被推在风口浪尖之上,还要被那尖尖嘴在脸上戳一个洞?

灵鸟的翅膀扇起微风,那风将濯疏言脸颊边的碎发扇起,在青丝飞扬之间,在濯疏言又郁闷又有点恐惧而紧闭双眼深深蹙起的眉头之间,在所有人诧异又羡慕的视线之间,那只灵鸟用嘴叼起了濯疏言的面纱微微用力,面纱被除下,那只灵鸟随即停在了她的肩头。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这灵鸟当真有神力?它选择的就是真命天女?濯疏言缓缓睁眼,立刻就见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自己的身上……无奈的­干­笑两声,有些哀怨的看向了自己肩头的那只灵鸟。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飞来我这里,我怎么会被那么多人死死盯着看……”如果眼神是兵器,是利刃的话,濯疏言现在身上肯定已经千疮百孔了……

那灵鸟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故意的,冲着濯疏言昂起头叫了两声,那模样无比的神气,濯疏言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那些一心想要嫁给碎痕楼楼主的姑娘们上下打量濯疏言,也不是很绝­色­嘛,这灵鸟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的?难道只是随便选一个?

那一边是所有女子嫉妒不屑的目光,这一边是濯疏言比苦瓜还苦的脸,碎痕楼楼主坐在纱帘后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的勾起了­唇­角。眼角瞥见一个身影,碎痕楼楼主看去,一个黑影正隐藏在落魂台边上一个死角的­阴­影里,注视着那有苦说不出的女子。

心下无力,看来即使是假的,自己也是注定享受不了太久这份难得的快乐感觉了……碎痕楼楼主起身离开,问心看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移步走到那群女子面前对着那只灵鸟伸出手臂,那灵鸟立刻从濯疏言的肩膀上腾空而起飞到她的手臂上。

原本那些看着濯疏言的女子重新将视线投到问心的身上。

“我们碎痕楼的灵鸟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位姑娘,那么这位姑娘就是我们的楼主夫人了。这位姑娘请跟我来吧,让我亲自为您打点。”问心虽然是一介女流,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但她就是有一种天生的威仪,在举手投足之间自然的流露出来,碎痕楼的总管,怎么可能是寻常人物?

濯疏言退无可退,只能无奈的看着那个绝­色­的总管来到自己面前亲昵的捉住了自己的手腕……还姑娘呢……她其实早就嫁过人了好不好?

“怎么?太高兴了脚软吗?也是!我们楼主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而且我可以对你保证我们楼主的样貌也绝对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问心故意调侃,拽着濯疏言就走。

濯疏言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可看书寒潇都那么有本事了,这碎痕楼主一定相当厉害!自己莫名其妙被选中成了楼主夫人,这下要怎么脱身啊!她其实根本没听到问心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她被拉着走后傻头傻脑的抬眼问了一句。

“去……去哪儿啊……”

问心抿嘴一笑,“当然是去沐浴更衣啊。马上就要跟楼主成亲了,姑娘就要成为楼主夫人啦。”

“什么?!!!”濯疏言惊讶的睁大双眼。

“马……马上就成亲???这怎么行啊!!!我不要!”濯疏言想要挣脱问心的手,可那总管真是很厉害,明明没感觉到她花多大的力气抓着自己,可偏偏就是挣脱不了。

“姑娘不必害羞,只管跟我来就是,嫁给我们楼主保管你有很大的惊喜!再说了等会我们会去清河殿!那个地方可是除了楼主还有我这个总管之外只有楼主夫人才能去的地方,姑娘好福分,这样的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盼到的。”问心不由分说的拖着濯疏言就走,濯疏言真是有苦说不出!她这辈子还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惊喜?的确是够惊的!可是她不觉得喜在哪儿啊……

在濯疏言不情不愿的被拖走时,她的背后是无数的嫉妒怨毒的目光,为什么那个长相并不绝­色­的濯疏言可以被选中而她们不能?楼主夫人这个地位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要!可偏偏那个女子还叫喊着不愿意!一时之间,濯疏言在其他人眼中成了一个得了便宜还扭扭捏捏的做作女子!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女子的心中产生了无比的怨恨!

濯疏言当然不知道此时在场的那么多女子很快就会全部牺牲在一个人疯狂且暴虐的野心之下……碎痕楼楼主原本对她们的保护,最终都还是功亏一篑……

就这样被问心一路拉着去了清河殿。濯疏言没发现有一个人一直远远的跟着他们。问心的­唇­边一直带着笑意,她当然早就发现了遗尘的存在,同样的,她知道她的楼主也一样已经发现了,不过楼主已经默许了他的存在,自己当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濯疏言进了清河殿,她原本的郁闷和担心立刻被眼前所见给惊的压下去不少……

“清河殿内清河山,清河山下清河涧,清河涧边清河坞,清河坞中清河庄。这清河殿可以说是我们碎痕楼的第一奇景。怎么样啊楼主夫人?这清河殿没有让你失望吧?一会儿楼主所居的清河庄更加雅致,楼主夫人应该会很喜欢的。”

问心一口一句「楼主夫人」是过足了嘴瘾,不过沉浸在震惊里的濯疏言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里是宫殿?不……这里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宫殿,宫殿里怎么可能会有一座山?那山很高,高的抬眼都见不到顶……可这宫殿的顶也同样很高,高的可以完全将那座山包于其中!自己在进来前也抬眼打量过这宏伟的清河殿,可这宫殿高耸入云,根本就分辨不出他到底有多高!

绕着山边行走大致一盏茶的功夫,濯疏言听到了耳边传来水声,循声而望,一茶蜿蜒的河流似乎从天而降!

第一百九十二阙、前缘早注定……

濯疏言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那条河。沙漠中有河不奇怪……山边有河也不奇怪……可这河既不是瀑布,却为何会像有一条无形的路托着它的水流一样蜿蜒而下……明明水流急促,却又为何听不到有飞溅而下的水声……难道这里当真不是凡间么?

问心看着濯疏言,她就知道这个女子一定会喜欢这儿,只是实在有些可惜,若这个女子先遇到的人是自己的楼主而不是此刻跟着他们的那个遗尘,是不是今天她心里思念的对象就会有所不同?

濯疏言原本的担心不知为什么变成了一种疼痛,或许人在面对天地间难以形容的壮丽景象时总会很自然的被勾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濯疏言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女子,可是此刻她却因为心中许久不曾怀恋的感情而黯然神伤……

清河殿,清河山,清河涧……再接下来就是飘满雾气萦绕着花香的清河坞,最后,她站在了清河庄前……不知为什么,当她来到这里后她之前所有的担心不安和恐惧都不见了,因为这个地方有一股气息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熟悉……

“其实那只练鹊并不是真的什么顺应天命选择了我对吧?若是我没猜错的,它应该是受了你的指示或者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对吗?”濯疏言看着问心。

问心微笑,“我知道以你的聪慧迟早会想明白其中的因由,也迟早会猜到楼主的身份,不过没想到那么快。”

“你以前见过我?”

“应该说只是听说过你。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是从楼主那儿听来的。”问心浅笑嫣然。濯疏言看着她,竟突然产生了一种,如此气质的女子,的确最适合生活在碎痕楼里这样的想法。

“果然我没有猜错,你的楼主和我是相识的……”濯疏言摇了摇头,其实早就该想到这个可能了不是吗?……

“相识?怎么都要比相识深刻的多吧。忘颜姑娘,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一声,濯姑娘?楼主对濯姑娘的心意,岂止是相识那么简单?说是放在了心尖上都不为过……可是「忘颜忘颜」,濯姑娘想要忘记的却是别人的容颜,濯姑娘心心念念的,也是别人的容颜。”问心收了笑容,此刻她的眉目之间竟然流转着一种遗憾和痛心。她在为谁遗憾和痛心?是为了碎痕楼的楼主吗?

没想到问心会突然说这些,濯疏言有些意外,放在心尖上?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别人如此为自己……

“相信濯姑娘一定会奇怪为什么碎痕楼会有如此大的财力和规模对不对?当然了,碎痕楼所在的这块地域固然是天然形成,但这重重宫殿却是后来才修建。碎痕楼刚开始只是一座小楼,之后一座一座的宫殿慢慢的建立起来,濯姑娘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还有这清河殿为什么会包着清河山,濯姑娘又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濯疏言看着问心,缓缓摇了摇头。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艰难过往,甚至可能还会和自己有关……

问心负手,眼神悠远的看着远方。“碎痕楼自被祖师创立以后,一直都是个做买卖的地方,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即使要取皇帝的人头都可以。做买卖的人看中的是「获得」与「付出」相平衡,因此碎痕楼虽然什么生意都接,但是和我们交易的人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代价并不仅仅关系着委托人,甚至可能牵连甚广。千年前,碎痕楼接的一笔生意,让碎痕楼建起了这九重宫阙的雏形。一位失去儿子的父亲用自己打下的天下,换取苗疆最­阴­毒的诅咒之术,下在一把青铜匕首之上,誓要未来拔出这匕首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濯疏言猛地怔住……千年前,诅咒,匕首……司寇一族和修鱼一族……

“其实诅咒这种东西缥缈无形,那个父亲无非只是求一个心安罢了,碎痕楼只是找了一个南疆祭祀,就换取了他整个江山的财富修建了宫殿。两百年前,十殿图初初现世,没多久就有一位末巫族的族长,用自己族里最珍贵的矿藏以及族人永世隐居为代价,换取了十殿图的安全。碎痕楼找到一处天然石洞安放好十殿图,便用那族里的珍贵矿藏继续修葺碎痕楼。三十年前,一个年轻男子用祖传的珍贵上古医术典籍换取自己心爱女子的健康,当时他所爱的人中了一种很特别的毒,是当年末巫族的巫祝才会的一种秘法,因此碎痕楼找到末巫族的后人,解了那女子的毒。二十年前,一个美丽的女子来到碎痕楼,用南疆地脉图以及十殿图的秘密来换取自己女儿一世的幸福……”

听到这里,濯疏言已经泪流满面……原来……这么多人的缘分早就已经连接在一起……原来在这个天地间,真的所有事都逃不开因缘这两个字……

前缘……一早就已经注定……

“一世的幸福。或许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当时我们楼主还没有继位,我也不是碎痕楼的总管。但老楼主在退位的时候交代过,这是一个需要一直进行下去的交易,只要那个女孩还在世,碎痕楼就要一直看顾她。清河殿为什么要将清河山包容其中?那是因为碎痕楼楼规的第一条,碎痕楼中人不管接下什么艰难的任务,永远都不可以对交易中的相关诸人付出感情。所以碎痕楼这宏伟的宫殿,还有那清河殿里的清河山,是要每一代的楼主都深深的记住,这个天地间美丽的东西往往都是存于表面,都是一种假象!所以再美再壮观的东西都与碎痕楼无关!对于这世间的一切碎痕楼都只能远观,一旦和它们有了不必要的交往,就会像这清河山一样,永远被这重重宫阙困住不得自由!碎痕楼是做买卖的地方,做买卖的人除了自己的生意外,是不可以有太多自己的喜恶。如若不然,碎痕楼就再也不是那个跳脱红尘俗世外,自由来去于天地之间,什么交易都可以毫不犹豫接下的碎痕楼了……”

问心看着濯疏言,其实她知道濯疏言身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她从未责怪过濯疏言让她的楼主打破了碎痕楼一直以来的规矩,相反,她见到楼主在提起濯疏言时那温柔的表情也会替她的楼主开心……她一直期待能够见濯疏言一面,如今见到了,她也心满意足了……

即使碎痕楼的未来会风雨飘摇也无所谓,反正她早已决定会和碎痕楼共存亡……

“五年前,一个年轻人和碎痕楼做交易,要楼主永远保护你,不管你他朝面对什么局面都要陪在你的身边。那个年轻人知道,这个天地间唯一可以不让你感觉到任何压力而伴在你身边的人,只有我们楼主一个……楼主答应了,但他却没有让那个年轻人付出任何的代价,因为楼主从没当这是一场交易……因为这也是楼主自己想要做的……楼主接过很多的生意数都数不清,每一次碎痕楼都可以很好的完成,然就在这几年,楼主却拒绝了三桩买卖。第一桩,一个人想要天歌忠义侯泽湮墨的命。第二桩,有人想要用十殿图上记录的所有宝藏地点的三分之一来换取天歌天子子轩修意暴毙于缚天之乱。第三桩,有人想用你!来交换碎痕楼的置身事外,永不Сhā手天歌之事。”

问心静静看着濯疏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如果楼主没有违反碎痕楼的楼规,这三桩生意是一定会接的……可现在说「如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濯姑娘,请原谅我的自私,若楼主知道我将这一切告诉你让你,他一定会非常生气……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一切。你固然可以选择你自己想走的路,但是你必须知道你并不孤独,其实你很幸运,不是吗?”

问心重新勾起了­唇­角微笑,她的表情又变成了之前的俏皮温和。好像她从没说过刚刚那番沉重的话……

“楼主就快到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作为碎痕楼的总管我有一个请求,即使是假的,也请濯姑娘为楼主留下些美好的回忆。毕竟楼主心动可是件奇闻,这可不是任何一个总管都有机会可以见识到的!我还等着以后可以一直随心所欲的拿这件事来调侃楼主呢!”

问心古灵­精­怪的笑容让濯疏言也勾起了­唇­角,只是她的笑容很苦,苦到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容在别人眼中一定是惨不忍睹……

问心没有介意,转身离开。濯疏言环顾整个清河山庄,此时此刻她终于是找到了那根线,将所有散乱的珠子串了起来……

司寇一族的族长为青铜匕首下了诅咒,开始了后来所谓「宿命」的序幕……十殿图现世,将末巫族和南疆的大巫祝联系到了一起,再后来……自己的父亲为了母亲幽沉,让末巫族的后人,也就是泽湮墨的父亲泽天行正式开始了末巫族的复仇之路……当自己的母亲开始后悔,她又为自己的一生做下了安排……接下来呢?接下来的一切就全部都顺理成章,清清楚楚了……此时此刻的濯疏言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并不可怜……轻说得对……她从来都没有孤独过……

身后传来脚步声,濯疏言却没有回头,她知道来的人是碎痕楼的楼主……

深深的注视着眼前女子的背影,碎痕楼的楼主没有说话,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安静的关注,不去打扰……也不走上前……

许久之后,濯疏言笑了。“碎痕楼的楼主原来就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吗?既然都来了,又何必沉默呢?当那只练鹊选择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知道你的身份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了不是吗?”

濯疏言缓缓转身,抬眼看着面前那身着长袍的英俊男子。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身份的?”碎痕楼的楼主开口,声音虽低沉,却自然朴素的让人没有一丝的压力……

“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了,但我一直都努力的让自己不去猜,因为我不想再听到什么我承受不起的真相……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怕,不论你是真心对我还是仅仅为了完成交易,我都承受不起的……小离……”

第一百九十三阙、离,祭,寂……

小离……当这两个字喊出了口,濯疏言的心中突然五味杂陈……是的,她承受不起……当缚天之乱碎痕楼里的人突然介入时,她就已经有了预感……

“或许人永远都不可能无私……我不愿意你对我好是因为碎痕楼接下的交易,因为我已经再也受不了身边人对我的任何隐瞒……但同时我又害怕,我已经欠了很多人的债永远都还不清,我实在不想自己再欠了你……所以,不管是哪条路,我都承受不起……”

碎痕楼的楼主,离影……此刻的他穿着碎痕楼楼主的长袍,和他作为泽湮墨的影卫时一样,同样的黑­色­……离为火,因此他影卫的黑衣上向来都绣着红­色­的水纹……

是巧合吗?碎痕楼楼主同样是在黑­色­的长袍上绣着碎痕楼里独一无二,象征着楼主身份的暗红**腾……他的头发没有像以前那样完全束起,只是在脑后用一条黑­色­暗红花纹的发带扎起了一部分,其他的则柔顺的披散在脸颊边和身后……

因为那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此时的离影看起来竟有一种温和闲适的慵懒和一种宁静淡然的出尘味道,这样的离影竟然看起来有一种动人心魄的致命吸引力……

这清河庄里还有风……那风微微的拂过两人,吹起了离影那及膝的长发……濯疏言一时竟完全感受不到外物的存在……原来离影的头发竟然那么长……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原来离影的身形如此高,以前也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离影穿起长袍来是如此的好看,自己以前也都不曾想过……

“原来我也是会对你造成影响的吗?我还以为我对你来说一直都不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我陪在你身边才不会让你感觉到有任何的压力任何的不适。你甚至就连我原来的名字都没有问起过……”

离影的声音淡淡的,就好象是这清河庄里萦绕的缥缈花香……濯疏言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自多年前下山,我所认识的那么多朋友中,的确只有你在我身边是最让我觉得轻松的……可这不是因为你不重要!你很重要……我一直都觉得你的来历很不凡。你虽然神秘却又让人安心,即使不知道你的身份也可以感觉到你没有恶意。你处处为我着想,明明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却会在泽湮墨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影卫。你是如此绝世无双的一个人,你的光芒内敛,平时你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完全收起你所有的锋芒,让我觉得你就像是路边的树,花园的花,天上的云,回旋的清风一样让人觉得清新自然又舒服,好像你原本就该存在于这里一样……至于我从不问你的名字是因为我觉得那没有必要,我认识的是离影,我当成生死之交的也是离影……你怎么会不重要呢……你对我来说的意义并不会输给任何人……”

濯疏言心下酸楚,自己曾经找过无数个借口让自己的所谓逃避可以显得理所当然……可她也同样知道这些安静的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

“其实五年前那个要跟你做交易,让你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轻对不对?……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出现在神医府带走我对不对?所以他临死前才会对我说……让我要用心去看这个世界,要相信我并不孤独对不对……”

离影缓缓点头。

“但我没有收取过他任何钱财或者让他付出任何的代价……”

“我知道……轻果然很了解我……谢谢你小离,不是因为轻让你陪在我的身边……是我自己对你真心的感谢……”濯疏言扬起­唇­角,虽然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的眼里还遗留着些许失落和痛苦,可她却努力的想让离影相信她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

离影隐在广袖中的双手缓缓握紧,他在压抑自己……他不想让眼前的女子因为自己有任何的不开心,他也不想伤害另一个自己尊重的人……当初泽湮墨帮了他,他也是真心的欣赏泽湮墨,虽然后来留在他的身边做影卫除了感激也有其他的目的,但他的确是真心的想要尽量做好自己影卫的本分……这两个人都是让他动了感情的人,一个是情,一个是义,这两种感情都让他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自由来去的碎痕楼主……

可是……最终他的理智还是分崩离析……今晚是什么日子?是碎痕楼主的选亲大会!虽然这个选亲大会只是为了暂时将所有的待嫁女子保护起来,可不论如何今晚都是在选楼主夫人……原本问心已经安排了一个碎痕楼中的侍女扮作被那灵鸟选中的对象,可谁知道那么巧,她来了这里……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即使知道遗尘已经追来了碎痕楼,即使知道她注定不是和自己有缘有份的那个人……可起码……起码自己还有权利可以去享受这一时半刻的幸福感觉吧……

向前几步走到濯疏言的面前,离影将她小心翼翼的拥在怀里,这一次不再是情势危急下的接触,而是真真实实的在传递着他对她的感情………

濯疏言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是想起了问心的话又立刻放松了下来……即使不可能,也要尽量给他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自己给不了离影更多,即使她不能再和泽湮墨一起,她也不可能和离影在一块儿……但或许可以让今晚留下点什么美好的回忆,即便未来他们天各一方,也有可以回味的东西……

“小离,现在我想要问了……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我希望过了今晚以后,除了认识一个影卫叫离影之外,还认识那很有名很神秘的碎痕楼楼主!说不定以后我还有机会跟别人炫耀我知道碎痕楼楼主的真正身份呢!”

离影缓缓放开濯疏言看着她笑了,原本的失落不见,他总是如此善解人意,不会让自己为了他而黯然。

“祭诀离……”

“祭……诀……离?你原来的名字里也有「离」这个字?我刚刚看见你的长袍时还在想,你做离影时就穿着黑衣绣着红­色­,做楼主也是这样的配搭。不过后来我又想,五行八卦之中离代表火,那离影的衣服上当然会是红­色­的标记。不过……这怎么会那么巧?”濯疏言笑笑的看着离影。虽然他的这个名字让人听起来有些孤寂,不过她只想开开心心的和离影度过一段属于两人的时光。

离影点头。“的确是,虽然我是碎痕楼楼主,武功也算拿得出手,可毕竟碎痕楼与世隔绝,我的江湖阅历也实在……”说到这里离影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濯疏言嘻嘻笑。

“明白明白!你以前就跟我一样!说白了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山里人!所以你的江湖阅历肯定很差对不对?”

“­干­嘛要用「差」来形容!是「不太够」而已……”

“好好好!不是「差」,是「不太够」,行了吧?”濯疏言特意将「不太够」这三个字咬得极重。

离影笑得有些腼腆,濯疏言仿若又看到了自己刚认识他时的场景……虽然他很强很厉害,可是某些方面却很单纯,或许这也是他们两人之间谈得来的原因吧。

“不如我带你去碎痕楼外到处玩玩?一晚上的时间很长,我可以慢慢跟你说我和爷以前发生过的事。”离影摸鼻子,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觉得丢脸后微红的脸。

一听到有的玩,濯疏言自然连忙点头,这样最好,一直玩到天亮,什么都不必多想!只要尽情享受这风雨前的快乐就好。

碎痕楼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很难想象在沙漠中会有如此美景。离影拉着濯疏言在碎痕楼里的天空中穿梭,濯疏言只觉仿若置身于银河。碎痕楼里并不如她之前所想象的那样气氛凝重,虽然守卫也不少,但整个碎痕楼散发出来的反而是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和翩然出尘的淡雅,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什么生意都接的地方,却有着如此完全相反的气息,最难得的,是这碎痕楼竟然把肃杀和那宁静淡雅这两种极端的气息糅合在一起。

离影带着濯疏言飞出了碎痕楼,直直飞向后山的方向。山涧处有一座简陋的小茅屋,离影告诉濯疏言那是他平时钓鱼的地方。两人拿了钓竿一边钓鱼一边聊天,濯疏言听着离影说往事。原来以前离影因为很少涉足江湖,所以被人算计下毒封了武功和内力卖去了越阳关。原本是卖去做苦力的,不过因为离影生的好看,当年年纪还小就更显得清秀,因此最后被人给卖去了勾栏院。若不是因为爷顺手,将那几个对不肯乖乖听话的离影拳打脚踢的勾栏院打手给踹飞带走了他,他即使再怎么坚持抵抗肯定也坚持不了太久……

这就是龙游浅滩遭虾戏,当年被人天天灌药就连跑两步都没力气的碎痕楼楼主也只能任人宰割……

“虽然当年爷不是有心救我只是顺便,但不管怎么说这份恩情都不可能不报。后来在我知道爷就是和碎痕楼做交易的相关人物之一后,我就一边做他的影卫回报他的恩情,一边打探你的消息。其实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早得多,我只要有空就会去空雨山探望你,每次我都远远的站在树上看着,看着你每天采药,摆弄药草,打瞌睡,也看着无轻是如何付出全部的感情去爱你……那个时候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你,我都会觉得心里出奇的平静。我其实早就知道一些事,但看着你每天单纯的笑,我就有想要为你挡去一切灾难的想法。所以在你因为无轻的隐瞒而生气的时候我其实就很想告诉你,若我是他,我也会选择那么做……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你……”

第一百九十四阙、十殿图之秘……

濯疏言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到了今时今日不管说什么都会是苍白无力的……

“或许你会奇怪为什么我作为碎痕楼的楼主却会甘心情愿的做一个影卫。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在碎痕楼长大很难有机会接触外边的缘故吧。所以我每次走出这片沙漠,都会借碎痕楼所接生意的机会,去相关的地方转一转找点什么事情做。我曾经做过跑堂,做过教头,做过小厮,做过先生。最失策的就是没有多在江湖上转转,这才那么容易就上了别人的当。当年爷问我是不是没有地方去,若是没地方去可以跟着他,我是他八个影卫之中最后一个加入的,那时­阴­阳八卦中只剩下一个「离」……或许一切真的都是注定的缘分吧。在我打探到你的消息后,我发现你不仅是我们碎痕楼一直要保护的人,还和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一切发展,原本只想保护你一个人就好,毕竟其他人的生死都和碎痕楼无关……可渐渐的,你的情绪已经变成了我的情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能再忽略你的感受,所以我决定不再理什么碎痕楼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

濯疏言垂眼微笑,心下却叹息。以前的碎痕楼多好?公平的做生意,逍遥的过日子,不会因为任何红尘俗世而烦扰。虽然可能会因此有很多事都无法经历,可现在的濯疏言觉得,一个人并不是经历多才算好,能够无病无痛快快乐乐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才是好运气……

“要顺应自己的心而行其实并不容易,我从懂事开始就一直被灌输同样的思想,所以碎痕楼的楼规早就已经嵌入我的骨血。有过挣扎和矛盾,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任­性­一次……或许是受到了无轻的影响吧,我一直都很小心的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当年你跃下留仙崖,爷让我们所有的影卫去崖底找你,我们在那儿见到一具后背上有花形胎记的尸首,就连我也以为你已经……好在之后我发现有异样,最终在一棵生长在崖壁的树上找到了你。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我抱着昏迷的你第一次真心的感激上天,也第一次被劫后余生的那种复杂和酸楚弄的手手足无措泪流满面……”

流泪?濯疏言有些惊讶的看着离影,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哭……

“其实今天晚上我完全可以不提起爷和无轻,我原本是想让今晚只留下我们之间的回忆而没有其他……但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属于我,这五年来我一直陪着你,也看到你是怎么努力将所有的事都刻意遗忘,我希望你在经过了这五年后能够很快将一切的苦难都结束。其实爷也过得很辛苦,是不是真的不能给你们之间留一个可能呢?”

濯疏言看着离影,许久之后才苦笑出声。

“小离……不管你是碎痕楼主还是影卫都一样,你永远都是我可以信赖的那个小离……我没想到在你之前对我说过那番话后竟然还可以为了我和别人的未来而担心……你真的可以做到将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别人?”

离影垂眼。“不是让,只是希望我在乎的人都快乐而已……”

濯疏言听到离影那么说点了点头将鱼竿放在一边站起身,离影抬眼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这五年来我有些事一直都没告诉你,原本我觉得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但既然你提到泽湮墨,我就将一切告诉你吧……”

濯疏言缓缓转身背对着他,离影也站起了身静静注视着眼前之人的背影。

濯疏言轻轻拉开自己的腰带,慢慢拉开了身上那件对开襟的水袖长衫,稍稍露出了自己的左肩……离影微微蹙眉,有些惊讶的看着濯疏言左肩上的那一处胎记。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胎记。事实上之前有十多年的时间我也都一直以为那是一个的胎记……但如果真的是胎记的话,它会改变形状吗?当年你在崖下找到的那具尸首上的胎记应该是个花形对吗?暂且不管那尸首是谁弄出来糊弄别人的,你先来看看我的左肩吧……”

离影怔怔的看着,在濯疏言瘦削的左肩,在她白若雪的皮肤上那原本淡红­色­的花形胎记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模样……那块痕迹已经变成了如刚刚流出身体的鲜血般殷红的刺眼……原本就像是一朵有六片花瓣的花朵,如今那六片花瓣却改变了形状和方向,全部向着上方延伸,如今濯疏言的左肩上赫然跳跃着一簇正在熊熊燃烧的火苗……

离影向前一步,愣愣对着她的左肩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小心翼翼的描摹着那一簇灼痛人眼的火苗……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濯疏言感觉到离隐的手指在颤抖,反而露出了微笑的转过身面对他。

“碎痕楼虽然很少和外界接触,但碎痕楼却对这个天地间每一个角落所发生的事情都很了解。现在,你已经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和泽湮墨在一起了吧?不止是泽湮墨……我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在一起……”

离影将濯疏言的衣领拉好立刻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所有,可原来竟还有他所不知道的苦难在折磨着这个女子……

“十殿图是由三个人所创,一个是我们濯家的先祖,当时的天歌第一剑客濯妄生。一个是天歌第一奇男子邵寻忆,一个是裴氏一族的先祖鬼仙裴峰……当十殿图快要完成的时候,三人却有了争执。绘制十殿图这个想法是濯妄生提出的,因此濯妄生自然对十殿图最有欲望。到了最后他不愿将图献给子轩策,所以他下毒毒害了邵寻忆。就在他还想杀害裴峰的时候,裴峰却已经逃去了京城并将十殿图献给了子轩策。子轩策一眼就看出十殿图乃不祥之物,吩咐裴峰将其毁去。可裴峰和邵寻忆的关系亲厚,自己的好友被杀,他恨透了濯妄生。因此他找了南疆末巫族的族长,两人不吃不睡的又绘制出了一份假的十殿图出来。后人或许不知,但是在当年,只要知晓有十殿图存在的人都知道,十殿图中最有价值也是最让人想夺取的部分,就是十殿图最后记载的那一门已经绝迹几千年,可以让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秘术——「灼魂」,所以灼魂就等于是十殿图!而那一份假的十殿图,正正就是缺少了有关「灼魂」的记载……当濯妄生发生被骗时,末巫族的族长已经带着族人远避深山,濯妄生发了疯,只要找到末巫族的族人就一定会用极残忍的方法杀了他们。末巫族不仅要承受失去族人的伤痛,还要被濯妄生污蔑他们使用异术害人……五年前在留仙崖,当我吃下了那解药,我就想起了一切……这五年来我其实真的很想放弃……可看着一直陪在我身边努力想让我快乐起来的你,我就知道我不可以那么自私……十殿图真正的秘密……其实世人根本不知那一直被人们抢破头,存放在清灵山涧的那卷十殿图也是残缺的……那个卷轴不过只是记载着一些宝藏地点和一些南疆秘术罢了……世人根本就不知道!当年那卷十殿图已经被末巫族族长毁去,他将十殿图中的「灼魂」用了另一种方式传承了下来。所以,到了千百年后的今天,真正的十殿图,其实是我!”

离影心疼的将下巴抵在濯疏言的头顶,双臂越收越紧……原来那个秘密竟然成了真!……明明……明明上一届楼主告诉过自己,二十年前幽沉来做交易的时候说过还未能证实灼魂之术已经真正被延续下来的啊……怎么会这样……未来,这个女子要怎么去面对……

她竟然独自承受了这个事实五年……天……离影只觉自己心疼的都无法呼吸!她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坚持到今天?……她刚刚说不想自己难过才苦苦撑着……她总是这样!总是为了让身边的人开心就宁愿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

“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你……我……我第一次痛恨自己是如此没用……问心之前还调侃过我,说我不思进取,说我闲暇时只会摆花弄草,当时我还说摆弄花草可以修身养­性­……真是见鬼的修身养­性­!我堂堂碎痕楼主,那个被世人称为什么交易都可以完成的碎痕楼主!却连保护自己喜欢的人都做不到……”

濯疏言反手抱住离影的腰,若是没有泽湮墨的话,自己一定会很爱很爱他吧……这五年来她并不是感觉不到离影对自己的好,只是她根本不敢去想……她害怕自己只要一去想就会让所有辛苦建立起来的勇气分崩离析!她害怕自己因为一时的软弱就选择靠在离影的身边!她不可以那么自私……

“你已经做了很多,足够了……「灼魂」之术根本就没办法化解……我肩上那块东西已经从淡红­色­变成了鲜红……等它变成黑­色­的时候,也是我这个真正承载着十殿图之秘的宿体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所以,那个人不会放过我的……他之所以还没有行动,不是因为不忍心对我下手,而是我这个工具还没到可以使用的时候……”

濯疏言的手指紧紧抠着离影的背,离影当然知道她有多疲惫……

“别说了休息一下吧……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你!”

濯疏言却是淡淡摇了摇头。

“没用的……他和泽天行不同,现在已经没人可以阻止他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受害者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在谋算别人。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所谓伤害和风雨,都是他故意去承受的。因为他深知「要割禾就要先弯腰」的道理!他所有的牺牲都是暂时的,他为的是最终的胜利!为了那一天,他可以利用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他深爱过的女子……我算什么?我的生命都是他给予的,他只会将我当作他的所有物任意驱使,他不可能会放过我……但其实我并不怕……”

濯疏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离开了离影的怀抱抬眼看着他。

第一百九十五阙、快遗忘的

“五年前轻留给我一封信,当时还是你转交给我的。他已经将神医府那晚的事都写了下来。我爹……不,那个人从小就教授轻武功,他培养轻当然不会是因为他觉得轻是个可造之才,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帮他做事的棋子。我相信轻在儿时什么都不知道,在他了解真相后他就开始后悔。所以在下山以后,他在暗中一次次的破坏了那个人的计划。商霖镇,鱼凫,焚琴岛,京城,白帝城,苗疆……这一路上虽然轻一直都被我忽略,虽然他一直被其他人排斥……可他一直默默陪着我,明面上是帮着那个人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但实际上每次我们遇到什么危险可以顺利的化险为夷都是因为轻的帮忙。轻为我做得太多了……那天晚上他本想和那个人划清界限,还让他中了一种虽不厉害但是却很难拔出的慢­性­毒素,相信迄今为止,那个人的身体里都还残留着那种毒素。只是轻没想到那个人会那么心狠,顺势就让神医府上下所有人都为他唱了一出好戏,那么多的人,实际上都是为了轻和无伯父而陪葬……那个人是绝不可能会允许任何不忠于他的人留在他的身边,所以轻和无伯父他一定是容不下的……轻当时全身经脉尽断,五脏六腑全被震碎,他拼命留着一口气为什么?只是为了让我知道,即使他没有办法帮我阻止那个人,起码也已经为我种下了生机……他说的对,我怎么可以浪费他那么辛苦为我创造的机会?那个人想要的是整个天下!真正有野心的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相当的骄傲自负,甚至都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在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损伤,因为他们不能允许有任何因素影响到他们,但是如果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也一样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损伤,因为他们要长命百岁的享受着那得来的一切。所以那个人一定会来找我,因为这个天地间只有我可以帮他彻底解了轻下的毒。所以,我不会怕,他有求于我……即使……即使他从不把我当成女儿……我也有资格和他对抗!”

离影心下轻叹。

“何必佯装坚强呢?其实女孩软弱一些没什么的,你完全可以依赖别人……为什么你总要这样勉强你自己?你知道吗?你周围所有的人都想要帮你却都不知怎么帮你……看着你什么事情都自己承受的样子就让我们心痛……其实你完全可以让别人为你分担一些……”

濯疏言却是苦笑着摇摇头……

“女孩?如今我还是女孩吗?我早已不再年幼了,更何况我就连是个完完全全的人都算不上……我只是个怪物……尽管我这个怪物的产生原本是源于一个美好的愿望,可在经过岁月这条长河的洗涤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质……”

离影微微蹙眉。

“不要这样说自己……”

濯疏言却是苦笑着摇头。“我只是在说事实……不必为我担心,这五年来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

夜,在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刻之后,悄无声息的开始渐渐消退,黎明,在不知不觉间缓缓接近……

不管世人多么不舍,这日升月移也没人可以阻止和改变……

离影,或者应该说是祭诀离,他从未觉得夜晚是如此的短暂,他从小就不喜欢黑夜,小的时候是因为碎痕楼的黑夜太静,他会向往外面的世界……后来不喜欢是因为黑夜总会让他联想到血腥的气味,可他头一次觉得,夜晚也是很美好的……

濯疏言是善良的,所以她即使不会爱上自己也给了自己美好的回忆。他喜欢她叫自己「小离」,他也宁愿自己是那个单纯的影卫离影……祭诀离,诀离,他原本的名字总在不断的提醒自己他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他突然觉得,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碎痕楼楼主是多么的不胜寒。

这一晚,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在河边钓鱼,在树上看小鸟破壳,去林子里摘野果,还走遍了碎痕楼的每一个角落,濯疏言喜欢碎痕楼里的花,即使知道将他们移植出去不一定可以种得活,不过还是问离影要了很多种子准备带走……

离影知道,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自己的「楼主夫人」就不会再属于自己……

这一个夜晚,有很多人都注定是睡不着,离影和濯疏言固然是,那些没有被选上而嫉妒的快发疯的姑娘们固然是,碎痕楼里夜间值守的守备固然是,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个人也同样一夜未眠。

遗尘有些焦急,他困在那偌大的宫殿里已经一夜。很奇怪,之前他一直都远远的跟着濯疏言和问心,直到他跟着两人进了这清河殿,在见到了那座清河山和飞流而下的清河涧时,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那一刻,濯疏言正眼露哀伤的看着那水流,问心则是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所在的方向一眼。原本遗尘还以为问心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不过很快他们就继续前行,自己也立刻跟了过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之前看着他们拐过了弯,可当自己也拐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人的背影完全在他的眼前失去了踪影。

自己四下寻找,却发现好像进入了一个无形的迷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问心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就要天亮了。她放下了手中的书整了整衣裙,­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也该是时候将那只闯进清河殿的小猫给放出来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一定是已经急得炸了毛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遗尘猛地回头,见到了一个一身鹅黄的倾国佳人,佳人的脸上带着一种无辜的微笑,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是被她有意困在这里的。

“呵……你果然早就已经知道我跟在你们后面!”

问心耸肩。

“是你太大意了。其实我和楼主早就已经发现了你,楼主默许了你的存在,所以我也不便赶你出去,只好暂时将你困在这儿。”

遗尘微微一愣,随即点头。

“碎痕楼果然厉害……”

“过奖了,只是每个地方都会有其特有的风格。碎痕楼的奇门遁甲机关术数和你们那儿是完全不同的路数。你不熟悉而被我困住也是非战之罪,天歌的忠义侯泽湮墨怎么会是寻常人物?之前问心都还一直在担心自己困不住侯爷你呢。若不是侯爷关心则乱,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让我得手将你引进了这锁神阵。”问心浅笑嫣然,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她的身上却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和大气。

遗尘暗暗赞叹,这碎痕楼当真是不简单。锁神阵?果然没有起错名,当真是就连神仙进去了都很难脱身的阵法。遗尘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已经使出了所有自己知晓的破阵之法,可还是死死的被困在这里,一丝一毫都没能突破。

不过在听到「忠义侯泽湮墨」这六个字时,遗尘却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名字熟悉又陌生,自己都快完全遗忘……

“侯爷?请吧!天已经亮了,你可以出去了。”

遗尘回神,看着问心。

“你们楼主把我的言儿怎么样了?”

问心抬起袖子掩着嘴笑得暧昧。

“看侯爷问的,那位姑娘是我们碎痕楼的灵鸟选择的楼主夫人,这既然是楼主夫人,当然是要跟楼主完婚的了。现在天都大亮了,恐怕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

问心边说边转身。

“我作为碎痕楼的总管,楼主的衣食住行都是我打点,我现在得去为楼主和楼主夫人准备朝食。”

遗尘猛地蹙眉!任何跟濯疏言有关的事情都会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去判断。

“我不管你们楼主是什么人!我也不管他有多厉害!总之谁伤害到言儿的就都是我的敌人!我绝不会放过他!”

猛的运力向前方掠去,遗尘想要抓住问心!

可下一刻,遗尘却大睁了双眼,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顿住了脚步。

不可能!明明他刚刚已经到了那个女子的背后,明明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可才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女子却已经又距离自己好几丈远!可遗尘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运功!她甚至就连脚步都没有乱过……问心,她一直都是那样好似欣赏风景一般的闲庭信步!

第一百九十六阙、弥留!

就是这样的一个愣神间,问心已经去到了好远。遗尘看着她微微侧过了头,看到了她勾起的­唇­角。

“不会放过他?侯爷说话还是应该留些余地的好,我的意思并不是指侯爷的武艺不如楼主,只是侯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恐怕在侯爷见到我们楼主后,会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什么意思?遗尘看着问心的背影走远,直到那鹅黄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就在遗尘愣神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上空。遗尘足尖轻点身形飘起,犹如一道闪电一般的向着那声音的方向极速掠去!

另一边准备回房休息的濯疏言和离影自然也听到了那尖叫声!对视一眼,离影拉着濯疏言匆匆赶去!濯疏言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希望是自己猜错,可理智又告诉她,她一直以来的设想很可能是真的…

关于金木水火土中的风和金,金可能涵盖的范围太广,因此濯疏言还没能观察出什么端倪。但是关于那风……濯疏言之所以一直留在西城,即使在泽湮墨两年前来到这里后也一直冒着被他发现的危险没有离开此地另觅他处的原因,就是因为「风」……

之前她曾经怀疑过那几个女孩失踪的事件碎痕楼也有参与,但既然已经知道离影对自己的心意和身份,那么那些女子失踪的事一定只和那个人有关…….

想起那个人濯疏言就一阵恍惚,曾经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尽管母亲早逝,可她有疼爱自己的爹,有宠溺自己的无轻……可当某一天发现这所有的幸福都成了刻意营造的假象,那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是承受不了这个事实彻底被打垮,要么就是遗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继续努力向前走….

一直到被离影拉着来到碎痕楼一个偏僻的角落后濯疏言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愣愣的松开一直抓着离影的手…缓缓向前,颓然跪倒在地上一个躺着的人身边…….

“小桐……”

濯疏言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女孩的脸颊,她还那么年轻…如此可爱的一个女孩子,这才分开一晚的时间,为什么她现在就躺在这冰冷的地上毫无生息….

离影蹙眉,那个叫小桐的女孩死状诡异可怖且极之惨烈。发生在还那么小的女孩身上当真残忍……她的双目圆睁,表情扭曲,可见死前有多痛苦!从脖子以下的身体全是血污,那些鲜血还没有­干­涸,她全身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就连皮­肉­也变得千疮百孔….

离影一看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任何利刃所造成的…倒像是…倒像是有很多的虫子从她的体内咬破了皮­肉­钻出来…….

“我一直都希望我的猜测不会成真……可还是发生了……风……”濯疏言喃喃。

“风?你知道这是怎么造成的?”离影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

濯疏言点点头,有些无力的深吸一口气。

“这是十殿图中记我的一种南疆巫盅术……一种叫做「弥留」的虫卵会随着风到处飘散,繁殖力极强,因为靠着风力到处飘洒,也很难驱除­干­净…弥留的成长有三个阶段…在从卵里孵化后它们只能存活在沙地之中,到了长成幼虫,它们就要寄宿在人体……而且还必须是成年处子的身体,在南疆,处子的血向来被认为有神奇的作用,它被誉为世间最纯净的东西,可以增强灵力,驱邪避鬼……当然,黑巫们也认为它可以增强诅咒的能力……当「弥留」在人体内长到成虫的阶段,它们就会钻出人体,让人的身体千疮百孔,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这种盅虫在寄生人体内时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宿体根本就感觉不到身体会有什么不适……「弥留」的成虫会听下盅之人的指挥…只要被成虫钻入了脑的人就会变成一个有思想有灵魂的工具……很久以前在南疆曾经有人专门用少女来养「弥留」,但是因为这种秘术太­阴­损,很快就被南疆的大巫祝所禁止…”

离影听得心惊不已,他以前还真的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惨无人道的巫盅之术。风…….原来这就是「风」的含义?

“为什么叫有思想有灵魂的工具?。

濯疏言听到离影的问题后苦笑。

“因为这种盅虫在侵入人脑后不会让人变成像傀儡或者是没有灵魂会走会跑的尸体…那些没有意识的傀儡只是最下乘的……盅惑人心的最高境界就是让那个人依旧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性­格,喜好,思想,外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他们已经被人控制,只有当下蛊者需要他们做什么的时候,他们才会身不由己的任由人摆布……所以,「弥留」是巫盅术中最让人难以防备的盅虫,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被天天和自己同台吃饭的朋友或者同榻而眠的家人给一刀桶进心窝子里。

濯疏言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平淡,可她说的话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在她静静诉说的时候,碎痕楼的总管问心和遗尘也已经来到这里。原本遗尘在一眼见到濯疏言的背影时心下狂喜,可随着濯疏言说出的话,他也沉浸在了无比的震惊里。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有同一个想法,若濯疏言说的是真的,天地间真的有盅虫可以这样不着痕迹不知不觉的控制一个人,那真的是太可怕的一件事!若这些盅虫已经流传了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届时天歌会人人自危,人们会变得不再相信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到时根本不用那个人再动手,天歌就会沦为一片废墟…

十殿图……即使那是个并不完整的十殿图却都已经有如此大的威力了……难道要化解十殿图之祸真的只能依靠「灼魂」吗?濯疏言只得一个人,如何才能彻底消料这整个世间的十殿图之灾难!

离影心疼的看着濯疏言的背影,却只能无声叹息…

遗尘一直站在离影的身后,刚刚他的眼里只注意得到濯疏言的存在,到了此刻才发现了那个穿着长袍的男子。

遗尘看着他走到濯疏言的身边蹲下身扶起了她,他的背影为何那么熟悉?

在此时,濯疏言发现小拥的手臂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是一块刻了字的竹简。上书--

既然碎痕楼不愿抽身置身事外,那么就一起来参加这场盛宴吧!他日就算楼主后悔,也再没有机会可以回头。这只是一份小小的礼物,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濯疏言看完,转头看离影,却在看到斜后方的另一个人时立刻愣在原地…离影其实早就已经感觉到遗尘的到来,他轻拍濯疏言的背给她无声的安慰,后者闭上双眼将脸埋进离影的怀里,她不愿意再看……不愿再想….

遗尘走向前,绕到了离影的正面。在看清离影的那一瞬间怔住。

“离影?你怎么会在这儿?”

离影没有回答,他感觉到怀里濯疏言的颤抖,下意识的就伸手楼紧了她…….

遗尘看到了离影身上那绣着碎痕楼图腾的黑袍…突然想起了之前问心的话。

「恐怕侯爷在见到了我们楼主后会下不了手吧?」

下不了手……原来是这个意思…遗尘看着离影,此刻的他不再像做自己影卫时那样收敛自己的锋芒,即使是沉默的和自己对视,遗尘都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那让人无法忽略的强大气息….

自嘲一笑,遗尘看了看离影怀里的濯疏言,他们什么时候感情那么好的?他们这五年来都是在一起的吗?

握紧了双手,遗尘重新看向了也正注视着自己的离影……“早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我还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是碎痕楼的楼主……是我太低估你了……呵…碎痕楼的楼主……很好….一个总管就已经如此厉害,离影,不,该称呼你一句「楼主」才对,不知道楼主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

离影心绪复杂的叹了口气。“爷……”

“爷?”遗尘在听到这个遥远的称呼时却只觉的无比讽刺,碎痕楼的楼主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就和白帝城的城主一样等同于一方的霸主。他们在当地的地位就等同于是皇帝!可他竟然一直做自己的影卫?这算什么?

离影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阵高低错落的钟声合着清脆的铃铠声响起!离影和问心同时皱了眉,濯疏言也从离影的怀里抬起头,这钟声和铃声是碎痕楼最紧急的召集令!

想到刚刚竹简上所刻的字,「这不过只是一份小小礼物」。难怪!难怪这个女孩会死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她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可以躲过碎痕楼的守卫?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在搞鬼!

“那些姑娘们有危险!”离影说着就转身向着安置那些女子的院落而去,濯疏言紧紧跟上,遗尘不再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当然以大局为重。

“楼主!您要亲自过去处理吗?还是您要先戴上这个?”问心追上,取出一个青铜面具。在以前,即使楼主不得不现于人前,也都会戴着这代代相传的,象征着楼主身份的面具。

看了看那个面具,又看了看身边的濯疏言,离影下了决心。“不必了,我这个楼主已经将碎痕楼的规矩破坏的差不多了。既然已经卷入这尘世中脱不开身,就彻彻底底的面对这个天地吧!不管未来发生那个什么,我都不会忘记我许下的承诺!”

第一百九十七阙、近在咫尺

“碎痕楼楼主的面具是一种警示,就和这碎痕楼的重重宫殿一样。都是为了让每一代的楼主深深记住碎痕楼的楼规。面具不是用来遮住自己的样貌,而是为了遮住红尘。历代的碎痕楼主都是孑然一声,独自一人在天地间往复漂泊。碎痕楼楼主可以给予的承诺只能是关于交易的承诺,或许我是第一个除了楼里接的生意之外对其他人其他事作出承诺的楼主。若以后不死,我想我会将碎痕楼的规矩重新修订。”

承诺?问心和遗尘都微微一愣,不过濯疏言却知道离影所指为何。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和感谢。其他人不知,但是濯疏言却很清楚,这是昨晚他对自己的承诺,他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一直和自己共同面对。濯疏言知道他一定可以做得到,事实上,他早已经做的很好…….

即使不是因为无轻,即使不是为了交易,离影也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濯疏言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也并不是一片愁云惨雾,还有心中那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都在他离开前为自己留下了那么多生机,如此,就算自己不人不鬼的又怎样?就算自己只是个工具,但起码自己也算是千百年后唯一仅到的「灼魂」。

离影当然知道刚刚那个女孩的死就代表了一切都正式开始,也知道他们接下来将可能会遇到一个又一个想象不到的艰难局面,但在经过昨晚知晓了那些让人心惊的真相后,他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注定是在劫难逃,不管是谁都不可能逃得开……

离影和濯疏言的眼神交流之间,问心已经偷眼打量了遗尘很多次。遗尘一直看着前方的濯疏言和离影,他们的眼神间传递的感情让他凄然。虽然知道不合时宜,可遗尘就是无法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也知道自己没用,五年过去了,这五年来自己无时无测的不在告诉自己,若天可怜见,他再也不会冲动坏事,明明应该更加成熟了才对,可自己在见到那刻了骨的人后,一切深埋的往事全部涌了出来,让他一时间被冲击的手足无措…….

问心轻轻摇了摇头,这人啊,永远都是看别人比自个儿好。这泽湮墨爱濯疏言已经爱到了骨子里,况且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也确实太过复亲让人难以释怀,所以他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和楼主在一起自然心里就不痛快。可他又想过没有,自己的楼主又何尝不会羡慕他?不管怎么说濯疏言的心里可只有泽湮墨一人…….

突然,一声声的凄厉惨叫合着钟铃之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不能再耽榈下去,离影和遗尘同时蹙眉施展轻功向前方掠去,而问心也立刻揽住了濯疏言的肩膀带着她紧跟其后。

流觞阁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碎痕楼守卫,还有更多的碎痕楼众如湘水一般的涌过来。遗尘和濯疏言有些惊讶,之前看碎痕楼里安安静静的,虽然守卫森严,可哪里有见到那么多的人?这些人就像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因为碎痕楼的所在地很特殊,所以一般也用不到那么多的人,这最紧急时发动的千钧令自碎痕楼创立至今也响过不到十次。因此碎痕楼大部分的人平时都是轮流出来值守,不到碎痕楼发生什么大事时是不会全部都出来的。”离影见到两人惊疑就立刻解答。

濯疏言和遗尘了然,同时两人的心中更觉这碎痕楼深不可测。遗尘苦笑,若不是昨晚离影默许了他的存在,自己早就被碎痕楼里的人发现了!这碎痕楼就像是离影这个人一样。一个人要锋芒毕露并不难,难就难在他如何可以将一切收.藏起来让人看不通透。

智者无华,勇者无惧,仁者无敌…….

真正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会返璞归真,反其道而行。这说起来固然简单,真要做到却是相当艰难。这不仅仅需要那个人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还需要那个人有一颗真正宁静超然的心。

碎痕楼守卫在见到离影后微微一愣,这人是谁?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他。可那人却穿着楼主才能穿的长袍。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冒充碎痕楼的楼主?难道就是此人在碎痕楼里兴风作浪?有些守卫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准备随时对着离影出击,但随后他们的动作又僵住,呆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们见到了一袭鹅黄的衣裙轻摆。碎痕楼的总管问心走上了前和离影并肩而立。他们没有见过楼主的真正面目,但是他们对碎痕楼的总管却是相当熟悉。既然问心总管都站在了那人的身边,那就代表他不是敌人?

可问心怎么能允许别人穿着楼主的衣服?难道?……那些人重新仔细打量离影,虽然平时见到的楼主不是背影就是戴着青铜面具,可他的身形和楼主还真的是很相似。

离影看着周围傻了的人微一蹙眉。看来这碎痕楼平时真的是太平静了,以至于楼里的人都像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小孩一样大惊小怪。向前一步,离影负手。

“都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事态严重吗?!!平时都是怎么训练你们的?是不是一个一个都过惯了太平日子把币练时候教给你们的东西都全给忘光了?醉痕楼留着你们就是在出事的时候发呆的吗?!!”

离影的话倾注了内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忽略的气势和魄力传遍了碎痕楼的每一个角落!可虽然如此,那微微的压迫感并不会让人觉得室息,反而还让人听着振奋。

濯疏言乍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离影,果然是强悍的让人惊讶。他的分寸拿捏的一丝不差,真真是让人佩服。

众人呼吸一室,这声……果然是楼主没错啊…楼主这次竟然没有再戴着面具!

问心微微一笑,对她来说离影的改变已经很久,而对其他碎痕楼众来说楼主的改变则是突然之间,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出奇。

走到离影的面前,问心恭敬的跪了下去。“楼主,不管楼主有什么决定,问心永远和楼主共进退,请楼主吩咐!”

问心这一跪无疑是为离影的身份下了定。下一刻,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了下去。原来,原来这真的就是他们的楼主!以前的楼主高高在上,虽然厉害,但终归会让他们产生一种疏离感,如今他们的楼主脱下了面具,这一个小小的改变却让所有人都为之激.动不已!他们的楼主不再是那个只能仰望的神,而是实实在在的在自己身边带领着他们迎向一切苦厄的,尽在咫尺的一人!

离影看到了那些人眼中的兆动,勾起了­唇­角。看来这开山祖师的遗币也不一定全部都是正确的啊,高高在上不一定是好,走到人群中间去,反而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不是吗?

“都起来吧!碎痕楼虽然只是个做买卖的地方,不会主动和外界起冲突,但若有人欺负上门的,我们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找错了对象!!!现在,三十六天罡每人带上一队人守住碎痕楼的外围,只要遇到可疑人物就立刻拿下,只能活捉,不可伤其­性­命!七十二地煞每人带上一队人马跟着我来!”

说着离影率先走进了流馅阁,濯疏言呕呕嘴也立测跟在了后头,她并不是没见过类似这样的场面,千里当年的气势可不比他差,只是她对于离影的身份还没能完全的适应罢了…….

碎痕楼一片肃杀的气氛,所有楼众都有条不紊极有效率的进行着他们该做的事情。他们完全展现出了碎痕楼里迅速果敢的做派,而今天他们注定比往常更加英勇,因为一直以来神秘莫测让他们有很大兴趣的楼主,终于愿意让他们见到他的真面目!

此时在流觞阁内,跟着离影的所有人都被眼前所见的一切惊呆了,饶是刚刚见过小桐惨状的离影,遗尘,问心,包括濯疏言本人也都被那远远超过他们预期的惨烈冲击的说不出话来….

西城这里沙漠周围的城镇并不太多,但是所有人家的待嫁女儿全部都来到了碎痕楼,那人数怎么都不会少……流觞阁内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因为痛苦而乱冲乱撞的女子……因为极度

的痛苦那些女子满地打.滚,有的因为忍受不住那疼痛就将头往墙上撞,撞的都已经血­肉­模糊了却还不肯停下……

离影看着不忍,偏头询问身边的濯疏言。“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阻止那些虫子吗?趁它们都还没有钻出来的时候!”

濯疏言皱了皱眉从怀里取出几包药粉分给诸人。“这药粉的药致很强,可以让人立测陷入昏迷!先把她们弄晕了再说!”

离影立刻吩咐碎痕楼众去到那些女子的中间,药粉撤出,那凄厉的愧叫之声渐渐平息,整个碎痕楼都回到了之前的宁静,可此时这份宁静却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的祥和闲适,而是变作了一种让人近乎室息的压.抑……

都是些弱女子,却选择对着她们来下手,何其残忍啊….

死寂…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眼前躺了一地的姑娘们,仿佛就连怎么呼吸都要忘记…….

第一百九十八阙、再聚红尘

许久之后离影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要怎么办?除掉那虫子需要什么药材或是什么东西吗?我们碎痕楼虽然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有,但基本上该有的也都有了。”

濯疏言却摇头。

“我可没说过有办法可以将那些虫驱除…….我只是说先将她们迷晕,让她们不要被折磨的那么痛苦而己……”

众人一愣,濯疏言缓缓抬眼看着眼前的离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弥留」的第二个阶段叫「血祭」,这个过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想要杀掉那些虫子是可以……但若要将宿主活着救出是绝无可能……我们现在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就是等,等那些虫从这些女孩的身体里钻出来后将它们全部抓住,要么就是趁现在,杀了这些女孩,然后一把火将她们都烧了,直接将那些虫子烧死在人体内……”

听到濯疏言的话,周围一片抽气声,离影无力扶额。

“原本我是为了保护这些待嫁女子才借碎痕楼选亲这个名头将她们全部带到碎痕楼来….即使有人一定要和我碎痕楼作对,起码在我的地方他要做些什么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得手……可我或许是自持过高了,到头来不仅没有保护到她们,还让那个人摆了我一道…她们在我碎痕楼里出事,不管真相如何我都难辞其咎…我碎痕楼在这西城的名声算是完了。”

问心神­色­凝重,好名声的建立需要经年累月,但让要声名变差只需要一件事就已足够。原本楼主打算将计就计,借濯疏言来引出那个背后的人,可没想到那人如此心狠手辣!这应该就是上次楼主拒绝交易而招致的恶果吧…….当时有人想要用濯疏言来交换碎痕楼的置身事外,但既然楼主拒绝了,他们也早就做好了面对这一时刻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一切都会发生的那么快而已…….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生事之以礼,死养之以礼,祭之以辛u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西城这里的人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是却有着独特的厚葬风俗….直接烧了恐怕更会激起百姓的愤怒。所以我看还是按照濯姑娘所说的第一种方法来比较妥当。起码要将这些姑娘的尸首都挨家挨户的给人送回去。”

离影一直不发话,问心即使也同样心中不忍但也知道必须在此时尽快的做出一个决定!再拖下去只能是会让情况更加糟糕罢了……

离影向后方伸出了手,问心将他的佩剑递了过去。离影看了看遗尘,什么话都不必说,遗尘点了点头,指天剑出,那凛冽的白光让濯疏言一阵恍惚,莫名的就想到了之前那残忍血腥的一夜。

闭上了双眼,濯疏言只能无声哀叹,神医府上下百余口,西城的待嫁姑娘几百人,还有那些自己根本不知晓的,在暗处被牺牲掉的……这一条条的人命就像是一条条的毒蛇,缠的自己喘不过气

“问心,吩咐下去准备天网,其他的人……就按刚刚疏言所说的……下手都给我利落些!”

碎痕楼众纷纷听命行动,濯疏言转过身闭上眼….她不用看都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弥留弥留,这名字起的当真贴切….不到这最后一刻,就要一直的芶延残喘….

没有多久,昆虫煽动翅膀的嗡嗡声开始渐渐的充斥了这方天地。碎痕楼的守卫只见密密麻麻的红­色­飞虫自那些女子的身体里钻出飞向天空。谁都想象不到一个人的身体里可以钻出那么多的虫来!那些飞虫血红血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沾满了那些女子的血,还是它们寄生在人身体里时就已经被彻底染成了这种颜­色­….总之那密密麻麻的虫子越来越多,到了最后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看上去就像是斑驳的血迹一样触目惊心让人恶心。

离影和遗尘同时拔地而起,两道剑光扫过那些飞虫,剑光过处,那弥留碎裂成红­色­的粉末纷扬而下。离影的剑不知叫什么名字,不过那剑身也和指天剑一样在发光,那幽幽的蓝­色­就如最纯澈的天空一样让人心旷神怡,但是离影的剑招却凶狠坚决,让人窒息….

碎痕楼众在愣了片刻后也回过神来加入到屠杀那些弥留的队伍中去。与此同时,天空微微一暗,濯疏言抬头,一张细密的网突然出现在头顶上方,那网大的甚至可以将整个碎痕楼都罩在了其中!不知是什么材质织成的,整张网细密的完全找不到一个孔洞!虽然细密非常,但因为那织网的线又细又透明,因此只是微微阻挡了些太阳光,网下头的碎痕楼还是和白天一般无二的光亮……

难怪这叫「天网」……被这么个网给罩住,就算是一只蚁子都飞不出去!濯疏言走上前,捉了一只活着的弥留放进小木盒。虽然这虫留不得,但弄一只回来参详参详说不定以后可以找到什么化解的办法。

那飞虫的嗡嗡声越来越小,最终完全消失。时间虽然并不长,但对于碎痕楼里那些人来说却漫长如一生。离影看着那躺了一地死状恐怖的女子,吩咐了人来给她们收拾妆容准备送回家……

濯疏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人送来碎痕楼,因为那个人是想告诉自己,就算自己已经猜透了一切也不可能有能力阻止。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来到碎痕楼,就已经可以将碎痕楼折腾的­鸡­飞狗跳。自己能够看见的宿主是西城这儿的待嫁女子,但天歌那么大,沙漠也不止这一处,外面究竟还有多少人已经沦为了「弥留」的寄宿物根本就难以估计……

那个人,是在用这最残忍的方式告诉自己,不管如何反抗都是徒劳!自己永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好吧…….她完全已经感受到了那个人传递给自己的意思,的确是足够震撼!

一天后,所有的姑娘都已经被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梳过了头发。身上的血污也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离影带着碎痕楼众准备将那些女子送回去。碎痕楼外的旋风只有在固定的时间内才会停止,但等到下一次旋风停止的时日还有半个月,无论如何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其实在风起之后也不是没有办法自由来去,只是要有一定的巧妙。而这个时候遗尘才知道上一次自己被风正好卷到碎痕楼外是自己的幸运。

濯疏言来的时候坐在马车里看不到外头的一切,这一次她特意观察过,原来这碎痕楼竟然处在一处风眼的中心,而那旋风的范围也是难以想象的宽广。上一次他们是趁着那风刚起的时候进来的,这一次却要穿过旋风。

濯疏言被安置在马车里,马车很牢固,同坐的还有问心。这一次碎痕楼的楼主总管齐齐出动,很显然碎痕楼是彻底的被卷入了纷争。

遗尘骑着跃云和离影并肩。原来在穿过风口时只要顺着风的方向走一段,在恰当的时机反向冲出去就可以安然穿过那旋风。只是这时机把握的要相当­精­确。

濯疏言只是感觉到马车突然颠了颠,等再稳定下来的时候问心就笑着告诉她已经穿过了风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亲自护送装着那些姑娘尸首的车驾,碎痕楼浩浩荡荡的走出了沙漠。

西城的百姓,哭声震天,尽管碎痕楼做出了解释,也给每一家每一户发放了一笔很可观的敛养费,可这完全无法弥补大家心中的伤痛,一时间,碎痕楼从原本极受爱戴的地位一下子跌入了人人厌恶的深渊。

在遗尘这几年一直居住的小客找里,他知道了原来这个很不起眼的客找是离影很久以前因为无聊而开来玩儿的。二黑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遗尘公子走的时候他见到了遗尘真正的模样,可这一次遗尘公子回来后,却又让他再一次的陷入震惊。原因是他那个行踪飘忽,经常不在客找里的老板,竟然以前也是易过容的。而他那个老板的本来面貌也是好看得惊心动魄…….

濯疏言没有再回到秦家医庐,但她约了秦封在客找小聚。果然不出所料,秦邦之所以出卖濯疏言是因为有个人用他妻子的命来要挟。众人推测,那个人说不定还留在无风镇。

离影在从碎痕楼里出发之前就用了他们影卫之间专门传递消息的鹰送出了信给其他七人。这几年来他们七人分散在天歌各地隐姓埋名,就等着有一朝一日重新聚首。

因此不到半个月,这家小客找就迎来了七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当遗尘起身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七个胡子拉扎头发凌乱的人带着惊喜的眼神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离影,遗尘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用说,一定是那小子联络其他人来此地的。

兑影看到遗尘后立刻就飞扑过去,少根筋似的一把抓住遗尘的肩膀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爷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五年啊!这五年来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好在你终于要见我们了!我简直就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隔五年,兑影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小孩儿…他完全没感觉到遗尘正蹙着眉往后缩,在他的鼻涕就要滴在遗尘身上的时候,离影走过来一把拎起他的后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往后一丢。

兑影一个趔趄,好在立刻就站稳。有些怨念的看着离影。“你个臭小子!怎么五年过去了还是这样没大没小?!这么多年来你都没学会什么叫尊老爱幼吗?我好歹比你大!你怎么总是这样把我给拎起来丢出去!”

其他几个影卫看着两人,一瞬间就好像是回到了过去……似乎这五年的分别从未存在过….

“尊老我会,但对于不受教的小孩我向来都不喜欢。都五年了,你的这里怎么一点都没有成长过?亏我以前还说你长大了。”离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是兑影没脑子。

第一百九十九阙、依偎回忆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兑影看着离影,后者却挑起了­唇­角,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兑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泽湮墨和离影,每次离影露出这样的笑容他都觉得心里毛毛的,就算过了五年,这离影给自己造成的­阴­影还是一样的鲜明……

“不知道就自己去想。我不喜欢跟小孩说话。说来说去都说不通。”离影绕过兑影,却看到了走廊的另一头有一个身影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拐了过来。

离影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几天濯疏言一直都有些不对劲,即使之前碎痕楼因为弥留发生那么大的事她都没有那么失魂过。这五年来她早就已经变得很坚强,究竟还有什么事可以如此影响她?

就在离影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兑影也追了过来,一眼见到那个女子后,兑影立刻两眼放光,把刚刚离影带给自己的郁闷全部抛诸脑后的向着那个女子跑了过去。

“疏言!天啊!我还以为……以为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兑影跑到濯疏言的面前弯下腰偏着头看着她。

濯疏言有些茫然的抬眼,兑影皱眉。虽然五年前离影说他知道濯疏言的左肩有一朵淡红的花形胎记和崖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首一模一样,但他们所有人都一直不愿相信她真的死了。如今濯疏言就在眼前,可他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难道眼前的只是和濯疏言长得很相似的另一个人吗?濯疏言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他认识的濯疏言永远都是最纯净最单纯,可眼前这个女子的眼却像是深渊,让人看不到底….

听到兑影尖叫的喊「疏言」。其他几个影卫也立刻追了过来,每个人在见到濯疏言的那一刹那都很兴.奋。可他们也和兑影一样,在见到她的双眼时不自觉的皱眉。

兑影握在濯疏言肩头的双手慢慢垂下。

“你……你是疏言没错的对吧?我不可能是认错了人的对吧?”兑影小心翼翼的看着濯疏言,后者却没有回答。

濯疏言看着兑影,尽管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可现在她已经渐渐恢复了神智,兑影和其他影卫都来了吗?看着那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濯疏言却始终沉默。原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依偎着回忆生活,她一直都思念着自己所有的朋友,只是她从不愿去承认罢了。

遗尘穿过众人走到濯疏言的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要将她拉出去。

“这几天你一直都躲着我,不是说累了就说有事要做!弥留之祸基本上也已经解决,你为何还要这样­阴­阳怪气!今天大家就把话给说清楚!究竟你想怎样就直接说出来吧!也省得这样把人吊着一口气弄的半死不活的!”

既然爷都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他们并没认错人,眼前这个的确就是濯疏言没错。可他们也疑感,究竟爷和疏言之间又出了什么事?当年爷因为濯疏言的死而自暴自弃,甚至一心求死。子轩修意一次次的想要帮他脱罪,可是他除了认罪什么都不肯说。那一刻所有人都很清楚,若濯疏言不活过来,即使泽湮墨活了下去也和死了没两样。

濯疏言看了看遗尘,面无表情。

“放开。”语气冷淡琉离。

“不放!今天不说清楚怎么都不会放!”

濯疏言突然勾起­唇­角泛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你是遗尘还是泽湮墨?”

没想到濯疏言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遗尘有些愣,是遗尘还是泽湮墨?这有什么区别吗?他不就是他吗?

“你就连自己是谁都还搞不清楚,你用什么身份和我交谈?我和遗尘没什么交集,所以没什么好谈的!”濯疏言蹙眉想要甩开遗尘的手,无奈对方却抓的死紧不肯放。

离影上前,挡在了濯疏言的面前和遗尘对视。

“爷还是先放手吧,给彼此一点时间,再说……有些事情爷您不清楚,总之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奈…”

离影就像是个救星,濯疏言立刻就抓住了离影的手臂。离影轻拍她抓住自己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场面和气氛有些诡异。其他七人的视线在离影和濯疏言之间来回打转,这两人之间很是微妙啊,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兑影偏着头盯着离影,难不成这离影那么厉害,就连爷都不是他的对手?

遗尘看着两人,许久以来一直深藏在心里的疑问此刻是再也压.抑不住。深吸一口气,遗尘放开了濯疏言。

“是啊,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那你倒是说给我听啊!你就只会说给他听是不是?在你的心中就只有离影?你们之间没有秘密!你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说!你们亲密无间,是这样吗?”

面对遗尘的质问,濯疏言沉默,离影将濯疏言护在怀里,那保护的姿态显而易见。离影将濯琉言和遗尘分开。

“若爷今天的心情不好,可以以后再谈。”离影拥着濯疏言离开,其他七个影卫愣愣的让开一条道儿。原本重逢的愉快感觉还没继续就已经消散。

濯疏言跟着离影走,看也不看遗尘。后者转身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笑话。他最难受的就是看到濯疏言的背影,可偏偏却一次又一次的见到这样的场面。以前她是跟无轻,现在却是跟着离影……

“难道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遗尘反而冷静了下来,声音是出奇的平静。

“……”濯疏言却始终都不开口说话。

兑影刚刚就想说些什么了,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憋住。

“离影你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和疏言在一起了吗?爷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五年来你有疏言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而是自己和她单独相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爷?他对我们有恩呐!即使你喜欢疏言也不能这样跟爷抢的呀!”

离影还没开口,遗尘却已经笑了。

“爷?我如今可担不起离影的一句「爷」了!这对我来说就像是个讽刺,影卫?我也曾经以为我身边的影卫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打死我都想不到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人会一直在我的身边屈就!曾经我以为自己很幸运,不过现在却发现这幸运是一种假象!在别人眼里我或许早就成了一种笑话!你们来到无风镇后没有听说他的身份吗?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吗?”

兑影和其他几人立刻将视线投向离影。当年在南疆的时候兑影就已经觉得离影不简单,难道真的有什么让人乍舌的身份?

“让我来告诉你们吧!他就是那鼎鼎大名的碎痕楼楼主!和他相比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被通辑的逃犯罢了。其实五年前我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只是我自己不肯死心而己……或许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教训,不是自己的怎么争都没用……”遗尘的语气回归了平静。

有时候人的情怒仅仅就是来自于心里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遗尘并不是幼稚的要去争夺什么,或是抱怨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人用卑鄙手段抢了去。五年来,所有人都已经变了。若濯疏言真的爱上了离影又如何?其实只要知道她还好好的活着就足够了不是吗……

所以遗尘只是想要将这五年来积压的所有孤独恐惧都找到一个发泄口发肚出来而已….这五年来他就像是个游魂,他没有感情,不会喜,不会悲。也只有在见到濯疏言后他才觉得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活着,却发现自己已经变得麻木,就像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待了很久的人突然被浇上了一盆滚热的水。冰凉的体.温承受不了那温度,但那温度也到达不了灵魂的深处让人整个的温暖起来….一瞬间,遗尘根本就难以承受那么多突然而来的冲击……

所以,在他心中积压的那些情绪都倾.斜出来之后,那灭顶的窒息感渐渐褪去,遗尘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兑影抽了口气,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向离影。碎痕楼的楼主?离影就是那神秘莫测的碎痕楼楼主吗?

“离……离影?爷说的是真的?”兑影愣愣的看着他。

遗尘深吸一口气。

“只要你们开心就好…….不管有什么决定我都无所谓……”遗尘说着便要转身。

兑影看着不忍。“爷承受过什么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离影你是碎痕楼主又如何?难道可以忘记爷和我们曾经生死与共的情谊吗?”

濯疏言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

“你们不要再怪小离!所有事情都和他无关!”

濯疏言看向遗尘。

“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吗?好!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第二百阙、错误

离影立刻拉住了濯疏言,蹙眉。

“疏言!别说!”

濯疏言看着他微笑着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不必再为我承受无谓的指责。”

看向兑影和遗尘。

“小兑,你刚刚说的我不怪你,因为你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我希望以后你别再那么说小离……虽然他是碎痕楼楼主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但是那么多年来小离是敌是友我们大家都很清楚,缚天之乱,若不是他们碎痕楼帮忙,我早就在地坑里被炸得粉碎。我隐瞒死讯是不得已,事实上若可以选择,我根本就不想要活着。活着,就代表我要一直被人当成工具一样的摆布。”

濯疏言自嘲一笑。

“不管你是遗尘还是泽湮墨,你都给我听好,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泽天行当年说的没错,他也没有冤枉我,我的确是有目的接近你!”

离影听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何必要将一切都坦白呢…

“虽然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将一切都忘了,但那也不能抹杀这个事实!当年在大理寺,泽天行也亲口承认他杀了我娘,因为我娘背叛了他!虽然当年我还小,可我娘的死对我的冲击太大,我怎么可能会忘掉!当年我爹问过我愿不愿意为娘报仇。虽然我小,但我也很清楚的记得我的确答应过要亲手报这个仇!可我从小就没什么用,­性­格软弱,除了摆弄药材什么都不会。平时看到一只兔子受伤我都不忍心,还怎么去杀人呢?十一岁那年我去了清灵山涧,当时我在树上打瞌睡,掉下来的时候我弄伤了一个人的脸。当时我很害怕,轻把我送回家后我坐立不安,本想着再去看看那个人的伤,不料我爹却告诉我,他就是那个杀了我娘的人的儿子!”

遗尘握紧了手指,兑影蹙眉。其实关于这段过往大家都曾经听说过,但谁都不方便去问个清楚明白,如今濯疏言却突然坦白的说出了这一切,周围一片寂静,大家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十一岁,其实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但十一岁,也不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稚童了,当时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在将那个人的脸弄伤之后会莫名其妙的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但那感觉却告诉我,我不应该和那个人有什么冲突,好像曾经我也伤过他一样……我犹豫了,可母仇不得不报,我爹见我辛苦,就劝我­干­脆放弃……我看着我爹,他很爱我娘,对我也是很疼爱,娘亲死后他一下就似乎老了十几岁一般,那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能释怀,整天望着娘亲的灵位发呆。作为女儿,我如何忍心?我曾经在书上看见过记载,有一种盅可以让人封住一部分的记忆而不会影响全部,只要我忘记见过那个人,我就不会再有下不了手的感觉!呵呵,多么的决绝?毕竟是杀母之仇啊!或许是天意吧,没有几天我爹就找到了那个盅虫,我身体弱,一时间受不了那盅虫,连续发热了好几天,等我醒来时,果然将前缘尽忘!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忘记了你,也同样忘记了要报仇。最想不到的是我竟然还会爱上你!不过现在我一切都已经想起来了,所以自然对你只刺下恨。”

濯疏言虽然在笑,但是她隐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却已经将自己的手掌都枢破…….

“当年我只得十一岁,那并不应该是个十一岁的小孩想到的办法,但却又应该就是个十一岁的小孩才会想出来的办法!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人的胆子都是在儿时最大!一旦长大了就会有很多的顾虑反而什么都不敢做!也因为只是个小孩,所以想事情只顾眼前完全不顾后果!当年的我想不到有一天会自作自受,但既然是我决定的,我就没有任何权利和资格去后悔!虽然我很恨泽天行,但他是他,你是你,他犯下的错不能让你去背负。”

濯疏言挽住离影的胳膊。

“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轻永远的离开了我。但所幸上天又给了我一个小离。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压力,和他一起我只会想到开心的事,这五年来我一次都没有缅怀过过去!这个世间也惟有他才会让我那么舒服。”

离影的心里有些凄然,他当然知道濯疏言是在拿他过桥,他也知道泽湮墨听到这番话一定会误会,可他知道濯疏言的为难……为了让泽湮墨死心,她竟然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虽然她说的事情的确发生过,但她绝不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绝情!

离影不知道濯疏言这几天又出了什么事,但一定是有事发生的,不然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匆匆来个了断,所以,即使心里会有些难受,但为了濯疏言他还是愿意配合…….轻轻握住濯疏言的手,两人微笑对视,外人不管怎么看这两人都是一对有了很深感情的伴侣。

兑影吃惊的看着濯疏言,不断的摇头。

“这怎么可能……疏言一直都是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不信…….不信!疏言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兑影冲上前抓住濯疏言的手臂,用力之大让濯疏言疼的微微蹙眉。

“苦衷?我没苦衷!牛不喝水谁可以强行将它的头摁低?若我不愿意,就算是我爹也不能任意夺取我的记忆!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轻总像是有很多的秘密吗?你们不是奇怪为什么轻那么爱我却不肯成全我和泽湮墨非要带我走吗?这就是原因!因为他知道我曾做过的事,所以他害怕我有一天回复记忆后却接受不了!因为这份仇,我已经害死了我的轻,我不想再害更多人!”

濯疏言说着将兑影的手甩开,和离影转身,离影看了看遗尘,无声叹息。

“等一下……””遗尘的声音却在他们的身后响起,濯疏言和离影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好……既然你说你是为了报仇….毕竟那个是你的母亲……我可以理解……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你是否对我真心过?现在呢?现在你是不是还对我们的过去有一丝眷恋?”

离影偏头看着濯疏言,遗尘定定的站着看着她的背影,兑影和其他几个影卫也都注视着这三个人。他们都是跟随泽湮墨好久的人…即使现在他叫遗尘,可始终都是他们的主子……若是换在以前,泽湮墨怎么会如此的低三下四抛去自尊?

沉默,压抑,离影感觉到濯疏言挽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遗尘已经放低了姿态,如果他是濯疏言他恐怕就会立刻转身……

许久之后,濯疏言深吸了一口气微笑。

“曾经的迷惑的确是有过,但是当一切真相揭开,迷惑就不再是迷惑。我对你的所谓喜欢,不过只是因为我的记忆被封之后内心深处对你残留下的一些印象,所以我一开始见到你时就对你有一种不正常的关注。当初什么都不懂,现在难道我还不懂吗?我现在……”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遗尘打断了濯疏言的话。

濯疏言回头看着他。微笑始终不变。

“没有。”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让人室息的痛苦……

遗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濯疏言和离影离去,却就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其他七个影卫默默走到遗尘身边陪他站着,所有人都不说话也不动….

即使是静止,这几个人也散发着沉重的气息。二黑或许一生都忘不掉这个画面,当他一拐到这条走廊上时就被这沉重惊的呆立在原地,唉,这遗尘公子那么厉害,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伤痛呢?

回到房间,离影一直紧紧盯着濯疏言,直到她终是被看得不自然而抬头迎向他的目光。

“为什么爷都那样问你了,你还要拒绝?”

“因为我知道若我说出我真实的心意……他会不顾一切的和我在一起,他会不计较我曾经做过的所有……我不能那么自私……毕竟我也没有说慌……小时候的决定真的是我做下的……当天在留仙崖我吃下解药后,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或许再无可能……错了就是错了,我一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他或许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和我一起……但我算什么?我承受不起他的这份感情……”

离影坐在她的对面。

“就那么简单?我不信!我太了解你了!你如此失魂落魄,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不要以为你可以骗过我!我不是爷!究竟你有什么瞒着我没说?!”

第二百零一阙、北海泽勉

濯疏言看着对面的离影却不知怎么开口,她立刻低头为自己和对方倒了杯茶,讨好似的将茶递到离影的面前,后者接过,却没有喝。

“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只是……因为泽湮墨总是缠着所以有点烦而已……既然今天都已经说开了把事情解决,那我以后就不用再烦了,只是刚刚利用了你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杯茶就当先是赔罪,一会吃饭时我再给你敬酒!”

濯疏言将自己的茶杯伸过去碰了碰离影的,有些讨好的看着离影笑,率先仰起头喝下了自己杯子的茶。离影一直蹙眉看着她,直到她喝完茶后还在逞强的笑。离影突然将茶杯扣在桌上,濯疏言被吓了一跳,原本的笑容僵在脸上。

离影猛地站起身,濯疏言还从没见过离影发脾气,一时也有些愣愣的。都没看到离影有什么动作,可一眨眼间他就已经来到近前,濯疏言看着离影下腰近在咫尺的盯着自己,吓得就连呼吸都给忘了。

“小离你……你生气啊?”

看着濯疏言后知后觉的脸,离影真是又爱又恨。才觉的她过了五年已经变得成熟了,可某些方面,比如那装傻充愣的样子还是像个孩子!真把他当成是个很好骗的傻子吗?他好歹也是碎痕楼的楼主啊……可偏偏自己这个楼主在遇到什么事情时也是窝囊的不得了,他现在总算是体会到当初爷的感觉了,果然,这个女子就是有本事将人弄得郁闷而无力。

深吸一口气,离影凑得更近了的一些。

“有时候我真是觉得你……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不许再一个人将所有事都扛在肩上,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去做点什么奇怪的事,我可一定不会放过你。”

濯疏言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离影这样认真严肃的样子可真恐怖……

“不会,不会……呵呵……”濯疏言离开立刻打哈哈,背脊上都隐隐有冷汗渗出。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是问心。

“楼主是否在濯姑娘房里?”

“啊!是的他在他在!”濯疏言立刻站起身奔去给问心开门,离影直起身,无奈的看着濯疏言逃命似的背影直摇头。她不肯说发生过什么,但离影看的通透,若不是有什么事情迫在眉睫,濯疏言不会在遗尘说了那番话后连动摇都没有就立刻决绝的和他划清界限。

问心一进门就立刻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凝重,视线在两人之间迅速绕了一圈,立刻就看出了些端倪,看来自己的楼主又吃瘪了。有意思!问心突然发现自己的­性­格真的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毕竟那个是自己的楼主,她应该什么都为楼主着想才对啊,看来以后她得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楼主了。

“什么事?”离影看着走进来的问心。

“哦!有两件事,已经传言给黄泉一脉中的七人,让他们停下所有手中的工作准备和我们会合。第二是关于九夷。”

九夷?濯疏言立刻抬眼看着问心。提起九夷她就想起了小鱼儿,听说他在九夷一直生活的不错,自己也真的很想念他!五年了,当年的小孩子应该也快十岁了吧……

“九夷国主北海孤峰在两年前虽然已经为北海的十四王子北海泽勉举行了加冕仪式,不过一直没有正式给封号。听说这十四王子在骑­射­方面很有天赋,且小小年纪就果敢凌厉,因此日前北海泽勉被封为凌王,北海孤峰这次亲自带着鹰王北海执夏和凌王北海泽勉来到天歌,如今他们已经进入天歌地域,正一路向着京城进发。按照他们目前行进的速度,大概一个月后便会抵达京城。”

小鱼儿回来了……他还被封了王,好孩子!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她就知道小鱼儿一定会有一番作为!果敢凌厉……濯疏言想着五年前那个总是赖在自己和泽湮墨怀里的小­肉­包子,还真的很难想象他变成一个果敢凌厉的人会是什么模样。真的好想见一见他啊……

离影将濯疏言的期望和想念全部看在眼里,点了点头。

“好,传书通知黄泉中七人,让他们不必再赶来无风镇,直接去京城和紫雨一起等着。明天我就会启程回京。至于这一片儿的麻烦就交给你处理。”

回京城?离影要走吗?

问心点头退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濯疏言看着离影,欲言又止。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京城!”

“一起?”濯疏言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回去合适吗?

“怎么?你刚答应我的事就不记得了吗?从现在我时时刻刻都要看着你,免得一转眼你又不知道跑去做什么了。”

濯疏言尴尬的笑笑,不过同时心中又涌起一丝的温暖,果然人还是需要家人和朋友的,虽然离影的语气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小孩,不过有人在身边唠叨的感觉真的很好……

“再说了,你不愿意见到爷,难道小少爷你也不想见了?小少爷那么努力的成长,就是等着有一天和你们重逢的时候不会成为你们的包袱!”

濯疏言窒住,是啊……她的确好想见到小鱼儿,那个孩子真的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床榻之上,濯疏言辗转反侧,月上中天,她偏头看了看床中的更漏,时间差不多,可她却还没有决定究竟要不要去赴约……在他们回到无风镇后的第三天,濯疏言一回到房间就见到桌上有一封信。信上没有落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静悄悄的被放在那里,不过那信上的字迹濯疏言太过熟悉,只是一眼就已经让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

明明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也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直到了这一刻濯疏言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不是害怕面对风风雨雨,只是害怕自己在见到那个人后会控制不住自己……

叹了口气下床穿衣,濯疏言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在确定了外边走廊没人之后她轻轻打开门闩提起裙角轻手轻脚的偷偷下了楼。

周围住的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不小心点实在不行。不过濯疏言还是没发现在她下了楼之后隔壁房间的门也被打开。离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唇­角挂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

“唉,就知道你不会乖乖的听话!”虽然是责怪,不过离影的语气却带着宠溺和纵容,他今天不仅是体会到了泽湮墨以前的无力感,他还感觉到了无轻的无奈……即使做一个默默守护的人也是很不容易的呀……

濯疏言出了客栈向天山而去。信上只是相约了时间和地点,并没提过是什么事,就是因为这样濯疏言才担心。

自己去的时候比相约的时间早了一些,濯疏言看着眼前巍峨的雪山,若人也可以像这雪山一样不管经过多少日升月移都不改变该有多好?为什么同样都是存在于这个天地间,人就那么容易变得面目全非呢?

“你来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低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濯疏言回头,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衣还裹着黑­色­斗篷的人,来人将斗篷的帽子脱下,隐藏在暗处的离影立刻蹙眉。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个黑衣人的身份,可如今亲眼见到时还是觉得有些心惊。

濯疏言倒是波澜不惊,她静静的站着等待那人赶快进入正题。她当然不会认为这人约她见面是为了叙旧。

“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吃惊啊,果然有我和你娘的风范。”

提到娘,濯疏言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看来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想念过我啊,可我却是时时刻刻的想念你。毕竟你的身上流着我的血,血脉相连的感情可不是那么容易断掉的,更何况自你娘死后我们一直相依为命,是不是啊女儿?”

那黑衣人说着就向濯疏言走近了一步,伸出手就要抚上她的脸颊。濯疏言却微微蹙眉立刻后退了一步,好像眼前的人是什么让人害怕的怪物一样。

“怎么?那么不想见到我吗?果然女生外向,长大了就会向着自己的心上人而不要家人了。”黑衣人收回手,无所谓的背在身后。说是一直在想念,不过在他的脸上可完全看不出有想念的意思。

“不必扯到其他人,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究竟有什么事你直接说罢了,这几年我已经学会了人必须要有自知之明,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工具,就算你是真的关心我,那也只是我这个工具还有利用的价值而已。”

第二百零二阙、最后期限

黑衣人看着濯疏言沉默了一会,突然笑出声。

“看来你真的坚强了很多啊,相信你身边的人功劳不小。你也算是很厉害的了,看看你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而去各个都还那么有本事,相比起来我就差得太远了。到现在我都只有属下,没有朋友。”

“那也是你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黑衣人绕过濯疏言身侧,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离影所在的方向。

“我们五年没有见面,从刚刚开始你见到我一句好话都没有,句句带刺,处处明朝暗讽,你口口声声说我将你当成工具,但你呢?你有没有叫过我一声爹?!”

黑衣人的声音久久的在天山脚下回荡,那个字不仅震的濯疏言的心一阵阵的发紧,更让一边的离影忍不住蹙眉。这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刃,不断的切割着所有人,濯疏言感受到的是切肤之痛,虽然那黑衣人和离影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也对这份痛感同身受。他对濯疏言的心疼实实在在,他在考虑未来究竟怎样才能让她开心一些……

许久之后,濯疏言听到了自己淡淡的声音。

“那你又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女儿?我以为自己很幸福,但残酷的现实却让我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话。血脉相连?你说的对!这种关系确实无法摒除,而且还会让拥有相同血缘的人彼此了解。所有外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有些事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因为就连我自己都难以启齿!你可以狠心的利用一个才三岁的孩子,我也可以狠心的利用我自己!十一岁啊,为了报仇就可以提议封住自己的记忆……我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不是吗?我同样可以很狠毒,我也同样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就不择手段!可就算如此你还是不放心!就算我答应了你我会报仇,你还是在我的身上种下相依蛊,让我随时都逃脱不了你的掌控!这样又能如何呢?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就算当日的一切是我自己提出的……可我始终还是算不到我的承受能力……到了今时今日自食恶果是我应得的报应!我面对我自己深爱的人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我认了……”

最深爱的人……离影心中叹息,果然濯疏言就是嘴硬而已……

“因为我的自私和仇恨,我让所有的事一件一件的连在一起,一样影响着另一样,就像是个解不开的结一样将这错误不断的循环,直到轻的离开……这几年我想的很清楚,任何偏执只要过了度就会酿成灾难,如今我只想结束所有的错误,为什么你还要继续下去!若你愿意现在就收手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离开天歌,我会孝顺你一辈子,我也会将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忘记……我看过娘亲留下的手卷,其中在最后还有一段话是她写给我的……我娘说,虽然将[灼魂]种在我身上的人是她……可她却是为了你……听我一句吧,[灼魂]的作用不是用来颠覆天下的……虽然它确实可能有很强大的力量,可是它的本质还是包容和原谅……娘亲其实是爱你的……她说她做错过,但是在知道发现怀了我后她就已经开始改变了……在你知道娘亲和泽天行的关系时,她下决心和泽天行划清界限。娘亲知道你是个很偏执的人,她也知道你想要十殿图。其实她早就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因此在那一天到来前她将[灼魂]种在了我身上,她是想以后若你后悔了还可以有条生路![灼魂]不是用来恨的,你听我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的……”

濯疏言拉着眼前人的袖子恳求,她设想过无数个见到他时可能会有的场面,也无数次的下过决心一定要和他划清界限不可以再相信他!濯疏言知道这个人已经彻底的疯狂!他的心里不会再存有一丝的感情!可理智归理智……即使她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到最后她都还是会心软……会想要再尝试着相信他一次……

濯宇……他隐藏在暗处太久了,久的已经让他遗忘了所有的情绪,是真正的遗忘,而不是隐藏。若他只是隐藏,那么只要遇到合适的机缘就还会有机会恢复平常。但若已经是彻底的遗忘,那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而不能再算作是个人……

“回头?可以吗?你刚刚也说过我们血脉相连,那你不应该不了解我,我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就算我肯,子轩修意他肯吗?我已经将天歌弄的乌烟瘴气,我和泽天行不同,他所做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带来的损失也有限,所有子轩修意可以留他一命。若你关心过这五年来天歌发生的事,你该知道我已经是触到了子轩修意的底线,没有任何一个君王可以允许自己国家的根基被动摇。你应该知道了九夷的国主已经带着北海执夏和北海泽勉来到天歌了吧?北海执夏虽然不是长子,可他在北海孤峰心中的地位很高,如无意外,他就会是下一个的国君。而北海泽勉即使不会当上一国的主宰,凭他如今的势头以及和北海执夏的关系,他未来起码也会是个摄政王,更何况他还是忠义侯的义子。这一次北海孤峰带着他们两人来天歌的意图不言而喻,即将开战,九夷是来支援的。你觉的在这个架势下会有我们的退路吗?好!即使子轩修意真的是一个仁君,就算他会放过我,我也不会稀罕!”

濯疏言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其实早就知道他会那么回答的不是吗?可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绝望……

“言儿,今天为父就把话给你说清楚!不要试图说服我,是你娘的死促成了今天的结果!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何会有白帝城?为什么白帝城里的人会与世隔绝根本不愿和外界接触?为什么夜竹溪和他七哥的血液里会有剧毒?为什么末巫族的怨愤持续了那么多年都不能消弭?为什么幽沉作为一个大巫祝却甘愿听从泽天行的摆布?”

濯疏言愣住,为什么还会和白帝城夜竹溪他们扯上关系?

“你是要告诉我你也和泽天行一样,只是为了帮什么人报仇或是平反吗?你和白帝城有关系?还是和夜竹溪夜怀伤他们有关系?”

濯宇勾起­唇­角不屑的一笑。

“别把我和泽天行扯到一块儿去!我才不会像他那么蠢为了早就死掉的人而将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我不过是要告诉你,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好人坏人之分!所有的人不过都是为了生存下去而已。不同的是,有些人活了下来后很幸运的能有闲暇去期待些更多的东西,例如感情。而有些人却只能任人宰割!能活到最后活得最好的人,才是赢家!泽天行和我有共通之处,那就是同样失去了妻子,不过不同的是,他失去所爱后就废了,即使后来发动了缚天之乱也没什么作为。但我不同,你娘的死反而成就了我!”

成就了他?呵呵……濯疏言只觉讽刺……是啊,他和泽天行的确不同,泽天行为了沐华郡主可以放弃仇恨,而濯宇不可能为了幽沉而放弃自己的野心,若娘亲未死,恐怕也顶多只能让他产生一点点的顾虑而已……

可叹……娘亲的手卷里记录下的心情算什么?娘亲之所以要和泽天行划清界限就是为了想要一心一意的慢慢去感化他……一个人有野心不是错,可不能建立在生灵涂炭的基础上……

濯宇似乎是突然失去了耐­性­。

“若不是念在和你娘曾经有过的一丝情意份上,我根本就懒得跟你废话那么多!跟我走!”说着濯宇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就攥住了濯疏言的手腕。

濯宇动作快,有人也同样的快!濯疏言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离影就已经来到近前一掌击向濯宇,在对方后退放手的当口一把将濯疏言护在了身后。

离影的武功在江湖上的排名紧跟在白帝城主镜孤云之后,他没和濯宇正式交过手,两人之间究竟差距多少不能确定,不过显然濯宇根本无意和离影缠斗,身形往后飘去了老远。

“呵,果然是你!放心,时机未到,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带走我的女儿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不过只是为了引你现身而已,堂堂碎痕楼楼主,却沦落到和无轻那个没用鬼一样!只敢偷偷躲在一边看着心上人。我真替你可惜。之前我要用我的女儿和你做交易你不愿意,现在是不是有一点后悔了?”

离影冷哼。“少来这一套,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被你影响到情绪!”

“这是自然!碎痕楼楼主又怎么会和普通人一样那么没用?懒得再跟你们浪费时间!亲爱的女儿啊,今天约你来,为父是想告诉你,下次我来找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最后期限!你最好考虑清楚,这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刚刚你劝我的话我现在要反过来劝你,若你愿意站在我这边,你还会是我的好女儿,未来这个天地间的一切我们都共同分享!若你非要和我对抗的话,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的滋味!”

话音落,濯宇的身影也已经消失在黑幕之中。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想追也追不上了。”离影回头,仔细观察濯疏言的脸­色­。

“你没事吧?”

“没……只是突然觉得矛盾。究竟人­性­是善呢还是恶?”濯疏言摇头。

“你觉得呢?”

濯疏言想了一会,叹了口气。

“不管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宁愿去相信人­性­本善……”

翌日清晨,濯疏言离开客栈,上了离影安排的马车。在交代了问心几句话后,离影带着濯疏言离开了无风镇。濯疏言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坐在二楼窗边喝酒的男子,即使她知道只要她回过头,就一定可以看到那个男子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和等待着自己走向他的落寞身影……不回头,不是因为想要坚决一些,只是不想他看出自己拼命压下的情意……

第二百零三阙、最简单的

马蹄声声,错落有致。踩踏在青石板路上格外的清脆,一声声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里。这马蹄声苍凉的可怕,萦绕在整个寂静的无风镇。

遗尘坐在二楼靠窗边的位置,注视着整个小镇。原本这个小镇就不热闹,现在更加是寂静的可怕。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被那伤痛冲击的失魂落魄,一个个的眼神都只剩下空洞,犹如是游魂一般的在街上飘荡。

这世界上有几件事是最悲凉的,英雄迟暮,美人白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场灾难其实在所难免,不管大家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躲得过,谁对谁错已经再难分辨,这一切的成因固然是因为那个人的推动,但促成这个结果的却是他们所有的人……

最后一口烧刀子下肚,那辛辣的感觉直达人的内心深处。二黑适时的为遗尘又送上了一坛新的。虽然他身后多了那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可二黑还是看出了遗尘眼里的寂寞。他从刚刚就一直看着那个和自己的老板一同离去的女子,他知道遗尘为一个女子而伤心,难道就是那个女孩吗?

“坐下,陪我聊聊吧……”

就在二黑愣愣的看着遗尘时,遗尘发出了邀请。二黑一愣,这是遗尘第一次邀请他坐下。

“可,可是……”二黑毕竟是个老实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小二。

“担心什么?你们老板已经离开了,况且以他和我的交情,他也不会怪罪于你。还是说就连你都不愿意陪我说说话了?”

“当然不是!好……那我就陪公子聊一会吧……”

二黑在遗尘的对面坐下,下意识的就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那几个黑衣人,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吓得二黑立刻低下头缩起脖子。

“这些都是我的影卫,你不用怕。”

遗尘要给二黑倒酒,二黑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会饮酒,遗尘也不勉强,转而给他倒了一杯茶。

说是说陪自己聊聊,可当二黑真的坐下来后遗尘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遗尘公子……你是不是很舍不得那位姑娘?”二黑见遗尘沉默,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有些凝重的气氛。

遗尘愣了愣,当真表现的那么明显吗?就连一个跟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人都看出来了?罢了,反正自己也没必要遮掩,于是遗尘点了点头。

“那遗尘公子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呢?”

“我跟他们一起?我不过只是个被人讨厌的人而已……我跟着只会让大家都不开心。”遗尘自嘲的摇头。

“是那位姑娘亲口说的?”

“她说她早就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也从未留恋过。”

“那也没说不想公子跟着呀!”

听到二黑的话遗尘猛地蹙眉抬眼盯着他,好像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让人惊讶。

“就算那姑娘说不喜欢你了,那也不代表不让你跟着嘛,况且我爹曾经说过,女人心海底针,嘴上说这样,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是那么想的,也许那位姑娘就希望你追过去呢?”

“对诶!哎哟看不出来嘛小哥,你这个小乡巴佬倒是挺通透的呀!爷,我看他说的完全有可能!”兑影听到这里一锤子,脸上露出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夸张笑容。

虽然离影刚刚带着濯疏言走了,可其他的影卫也一直都很鄙视兑影平时幼稚的表现,因此此刻纷纷望天无视他。

二黑显然也被吓了一跳,遗尘伸手示意兑影立刻闭嘴。兑影马上就收了笑容,有些郁闷的抓了抓脑袋。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你觉得……你觉得她也会是那样口是心非的吗?”

“我……这我不知道……但是我曾经听我们老板说,不要相信听来的事情,也不要自己随便的去判断,即使是对方亲口告诉你的,你也得问问自己的心,这是不是事实,就算是事实,也要问问自己还愿不愿意去努力!如果努力了还是无法改变的话,那再放弃也不迟!”

遗尘听着二黑的话,他的老板……不就是离影吗……看来自己某些方面真的是不知离影,果然是当局者迷……其实豁然开朗并不难达到,只是关乎于你能不能退一步换个角度而已……

“二黑,真的谢谢你,我突然发现这里的酒好苦。”

二黑跟不上遗尘跳跃的思维,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突然的就跳到了酒上。

愣愣的摸了摸头,二黑很老实的抬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遗尘的问题。

“酒本来就是很苦的呀!和药一样!我觉得酒就是用来御寒的药!”

“酒是药?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嘿~这小镇上也有神人嘿!这酒可不就是苦药么?特别适合那些受了情伤的人治……心……疼……”后面三个字,兑影几乎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因为遗尘已经回头冷冰冰的扫向他。

兑影叹了口气立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其实他也很清楚爷最看不惯的就是他的呱噪,可自己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每次一激动就肯定管不了自己这张嘴……

“二黑,我决定去追她,可能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不过我答应你,只要有空,我一定会回来看你。这几年来,你是唯一一个亲近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

二黑笑得有些腼腆。

“别这么说啦遗尘公子,能认识你是我的运气才对!况且我们这家小客栈永远都会给你留一间房。下次希望你再来的时候可以见到你带着那位姑娘一起。”

遗尘笑了。

“多谢!借你吉言。我的确是不够努力,我总以为自己付出的够多,我也一直不懂为什么我都宁愿为她放弃所有了她都还要离开……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搞错了方向……我以为那么做是对她好,却没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是否需要,其实事情根本就很简单。若有些事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我何必那么偏执的非要带她走?只要我一直默默支持她不就好了吗?就算未来她可能会失去生命,但我既然什么都可以为她放弃,那我即使陪她一起共赴黄泉又如何?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到现在才明白……真的是傻……”

遗尘自嘲的笑。傻,确实是傻……虽然遗尘的笑容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可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的死气沉沉,而是带着一份释然后的轻松。其实人生苍茫,往往越是简单的道路反而越是容易让人看不通透。越是亲近的人也越是容易让人忽略。

感情越深,就会让人也随之变得偏执,容易伤人……到了最后互相埋怨,觉得对方不知足,为什么自己的付出对方却不接受,可在这个时候却往往总是忘记问自己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究竟想要什么,他又是否愿意接受自己所给予的……

二黑虽然听不明白遗尘在说什么,不过他看到遗尘的笑容也为他开心。

遗尘手指勾起放在口中吹响,跃云嘶鸣一声从马厩冲了出来,在客栈门口停下人立而起。遗尘来到窗边想要直接从窗户跃下,不过他却又回头看向二黑。

“对了二黑,下次见面别再喊我遗尘公子了,那不是我的名字,只是江湖人给我起的别名而已。我叫泽湮墨。”

二黑愣了愣随即微笑。

“好!我记住了,泽公子!”

泽湮墨,再也不是遗尘!他终于明白了濯疏言问他那个问题的真正含义!若他还是遗尘,就代表他还在逃避过去的一切,就代表过去的一切还在深深的影响他。若他是泽湮墨,就代表过去的一切是苦是酸都好,都已经真正的成为过去!他不会逃避过去,也不会再被过去所阻碍!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真正的面对将来!心甘情愿的承受所有可能的结果!

泽湮墨看着二黑,最后笑了笑,张开双臂一个纵身直接跳到了跃云的背上,他身后的那些影卫立刻也紧随其后。二黑跑至窗边往下看,泽湮墨依旧一身黑,骑在雪白的马上潇洒之极。而他的影卫就像是几道影子一样,分别在两旁的屋顶上急速掠过。

二黑笑得开心,是啊,他是个乡巴佬,不过他这个乡巴佬在有生之年可以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物,真的是三生有幸了!

泽湮墨,终于成了真正的泽湮墨,他已经奔向自己的幸福!

第二百零四阙、深山孤庙

离影只要离开碎痕楼,就变得很朴素。这次也一样。虽然会随时联络碎痕楼中人,但离影却不喜欢有人在暗中跟着,因此这次前往京城的路途中只得他和濯疏言两人。

离影赶车,而濯疏言就坐在马车里一直翻阅各类典籍研究[弥留]的破解之法。两人都不喜欢引人注目,因此马车也并不华丽。在原本就并不太宽裕的马车里,还放了一张小木桌,桌上堆满了各种的书,堆不下的就放在另一边的车座上,这马车现如今也就只有濯疏言坐的那块地儿是空着的了。

这些书都是离影之前吩咐问心用最快的速度搜罗的,他们每到一处驿站,就肯定会收到碎痕楼里的人送过来的一批新书。要不怎么说这碎痕楼有通天彻地之能呢?办事的效率果真是极高的,碎痕楼里的分工很细致,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目的。

可也因为这效率太高,才过了短短五天,马车里的书已经堆得没处放了,因此濯疏言不得不在吃饭的时候都还捧着书看,用最快的速度将一些没用的书籍留下。濯疏言这一辈子喜欢的东西除了医术便是书籍,看着那么多的好书都不能带走心里着实心痛。不过离影答应让碎痕楼众将这些带不走的书都送去京城,总之这些古籍都会是属于濯疏言的,一本都不会少。

濯疏言没发现,但是离影却知道,自他们出发后没多久,泽湮墨也已经跟了上来。但不知什么缘故他没有直接现身,而是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离影知道泽湮墨定然是想通了,或许他有他的打算,因此也不点破。

在离开无风镇的半个月后,濯疏言看书看的太累,直接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她的睡眠在这几年已经变得极浅,稍有动静就会被惊醒。虽然身体很疲惫,不过还是一样的敏感,因此在她房间的窗户轻微的响了一下后她就睁开了眼睛。

自从那天晚上在天上脚下见过了濯宇后,濯疏言就一直很警惕。她知道那个男人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所以她当然不会认为那个男人是在跟自己说笑。

他在暗,自己在明,她根本不知道濯宇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因此她每天都小心翼翼,就算要被那个人带走,她也得先研究出怎么分辨中了[弥留]之人的方法才行。

迅速拉开门往外看,黑夜深沉,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屋外的风灌进屋里,将桌上那如豆的一点烛火吹灭。唯一的一丝光亮也已经消失,濯疏言从怀里取出冰魂珠,幽幽白光如天边月华倾斜,虽然并不很亮,可濯疏言还是见到一个黑影跳出来墙头。

倒抽了一口气,濯疏言被吓了一跳,立刻收了冰魂珠,濯疏言快步走到隔壁。

“小离?”

小声的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立刻,濯疏言就蹙了眉,这并不正常,离影的警觉­性­比自己高得多,在刚刚窗户有响动时他应该比自己更早来到门前才是。

推开了门,这小客栈的房间很小,所以即使一片黑暗,她还是看到了房内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褥凌乱,显然是曾经有人睡过却又起身了。

离影绝不会在晚上丢下自己一人出门,即使有什么地方非去不可也会叫上自己。联想起刚刚那个黑影,濯疏言心惊胆战,难道是濯宇来了?虽然离影的武功并不会比濯宇差,但论起­阴­险那绝对是比不上的,难道是离影着了道儿所以才被掳走了?

想到这里,濯疏言立刻出了客栈,向着刚刚那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可以早就跑得不见人了,可偏偏不紧不慢的,似乎是故意将濯疏言往上面地方引,濯疏言虽觉疑惑但也不能退缩,毕竟一路上只得自己和离影二人,万一离影出事自己心里定然一世都要愧疚。

就这样一路追上了深山,这是什么山濯疏言不晓得,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不过这山路并不好走,弯弯曲曲的,在连续拐过来好几个弯之后那原本一直远远可以捕捉到的黑影却突然在濯疏言的眼前失去了踪迹!

濯疏言努力深吸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呼吸四下张望,奇怪了,去哪里了?刚刚她一直都在努力观察前方的人是不是带走了离影,无奈对方始终都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披风宽大,被风一吹烈烈着鼓起,实在看不清楚是不是还多带来一个人。

人消失了,濯疏言只能继续顺着那山路往下走,没过多久就见前方隐隐绰绰的树丛后头露出一角什么东西,今夜的月光欠奉,在黑暗中看去似乎是一角屋檐。难道那人躲在里头?

虽然觉得以自己的身手绝不可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偷偷打探到什么,但是濯疏言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缓缓绕了过去。

来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破庙。濯疏言跨进门,取出冰魂珠,这个破面并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到低。这里只有一个门,就是刚刚进来的那个,很明显,那个黑衣人根本不在这里。就在濯疏言想要转身出去继续寻找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自己的左肩处瞬间蔓延开来。

立刻不由自主的跪下了身,一手撑地,一手捂住心口无力的喘息。这疼痛来的毫无预兆,濯疏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冲击的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冷汗瞬间就自额头背脊上渗了出来。并不是个很怕疼的人,不过这痛和以前遭遇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这种痛就像是骨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割一样,而且还会不断的扩张,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寸的骨都像在被人用锉刀拼命的锉一般!

挫骨扬灰……濯疏言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这种痛楚当真就如挫骨扬灰一般的强烈和痛苦,汗一滴滴的滴入面前的地上,一圈圈的漾开来,犹如泪痕……

濯疏言撑在地上的手猛地抓紧,抓了一手的灰尘和枯草。难以压抑的痛苦呻吟自喉间溢出,就连喘息都开始变的微弱,濯疏言浑身都在颤抖,撑在地上的手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在她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接住而后揽在了怀里。

濯疏言疼的几乎要昏厥,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下意识的就抓紧了那人的袖子。

轻启双­唇­,濯疏言颤抖的语不成调,可来人还是听到了她几不可闻的话……

“不要……丢下我……”

丢……来人只觉自己的心一片抽痛……她究竟隐瞒了怎样的事实?她的内心究竟要多恐惧才会用这样的一个字眼……

紧紧的抱住那个瘦弱的身体。

“我怎么会丢下你……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

破庙之中,火光跳跃,木柴燃烧的劈啪声和着破庙外的风声,竟然有一种意外的和谐。

濯疏言在一阵食物的香味中醒来。身体上下那还残留的微微酸痛提醒着她刚刚的痛楚并不是个梦。

自己靠着墙躺在­干­草堆上,墙上除了有跳跃火苗的影子,还有一个人影。濯疏言立刻偏头看过去,只见一人穿着一身黑衣正背对着自己坐在火边烤一只野­鸡­。他的背影修长纤细,束着一条宽腰带,虽然显得很­精­神但是却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清瘦。

濯疏言挣扎着坐起身,怎么会在此时此地见到他?离影和那个黑影呢?到底去哪儿了?

“醒了?”

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吓到她……他也没有回过头,这让濯疏言轻松不少,不会感觉到太大的压力。

濯疏言微微蹙眉,想要站起身离开,不是她不愿回答他的话,只是她实在不知道和他能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就算你想走,也得等有了力气才行不是吗?”

那黑衣人虽然没回头,却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

不过他说的没错,濯疏言才微微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无力又跌回了稻草堆上。没办法,只能暂时坐在这里歇一下了。

泽湮墨感觉到濯疏言的拒绝,不过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虽然不知道刚刚她是怎么回事才会那么痛苦,但显然她一定是有什么隐衷。

“你刚刚是怎么了?我为你把脉,不像是中毒,所以只能用内力帮你调息,稍稍减轻你的痛苦。”

“……………………”濯疏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处,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上那个灼魂的印记会发生变化,但她却不知道还要忍受那样的疼痛。

到现在想起那种痛濯疏言还心有余悸,不知道濯疏言的经脉逆行会不会也那么痛。没有经历过就永远都不会懂。此时的濯疏言很佩服泽湮墨的忍耐力。

得不到濯疏言的回答,泽湮墨也并没有继续追寻的打算,看了看那只烤­鸡­,皮已经成了金黄|­色­,差不多了。

“你一定饿了吧?吃点东西才会有力气。”泽湮墨最终是回过头,拿着那只烤­鸡­站起身走到离濯疏言几步远的地方,将手中叉着烤­鸡­的棍子递了过去。濯疏言看了看他,他确实做到了他所说的,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让濯疏言有些失神。

第二百零五阙、一瞬即成永远

“怎么了?不饿吗?不想吃?”泽湮墨见濯疏言发呆,晃了晃手中的烤­鸡­。

“没说不吃啊,给我!”濯疏言在经历过刚刚那一场痛楚之后确实是饿了,伸过手就一把夺下了泽湮墨手中的烤­鸡­。

泽湮墨微笑着看着她,始终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并不上前。

其实濯疏言愿意吃他准备的东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泽湮墨是真的变了。之前的泽湮墨会让濯疏言下意识的逃避,因为他对自己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沉重和压抑,虽然他对自己的心意永远都是好的,可越是深沉的感情就越是会让濯疏言觉得有压力和愧疚。

但现在的泽湮墨,似乎已经将所有对濯疏言的感情都收藏了起来,不管他是用什么方法都好,总之不会让濯疏言感觉到有任何的不舒服,就有点像是……像是离影……

烤­鸡­的味道很香,虽然大家都经历了很多,此时此刻也难免会有些恍若隔世之感,但濯疏言不得不承认,自己从认识泽湮墨以来,每一次自己流离在外或者心情郁结难舒时都会吃到泽湮墨为自己准备的食物。虽然每次都是简简单单,可却都是濯疏言一生中所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烤­鸡­的皮脆­肉­­嫩­,濯疏言吃的心急烫了嘴,泽湮墨笑。

“一整只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不用心急。”

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一丝关怀,但也仅止于此,再没其他。

濯疏言抬眼看向他,不谈所谓的前世轮回了吧,就说说今生今世。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十一岁……匆匆一面,却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以前对那道伤疤是愧疚,现在却觉得那伤疤是一种记认……

一种牵引着两人重逢的记认……

虽然这一面之后,两人天南地北,天各一方,可这留在一个人身上最明显位置的疤痕就像是一道魔咒,还是将两人渐渐拉在一起。虽然一个时时刻刻都想念,虽然一个却将一切尽忘,虽然在间隔了六年的时间才引来这第二次的重逢,虽然在无数个日升月移之下,原本的缘变成了愤怒,可在彼此对望的那一眼开始,所有的愤怒也都全部化成了最初相遇时那最简单的触动……

也许,有些东西已经深深的刻入了心魂,不管遗忘了些什么,那深藏在记忆里的东西始终都存在,从来都没有消逝过……

十多年的时间,日月如梭,一天天,一夜夜,一年又一年……

其实一切一直都是如此的简单而已……当所有的繁华落尽,彼此心间所记的,也都是当初那漫不经心却又拼尽全力的一眼……

原来,在最初相遇的那一霎那……

就已经注定成为永远……

语言始终都是苍白无力,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到了今时今日,濯疏言和泽湮墨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当初抑择念的话,放弃,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成全……而这份成全要能做到不怨,不恨,心甘情愿,真的太艰难……那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沉淀,需要对感情始终如一的坚定……

“疏言现在变得好坚强啊……刚刚见到她那么痛苦的样子我还有点担心,不过看她现在好像完全都不在意了。话说你也真沉得住气,一开始我真以为你打定了主意跟爷抢,原来你还是向着爷的啊,不枉我一直将你当兄弟!你这个碎痕楼楼主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了!”

兑影用手肘撞了撞身边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披风的人,离影……

看了看破庙的方向,离影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你以为变得坚强是件好事吗?”

兑影不解的看着离影,这么多年不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说些怪怪的话啊。

“这个天地间,­阴­阳调和就自然有序,虽然我们天歌有很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可对于女子来说,若有疼爱自己的家人,长大后又能嫁去一户好人家,她根本就不必那么坚强。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子的天职。一个女子要变得坚强,这当中需要承受多少的苦难外人根本就不可能了解……这是很悲哀的事情,并不值得赞许。一个幸福的女子,她根本就不会有需要变坚强的机会。只有不幸,才会逼着人不得不坚强起来面对所有的风雨。”

兑影听着离影的话,虽然不太明白,但联想到濯疏言身上所遭遇的,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至于我是不是向着谁,这倒是完全没有,因为我从没想过要和谁争,只是希望我关心在乎的人都可以得到快乐而已,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们应该都已经清楚的知道彼此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离影看着濯疏言和泽湮墨,即使他们如今都避免去谈感情,可现在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他们都是已经重生过的人,也应该是时候重新开始……

离影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伟大,若濯疏言喜欢的是自己,他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和她在一起,即使会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但强求的结果,只能是让别人有机可乘罢了。

濯疏言刚刚想到了的离影,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不知道小离……怎么样了……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追着一个黑影而来,那人在这破庙前一闪就不见了,我本是进来探寻,却发现你似乎很痛苦的跪倒在地。”

“那么巧?我也是跟着一个黑影来这儿的!一路上小离都跟我一起,住客栈也是挨着,我以为他是被那黑衣人给掳了去……”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看来这真的是虚惊一场……

“言儿,我知道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我会支持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将你困住,若……若到了最后我们都侥幸可以不死的话,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濯疏言抬眼,定定的看着泽湮墨,不过心里却涌上一阵酸涩。她何德何能?泽湮墨是因为自己才改变的……人的本­性­都是很懒的,所有人的改变都不会是没有因由,她尝试过让他自由,却换来他的[虽生犹死],既然如此……

“等我们真的没死再说吧……”

泽湮墨微笑。濯疏言没有正面回答,但也等于是已经做出了回答。

在此刻,即使对于未来还会有未知的恐惧,但不管结果如何,起码都可以无愧于心。

那晚过后回到客栈,离影已经准备好了酒菜,泽湮墨和一众影卫跟着离影坐在院子里把酒言欢,泽湮墨脱胎换骨,变得很健谈,他说着自己五年来遇到的事,离影也会将碎痕楼里的趣闻说出来和大家分享。

濯疏言不太会饮酒,因此坐在窗边看书,偶尔会抬头看一眼院里的几个人,微笑。心里好久都没有那么平静过了,有当年刚下山时的快乐,却没了当时什么都不懂的懵然无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即使不得不承受成长的代价,但成长到一定阶段后,也会因为看到完全不同的天地而会心微笑。

觥筹交错,所有人似乎就像约定好的一样,只说着快乐的事,泽湮墨和离影还从没有以平等朋友的身份坐下来喝酒。两人都是酒量极好的,推杯换盏之间,黎明也一步步的到来……

天明时分,众人启程,继续前往京城。

而在此时,京城郊外的千里居也再一次的热闹起来。此时他们还并不知道濯疏言已经要回来的消息,他们再一次聚集在这里是因为随慕渊在五年前缚天之乱后的那一次推算。

五年前,神医惨案告一段落后,她和即墨白打算启程返回焚琴岛,却在当夜于马车行进途中发现星相有异。此前她虽然占算出缚天之乱不是结局而是开始,却始终无法推算出那真正灾劫到来的日期。

可当夜的星空之下,随慕渊的占算终是有了结果,当时的卦为水雷屯,乃下下卦,卦象曰--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从款来左顺遂,急促反惹不自由。此卦指明,如今的天歌正处于一个恶劣的环境,险象丛生,雷雨交加。就像是这个天地当初混沌初开时一样,一切的发展都势必充满艰难险阻,但此卦却并非绝路。若能可以顺时应运,也有可以扭转乾坤的机会。

因此当下所有人都决定,不管濯疏言是生是死,他们都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带来的只能是灭顶之灾。而随慕渊也同时推算出结果,五年后的年关前后,将是决定命运的最终时刻!

所以这五年,不仅仅是濯宇,所有人都在韬光养晦,而他们也都坚信,濯疏言不会就这样离开!她一定会回来和大家并肩作战!就像五年前一样!

就在除了濯疏言和泽湮墨之外的所有人都差不多抵达千里居的时候,九夷的队伍,也浩浩荡荡的抵达京城国宾馆,等待不日进入极枢觐见天朝皇帝。

而此时在极枢城内,裴昭仪的女儿安乐公主也已经平平安安的长到五岁,从小就聪明大方的她深得子轩修意的喜爱,虽然私下里子轩修意不待见裴月泠,但这个女儿他却是真心喜欢的紧。

安乐公主完全不像是裴月泠所生,单纯如镜,清澈似水。倒有点像是濯疏言的那种味道。所以虽然离她的五岁生辰还有好几个月,但是子轩修意已经开始为她张罗礼物,还准许她出席未来的国宴。这在一众公主之中,是无上的殊荣。

第二百零六阙、硝烟隐隐

因为这一次的国宴和上次北海执夏来的那一次不同,北海执夏上次来到天歌,即使举国欢庆,他也只是个王子而不是一国之主。所以那气氛就相对轻松,全极枢城的皇子公主都可以一同参加国宴。但这次来的是北海孤峰,一连好几天的欢庆中,公主们只能在稍微轻松一些的场合中陪尸坐,而且坐的位置也不会很靠前。

但安乐公主竟然可以在最正式那晚的筵席上坐在子轩修意的身边,要知道那个筵席初了皇子和官拜二品以上的大员之外,是不允许任何妃嫔和公主参加的。一时间,这安乐公主又将极枢城内所以关注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孝欣殿。

说起来也怪,这裴昭仪应该是很受宠的,各种赏赐也是源源不断,天歌天子更是三天两头的往孝欣殿跑,不过这裴昭仪除了一个安乐公主却再也无所出。皇城就是如此,不管一个女子有多受尸宠,只要她生不出儿子,即使会遭受各种妒嫉但她的威胁力也始终有限,公主也是如此,就算再怎么篆受圣恩也都不可能继承皇位。

但这安乐公主受宠的程度也太夸张了,只是一个五岁还未够的小女孩,却可以轻易让堂堂天子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规矩,不管她和她的母亲能不能对皇位造成影响,也足已经让所有人都警惕起来。特别是在如今的天歌,五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已经让满朝文武都变得极之敏感。看来这安乐公主和裴昭仪的平静日子,也即将是要到头了。

在九夷的队伍正式踏入京城的那一天,整个京城全面戒备。子轩修意带着裴隐亲自去迎接。远远的就见几匹高头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九夷和天歌不同,天歌的皇帝皇子出行都是坐着车辇,而九夷的王子就是骑马,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再怎么尊贵也还是和马有着最深厚的联系和感情。

子轩修意和裴隐远远的就看到了人群中一个人一骑当先,那是北海孤峰,这一国之君不仅不坐车辇,还走在最显眼的位置,完全不怕有人行刺的模样,别说,虽然看起来是有点危险,不过这一份气魄却是让人赞叹不已。

在他稍微后一点的地方有两匹马并肩走着,左边那匹上是他们很熟悉的那个九夷的七王子,也是后来呼声最高的下一届九夷国主北海执夏。而右边的那一匹……

子轩修意和裴隐都不由自主的将视线一直定在那人的身上。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虽然面容依旧稚­嫩­,还未脱了孩子特有的清秀之­色­,但是他的双眼却已经显出一种坚毅来,身形虽然还没长开,不过腰扳却一直挺得笔直。

那眉眼之间流转着一种淡淡的冷漠和拒绝,和泽湮墨莫名有些相似。

难道?子轩修意和裴隐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猜测,他们应该不会猜错!毕竟这次北海孤峰来天歌只带了两位王子,除了北海执夏,另一个当然就是北海泽勉了!F子轩修意一身明黄负手而立,­唇­边带起了一丝笑意。这小鱼儿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模样,当真是脱胎换骨了!子轩修意想起了那个善良的宁愿自己背负一切的女子,心中有一点点的酸楚……

疏言,大家都回来了……就连你的儿子也都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他们都说你死了……小泽也因为你变得自暴自弃……我是真的怕……怕自己的梦想会破灭……说出去或许没人相信我这个堂堂天子竟然还会如此害怕一个人的永远离开……但是五年来,你音讯全无,随暮渊也不肯为我测算你究竟是死是活,说是妄动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可我终究还是个人啊……即使高高在上,也会有作为一个人最简单最原始的感情……

壮大的仪仗队在北海孤峰即将到达近前的时候奏乐。北海孤峰哈哈笑着下马,领了身后两个俊俏的王子走到子轩修意的面前,九夷和天歌请谊深厚,北海孤峰不用下跪,只按照九夷的鹏巨行了辛。

北海执夏拉了北海泽勉,也中规中矩的行了礼,子轩修意微笑点头。

“大家都是熟人了,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就是,小鱼儿?”

北海泽勉抬头看了看子轩修意,点了点头,笑了。

因为这个笑容,让子轩修意和裴隐又似乎见到了以前那个可爱的小鱼儿。现在的他再也不是以前­肉­乎乎的小包子了,身体健壮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虽然不如以前白白胖胖像糯米团那么可爱,但现在的他­精­瘦­干­练,隐隐已经有了一种不可忽略的王者气息。

子轩修意领着九夷一众人进了极枢城。这是小鱼儿第二次来皇城,当着大家的面他要守礼,不过趁着北海执夏半个主人一样的拉着北海孤峰来介绍极枢城的当口,小鱼儿一把抓住了子轩修意的袖子拉了拉,示意他弯下腰。

“怎么了?”子轩修意微笑,虽然知道他现在是九夷的凌王。不过看着他还是难免会将他当成当年的那个小孩子……

“我听说,爹爹现在还是天歌的逃犯,我有点担心……”

子轩修意揉揉他的头。

“放心吧,当年我那么做也是为了堵住满朝文武的口……况且你爹是什么样的人物?除非他甘愿被抓,否则谁可以抓得到他?他因为一的事生不如死,出去走走也好,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我就可以消了他的罪名,当年嘛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放他出去,我怕他会被在大理寺抑郁成积,到时候你回来了,我怎么跟你交代呀是不是?”

子轩修意的话里是毫不掩饰的透着宠溺和欢喜,就好象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这让小鱼儿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濯濯娘亲是真的没有死对吗?之前七哥就说,我娘亲虽然命运坎珂多有磨难,可却不是个短命的面相。倒是爹爹……命里有一个死劫,而且就快到了!所以我们才在这个时候回来天歌的!我父王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帮我爹爹,帮天歌的。”

死劫?子轩修意愣了一下,随即直起身揽住小鱼儿的肩膀。

“放心!你爹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才多大呀?别整天烦这些烦那些!就算有什么事也有我们这些大人帮忙顶着!你这几年也很辛苦吧?这几天好好玩一下,我的安乐公主快五岁了,我觉得你和她一定能玩到一起去,过会儿我就带你去找她。”

小鱼儿皱了皱眉,他还是不喜欢小姑娘……不过到底都长大了,懂得控制情绪了,不过他却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小女孩的未来竟然和自己纠纠缠缠难解难分,还非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不可……

孝欣殿里,安乐在试穿子轩修意命人为她定做的宴席华服,开心的小脸红扑扑的。

裴月泠刚好经过,淡淡往里看了一眼,安乐立刻收了笑容躲到了一边的­奶­佛身后。安乐虽然小,不过自她懂事开始就总是觉得自己的母妃并不喜欢自己。有时候她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很冷很恐怖,好像要杀了自己一样……

­奶­娘说过,自己的娘亲不是讨厌自己,只是皇宫里的生活有苦说不出,即使表面再怎么风光,都要应付很多暗流汹涌。安乐是不懂什么皇宫的生活,她只是下意识的害怕母妃,喜欢父皇。

事实上,裴月泠确实不喜欢安乐,因为安乐的眼神让她想起那个女人!世事多么的讽刺?自己是心甘请愿的报复泽湮墨和濯疏言,即使自己得不到,也要搅和的他们不能在一起!现在她也算是成功了,这几年来泽湮墨虽生犹死,濯疏言也生死不知。F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可偏偏生了一个和濯疏言神似的女儿。每次看到她笑,裴月泠的心里就一阵阵的不舒服,这濯疏言当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即使人不在这儿了,这个天还要弄个神似她的来碍眼。

看着安乐有些防备的眼,裴月泠这一次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不理她径自离开,而是在犹豫了一瞬后向她走去。

安乐见她过来,抓住­奶­娘的手下意识的收紧,那­奶­娘蹲下身安慰她,让她别怕。

“做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吗?过来我这里!”裴月泠看着安乐,即使神似濯疏言,但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骨­肉­。

安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向裴月泠走去。

裴月泠伸出手,安乐吓了一跳,裴月泠无声叹息,难道自己就那么让人害怕吗?自己虽然一直忽略她的存在,可也没真的打过她骂过她啊。

向前一步,裴月泠抱起安乐,安乐愣了愣,随即乖乖的在裴月泠的怀里一动不动。

“你怕我,是应该的,虽然我一直没照顾过你,但说到底你都是我的女儿,这样也好,你不喜欢娘,即使娘日后有了什么万一,你也不会太难过。想不到我们母女的缘分如此浅,从你出生我就没有抱过你,就连看你一眼我都不愿,没想到第一次抱你,可能也是最后的一次。”

安乐听着裴月泠仿若是自言自语的话,完全不懂裴月泠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听到了裴月泠说承认她不喜欢自己的事实……自己的娘却不喜欢自己,这对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会是个很大的打击。

掌灯时分,极枢城张灯结彩,锣鼓欢天,国宴开始,安乐去饮宴,裴月泠屏退左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煮茶。

F“你还有时间在这品茶?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死对头已经就快回到京城了吗?之前吩咐你的事情怎么还不去做?”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裴月泠的身后。

第二百零七阙、后悔都成了奢侈

裴月泠早就知道他会来,用木勺舀了一勺茶水缓缓倒进对面的一个茶碗中。

“扬子江心水,豪山顶上茶。这可是最上等的进贡豪顶石花,你风尘仆仆的从远方赶来,我想也一定口渴了吧?今晚是国宴,至于我这个孝欣殿也不过一直都是表面热闹内里冷清。坐下喝杯茶而已,你不必担心会有人来打扰。”

一直以来,裴月泠和他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但是在经过那么多年后裴月泠突然觉得有些累,原来「恨」真的很累人,远比「爱」要累得多,这皇宫里或许确实不愁衣食,但有时候真的太安静,静的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一种时间都完全静止了的错如 ”

裴月泠有时候回想往事,会突然觉得有些讽刺,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去分开两人,究竟算是什么呢?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心中的魔障……其实安乐又有什么错呢?小孩子本就应该是天真善良的,可自己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像另一个人?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心魔作祟……

子轩修意对安乐的宠爱也是因为他心中对那女子的想念,裴月泠又何尝不明白?当初她和这黑衣人有共同的目标和敌人,因此她当然乐意和他合作。可到了今时今日,她已经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她很快乐,她也很清楚的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那黑衣人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只是一直低着头喝茶,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黑衣人的身份在濯疏言他们面前已经不再是秘密,可是在裴月泠的面前却一直都没有透露过。

濯宇当然知道裴月泠其实很聪明,她一直都在仔细的观察自己,希望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濯宇每次都会有意为她留下一些线索,一方面是给她留点什么去追查,省得她胡思乱想。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留下一点乐趣,猫和老鼠的游戏还是很有意思的不是?

可眼前的裴月泠却开始变化,她不再对自己有兴趣,濯宇知道这是一种即将发生什么变化的警示。不过这样正合他意,有裴月泠在当然可以锦上添花,但若她起了什么异心,也未尝不能好好的利用。

濯宇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嗯,果真是好茶。没想到你在这皇宫里持久了倒越来越懂得享受。”

取跋硎埽亢呛牵我只是知道有老朋友要来,所以才准备了茶点候着罢了。”

濯宇放下茶碗,点头。

“嗯,茶已经喝完了,既然你喊我一声「老朋友」,那我也不客气的直接受用了。今夜子时,濯疏言和泽湮墨就会回到十里居,虽然他们这次的行踪很隐秘,不过就在不久前所有和濯疏言相识的人都秘密的收到了碎痕楼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青鸟。只要子时一到,所有人都会聚集在千里居,就连现在参加国宴的子轩修意,裴隐,还有北海执夏北海泽勉,也都会在国宴结束后立刻就赶往十里居。虽然他们之前都不相信濯疏言没死,不过到底时隔了五年才正式出现,所以即使天上下刀子,也不可能阻止他们和濯疏言的会面。所以这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你也希望可以早点离开这个深宫囚笼的是不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办好这件事,未来你是走是留我都不­干­涉,你想继续在这个皇城里享受荣华富贵也行,我可以保证即使这个江山易主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你想离开的,我也可以给你一大笔金子,就算你要带上你的女儿一起离开,你们的后半生也绝对衣食无忱。

听到他提起安乐,裴月泠的心微微一沉,不过表面上始终不动声­色­,这五年来裴月泠在暗中帮他做过很多事,她很清楚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个怪物!和怪物打交道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因为这个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别人心底里的想法。

“我的女儿?怎么我有女儿的吗?”裴月泠露出很完美的讽刺笑容,看着那个全身上下都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的黑衣人。

她确实曾经对他的身份很好奇,不过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在了解了那么多人之间的脉络联系之后,其实他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

“当初濯疏言走的时候跟子轩修意说,要他对我好一点,因为我很可怜,所以子轩修意不就履行了夫妻的责任咯?安乐是我生的,不过那是濯疏言给我的耻辱,同时也是子轩修意用来警告我的一根刺!安乐安乐,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当初对我说的话,只要我安安分分,未来就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一生。我有过女儿吗?我怎么不觉得?”

濯宇目光灼灼的看着裴月泠,裴月泠无畏无惧的和她对视,眼中没有一丝的不稳和动摇。濯宇在观察许久之后,站起了身。

“不管怎么都好,今晚子时之前希望能等到你的好消息。”

濯宇离开了,裴月泠有些无力的放下茶碗,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濯宇之前吩咐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皇城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沦为冤魂,为了掩饰自己罪行的,为了上位的,为了清除异已的,无不都会牺牲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F裴月泠并不是第一次害人,只是这一次所做的,或许可以直接影响到天歌未来的格局……

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女子轻盈的在裴月泠的眼前落地。这皇城里几乎每一个主子都会培养几个武功高强又机灵的宫女内侍为自己办事,裴月泠自然也不例外。

“燕儿,事情办的如何?”

那个叫燕儿的宫女躬身。

“已经全部按主子您的吩咐办妥。那孩子已经被秘密送进了宫。”

裴月泠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该是时候行动了。”

国宴结束后,裴隐抱着安乐准备将其送回孝欣殿。虽然这五年来他一直狠下心不认这个妹妹,但是这个外甥女他是极疼爱的。在即将接近孝欣殿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将他拉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

“燕儿?怎么?有事?”裴隐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主子让我带给元帅一句话,速速离开京城调动裴家军。”

速速离开京城?调动裴家军?裴隐微微蹙眉,这裴月泠到底又想搞什么鬼?

圈F“元帅,清将小主子交予奴才,主子今晚亲自下厨为小主子准备了珍珠露,现在一直等着小主子回去吃。”

裴隐看着燕儿,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做什么事都不会没有理由,但他相信裴月泠还不至于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且刚刚燕儿说的话让他心下难安。濯疏言秘密回到京城,难保那暗中的人不会收到消息,不管她又要做什么,都要先确定濯疏言的安全才行。

燕儿看到裴隐眼中的怀疑。

“还有句话,不是主子交代的,但奴才还是想告诉元帅。主子今晚说过一句话,主子说——「对于曾经做过的事,我不会后悔,因为对于我来说,就连后悔都已经成了一种奢侈……」。”

就连后悔……都成了一种奢侈?这是裴月泠说的话吗?

将安乐交给燕儿,裴隐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迅速出了极枢城,在宫门外的悠长官道上,换了便装的北海执夏和北海泽勉已经在一架马车里等着裴隐,原本他们约好会等子轩修意和裴隐出来一起去千里居,但就在刚刚北海执夏却接到九夷一个守卫传来的消息,国宾馆中突然出现中毒事件,所有被安置在国宾馆的九夷来使在用过晚饭后全部呕吐不止,经随行大夫诊治是中了毒,北海执夏必须立刻前去看看愤况,让北海泽勉跟着裴隐先去千里居等消息。

北海孤峰今晚喝多了,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生­性­豪爽。所以子轩修意留他在极枢城里住上一晚。

裴隐立刻联想起裴月泠让燕儿传给他的话。立刻觉得这次国宾馆里的事真是跷蹊的可圈可点。

“这件事可大可小,好在你父王留宿在极枢城,你先去看看这次的事到底严不严重,若这次国宾馆中毒事件传出去,两国之间恐有纷争。”

北海执夏也神­色­凝重的点头,他当然知道此间事情会很严重,但是他相信天歌,相信天歌里所有的朋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的­阴­谋得逞。F子时还未到,濯疏言和泽湮墨先去了离影在京城里的那处小院。这小院不大,所处的地段也不繁华,一直都是离影为了在外方便而置办的落脚点。

他们之所以先回到这里是为了可以先向黄泉一脉中的七人了解一下如今京城这里的详细形势。

不过在他们前脚跨进小院时,有一个人就立刻紧随而来。

那人一身黑­色­斗蓬,斗蓬的帽子遮住了脸,看身形她是一个女子,而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五岁大,正在熟睡的小女孩。

第二百零八阙、天歌断

那人腾出一只手脱下斗篷的帽子。泽湮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下意识的挡在了濯疏言的面前,裴月泠,虽然大家都有五年未见,可她曾经给所有人带来的伤害都还历历在目,此刻她突然出现,谁都不敢大意。

不过濯疏言却见到了她和以前有些不同的眼神,从泽湮墨的身后走向前。

“这么晚了,有事吗?”

裴月泠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

“报应……呵呵……这就是报应吧……没想到我一心想要你死,可最后却还要仰仗你为我的孩儿剑下一线生机……”

裴月泠喃喃自语,离影和泽湮墨听着却微微蹙眉,又是在做戏吗?她以前不是没有扮过可怜,她伪装的本事太高超,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这是你的女儿?安乐?”濯疏言看着她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其实不难猜到,安乐虽然还小,但是她的眉眼之间像极了子轩修意和裴月泠。这两人一个英俊,一个美丽,安乐长大后一定也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裴月泠点了点头。

“虽然她的到来并不是基于我个人的意愿,这五年来我也一次都没有尽过我做母亲的责任,可到底十月怀胎,临盆时那种仿若撕裂了灵魂的痛楚深深的刻入骨髓……不论如何,她都将是我这此生唯一的孩子……不管我这个做母亲的做了多少错事,稚子无辜……她不能继续留在那个皇城!

所以这次和……我是希望……希望濯疏言看在安乐的份上,保护她……让她免受一切的灾难……”

裴月泠说着便垂眼,对着濯疏言直直的跪了下去。F濯疏言立刻上前拉起她。

“不必如此!你说的很对,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实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代。安乐很幸福,起码有你这个为她着想的母亲。只是……这件事也并非我一人可以决定的。虽然这五年来我并不在京城,但也听说千里很疼爱这个女儿,这件事……你和他商量过吗?”

裴月泠看着濯疏言,五年没见,她比以前成熟多了……没想到自己做尽一切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笑话。

不由分说将怀里的安乐塞进濯疏言的怀里。裴月泠转身。

“对不住,我还有急事必须要处理,安乐就拜托你。另外还有件事麻烦你们,我知道我哥已经不会再认我这个妹妹,我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听,但谙你们转告他,再不赶紧调动裴家军就真的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裴月泠的背影已经融入了黑夜之中。濯疏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安乐,她呼吸间吐出一种淡淡的杏仁香,濯疏言一闻就知道安乐之前吃过凝神散。这种药粉只是会让人睡得香甜,例对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影响。联想起刚刚裴月泠的话,濯疏言猛地蹙眉。

“糟!今晚的天歌一定有事发生!没时间先听寒潇他们说京城的情况了,我得赶紧去千里居!

那个人最擅长的便是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当年的神医府便是如此!他就是借了轻的反抗顺势让他自已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现在怀疑裴月泠也打算要和他划清界限,他一定看得出裴月泠的变化!上一次轻的背叛正式让他的野心浮出水面,这一次若是裴月泠也背叛他,恐怕会让他立刻对天歌有所行动!”

就在濯疏言的话音刚落,书寒潇已经和其他黄泉一脉中的六人破空而来。

原本离影是面对着濯疏言站着,背对着黄泉中人的。黄泉一脉是碎痕楼中有最多机会也是可以最近距离的接触到碎痕楼楼主的,因此他们对自己楼主的背影自是相当的熟悉。

“楼主请恕罪!因为刚刚在路上遇到点阻滞,所以我们……”

F书寒潇是黄泉之首,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离影就已经转过了身。看到了离影的脸,书寒潇和其他六人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疑感。书寒潇当然是认识离影的,只是以前不太熟悉罢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其他六人,他们也都是一脸的惊疑不定,难道是认错人了?可是那背影……

“你们在路上遇到什么阻滞了吗?”离影当然知道书寒潇他们可能会有的反应。不过这也很难怪,虽然他以前作为泽湮墨的影卫经常有机会和书寒潇碰面,不过离影一直很少说话,也一直有意收敛自己的锋芒让人不会过多的注意他。况且,往往只是改变一点点的气息就可以让整个人看来判若两人……”

不过既然他决定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他说话,甚至是站立的姿势都锋芒毕露。此时此刻站在众人面前的离影不再是那个冷漠却拒绝的影卫。

这个语调……还有语调中透出的那难以忽略的威严和隐隐的沧海龙吟之势,果真是自己的楼主没伽 ”

原来自己的楼主一直在那么近的地方,原来他竟还做过泽湮墨的影卫……

不过到底是黄泉一脉中的人,即使再怎么惊讶也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回禀楼主!刚刚我们在来的途中看见几个三品以上官员神神秘秘的聚集在一处,虽然国宴已经结束,但是自古以来,文官武官即使没有过节仇怨,来往也不会太过紧密。所以这次聚集在一起,实在让人不得不担心。京城这几天发生过多次官兵伤害百姓事件。而且有件事相信楼主还不知晓。皇上最如 ”经常称病不上早朝……但宫里太医院里的御医却说皇上的身体并无异样。但皇上最近真的有些不妥,以前皇上勤政爱民,但我入宫几次,皇上都是在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朝野里已经是流言满天飞,说……说天歌的气数已尽……就连皇上自己都已经打算放弃……所以属下担心,担心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要在这个时候起兵造反!其实属下觉得,皇上是个明君,他绝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五年来天歌风波不断就成为一个昏君,所以属下猜测皇上这么做一定是有用意,只是未免打草惊蚝,属下才一直都在暗中仔细观察。”

离影的点了点头。

“你做的对。看来今夜的确会有一场很大的变故。”

此时,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衫的娉垮女子走上前,递上一小块竹简。她是黄泉一脉中的绛晴。离影伸手接了,竹简上面刻着一副很奇怪的图画。

“这是此前随神算交予属下的,上面所测图案便是她这次「问竹」后的结果,她说,日月逆,天歌断,忘川河畔冤魂泣。此卦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今夜子时三刻。”

子时三刻?濯疏言看了看院中更漏,时间所剩不多!

当下,几人分头行事。离影带着濯疏言赶赴十里居,泽湮墨夜探极枢城。书寒潇将安乐暂时安置在自己的府邸。虽然书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自从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的真正身份,就一直很相信他的能力和为人。

书寒潇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作为人子孝顺父母,在离开相府前,他突然跪在书相面前,响当当的磕了三个响头。

“爹,您贵为相爷,一直以天歌社稷为先……儿子一直没能帮到您什么,今夜离去,说不钉日后再没有机会侍奉于爹的左右……儿知道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但儿还是希望爹您答应儿一件事……不管天亮之后天歌发生什么变化,请爹一定要相信皇上,相信他可以为天歌带来几百年的盛世太平……”

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贵为一国之相,可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亲手扶起书寒潇,书相深吸一口气点头。

“儿子,只要你觉的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只要你不会留下遗憾,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爹曾经怀疑过你,一直都还没找到机会跟你道歉,现在爹知道,你是个有请有意的孩子,爹相信你!放心吧!只要爹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誓死效忠皇上!”

忠臣良将当如是!书寒潇看着自己已经满头白发的父亲,他早就应该在家享,汝之福了,可叹他年纪老迈,还要站在那风口浪尖之上……作为人子,如何忍心……

可……他也有必须承担的使命!他必须和碎痕楼共进退。若不是碎痕楼,他到现在都会只是个郁郁不得志自暴自弃的纨绔子弟!是碎痕楼给了他新的人生!更何况,他欣赏的知已朋友都回来了,能够和兄弟共同进退,夫复何求!

“爹保重……儿这就走了……至于安乐公主,天亮之后自会有人来接她走的。”

书相点了点头,目送着自己儿子的身影如闪电一般的击向天空。

“儿子……爹其实还有句话没有对你说……能有你这样的儿子……爹老怀安慰,一生无憾了……

另一边,就在濯疏言去千里居的时候,国宾馆里已经是一团乱。

第二百零九阙、天意的安排

北海执夏在回到国宾馆之前一直以为所有九夷中人只是轻微中毒,可亲眼看见之后才发现根本就不像之前那九夷护卫所说的只是呕吐不止。这一次九夷来天歌明面上是正常的两国交往,但实际上也是为了帮忙。因此此刻有很多九夷的英雅豪杰和奇人异士居住在国宾馆内,就连九夷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绰戎国师也都在同行之列。

兹事休大,这里任何一人都不能有所损伤,九夷虽然和天歌同仇敌忾,但人心难测,若真被有心人从中挑拨,即使北海执夏和北海孤峰可以分辨其中­阴­谋,也难免其他的九夷人会心生嫌隙。

一边的国师绰戎调息完毕,立刻起身。

“怎样?”北海执夏蹙眉询问。

“此毒不是出自于九夷,所以解毒花了些功夫,所幸此次这毒并不猛烈,但即使解了毒,也会让人丧失内力,至于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暂时还未知。”

北海执夏冷哼。

“果然如此,今晚天歌就有剧变,在此时封了我九夷上下所有人的内力,下毒之人的­阴­谋昭然若揭!但不管如珂,我九夷,汝向来说一不二,我这就进宫找父王!”

北海执夏才刚转身,突然就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谁?”北海执夏猛一蹙眉,身形立刻拨地而起,同时袖子猛的一挥,窗梭被一股内力冲击的粉碎,北海执夏以极速从那窗户穿掠而出。

绰戎也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在见到黑影时也已经本能的做出反应,可惜内力不济,还没能施展轻功就脚下一软,他无法一同追出去,只能有些担心的冲着北海执夏远远追去的背影叮嘱。F“殿下要千万小心啊!”

绰戎深蹙眉头,这次来天歌固然做好了准备会面对各种恶劣的局面,但绰戎却不得不担心。九夷人向来都是「义」字为先,只要被九夷人引为知交手足的,皆可以­性­命相付。但也因为九夷人的这份本­性­,若被有心人利用,九夷人就很容易堕入陷阱。

相比起那些耍­阴­招的人,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永远都是吃亏的。这不是谁比谁愚笨的问题,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区别。此时天歌突然生变,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在此时更加应该冷静应对,但北海执夏心系天歌第一女神医,对他的幼弟凌王也是极之痛爱。这两种情绪纵然可以被他控制的很好,但只要是人就难免受到情绪的影响。

绰戎实在心下难安,但既然九夷天歌已经结盟,那么就算是生是死,也无怨尤。但重臣护主也是天经地义,纵然自己暂时无法用武功帮助北海执夏,但坐以待毙绝不是九夷人的作风。

当下绰戎立即转身。

“所有人听命!天亮之前不得离开国宾馆半步,若谁不听命令再让敌人有机可乘的,一律严惩不怠!来人,备马,本国师要亲自会一会天歌那几位奇人!”

绰戎早就对那传说中的几个女子大有兴趣,也多亏了那个下毒鼠辈,这才让他可以借此机会提前见到他想见的人物。高手过招,成败往往只在一瞬,而国难当前,是成者王侯败者寇,也得看谁可以尽握天机。

这里的天机不仅仅是指有可以睥睨天下的智慧,同样也少不得各种缘分,天歌天子子轩修意此前勤玫爱民,虽然现在流言四起,但也不至尽失人心,更珂况名不正则言不顺,那暗中捣鬼之人到底有多少实力虽然还未可知,但再厉害也都是乱国的妖孽,即使他可以夺得天歌的万里河山,他也不可能让四海归心。

除非……那人根本就不打算让四海归心,除非他所需要的臣民都是没有思想只知服从的怪物!

若真如此,天歌此次大乱当真是凶险异常!

北海执夏一路追着那个黑影,他的身法诡异,路数有些陌生。那人在一处密林停下,北海执夏刚想上前抓住他盘问,就见一旁的树上绑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濯疏言!F“疏言?你不是在千里居吗?怎么会在此处?你怎么了?”北海执夏大惊。

“我……我中了埋伏……中了……毒……”濯疏言虚弱无力,看得北海执夏心里一阵火起。

“你放心疏言,我马上就救你出来!”

说着北海执夏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北海执夏在天歌还从未真正有机会出手,此时弯刀一出,刀光扫过之处,树枝断裂,内力以刀刃发出,回旋的杀气卷起的尘土迷了人眼。

“相传北海一族原本只是一个小小部族,却凭着独门刀法一统九夷成为九夷的皇族,如今一见,当真是不同凡响,但到底是年轻气盛啊!我无意与你缠斗,今日一会就让我给殿下上一课吧。我们汉人有一招叫「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北海执夏立刻变了脸­色­!那黑衣人嘿嘿笑着转身,瞬间就掠去好远。濯疏言还被绑着,北海执夏立刻上前砍断他的绳索。

濯疏言得了自由,立刻扑进了北海执夏的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疏……疏言?……”北海执夏吓了一跳,他是很喜欢濯疏言没错,可是那女子的心里只有泽湮墨那小子,况且天歌女子不像九夷女子那般跳脱,对于男女之间的相处始终都是谨慎谦恭的,这濯疏言怎么会突然和自己如此亲密?

“还好你来了……我好害怕……”

北海执夏虽然已经觉得疑感,可濯疏言的声音充满惊恐,看来是被吓坏了才会有此异常举动吧?北海执夏反手抱住她,轻声安慰。

“别怕别怕,没事了。”

突然觉得心口一凉,紧跟着席卷而来的便是剧痛……

北海执夏难以置信的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虽然是濯疏言的样貌没错,可是北海执夏知道真正的濯疏言绝不可能会有这种­阴­险恶毒的笑容!

视线缓缓下移,北海执夏无力的后退两步。他的心口处,一把匕首正闪着寒光深深刺进体内,鲜血如泉涌,北海执夏即使紧紧捂住,也无法阻止那些鲜血飞速流出……

刚刚那个离去的人在此时竟然又折了回来。

“啧啧啧啧,北海执夏,九夷的七王子,下一届的九夷国主!虽然身怀绝世武功,不过可惜这个脑子却实在是……呵呵不过也难怪嘛,毕竟是一方蛮夷,思想单纯也是正常的。刚刚教给你一个成语叫「调虎离山」。现在就让我再教你几句,这样即使你去到黄泉,也不至于会被其他的恶鬼欺负。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光是三十六计就已经是­精­妙非常,其中有一招「美人计」可是咱们男人首要谨记的啊!还有一句俗话——「­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道有多少英雅豪杰都堪不破,最终毁在女人的手上。自古「兵不厌诈」啊,今日你小命交代在这里也怨不得人!七王子,你安息吧,很快,很快你心爱的人就会下到黄泉来陪你!”

北海执夏看着眼前的人,那黑衣人戴着帽子,实在看不清他的容貌,北海执夏只觉身体越来越凉,鲜血的流失也逐渐带走他的生命力……

似乎就连站着的力气都要成为一种奢望……他靠在一旁的树­干­之上,不管怎么辛苦艰难,他都不想在这黑衣人的面前倒下!

突然,北海执夏低低的笑起来。F“你笑什么?”

北海执夏微微喘息,咽下涌上喉间的鲜血。

“我笑你啊!是,对于你们汉人的文化,我确实还有很多地方……不懂。不过我……也记得我的元帅师傅曾……经教过我「骄兵必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两句话。今天……我死了……不要紧……为了疏言……即使是假的……我也甘愿……但你……你就等着他日承受……万劫不复的……下场……”到了最后,北海执夏的气息断断续续,用尽了力气才能将想说的话都说完……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

“死到临头还嘴硬?不过也难怪,现在你除了逞口舌之快,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了。万劫不复的下场?不过可惜,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你也看不到了。”

那黑衣人一掌将北海执夏掀翻在地,北海执夏立刻就没了声息……

黑衣人转身拂袖而去。

“将这里给我收拾­干­净了!若他们那么容易就找到北海执夏的尸体,可就不好玩了。”

那假「濯疏言」点了点头,扛起了北海执夏足下轻点,片刻之后就来到一处山巅,将北海执夏直接给丢下了深渊。

一个瘦弱的女子却可以扛起一个高大的男人,这「濯疏言」也当真是不简单……”F与此同时,裴月泠回到孝欣殿,燕儿对她点头,示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裴月泠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女孩,的确和安乐有九成相似,只是生得比安乐瘦弱不少。

“现在……就等着看看那些人的默契如何了……天歌能不能度过这次劫难,就看天意的安排……”

第二百一十阙、心意相通

裴月泠看着那个酷似安乐的女孩。

“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吧……为了自己的孩子,我就可以牺牲别人加的女儿……”

燕儿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月泠,一时有些无措和心酸。

“主子不必介怀……这女孩是奴才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就算她被其他人买了去,也未必可以活下去。在人贩子那儿买小女孩回去的不是做妓,就是被人当成玩具一样的玩弄……或许……当未来面对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倒宁愿现在就死了……主子这个时候可不能心软啊,不然之前所做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裴月泠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说的不错……反正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个时候又何必假惺惺的……天歌生死存亡的一刻就快到来,万一天歌亡了,这丫头不也一样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好吧,接下来就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钩。”

此时,也就只有这样去给自己找点借口,才可以说服自己不要心软了吧……”

泽湮墨一身黑衣,在极枢城内灵巧的穿梭。极枢城,这座皇城自天歌存在后便一直矗立在此处,不管经历什么风吹雨打都一直巍然不懂……这样的皇城,黄瓦红墙,若在白天看去,它富丽堂皇,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诱人滋味……

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要能踏入这宫墙之内,一朝入朝就此平步青云……可又有多少人无时无刻的在想着怎样才可以抽身离去,因为这个皇城根本就不如阳光下看到的那么风光那么美,一切的辉煜只是假象,所有的污渺全部隐臧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其实所谓的红墙黄瓦,一样也都是满布灰尘……

九重宫阙,是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才得以建立……死地天坑,纵然那里数不清的骨都已经不在,但那也掩盖不了这里曾经充满怨恨的事实……泽湮墨五年未踏足皇城,这里依旧充满着肃杀之气,让人压抑的透不过气,但显然今天夜里多了一种不得不警醒的味道,会让人下意识的竖起全身的防备去警惕周遭的一切。

极枢城的一切都和往昔一样的井然有序,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这样的安静反而极不寻常,有时表面越是安静的,内里暗藏的汹涌就越是巨大。

泽湮墨刚刚才离开紫宸宫,子轩修意并没有在那里,泽湮墨正打算前往天泽殿看看,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刺客!有刺客啊!快来抓刺客!”

泽湮墨蹙眉,身形立刻轻飘飘的转了一个方向,脚下虚空一踏,身体似借了什么力,迅速向着那声音来源之处飞掠。

霎那间,四面八方窜出很多侍卫,还多了很多拿着火把的内侍也都匆匆向着那尖叫声的方向而去。

泽湮墨自然是第一个赶到的。孝欣殿?尽管今天晚上裴月泠显出了一点母­性­,可此时此刻孝欣殿里出事,肯定不会是无风起浪!这个时候还是应该避免节外生枝,泽湮墨当下便决定还是先找到子轩修意再做打算,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孩子的尖叫声突然响起,泽湮墨一愣,随即便听到了裴月泠撕心裂肺的痛哭。

“安乐……孩子啊!!!!你怎么可以离开娘而去!!!安乐,安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安乐?她不是被书寒潇送去相爷府了吗?就这么愣神间,泽湮墨看到一样东西突然破空向自己飞来,本能的就迅速做出反应将那物件伸手接住,与此同时,泽湮墨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眼前突然出现很多拿着火把的侍卫将他给团团围住。在重重人群的后边,一个哭的容颜憔悴的女子脚步趔趄着抱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泽湮墨看着那女子冷哼一声。刚刚飞向自己,而自己下意识就接住的东西是一把短刮,淬毒短刮!上面还沾着血迹,泽湮墨看惯了天地间清多丑陋之事,当下就已明白了自已已经被人算计,看着眼前那个哭的凄惨的女子,泽湮墨将手中短剑丢在脚边。F“看来我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是以杀害安乐公主的罪名被人关去天牢,要么就是杀了在场所有人安然离开。”

泽湮墨看向裴月泠怀中的那个女孩子。她嘴­唇­青紫,脸­色­发黑,气息全无,显然是中毒而死,而刚刚自己手中那把淬毒的短剑就是杀人凶器。

“不,你没得选择,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为本宫的女儿陪葬!”裴月泠双目赤红,带着难以消弭的恨意目光灼灼的盯着泽湮墨。

在外人看来,裴月泠怎么看都是一个失去了爱女而悲痛的几乎发狂的母亲,但泽湮墨的双眼却微微眯起。裴月泠的表请固然是无懈可击没有一丝的破绽,但他就是感觉到裴月泠的话里有话,似乎持有所指。只刺一条路可走?是要自己别去反抗?

泽湮墨当下心思转了几转,虽然裴月泠不可信,但今晚上他见到的裴月泠同样也是一个母亲,不管她往日多么狠毒,多么不择手段,但是母亲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牺牲一切。

泽湮墨突然笑了。

“哦?裴昭仪要我陪荠?可知这天下间还没人有本事可以将我泽湮墨困住,大理寺困不住我,凉州困不住我,这极枢城,也同样困不住我!”

好吧裴月泠,裴隐到底都是我的兄弟手足,纵然你与他天差地别,但念在你们一脉相承,我就相信你这一次!

裴月泠的胸口剧烈起伏,就连呼吸都变得不稳。她刚刚其实没有一点把握……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她知道泽湮墨恨她入骨,她实在没有自信泽湮墨可以既往不咎和她连成一线,但是……他还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居然真的感受到了自己传递给他的暗示!

天……是多么的喜欢玩弄世人……

自己恨他不爱自己,可到头来他却还是愿意再相信自己……

裴月泠抱着那小女孩颓然跌坐在地,泣不成声,外人当然以为她是因为丧女才会那么悲痛,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此时心中那又苦又涩逃不开也斩不断的愁苦……

这就是报应呢……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裴月泠只觉呼吸都变的艰难……泽湮墨,确实是自己配不上的,自己根本就不该强求……可叹这明白却来得太晚……

“你……你为什么要杀本宫的女儿……”裴月泠泣不成声,却还要继续这一出戏。

“为什么?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失去我的言儿?即使她没死,她也不可能再接受我!如今,她和碎痕楼的楼主关系亲密……你夺走我最心爱的人,我自然也要夺走你唯一在乎之人的­性­命!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泽湮墨猛地抽出问天剑,凌厉白光乍然驱散黑暗,这股气势逼得周围所有侍卫都下意识的后退。

裴月泠心如刀绞,没想到此生第一次,也将是唯——次与泽湮墨心意相通的机会,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得到……突然,裴月泠想到了裴隐曾经对她说的话。

「算计,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反而还会自食恶果。当一个人真正可以将得失放开的时候,才会受到上天的眷顾,妹妹,你何时才会清醒……」

上天的眷顾……裴月泠突然听到了自己苦笑的声音。

“本宫唯一在乎的人……是啊……虽然本宫从未喜欢过本宫的这个女儿……但她确实是本宫唯一在乎的人了……”

可叹她裴月泠从不信命,可叹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命运只有自己可以改变,可叹她不惜被人利用也要做尽一切,到头来却在这个时候不得不相信所谓的「天命」是真的存在……

“不过泽湮墨,你也别想可以走出去……本宫知道你武功高强,整个皇城中所有侍卫加起来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是泽湮墨,五年没见,你的警惕­性­竟然变得如此差了吗?”

说到这里,只见泽湮墨突然猛得深蹙了眉头一手紧紧攥住胸口衣襟,同时张嘴就吐出一口黑血,泽湮墨猛地将问天剑Сhā入地面,以此借力,这才不至让自己因为那毒的牵制而倒在地上。

“今晚是国宴,皇上和九夷王都唱多了已经睡下,来人!先将这逃犯给本宫拿下关入天牢,待皇上酒醒之后再做定夺!”

燕儿扶起裴月泠,裴月泠似乎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在燕儿的搀扶下摇晃着转身。

泽湮墨中毒失去反抗能力,只能被侍卫锁住双手双脚,关押去了天牢。F与此同时,身在千里居的裴隐突然收到自己副将发来的飞鸽传书,极枢城内有人起兵造反,天歌天子子轩修意有命,传天下兵马大元帅裴隐速速带兵进宫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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