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告诉她,这类交涉,最后的成交比例应该是十比一。
姐姐确定这个杀手是弟弟之后,从草丛里站起身,慢慢朝他走过去。
这时候,由辉已经踩灭了烟头,站起来。
“由辉!”她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对方哆嗦了一下,蓦地朝她看过来。
“由辉,是你吗?”
对方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一直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地上那具僵直的尸体,眼泪就“哗哗”流下来:“由辉,你为什么掐死她?是谁让你干的?”
由辉终于从怔忡中回过神来,惊惶地问:“姐,你怎么在这里?”
顾盼盼说:“你先告诉我!”
三:亲人,我和你在一起(2)
由辉低下头,过了半天才说:“我是被人雇佣的。他们答应给我一笔钱,有了这笔钱,你上学就不用愁了……”
顾盼盼紧紧抱住弟弟,一下就哭出声来。
弟弟直直地站立,沉默着,泪水从他眼角静静淌下。
哭了一会儿之后,顾盼盼松开手,抽噎着说:“由辉,其实他们要杀的人是你姐……”
由辉疑惑地看着姐姐,问:“为什么?”
顾盼盼咬牙切齿地说:“我肯定,这一切都是他幕后策划的!”
由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谁?”
顾盼盼说:“一个作家。半年前,我和他一见钟情。没想到,这个人狼心狗肺,在得到我之后,就想把我甩掉,我坚决不答应,这几天正僵持着……”
由辉想了想,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盼盼犹豫了一下,说:“就是他约我来的。我担心有问题,才把这个女孩带来……”
说话时,顾盼盼感觉到,弟弟的身子一直在抖。弟弟也感觉到,姐姐的身子在抖。黑夜的郊外,很凉,姐弟二人显得那样单薄。
远处,出现了两个车灯,慢慢移动着。
顾盼盼和由辉都惊慌地转过头,盯着它。过了一会儿,那两个车灯终于拐了弯,不见了。
顾盼盼再一次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绝望地小声说:“傻弟弟,你不知道,杀人要偿命吗?”
由辉低下头去,弱弱地说:“姐,如果我被抓住了,你要救我啊……”
顾盼盼带着哭腔说:“人命关天,我有多么大能耐吗!”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忙乱地从包里掏出一把钱,塞到弟弟手里:“你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和向阳村联系,也不要和我联系……”
由辉沉默了一会儿,把那些钱又塞回姐姐的包里,坚定地说:“姐,我不会走的,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西京!我要和你一起报仇!”
这个词对于顾盼盼来说,似乎十分陌生:“报仇?”
由辉狠狠地说:“那个作家,我要他不得好死!”
顾盼盼望着苍茫的远方,重复了一句:“报仇……”
由辉说:“反正,我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就不在乎第二条了!”
顾盼盼说:“先别说他了。快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由辉四下看了看,说:“姐,那儿有棵树,我们把这具尸体吊到树上去。”
顾盼盼说:“为什么?”
由辉说:“人们以为她是自杀,就不会追查了。要是有一个凳子,就更像了……”
顾盼盼突然说:“你再看看,她死了吗?”
由辉冷冷地说:“要是没死的话,她早坐起来了。”
说完,他蹲下身,吃力地搬尸体。
小蕊就僵硬地坐起来了。
顾盼盼低下头,想看又不敢看地瞄了瞄她的脸——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把脸挡住了。
她低声说:“你最好把她的脸毁坏……”
由辉说:“好。”
顾盼盼说:“你带刀子了吗?”
由辉说:“没有。我有办法。”
他在四周转了一圈,很快就捡到了一块碎玻璃。
顾盼盼立刻把脸转了过去,接着,她就听见了玻璃割在肉上的声音:“噗噗噗……”
毁了容,由辉用一只胳膊托尸体的腰,一只胳膊托尸体的腿,把她抱起来,踉踉跄跄走到那棵孤独的老榆树前,放在地上,让她背靠树干坐着,又掏出那根勒死她的尼龙绳,做了个活套,套住她的脖子,另一头甩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顾盼盼站在很远的地方,没敢走上前。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伏食。
她对他的真实情况了解不多,甚至以为,“伏食”是他的网名。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
她只了解他的孤独。
顾盼盼的孤独,是一种被隔在这座陌生都市之外的孤独;而伏食的孤独,好像是一种被隔在人类之外的孤独。
三:亲人,我和你在一起(3)
她喜欢这样另类的男人。
于是,她和他迅速陷入一种半虚半实的爱情。
作家只是顾盼盼永远的情人,而这个男人似乎是准备和她一起跨入婚姻的。
在没有生意的时候,顾盼盼经常和伏食聊到半夜。
他给顾盼盼留过电话,可是,她从来没打过。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敢聆听他的声音。也许因为他在她心中太重要了,生怕有一天,两个人共同建造起来的美好感觉突然坍塌。
在这个阴险的黑夜里,顾盼盼忽然想到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男朋友。
她决定用小蕊的电话把他约到玄卦村来见面。
如果,警察查出小蕊并非自杀,追查下去,第一个重大嫌疑犯,就是他……
为了弟弟,顾盼盼只有陷害伏食了。
由辉回头小声喊了她一声:“姐,你过来帮帮我——”
顾盼盼慢慢走过去,脚下都是土坷拉,深一脚浅一脚。
小蕊的尸体还靠着树干坐着。
她的脸上都是血,已经不像人脸了。眼睛半睁着,穿过几绺头发,似乎在凝视着远方。T恤衫的领子也裂开了,一定是刚才由辉掐死她的时候,把扣子碰掉了,她脖子上的那颗痣终于露出来……
顾盼盼蹲下来,小心地摸小蕊的口袋,找到了她的电话。然后,她把手缩了缩,隔着袖子把那只手机掏出来,又用另一只手抓起她僵硬的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了伏食的电话号码。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伏食的声音,很低沉,和她的想象不差分毫。
最后,顾盼盼又用小蕊的手指挂断了电话,塞回了她的口袋。
伏食毫无戒备,高高兴兴地朝这个陷阱赶来了……
这时候,顾盼盼忽然想哭。
由辉问:“姐,你约谁呢?”
顾盼盼没有说话,而是盯着由辉的背后。
由辉意识到了什么,慢慢转过身去——黑暗中,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顾盼盼颤巍巍地问:“那是什么?……”
由辉眯起眼睛,渐渐看清,那是一条毛瑟瑟的狗,它趴在几十米远的田地里,正盯着他们看。
“姐,那是狗。”
“不会是……狼吧?”
“不可能。”
“它为什么不叫呢?”
“是野狗。”
“野狗就不叫吗?你看,它还在盯着我们……”
由辉捡起一块土块,朝前走了几步,用力掷过去,落在了离它几米远的地方。
它转头朝那块土坷拉看了看,然后一拱腰,站了起来,朝刚才顾盼盼藏身的那片荒草跑去了。
由辉说:“姐,它跑了,我们快点动手吧。”
顾盼盼说:“好的。”
由辉就抱起尸体来,全力朝上举;顾盼盼抓着那根绳子,一边使劲朝下拽,一边朝那片荒草张望。
两个人终于一起将尸体吊了起来。
小蕊在半空中慢悠悠地转动着。
她脚脖子上的那条黑色十字架脚链,微微地摇来晃去。
四:你不在服务区(1)
有个人,天天夜里都梦见,他飘飘忽忽来到墓地,和已故的女友幽会。
后来,他怀疑自己梦游,就叮嘱一个朋友半夜时给他打电话。他想把自己从梦游中惊醒。
可是,每次他在梦中与女友相见时,朋友给他打电话,都被告知——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撒尔幸的父母很开通。
撒尔幸举行婚礼那一天,他们赶到后,并没有怪罪儿子的荒唐举动。父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爸爸尊重你今天的婚礼,却不赞成你自杀的决定。”
本来,撒尔幸一个人在学校附近住,那天,父母把他带回了家。
夜里,撒尔幸一个人躺在床上,神情恍惚。
母亲熬了一碗姜蛋汤,热腾腾地端进来。她看见,儿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东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把空荡荡的红木太师椅。
“幸子,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你淋雨了,起来喝点汤,预防感冒的。”
“晾一晾吧。”
“别让它凉了。”
“知道了。”
“早点睡,不要再胡思乱想。”
“妈,你也睡吧。”
母亲离开的时候,看了看那把太师椅,走过去,把它抱起来。
撒尔幸一下坐起来,生气地问:“你要干什么?”
妈妈愣了一下,说:“把它搬走呀。”
撒尔幸说:“你别动!”
母亲叹口气,放下椅子,走出撒尔幸的卧室,把门轻轻关上了。
撒尔幸慢慢躺下来,继续盯着那把太师椅。
他在想念小蕊。
要是她现在就坐在椅子上,多好啊——众人都离去了,在这宁静的夜里,她抬起手来,撩起面纱,亮莹莹地说:“亲爱的,我们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撒尔幸听见有唢呐的声音,由远而近。
他爬起来,撩开窗帘,朝外面看去——黑暗中,有一行迎亲队伍,正经过他的窗前。
四个穿红袍的乐手,走在最前面,他们举着唢呐,冲着天吹。
四个穿绿袍的轿夫,戴着清朝的黑帽子,轻松地抬举着一顶鲜红的大花轿,缓缓前行。
四个穿红裤子绿褂子的丫鬟,在花轿后尾随。
如今,很多年轻人结婚,已经不追求奢华和铺张,而是喜欢传统的婚礼形式,更节省,更别致,更隆重,更喜庆。
可是,撒尔幸觉得有点奇怪,哪有午夜娶亲的啊。
他穿上鞋,溜了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撒尔幸家住在四合院里。在西京,四合院才是房地产最高地位的象征。购买一套四合院,往往要支付几十户百姓人家搬迁费。
撒尔幸跑出房子,追上走在最后的丫鬟,礼貌地问:“小姐,这么晚了,这是谁家结婚呀?”
那个丫鬟好像没听见,继续缓缓朝前走。
撒尔幸感觉十分异常,便不再问,默默尾随。
迎亲队伍一直朝着黑暗深处行进,终于停在另一座四合院前。
大门外,高高地挂着红灯笼;大门内,烧着几个香炉。很多人等候着,花轿一到,锣鼓喧阗,鞭炮齐鸣。
轿夫卸下轿梁,空手抬着花轿,走进院子,跨过一个炭火盆,放在正房台阶上。
一个女子撩开轿帘,新娘慢慢走下来。她头戴凤冠,身穿霞帔,顶着蒙头红,慢慢走进正房礼堂。
混在人群中的撒尔幸,紧紧盯着新娘,急切地想看看她的长相。
一个执事高声说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撒尔幸惊呆了——只有新娘一个人拜天拜地拜高堂!
执事又喊道:“夫妻对拜……”
新娘转过身来,朝着空荡荡的一侧微微鞠躬,好像对面真有一个人似的。奇怪的是,每一个宾客都眼含祝福,笑吟吟地观望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新郎的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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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你不在服务区(2)
按照传统习俗,三拜之后,新郎将用一根包红布的秤杆,挑下新娘的蒙头红。可是,新娘的蒙头红竟然自己滑落下来……
撒尔幸傻在了那里——那新娘,分明是她的小蕊啊!
这时候,执事用最热烈地声调喊道:“礼成!”
很快,众人便把新娘拥入了洞房。
撒尔幸的目光穿过晃动的脑袋,朝洞房里望去——
有人正在婚床上撒红枣,撒花生。一个胖乎乎的孩童,笑嘻嘻地在上面滚来滚去。有人端来子孙饽饽和长寿面……
小蕊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对四周的喧闹充耳不闻,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什么东西——洞房中央,有一把空空的红木太师椅。
一个壮汉走过去,抱起那把太师椅,想搬走。
小蕊突然说:“别动它!”
这时,一群闹洞房的人,嬉笑着挤进去,挡住了撒尔幸的视线。
他一步步退出去,来到四合院的大门外,站在胡同里,朝一个方向望了望,一片漆黑;又朝另一个方向望了望,也是一片漆黑……
他忽然意识到,这地方不是人间!
新娘、执事、孩童、宾客——他们都不是人!
正像他在阳间举行的婚礼一样,新娘缺席;在阴间举行的这个婚礼,他缺席……
想到这里,撒尔幸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家在哪里?
他颤颤地掏出手机,想给父母打个电话。拨了号码之后,里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尊敬的客户,你不在服务区……
打了激灵,撒尔幸睁开了眼睛。
那碗姜蛋汤已经凉了。
他的脑袋好像装满了糨糊,甚至不能确定,刚才是真实的经历,还是虚幻的梦境。
那把红木太师椅依然空着。
过了一天,小蕊的伯伯和姑姑赶到了学校,处理后事。
又过了一天,撒尔幸带着他们,从公安局领出小蕊的尸体,直奔殡仪馆。
灵车在大街上行进。撒尔幸坐在小蕊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的身体上蒙着白布,手像冰一样凉。
撒尔幸坚信,昨夜,小蕊来到了他的房间。她告诉他,他在阳间和她举行了婚礼,她在阴间也和他举行了婚礼……
有一个车队迎面开过来:前面是一辆白色加长林肯车,中间是一串颜色不同的小轿车,后面是一辆香槟色大客车。每辆车都披红挂绿,喜气洋洋。
送葬车和迎亲车擦肩而过。
这一天是3月11日,星期六。
五:致意(1)
某人病了。一个庸医给他提供了一个偏方,需要一颗活鸡的心做药引子。
于是,某人把家里的母鸡抓来,活着开膛,把热乎乎的心脏直接摘出来。想不到,那只母鸡被扔到地上后,竟然扑棱着翅膀跑掉了。
某人吓傻了。
这只母鸡叫“小蕊”。
不但撒尔幸感觉到小蕊回来了,顾盼盼和由辉姐弟俩也感觉到了。
从玄卦村活着回来之后,顾盼盼开始暗中严密关注作家的行踪。
她的信息来源就是“午夜论坛”——这个论坛有一个版块,专门公告作家的动向。
这一天,她在论坛里看到,作家的新书《已故》即将出版。于是,她以读者的身份,给公司打电话,询问详情,得知该书在友邦印刷厂印刷。
她有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她打开自己的交易通讯录,一页页翻阅,找到了一个经常光顾她的男人,他好像就在印刷厂工作,还是个小头目。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她希望这个家伙正巧在友邦印刷厂工作,结果不是。
她只好向他咨询:如果想在即将印刷的一本书上做点手脚,也就是在封面作者的名字上套个黑框,怎么才能办到?
这个男人轻车熟路地告诉她,找一家制版公司,做一个黑框,把这块胶片直接贴在封面胶片上就OK了……
这一天,她来到友邦印刷厂,谎称要印刷一批宣传单,量很大,找到了主要负责人谈判。半个钟头之后,她提出看一看印刷车间,这个负责人立即亲自陪同她考察。
一路上,她仔细观察这个印刷厂的环境和流程,把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打过几次交道之后,顾盼盼和这家印刷厂的人就熟了。在《已故》要开机的当口,她又一次混进去,趁人不注意,把那块笔帽大小的黑框贴在了出版社已经签过字的胶片上……
离开印刷厂之后,顾盼盼释放出了第一口恶气。
她想,说不定这个黑框真会化成一种厄运,罩在那个作家的身上,让他猝死——这样想着,她的心中就无比舒畅,打车回家。
这时,她已经搬出了学校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平房。
本来,弟弟想退掉他的房子,和姐姐住到一起,这样更节省房租。顾盼盼却找了个借口,拒绝了他——她要做生意,弟弟在身边,很不方便。
这个平房是两室,她住外间,一床一柜,一桌一椅,一台电脑,一台电视。里间的门锁着,那是房东的仓房,不知道里面堆放着什么。
顾盼盼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
她冲了个澡,裹着浴巾走出来,瞟了那扇紧锁的门一眼,然后,走到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刚买的碟,放进DVD播放机中,爬上床铺,打算躺下来看。
有什么东西硌了她的眼睛一下,那是挂在里间门上的黄历——现在,这种老式黄历已经不多见了,制造者故意选用泛黄的纸,给人怀旧感。而且,它的开本比传统黄历大一倍,上面的数字也十分醒目:3月8日。
这是小蕊被害的日子。
顾盼盼定定地看着这一张日历,有些恐惧有些迷茫。
她是3月8日之后住进来的,半个多月了,从没有撕过这本黄历,它是不是一直停在这个日子呢?
她爬起来,把3月8日这一页扯下来,撕得粉碎。
刚刚躺下,她又爬起来,把整本黄历都拿下来,放在地上,用火柴点着了。很快,一本黄历就变成了灰。
接着,她又把这些灰扫进簸箕里,端进卫生间,倒入马桶,同时按下大小二挡冲水阀,它们转眼就不见了。
做完这些,她才再次爬上床,靠在床头上,拿起遥控器,按了播放键。
这是一个西方电影:《偷梁换柱》。
音乐响起,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安静的酒吧,几个人坐在里面,静静地说着话。其中一个男子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接听,脸色渐渐由晴转阴……
五:致意(2)
顾盼盼忽然意识到,不是一个手机在响,是两个。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果然有一条短消息——亲爱的,妇女节快乐!
今天是3月26日啊,是谁,发来了这样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她查看了一下手机号,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号码她太熟悉了!
有一次,她曾对小蕊说:“你的手机号怎么这么多8呀!”
小蕊说:“瞧你,大惊小怪的!不就是3个8吗。”
她说:“发发发,你会发大财的!”
小蕊无所谓地说:“我的吉利数字并不是8。”……
接到这个短信之后,世界好像陡然进入了臆症状态,安静的电视画面突然变得嘈杂。
顾盼盼抬头看去,只见屏幕上出现了游乐圆的场景,小蕊出现了,她和很多孩子一起,坐在皇家转马上,开心地笑着,转了一圈又一圈,每次转过来的时候,她都朝顾盼盼摆手致意……
六:千万不要装神弄鬼(1)
有个女人失恋了,痛苦异常,一头长发掉得精光。
她恨死那个情敌了,这天夜里,她买了一头深棕色、大波浪的假发,装神弄鬼去吓她……
回到家,她刚躺在床上,就听到有人恍恍惚惚在耳边小声说:你怎么戴我的头发呀!
她吓得一激灵,四下看看,空无一人。
她爬起来,跑到镜子前,看了看头上的假发,心里越来越恐惧——说不定,它是用真发做的。它的主人,现在也许在千里之外,也许已经死了……
她伸手想把它摘下来,可是怎么都揪不掉,猛地发现,这个人的头发已经长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跌跌撞撞跑出家门,来到美容院,求助理发师,把它理光了。
可是,几天之后这头假发就长得披了肩,又是深棕色,波浪型!那个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戴我的头发呀!……
杀了人之后,由辉惶惶不可终日。
睡着之后,他总是梦见高墙,铁丝网,狼狗,脚镣……
他不知道哪一天,警察会把他堵在一个死胡同里。
他忽然很想念父母。他知道,要是自己进去了,这辈子就很难见到他们了。
他从杀人赚来的钱里,拿出一部分,汇给了家里,给父母当路费,让他们来西京玩一趟。他说,他在这里找到了好工作,薪水很高。
剩下的,由辉全部交到了姐姐手里。
父母从来没走出过家乡那个县,他们得知两个孩子都有了出息,十分高兴,很快就坐火车赶来了。
顾盼盼带着他们,玩了西京几个著名景点。一路上,他们一直在抱怨花钱太多,这一天,终于缩在家里不再出去了。
早晨,由辉把父母安顿好,说出去上班,就离开了家门。
他依然四处游逛,终于走进了一个很小的网吧。里面一片敲击键盘的响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由辉交了一个小时的钱,坐在电脑前,打开“午夜论坛”,查询有关那个作家的信息。
公告栏上说:下一期午夜节目,将更换录制场地。今天晚上,作家、编导、摄像师,将奔赴阴森的电影厂道具楼讲故事……
他呆呆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点点红了。
一个小时里,他什么都没干,一直在看这个公告。
终于,他站起来,离开了网吧。
他跑了三家商场,才买全了红墨水、绳子、假发、白纱。
然后,他晃晃荡荡走向电影厂。
来到正门前,他看到有门卫,就转到了电影厂背后。墙并不高,他很轻易就爬了上去,下来时,却摔了一个跟头,把裤子蹭出一个口子,他心疼了好半天。
他在电影厂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道具楼。楼下的空地上,停着报废的飞机、坦克、大炮,像文物一样破旧。
钻进楼里之后,他在一个卫生间里潜伏下来。
过了很久,不知从哪个房子冒出两个人,他们踩着木楼梯下了楼,看来是下班了。
楼里更加寂静。
由辉慢慢溜出卫生间,楼上楼下转了转,打算顺手牵羊,偷点值钱的东西,可是所有的门都锁着。
天快黑的时候,有一行人搬来了沙发和录像器材。忙活了一阵子,他们又离开了。
由辉蹲在沙发背后,试了一下。沙发很宽大,藏三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接着,他站出来,坐在沙发上,用力颠了颠,很舒服。
抬起头,他看见那两台摄像机,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他从口袋掏出一把卡簧刀,朝它们做了一个恶狠狠的杀动作。
由辉不知道录制现场有几个人,他不知道自己突然冒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于是,他带上了刀子,以防不测。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他离开沙发,重新蹲在沙发背后,一动不动了。
在这个寂阒的黑夜里,在这个无人的老楼中,由辉把红墨水抹在脸上,围上白纱,慢慢用假发盖住脸……
六:千万不要装神弄鬼(2)
这个样子,让由辉自己都感到恐惧,他甚至想摘掉假发,跑回家去了。可是,一想起姐姐那可怜的模样,仇恨立即把恐惧覆盖。
这时,有人走进了道具楼,由辉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有了人,他就不太怕了。
这些人一直来到四楼的录制现场,摄像师试灯光,调镜头;作家在小声熟悉文稿,女编导强调拍摄角度……
由辉的心“怦怦怦”地跳起来。
这个想害死姐姐的人,和自己如此之近,仅仅隔着沙发靠背!由辉听得到他的喘息声,衣服与沙发的磨擦声,肚子的咕噜声……
他还担心自己被抓住。因为,他没想到来了两个男摄像师,而且,他们的身体高大而健硕,看得出,他们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生活富庶,营养均衡。
而来自贫穷山村的由辉,发育不良,身材瘦小。他的力量只比小蕊大一点。
不过,很快他又不担心了。因为,今夜他不是人,而是鬼。
开始录制之后,除了作家一句句讲故事,再没有任何声音。由辉知道,这时候,对面有三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沙发。
他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咳嗽出来……
突然,作家停止了讲述,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由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讲述。
由辉的心放下来不久,作家又停顿下来。他问其他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几个人都说没听见。
由辉压制着自己,没有一下站出来。他在等待恐怖的气氛达到Gao潮。
故事终于讲到了关键处,作家突然说:“你们猜猜,这个女孩叫什么?”
时候到了!
由辉的脸贴着沙发靠背,慢慢升起来……
由辉的住处离电影厂不太远。
他跳出围墙,摘掉了假发和白纱,穿过一条胡同,朝家跑去。
父母早睡了。
他的嘴唇干得快裂开了。进屋后,他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地朝厨房走去。走着走着,他停住了,敏感地朝沙发瞄了一眼,眼睛就瞪大了——
黑糊糊的沙发上,好像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两只手平平地放在扶手上,正注视着他。
他使劲揉揉眼睛,确定沙发是空的,他看花眼了,这才放下心。
灌了一肚子凉水之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前,躺下来——父母来了之后,睡在卧室里,他就睡在沙发上。
他闭上了眼睛,回想刚才道具楼里的一幕幕。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女人曾经说:……我怎么感觉今天很不对头……
是的,由辉也感觉今夜哪里不对头。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他的大脑转着转着,忽然意识到:前两天,他靠在这个沙发上,双脚可以伸得直直的,今天一伸腿,怎么就踢着了桌子腿?
只有一个解释,这个沙发被人朝前挪动了!
为什么要挪动沙发?
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要藏在沙发背后……
由辉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从沙发背后慢慢升起来,手里拿着一个粗粗的绳套,怪怪地说:
“他藏在别人背后,你藏在他背后,我藏在你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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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1)
顾盼盼收到一个短信:晚上,我在好再来餐厅等你。
手机号很陌生,肯定发错了。顾盼盼回了一个短信,提醒这个马虎的人不要误事。过了一会儿,对方回道:陌生的朋友,谢谢你。
晚上,顾盼盼经过一条街,偶尔看到了一家好再来餐厅,觉得很好奇,就走了过去。这时,短信又来了:我已经到好再来餐厅了,你在哪?
又错了?顾盼盼忽然有点恐惧了。走进餐厅,她四下张望,一个陌生男人已经迎上来:“你怎么才到啊?”
顾盼盼惊讶地说:“你看看我是谁?”
对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你是顾盼盼呗!怎么,你得失忆症了?”突然,他看出了什么问题,手停在半空,愣了片刻才说:“对不起,你,你,你和她太像了……”
“你认识的那个顾盼盼是什么人?”
“她是我女友啊!”
顾盼盼想了想,突然说:“我能不能见见她呢?”
对方也想了想,说:“好,我约她来。明天,这个时间,这个餐厅。”
第二天晚上,顾盼盼接到一个短信:亲爱的,有个女孩和你太像了,你们手机号也只差一个数!她想见你一下。时间定在了今晚上,地点是好再来餐厅。你务必到啊。
晚上,由辉对父母说,他有一个兼职的工作,还得上班去——其实,他是去了网吧。
这个网吧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少年在打CS反恐精英游戏,又喊又叫。由辉也痒,但是他没有玩,而是坐在一个角落,进入“午夜论坛”,关注那个作家的动态。
作家在明处,由辉在暗处。由辉感觉到,暗处存在着两个人。他看不到对方,对方却看得到他。
昨夜,这个人出现了。
当时,由辉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什么,他惊叫一声,窜起来,几步就冲到卧室前,一下撞开门板,冲进去,反身把门顶住了。
父母被惊醒了,厉声问:“谁?”
由辉哆哆嗦嗦地说:“是我!……别说话!……”
外屋没有动静。过了好半天,由辉才让父母打开灯,然后,他小心拉开门,借着卧室的光亮,朝外看去——沙发背后是一面不干净的墙。
他慢慢地走过去,到沙发背后扫了一眼,没看见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母亲走出来,问:“由辉,你看见什么了?”
由辉问:“你们有没有挪过沙发?”
父亲也跟了出来,说:“我们没动过它啊。”
由辉傻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现在,由辉在网吧里等姐姐。他要告诉她这件事。父母在家,说话不方便,他就打电话把姐姐约到网吧来了。
顾盼盼很快就到了。今天她穿着红T恤,绿色牛仔裤。
刚才,她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正在商场里买衣服。过去,她并不像其他女孩那么爱美,只知道学习,穿什么都行。因此,小时候,父母给她买衣服,总是选颜色朴素样式简单的,她穿小了,由辉可以接着穿——现在,她必须要大量购买漂亮衣服,这也是一种职业投资。
进了门,顾盼盼一眼就看见了弟弟,她快步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拍了拍他的肩,问:“由辉,出什么事了吗?”
由辉朝两旁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姐,我勒死的那个女孩回来了……”
顾盼盼一惊:“你看见了?”
由辉就一五一十地讲了昨夜的事。
顾盼盼想了想,问:“……是不是幻觉?”
由辉说:“不可能。”
呆了一会儿,顾盼盼说:“前天晚上,我一个人看碟,她在电视里出现了,笑着朝我招手……”
由辉说:“你也肯定那不是幻觉吗?”
顾盼盼说:“我肯定。我没敢再看那张碟,如果看,她一定还会朝我招手……”
说到这里,顾盼盼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人穷,活人敢害你,就像捏一只蚊子;死人也敢纠缠你,就像蚊子要叮人,甩都甩不掉……”
七: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2)
由辉说:“明天,让爸爸妈妈先回去吧?”
顾盼盼赞同地说:“也好。”
由辉说:“附近有个火车站的窗口,我现在就去订票。”
顾盼盼说:“他们是坐硬座来的,回去你给他们买两张卧铺。”
由辉说:“我知道。”
由辉出去之后,顾盼盼坐在了弟弟的位子上,继续观看“午夜论坛”。
CS反恐精英游戏打入了Gao潮,几个少年呼叫起来,他们正在爆头。
顾盼盼偶尔看了看屏幕的右下角,弟弟的QQ在闪。她顺手点开,有人请求弟弟加好友。
她感觉这个QQ号码非常熟悉,一下却想不出是谁的——假如,你在大街上遇到了你自己,大脑肯定会空白几秒钟,想不起这个非常熟悉的人是谁。
终于,顾盼盼反应过来:这正是自己的QQ号码啊!
顾盼盼是学计算机的,对电脑并不陌生。她马上想到——有人盗了自己的号码。
可是,这个盗窃者,偏偏请求弟弟加好友,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她接受了对方,然后试探地说:你好。
对方不说话。
她又说:你好啊。
对方还是不说话。
她突然问:你是顾盼盼吗?
对方终于敲出了一行字:……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
这是张爱玲《爱》的结尾。
对方继续慢慢敲字:……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顾盼盼不动声色地观察,看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对方敲出最后一行字:……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能跟我去一趟玄卦村吗?
顾盼盼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快停止了。
玄卦村!这三个字,让她触目惊心。
突然,她请求和对方视频聊天。
前些天,她进入了作家的QQ群,化名“目分目分”,说了一些鬼气森森的话。然后,她利用电脑黑客手段,把自己的聊天记录删除。当对方请求视频的时候,她就显现在镜头前……
她是假死,小蕊是真死。
现在,难道小蕊会出现在视频中?
对方接受了她的请求。
一扇门打开了,呼啦一下显出了对方的身影。顾盼盼的头皮一下就炸了——她看见了她自己,正在网络那一端噼里啪啦打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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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44路(1)
有个人,坐8路车上班。
不过,他和8路车的一个司机有点仇,为了回避他,他改乘44路,不过绕点远。
这一天他加班,很晚才回家。
上车后,他发现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乘客。
他刚刚坐下,车门就关了,车却没有动。
他朝前看了看,司机朝他走过来,正是那个仇人,只是身体一分为二了,他笑嘻嘻地说:“44等于8。老朋友,又见面了呀。”
这一天,作家在西京大学搞第二次见面会,顾盼盼和由辉都来了。
开始时,姐弟二人在门外转悠,没有进入现场。
作家讲到道具楼那件事的时候,顾盼盼的内心生出一阵悲凉。她知道那是由辉干的。她和弟弟,都是弱小的,作为社会中的一个人,没人怕他们,他们也斗不过谁。因此,他们复仇,只能是装神弄鬼……
在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在场的学生,却看不到讲台上的作家。
第一排正中,有个略微有点胖的女人,打扮得雍容华贵,手里玩弄着一|乳白色打火机。顾盼盼听说,这个女人就是午夜节目的投资人。
她左边,坐着一个男人,头发很短,肤色很黑,看上去很结实。他的目光时不时就射向门外,看她一眼。顾盼盼不知道他就是伏食。她只是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眼神很凌厉,似乎能刺穿她的五腑六脏。她害怕这个男人的眼神。
她悄悄走开了,站在了另一个入口处。
作家说:“其实,恐惧也是好事,它让人有所收敛,有所避讳,有所思考,有所敬畏……”这时候,顾盼盼走进了现场。
今天,她特意穿上了和小蕊一起买的红T恤和绿色牛仔裤,轻飘飘地来到最远最偏的那个位子上,坐下来。
在这个角度,她避开了第一排那个神秘男人的凌厉眼神,只能看到作家一个人。这是她跟他索要100万未果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他瘦多了。
他也看到顾盼盼了,顿时哑口无言。
顾盼盼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出了门,她拉起弟弟说:“快走!”
姐弟两个人几乎是跑出校门的。
由辉说:“就这样一次次吓唬他,不过瘾。”
顾盼盼的眼里射出两道阴冷的光:“最后,我要让他疯!”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顾盼盼伸手摆了摆:“由辉,我打车先把你送回去。”
由辉朝另一个方向看了看,有一辆暗红色公交车在站牌前停着,正是44路车——他每次来姐姐的学校,都坐这趟车回去,很顺——于是,他撒腿就跑,大声说:“算了吧,方向相反,挺贵的。我坐公交车!”
姐姐在后面喊道:“由辉,你小心啊!”
这辆44路车一直没有动,似乎在等由辉。
他一步跨上去,车门才“哐当”一声关上。
他没听出这扇门的恶意。
他前后看了看,除了他,车上竟没有一个乘客。他掏出一块钱硬币,塞进投币口,说了一声:“终点。”
司机没答言,默默把车开动了。
44路是空调车,窗子封闭很严实。一边是三个软座,一边是两个软座,很舒服。
由辉走到最后面,靠窗坐下来。这个位置视野开阔。
太晚了,街道上车不多,公交车开得飞快。
路边小店都已经打烊,一晃而过……
下夜班的工人,骑着自行车,慢腾腾地前行,一晃而过……
一块块公交车?##Ь氲卣玖⒆牛一晃而过…?/p>由辉忽然想到:他上来之后,这辆车一站都没停!
他想问问司机,又一想,车上只有他一个乘客,到终点,沿途各站又没有乘客,司机为什么要停呢?这样,他会更早到家。
于是,他没有做声,继续看窗外。
终于要到站了。
他站起来,扶着扶手走到车门前,准备下车。可是,车速没有减,反而更快了,直直地朝西冲去。
八:44路(2)
他愣愣地朝前面看了看,只看到司机高大的背影,忽然感到了一种鬼气,不由喊了一声:“你怎么不停车啊!”
司机继续朝前开,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你坐的是多少路?”
由辉说:“44路啊。”
司机不满地说:“44路的末班车是9点半,现在都快10点半了,你说这是44路吗?”
弟弟的脑袋“轰”的一声,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44路的末班车确实是9点半!
深更半夜,怎么突然出现了一辆44路?
“这辆车的终点是哪里?”由辉问。
“玄卦村!”司机答。
“操你妈,你有病!”由辉恐惧到了极点愤怒到了极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朝窗子踹了一脚,竟然没碎。
司机几乎把油门踩到底了,公交车像疯了一样忽左忽右,在路面上乱窜。
由辉被甩得东倒西歪,他紧紧抓住一个椅子靠背,固定住自己,又抬腿朝窗子上踹了一脚。
车窗还是没有碎。
外面的灯少了,树多了。
绝望中,由辉想起了姐姐,忽然想哭。他凝聚全部的力气,又一次朝车窗踹去,“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他抓住窗沿,一扭身,跳出去,摔在了路边。
那辆车保持着刚才的速度,继续朝玄卦村方向冲去。
九:20问(1)
我和两个女孩玩碟仙。
关了电灯,点上蜡烛,打开窗户。外面是密匝匝的树,各种叶子哗啦哗啦响。
凉凉的风吹进来,烛光飘动,这个世界显得别有深意。
三个人双手合十,祈祷了一阵子。接着,一个女孩先在心里问了一个问题,然后,我们三个人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那个碟子上。
过了一会儿,那个碟子突然抖动了一下,似乎一下就具有了灵异之气,接着就开始慢慢滑动了!它分别停在了两个阿拉伯数字上:3,8。最后,它滑过“活”字,牢牢定在一个汉字上——“死”。
这个女孩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我小声说:“也许是100年后的3月8日呢。”
她灰暗地说:“我问的是,今年我有什么运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
3月8日,这个女孩平安无事。那一天,我死了。
5月8日,这个女孩也死了。
这一天,顾盼盼又没有上学去。
夜里,她经常陪客人,早晨根本起不来,因此经常旷课。
睡到下午,她上网转悠,天快黑的时候,又钓到一个男人。双方谈好价钱,约好地点,她立即来到卫生间梳洗打扮。
戴上假睫毛,抹上黑眼影,涂红唇,喷香水……
她不求男人对她一见钟情,只求一见发情。这样,他们才肯付钱。
她每次敲开一扇门,都是生死未知,吉凶未知。每扇门里都有一个男人,长相未知,性格未知。
有一次,她大老远地送上门去,得到的只是侮辱。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好像抽大烟的。他轻蔑地看她一眼,说:“我喜欢胖的,你太瘦了,真像一只鸡似的。不要了。”
还有一次,她到一个男人的家里去,对方是个胖子,打开门,就把一扇门堵得严严实实了。他打量了一下顾盼盼,笑嘻嘻地说:“我不是买猪的,回去减掉三十斤肉再出来卖吧。”然后,啪地关上了门。
很多次,她自己花钱打车去,再自己花钱打车回……
离开家之前,顾盼盼对着镜子做了一个妖媚的表情,悲凉地感到,镜子中的这个妖艳女孩,已经和大学生的身份越来越远了。
下了楼,她看到两个中年男子在附近转悠。
尽管,两个男子东一个西一个,但是她敏锐地感觉到,他们是一起的;尽管他们穿着普通,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是带枪的。
他们看到顾盼盼出来,立即朝两个方向走去了。
顾盼盼低下头,匆匆走向大街。
拐个弯,她看到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警车的窗子有铁栏杆,它的门关着。顾盼盼知道,她一旦走进它的门,就不能自由地出来了。
她的心顿时慌乱起来。
这时,由辉打来了电话,让她去一趟。听口气,似乎有什么大事。
于是,顾盼盼临时放弃了生意,匆匆赶到了由辉的住处。见到用纱布包着面部和双手的弟弟,她才知道昨夜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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