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莫离欢的轻功确实了得,还是乞丐他们出了什么变故,总之她与秦缺,飞过了一片片树林,后面始终没人追来.到了最后他们就停在一汪湛蓝的泉水之前.
却说此时天色全暗,半点星光也无,那汪泉水却乍是泛出湛蓝的光来,照亮了周围小半块平地.
莫离欢轻轻喘气,纵是从小习的轻功,飞这么多路倒也有些吃力.忽而手上一松,转头一看,却见秦缺笔直站立,一手持剑,面具已除.素来清秀的脸庞上一丝笑容也无,生生将莫离欢将要出口的那一声轻唤逼了回去.
只道秦缺玄衣如夜,几要融进无边黑暗中去,然而那一汪湛蓝的泉水却将他的面色映衬得格外冷寂.
一时无语,两人都痴痴立着,享有着夜色中最寂静的一片角落.
“秦缺,你。。。。。。怎么会在这里……”终是先开了口,莫离欢秀丽的脸上带着一丝踌躇,然而却掩不住更多快要溢出的喜悦.
是了,自七夕晚上一别,已然这么久没见,又有谁能说她对那黑衣的男子没有半点眷顾,半点牵挂呢?
不。眷恋是有的,牵挂也是不虚。莫离欢无法不直视自己心中那种莫名的悸动,只要一见到他,一想到他,心跳就会不由地加快。她也没有想过要逃避。
秦缺究竟是谁,从来就不重要。哪怕他是杀手,是酒鬼,是乞丐。莫离欢也都不在乎。
因为在她纯然的内心世界里,全然没有地位职业的差别。正如蓟成风,身份显赫至王爷,也终究只是大哥。
一声大哥,便是一辈子的大哥。谁也无法改变。
但秦缺,即使是世界上最低贱的人,也并不会丝毫影响了他在莫离欢心中的位置。
缘分这东西,说不上为什么喜欢,为什么牵挂,就是一种淡淡的朦胧的情思,牵引着你,牵绊着你。让你无暇他顾,使你莫名欣喜。
其实世间爱恨情仇又有哪一样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皆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一霎那的心动罢了。
“刚才为什么不走?”过了许久,秦缺清淡沙哑的声音传来,隔着泉水氲氤上来的湿气,恍如梦境。
莫离欢先是一愣,随即便低了头,像是被触及了心思一般,轻声道:“我想帮你。”
脑中不禁闪过前几次对他的拖累,莫离欢心里带了些许愧疚,然而忆及他的相救,却又有一泓甜蜜。嘴角不自觉上扬,笑靥如花。淡雅芬芳。
秦缺明星般黑亮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丝光华。几不可见。然而只有他自己真正清楚此刻内心的触动。
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子?
经过这么多次,她为什么还是执意要搭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她总也学不会对别人有戒心?
难道是她真的无知天真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她根本就是有目的地接近?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接近?
一个杀手,一个叛徒,一个甚至从此没有归宿的影子。他又有什么值得接近!
从前,他的生存的目标无非是执行命令,麻木地杀人,直到最后一刻自己被杀。然而现在,他终于成了杀手中的叛徒,成了被所有杀手追杀的对象,从此什么也没有,除却身边这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剑|奇+_+书*_*网|,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眼前这个纯净如水的女子,却又是为了什么?
心内蓦地悸动,秦缺望着女子乌黑的头发,印着泉水泛出一层浅蓝,绝然尘世.忽然有上去拥住她的冲动.
可是下一瞬.他已然抑制住了这种念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他不能动情!
他不能被世间任何东西牵绊住心思!他还不曾忘记,他所练的“无情”剑法,只有到达真正无情的境界才能被施展到极致。而此时他的身上,还背负了血海深仇!
是的,那段久远记忆中最初的也是最深的仇恨。已然又一次被翻开,由不得秦缺拒绝,他不能不面对,他不得不去做那件更重要的事.而在那之前,他不能死.
有情就是速死.这是主公从来都告诫他的.他也始终深信着.
他还不能死,为了报仇.所以他只有逃避.逃离这份来自纯正内心的情感,直将它扼杀.
忽地转身面对了离欢,莫离欢慌忙抬起清秀的脸庞,却见秦缺的星眸中一点波澜也无,黑得深不见底。
莫离欢心中一顿,正为他的冷寂所吃惊,又忽见黑衣男子嘴边挂上了更加冰冷的笑容。
那笑容,笑得很冷,很伤。莫离欢从未见过,而且终身再不想见到。
这是秦缺吗?
他为什么这样笑,他为什么,竟然会有这样哀伤的笑容!莫离欢心中蓦地一片荒凉,她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是的。她从来都没有机会了解他。从始至终。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有怎么样的往事?他又到底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没来得及得到答案。
然而,莫离欢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是的,她把手伸给了他。想要轻轻握上那永远冰冷的手掌。
握剑的手掌。
她想要安慰他。她想要温暖他。此刻,她只是想告诉他,她无法不心痛他的笑容。
可是,秦缺的手突然一抖,便像是厌恶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就把那纤细白嫩的手臂震开,并没有丝毫犹豫。
他竟然推开了她企图温暖他的手。他竟然拒绝了她的笑容!
然而又有谁会想到,他的右手,他握剑的右手,从来就不允许被触碰。从来都没有人敢触碰。已经是很多年的习惯。
是的,莫离欢不知道。她试了,也伤了。
震感将她往后推了一把,莫离欢虽然站稳了脚,但仍忍不住惊疑地看了秦缺一眼,然后再没有抬头。
她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一抬头,又触碰到秦缺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神,或者,再看到他伤心的神情。
她怕自己的心会更痛。
所以她宁愿选择沉默。暂且把这当作是一种和平与宁静,至少两个人在一地,呼吸彼此的呼吸,倾听彼此的心跳。即使是短暂的,也是好的。
于是她也就没有看到,秦缺眼中竟然在那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他从来就不会有的神情。
那是一丝丝的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推开她,更恨自己无法向她解释。
又该如何和她解释?
她会相信吗?他的手与剑,已然是一体。他从十三岁开始,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不。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解释过什么。甚至主公也没有。他从来就不会解释.更何况,这还牵扯了他那一段无法被忆及的往事.他又怎么肯把那久远的疤痕一层层拆开,鲜血淋漓地给人看?
又或许,在秦缺的心内,永远是在逃避的。他不敢直面那段久远的记忆,正如他无法面对此刻自己懵懂的情感.他更无力承受任何一种结局,他不能死.
“我的名字,是莫离欢,你知道吗?”原本低垂了头的莫离欢忽地坚定抬头,带着天然温和的笑容直视着秦缺,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掩藏起刚才的落寞与失望.
“莫离欢,”她没有等他开口,便笑着继续说道:“我学了中原的汉字。知道我的名字,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不要分开,要快乐。”
她笑得很好。
莫离欢静静笑着,没有再开口,眼神清澈如同西华雪山年年月月飘落的雪花,没有一丝杂质。而嘴角微微上扬,亦是适合她的角度。
她以为自己掩藏地很好。
可是,她难道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掩藏?
她难道不知道,她的表情从来都会泄露她心中的感受。秦缺心中蓦地一紧,不由自主地望着她,便深深望进那双清澈无比的湖泊中去.
那原本是世上最纯净的一片湖面.没有波澜,没有涟漪,没有纷杂.然而此刻却有着星星点点的小小伤感.直将天空的颜色黯淡了一片.
她为什么会有伤感?秦缺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揪起,有一丝疼痛,有一丝不忍.
是的,他也会有心痛。
他竟然也会心痛?可是,他何曾学过心痛!
姐姐死的那天,他已然心痛完毕生所有。他曾经以为,他此生再没有资格心痛,亦再找不到令他心痛的理由。
然而此刻,深深望着眼前这个努力掩藏伤感的女子,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却竟然重新有了感觉。
难道他还有心吗?秦缺忍不住自嘲,目光却丝毫没有移开离欢的脸.
他想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直到把她的伤感溺毙.
不要分开,要快乐.
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兴许是心中久远的动力,又或者只是一刹那间的冲动。
下一刻,黑色的身影已然靠近了纯净的白。秦缺已然将那个纤瘦的人影拢入怀中。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来更了。。这章写得很辛苦。。写了好久。。因为揣摩男主女主地的心思实在太不容易了。。5555。。对手戏真难写。。。
好吧。。终于更出来了。。谢谢亲们的支持。。飘走鸟。。
喜怒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终于更完了。。。555。。晚上迟点再更一章。。嗯。写文去了。。(96)喜怒泉“秦缺……”莫离欢睁大了眼,似乎对突然而至的怀抱不敢置信.明明刚刚还那么冷漠的他,为什么会突然抱住自己……还抱地这样用力……
可是与此同时,一种更加无法忽视的喜悦铺天盖地而来,直将莫离欢仅有的那丝犹疑浇灭,那是一种种发自内心的,似乎已经被期盼了许久的喜悦.
是啊,此时此刻,他正拥着她,而她正在她心心念念的人的怀里.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难道她还能再奢求别的什么吗?
世界上已然没有比和心上人在一起更令一个年少女子开心的事了吧.从古至今从来都是如此,未曾改变。
因为那是,心上人.
心上人。心上的人,他在心上安家。
莫离欢蓦地被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称呼吓了一跳.
她,竟然把他当作,心上人.
还记得最初获悉了这个名称,是有一天与如思的闲谈.如思曾经说过,每个女子都会在某个时间遇上注定的男子,把他放到心上,于是就有了心上人.她还说,如果没有遇上能放在心上的男子,她誓死也不会嫁.
所以,她宁愿选择逃婚,宁愿违抗圣旨,也不愿嫁给一个并不是真心相爱的男子.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肯违背自己心性的女子.
而眼下,莫离欢却对着这个不知过去未来的玄衣男子用了这样一个定义.心上人.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喜欢上了他?难道,那份心心念念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牵挂?
是吗?原来自己早已经……
莫离欢忍不住悄悄抬眼,一下瞥见男子笔直脖颈上那泛着青涩胡碴的下颌,心跳不由连连跳快了几拍.虽然她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她却已然在那一刹那间明白.
她喜欢他.
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有了这样一份懵懂而纯粹的情感.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清秀至极的脸庞,会自然而然怀念起他冰冷的温度,还会在寂静的夜晚,想念在一起的辰光.那些短暂但又弥久的相聚.
莫离欢懂了.
虽然她才懂.但也许还来得及.眼前这个玄衣的男子,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吧.否则这冰冷的怀抱何以会渐渐温和,并不再那样荒凉.
“秦缺……”莫离欢又轻轻唤了一声,语气中有一丝丝的惊慌,像是怕极了这一切都是幻想.而只有触及了他的冰凉,她的心渐渐踏实起来.
于是慢慢将身子缩进那个怀抱,莫离欢只想再接近他一点,再温暖他一些.
突然,湛蓝的背光中闪过一道黑影.莫离欢原本正靠在秦缺怀中,突然感到秦缺的身子一颤,随即被他握住了手,移到身侧.
惊讶地抬起头,莫离欢望见秦缺清秀的脸庞不知何时已被面具掩盖,而他黑亮的眸中此时一片冷寂,甚至还隐隐含着一股剑气.莫离欢知道,这正是他衍生出杀气前的预兆.
杀气?莫离欢心内一惊,当下四处张望起来,生怕是自己二师父追了上来.两个人又是一场决斗.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有湛蓝的泉水依旧发出幽幽的光.
“咦?你们这对痴男怨女,在我这幽泉涧边上卿卿我我的,好不害臊?”忽地当空闪下一道黑光,一眨眼已然落入那湛蓝的泉水中央,原来泉水并不深,只隐没了他小半个影子.
“你是谁?”莫离欢直觉出声,终于看清了落在湖中的那个黑影,原来又是一个小童子,不过他一身黑衣,与白日里的白衣童子不同,反倒和自己在湖中见过的倒有几分相似.
“咦?你们又是谁?擅闯了我的幽泉涧,你们竟然还来质问我是谁?岂有此理?”黑衣童子横眉一挑,索性叉了腰站在泉中,咧嘴问道.
莫离欢只觉得诡异异常.那明明有怒气的脸上,为何并没有显出明显的怒意来?那明明咧开的嘴巴,却也不见得就是开心.乍一看,只能猜测出这是一种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状态.却根本无法探知他真正的喜怒.
“你想怎样?”秦缺星眸一闪,杀机已动.
这个黑衣的童子来者不善,这他从一开始的气息中便已知晓.只是他究竟有何目的,秦缺一时也还不明了.于是一手握紧了长剑,一手握紧莫离欢的手,直将她掩护到身后.目光中的剑气越盛.
“咦?你们擅闯了我的地盘?还来问我想怎样?”黑衣童子继续横眉咧嘴,似笑非笑,目光移到自己脚下.原来不知不觉中,他脚下的泉水已然退了下去,此时只淹没了他的小腿.而他不时随意踢着泉水,仿佛无聊地发泄着什么,溅开一朵朵水花.
“你……”莫离欢被他噎得一时无语,只有握紧了秦缺的手,向他看去一眼.秦缺戴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惟有目光中的那丝杀气,令莫离欢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是的,莫离欢不喜欢他带着面具的样子,因为那很像杀手.
因为当杀手的他,并不快乐。
于是当下牵了牵秦缺的手,用眼神向他示意起来.可是秦缺在这个当口,竟然并没有看她,他也并没有动,屹立如雕塑.
“咦?你们要走?”黑衣童子突然出声,抬了头望向两人道:”我这里都三十年没人来了,好不容易来了你们两个,现在却要走了,那谁来陪我玩呢?”话毕将嘴咧得更大,像是努力想笑出来.
“30年?你。。。。。。”莫离欢煞是一惊,瞪大了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小童子。怎么看他也只有十岁左右的光景,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这里30年没人来呢?
“咦?这有什么奇怪,我都守了这里好几十年了。从建谷开始,我都不记得多少年了。反正每年一次大祭,怎么也有70多次了吧。哼!”黑衣童子显然颇不以为然,头上的小发髻左右晃着,粉嫩的皮肤一点瑕疵也无。而他的脚下,更是像小孩子寻开心似地拍打着泉水,聊以消遣。
“你。。。。。。”莫离欢微微张了嘴,只觉得听他那孩童般的声音都会毛骨悚然。心下一定,更是要拉着秦缺立即离开。这七风谷实在太不寻常,似乎时时处处都隐藏着什么阴森诡异的东西,令人好不舒服。
“咦?你们这就要走?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我送份见面礼给你们吧.这可是世间难求的宝贝.”黑衣童子一边皱眉一边咧嘴,只是将脚下的水花溅得更大,把泉边的泥土打湿得斑驳.
“受死.”秦缺像是等得够了,终于忍耐到极限,沙哑的声音毫无感情地从唇齿间迸出,下一刻,他已然腾身而起,挥剑往泉水中央而去.
莫离欢根本来不及阻止,连忙直觉惊呼出声.下一刻,她却忽地感到一个黑影在眼前一闪,一股温和的液体瞬间沁入口中,融合进身体.
“你!这是什么?”莫离欢匆忙后退,然而那温和的液体已然滑入腹中,纵是想要拒绝也已不得,当下摸着咽喉,怒视着黑衣童子.
却见秦缺发现黑衣童子攻击的真正目标竟是离欢,连忙抽身回撤,一剑挥出,因了心境不稳,料是没了平日里的准头。然而此时他也已无暇顾及是否击中了黑衣童子,只顾一下飞回莫离欢身侧.查探状况.
“你怎么样了?”秦缺浓眉微皱,沙然出声,语气依旧生涩,然而难掩其中掺杂的关切之情.
莫离欢心内稍稍一动,只觉温暖,随即微微一笑,松开了皱拢的秀眉温柔道:“我没事。”
“咦?你怎么没倒下?喝了我这喜怒泉的水,一般人都得立刻躺三个时辰的!你怎么可能会没事?太奇怪了!”此刻的黑衣童子又重新回归到了泉水中央,仿佛那里才是最令他喜欢的地方.孩童般圆圆的眼睛睁大,正直直打量着莫离欢。
“喜怒泉?那是什么东西?”莫离欢摸了摸腹部,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他。这黑衣童子实在奇怪得很,虽然她此刻很想立即离开,但如果不探知清楚他的目的,恐怕自己也很难心安。
“咦?连幽泉涧喜怒泉都没有听说过,你是怎么进七风谷来的!哼!告诉你!我这喜怒泉是七风谷的镇谷之宝之一,宝贵得很!一般人别说喝,就是见一见都是痴心妄想,今天给你们遇上,真是修了八辈子福了。。。。。。”黑衣童子脸上有一丝忿忿,似乎对莫离欢的孤陋寡闻很是不满,随即又骄傲地讲述起泉水的历史来。
“喜怒泉的泉水是当年谷主专程从西域忘忧潭运回来的。后来忘忧潭被毁,从此整个武林中仅有此一处,既是七风谷的镇谷之宝,也是江湖中人争相索要的宝物。
“这些年,谷主每年都会装三小瓶泉水,流传到江湖之中,一经入世,哪一年不是抢夺得天昏地暗,头破血流,人人都想喝上一口,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圣物!你们竟然不晓得!还是不是武林中人?”
“忘忧潭?”秦缺脸色突然一变,瞟了一眼黑衣童子道,“你说西域忘忧潭?”
“咦?你耳朵不好吗?忘忧潭天下仅有一处,难道还会是别的地方?不过自从那里被掩埋了以后,我这幽泉涧喜怒泉就是天下唯一的忘忧水了。”童子的脸色喜中带怒,更有一丝得意。
“忘忧潭,有什么不对吗?”莫离欢看着秦缺变了的眼神,又看到童子那诡异的神情,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咦?你竟然连忘忧潭都不知道?哼!忘忧潭就是西域最有名的忘忧水。只要喝一口,就能忘情忘爱,忘忧一生。从此不再被人世间任何爱恨所困扰。所以只要是江湖中人莫不争相抢夺,因为只有忘情忘爱,方能练就天下最好的武功。”黑衣童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的恶毒,是啊,天下人争夺这喜怒泉,不就是为了练就最好的武功吗?追求至高武功的目标不变,他这喜怒泉的价值就不会跌落.
“忘情忘爱?”莫离欢惊呼一声,浑身忍不住颤了一下。他在说什么?忘情忘爱!
忘情忘爱!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说自己在喝了刚才那口泉水以后,就会变得忘记情爱,再也记不得自己所爱的人了吗?
这该是多么可怕!如果人世间再没有真的感情,那人要怎么生活,又该怎么面对那样漫长的岁月!
孤苦无依,再无喜怒.
莫离欢脑中霎时闪过这八个字.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再一抬眼,又望见秦缺略微担忧的眼神,心里更是一阵疼痛.
难道,难道她会连秦缺也忘记吗?
“咦?你这是什么表情!一般人要是能得这么一口泉水,多少人都肯冒着赴死的危险去抢夺!你竟然还用这种痛苦的表情!岂有此理!”黑衣童子横眉又挑,怒意稍稍加重.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要忘记!我不要!”莫离欢秀眉紧紧皱起,脸上心上都写满了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要忘记,她根本不想忘记!此刻的莫离欢才真真正正地明白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的,她喜欢上了秦缺,那甚至是爱。所以她根本不想忘记他。她从来没有比此时更不想忘记他。
“咦?你真是不识抬举!我这喜怒泉天下所有人都想要,你为什么不要?”黑衣童子显然生气了,怒意将他的脸扭曲成一团,嘴还是大咧着.想来从来也没有人拒绝过他的赐予,心高气傲的他自然无法忍受离欢的不知感恩.
莫离欢此时沉浸在痛苦之中,已无暇理会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痴痴仰头看着秦缺,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不记得他.
莫离欢在害怕.她真的很害怕.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她怕自己应了童子的话,此生忘情忘爱.然而她更怕得是,那时的秦缺又该怎么办……
秦缺也是直直立着,目光与离欢交错,没有说话,他看出了离欢眼中的痛苦,心里不知怎么也被纠了起来.
突然,一股杀气从他眼中迸出.下一刻,他已然飞身而起,朝那黑衣童子而去.
他要杀了他.
黑衣童子显然被秦缺逼人的杀气吓倒,一时竟然傻在那里,没有来得及逃脱,活活就死。
突然,天空中闪下一道红光。
上官烈
(97)上官烈
“手下留情!”一道红亮的光线在一瞬间划破了天空.下一刻已然阻挡了秦缺纯黑色的剑鞘.
“当!”
一时间,兵刃相接,火光迸发.对方显然武功不弱,否则也拦不住秦缺这一蕴了杀气的一剑,然而秦缺也绝非等闲之辈,当下回击过去,身形一顿,竟与来人凌空对峙起来.
“秦缺!”莫离欢一声惊叫,心内着急.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帮忙.喝了那泉水的恐惧早已在秦缺出手那一刻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自己尚没有忘却他,又有什么事会比他的完好更重要呢?
“阁下请手下留情!”来人声音清朗,并没有出手回击秦缺,而只是凭着相持的剑较力,而此刻,他又打破了两人双剑相抵的较量,率先收了力,飞身着地.
秦缺目光一闪,瞬间迫出一丝冰冷.随即亦抽身飞回了莫离欢身侧.
莫离欢眼见秦缺无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转头望向来人,却见是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眉目清秀,气度不凡,倒也没有大的突出.只是手上那柄通体鲜红的剑,却是莫离欢不曾见过的.更何况那剑不但造型奇致,而且即使在黑暗中也能透出淡淡的红光来,看似很不寻常.
“你是谁?”莫离欢一向有疑必问,见了这样从天而降的人自然又感好奇。
“我吗?在下乃七风谷上官烈是也.”白衣男子此时正站落在幽蓝泉水的前面,一时间红蓝相映,却并没有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互补的美,仿佛那男子平凡的面容也在这对映间焕发出别样的光彩来.
“上官烈?”秦缺率先反应过来,脸色不知为何忽然一变,直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往泉水的方向看去.”七风谷谷主?”
“不错,在下不才正是七风谷现任谷主.”上官烈听得秦缺知晓他的名号,想来是江湖中人,一时笑得爽朗,抱拳道,”这位黑衣童子,乃是我七风谷泉童子,专职负责看守这幽泉涧喜怒泉,如果刚才冒犯了二位,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了他.”
“不可能.”秦缺没有丝毫犹豫就冷冷出口,目光往泉水中央扫去,直将藏于上官烈身后的黑衣童子吓得打了个寒颤.
也难怪他现在如此忌惮秦缺,想来无论换了是谁,在见过秦缺眼里逼人的杀意以后,都很难再神态自若吧.
“不知泉童子可是如何得罪了二位?”上官烈稍微一愣,依旧谦虚地含笑道.眉心微微皱起,也向身后的泉童子瞟去一眼.
“他……让我喝了这泉里的水……”见秦缺许久没有开口,莫离欢终是轻轻开口道。秀眉微皱,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秦缺,眼见着他眼中凝结的杀气越来越浓,莫离欢不由地又担忧起来.
为什么他在刚才听到上官烈的名号以后就变了脸色?难道,他和这位上官谷主,竟然有什么瓜葛?
“你喝了泉水?”上官烈显然吃了一惊,随即转头向泉童子冷声道:”你让她喝了喜怒泉?”
听起来煞是平凡的一句话,在那黑衣童子看来,却是比任何责骂都严厉.当即变了脸色,慌忙低了头道:”属下知错.属下一时糊涂.忘记了谷主的吩咐,属下罪该万死……”
“不必多言.自去领罚.”上官烈面无表情,语气轻描淡,话毕又转头向了离欢,歉然道,”姑娘,是在下管教手下无方,冒犯了姑娘,真是万分抱歉.万望姑娘能原谅了七风谷犯下的过错……”
“啊?谷主不必这样,其实,我现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莫离欢见上官烈谦逊有加,刚才对那童子的怒意也消了一半,于是淡淡笑着解释,并不打算再追究.
“哦?有这等事?这喜怒泉向来神效,一般人喝了以后都会昏睡三个时辰的,却不知姑娘……”上官烈瞥了一眼泉童子,得到了泉童子肯定的眼神,于是继续道:”姑娘是否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异于常人?”莫离欢轻轻重复,随即仔细回想起来,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师父从小给我吃了许多草药,从此一般的毒药都对我都是无效,难道说这泉水也不能侵害我……”
“百毒不侵?”上官烈听了显然十分惊讶,没料到眼前这个长相极其秀丽的女子竟然会这样的本事,随即微笑点头道,”如此,可能正是因了这个缘故,泉水才不会影响姑娘.不过即使姑娘真的喝了这泉水,也不必太过惊慌,喜怒泉水自引进时起就经过了先祖的改良,喝了的人并不会立时忘忧。而只有经历过三次大喜大悲过后,才会彻底变成忘情之人。所以这泉水才叫做喜怒泉。姑娘只要不经历那些大喜大悲,其实对你身体本身并无损害.”
“啊?这么说,我不会忘记了?”莫离欢张大了嘴,颤抖了声音询问,一时抑制不住即将溢出内心的惊喜.就要欢呼出声.眉眼带笑,牵着秦缺的手亦是更紧.
“照理来说确是如此.”上官烈微笑着如实回答,眼神又向黑衣童子瞟去,泉童子仿佛受了什么命令一般,连忙跳出了泉水中央,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上官宇是你什么人?”秦缺一直在一旁冷冷注视,此刻看离欢没了隐忧,终于出声相问.
“正是先父.”上官烈稍稍一愣,随即照实相告,不疑有它.
“好!那就父债子偿!”话音未落已然纵身跃出,秦缺黑色的身影以下朝那袭白衣而去,瞬间纠缠.
“你是谁?”上官烈被秦缺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条,连忙出手招架,一时两人均打入水中,拍打起偌大的水花来.
“拿你命的人!”秦缺眼中口中均是冰冷,那却是一种有关情感的冰冷.那是恨.
是的,谁也料不到在这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秦缺会又一次重新拾回了恨.
这久远的恨,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一切都将在他手上得到终结。
“慢着!先父已故,不知先父如何得罪了阁下!还请阁下明示为好!”一手回击了秦缺的利剑,上官烈显然有些莫名其妙.这个黑衣的男子,他平素也是第一次见,却为何突然平白对他出手,而且那面具下的眼睛中,似乎还包含了某种恨意?
自己与他会有什么瓜葛呢?看他年纪,正值年少,又能与自己先去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血债血偿!”秦缺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的迟疑,招招凌厉干脆,正是”无情剑法”中的精要一招”清风晓月”,此招贵在快而准,而且一旦缠上,至死方休.
却见上官烈亦灵活自如地后退,鲜红的剑体只用来抵挡,并没有还击.眉头皱起,渐渐对秦缺的招式留意起来,眼前这个男子所用的一招一式,绝非寻常的剑法所有.
“阁下若不把话说清楚,我又如何知道这里没有什么误会?阁下还是先告诉了我因由,我再给阁下一个交待,如何?”上官烈飞身向后撤离,顾不得这样露出的空门会让人有可趁之机,也顾不得他的雪白衣襟已然被打湿得斑驳,他有心停止争斗,这一退用了七分力,秦缺一路疾跟,然而挥剑的总不若逃走的来得快,不久便被上官烈寻了空撤离。
却见上官烈稳稳停在一块岩石之上,负手而立。秦缺正欲追去与他再斗,忽见一个白色身影已然飞至自己身侧,轻轻牵了自己的手来,正是离欢。
莫离欢秀眉微皱,一脸担忧地望着秦缺,显然对秦缺突然的出手很是不解,微微摇了摇头,只听她柔声道:“秦缺,不如先把事情说清楚。。。。。。”
“是啊。阁下先把话说清楚,如果真的有什么因由,我七风谷亦逃不到哪里去。。。。。。”上官烈在不远处劝解,向离欢投来感激一瞥。
“这有何难?”林中突然飘来一个声音,接着又飘落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壮一瘦,正是刚才已在林中见过的,那莫离欢的二师父,老乞丐和他的朋友大铁胡子。
莫离欢见二师父突然到来,连忙要遮掩了躲到秦缺身后去,却见那怪乞丐嘿嘿一笑道:“小丫头,躲什么?还怕我认不出你来不成!”
莫离欢一听,只得换上笑脸走出来,正要唤师父,却又看到怪乞丐那狡黠的小眼睛一个劲朝自己示意,于是当即回想起来,这位二师父脾气古怪,说过不准在江湖上尊是他师父的。于是当下道了句:“二。。。。。。二位前辈好。”
“嗯!我们很好!不过你身边那位好像不太好。”大胡子掳了掳胡子,目光直直盯牢了秦缺。莫离欢感到秦缺手上的力道加重,赶紧看他一眼,却见他纯黑色的星目竟然泛了一丝浅浅的蓝光,也不知是被泉水倒映成如此,还是杀气凝结所致。
“晚辈上官烈见过二位前辈。”上官烈一眼认出了他们就是书房画像上的江湖十大怪人之二:分明不是乞丐,却总打扮邋里邋遢的“无影手”,和“铁胡堪比金刚硬”的大铁胡子。此二人一向在江湖中飘忽不定,专好天下美食,这次他也是想尽了办法请他们来武林大会,不料今天竟能在这里偶遇。
“哦?大胡子,咱们见过他吗?”老乞丐溜溜转了眼珠子,朝大胡子瞥去一眼,眼神中含着一丝不屑。
“哪里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大胡子打了个哈欠道,胡子乱了一脸,显然也没有把上官烈放在眼里。
“我也不记得了。大概咱们老的记性不行了。老小子,你说你叫什么来着?”老乞丐嘿嘿一笑,朝离欢做了个鬼脸。莫离欢一时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张望着,随即便被二师父的玩心所感染,心道这二师父果然是个活宝,只要玩心一起,简直无人能招架,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臭味相投的大胡子朋友。
“在下不才,七风谷谷主上官烈是也。”好个上官烈,倒也依旧神态自若朗声回答。想来早就听闻过这二位出了名的怪脾气,并不想与这些武林前辈计较细微。毕竟是一谷之主,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上官家的小子!”老乞丐“哦”了一声,随意扫他一眼,不再留意他。随即转向了他那好徒弟笑道:“你这个丫头,方才还假装不认识我,原来是有了情郎就忘了师。。。。。。是不是我老乞丐的熟人!”
“我。。。。。。”莫离欢听得情郎二字,连忙低头瞅一眼和秦缺交握的手,随即脸上烧起火起来。又听得二师父说自己假装,倒也不得不承认,于是撇撇嘴道:“刚才不是看到你们。。。。。。我怕您怪我带他逃了。。。。。。”
“哼!小丫头!就你那轻功身法,还想瞒得过谁,不过你这情郎。。。。。。”老乞丐顿了一顿,望向秦缺道:“你们方才吵什么来着,看看这张纸就明白了。”
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慢慢摊开。秦缺见状突地脸色一变,一摸怀中,果然空无一物,就要上前去抢。
“秦。。。。。。”莫离欢“缺”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见秦缺飞身往老乞丐那里去了,心内一急,也是连忙跟上,却见秦缺目光冰冷含了杀气,正以黑色长剑挡在身前。
“小子你别急!嘿嘿!我老乞丐平生除了吃,就爱管闲事!”老乞丐瞟一眼通身乌黑的长剑道:“刚才是想试探你的来意,现在我就来管管闲事!”
莫离欢只是听得莫名奇怪,手还紧紧握着秦缺的,生怕他下一刻就上去和二师父拼命。却见秦缺的双瞳也在刹那间变了颜色。
“上官小儿,你父亲上官宇灭了人家全家,活该你要父债子偿!”大胡子大叫一声,四人便齐齐往上官烈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55555。。。我错了。。说好昨天更得。。又是今天中午才来。。。什么都不说了。我认罪。。
话说最近比较忙。。写文的时间实在不多。。加上有点头脑不清楚。。所以更新时间可能没办法固定了。。不过两天一章应该能保证的。。欢迎大家来催更。。这样偶比较有动力。。嗯。。吃饭饭去鸟。。
今兮往兮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发完了这一章。。厚厚。。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有文发。。。感觉有成就感类。。亲们表嫌我更得慢。。实在是。。有灵感的时候没有时间写。。有时间写的时候没有灵感。。好吧。。我要加油。。
话说这两天开始写秦缺番外了。。。我对秦缺一向很有爱。。不过可能他作为男主出场时间不多。。这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多让他上场。。嗯。。本文第一篇番外。。估计在99或100章发。。亲们期待一下吧。。话说我很久没写独白了。还不晓得能写成啥样。。亲们有空给点意见吧。。闪了。
(98)今兮往兮“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七风谷上官家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做的事也一向对得起江湖道义,武林中人有目共睹.前辈万不可血口喷人,坏了我上官家的名声!”上官烈一脸肃穆,显然对大胡子的话十分愤然,然而此刻尚且顾及自己的谷主身份,并没有当场发作.
“哦?老乞丐,你看见我血口了吗?”大胡子说着张大了嘴向老乞丐凑去,却见老乞丐嫌恶地推开他道:”去去去!你那把大胡子把脸都遮没了,谁看得见你那血盆大口!”
大胡子闻言哈哈一笑,随即朝上官烈大声道:”上官小儿,听见了没?你这位前辈说我没血口,那又何来喷人!你们上官家究竟做过什么好事,自个儿心知肚明的,少在咱们老江湖面前装蒜!”
上官烈一听,阴了脸色,心知他们是有意捉弄自己,然而忌惮了他们前辈的身份,又不能如何反驳,只得端了面容,正经八百道:“晚辈着实不知,还请前辈明示.”
哪知大胡子听了这话,当场就激动地跳起来道:“嘿!你瞧啊老乞丐!有什么样的爹果然就有什么样的崽!上官宇果然生了个和他一模一样道貌岸然的儿子!嘿!幸亏他死得早,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兄弟来的,不知道谁虚伪得过谁呢!你说是吧,老乞丐!”一手摸着自己满脸的胡子,大胡子一双眼睛从浓密的眉毛下露出来,居然还挺炯炯有神.
“嘿!那可不!上官宇做武林盟主那会,也是这么个调调!他崽子倒是继承的一分不差!”老乞丐嘿嘿一笑,朝不知所以的莫离欢使了个眼色,随即又意味深长地朝秦缺一瞥.全然不顾那上官烈瞬间煞白了的脸色。
“晚辈敬重你们二位是武林前辈,因而以礼相待,不过如果二位再出言诬蔑先父,晚辈也不能让人小瞧了上官家,以为上官家徒有虚名!”紧了紧握剑柄的手,上官烈显然已被二人的言语激怒,再好的修养在此时也是没了踪迹.脸色阴沉地更像是像完全换了个人。.
“嘿!总算来脾气了嘿!小子,这点你可不如你爹,你爹都是在我们聊上半个时辰以后才发作的.看来你的火候还是没修炼到家啊!”大胡子吊儿郎当一句,哈哈一笑,随即满不在乎地瞟一眼上官烈手中的剑,轻蔑道:”哟!这剑不是我那早死的祝名剑师兄给打的吗?上面的字还是我亲手刻的呢!嘿!敢情失踪了这么多年,最后到你老小子手上去了!”
“你!”上官烈的脸色飞快地变化着,先是青了一阵,又红一阵,最后索性脸色惨白起来,任他行走江湖的阅历不浅,也从没有遭受过这般冷嘲热讽,唇枪舌剑,更何况眼前这两个还不是普通人,恰恰是自己父亲的老熟人,江湖中顶顶有名的前辈!
“嘿!老乞丐,咱也聊够了!赶紧说正事!你看你身边那小丫头急的,都恨不得冲上来和咱拼命了!”大胡子笑得豪爽,瞧着上官烈的脸色就觉得心里爽快。这小子他老子上官宇以前就一副欠揍的模样,那时候他们也没少调侃他,这不他死了,却生了个和他如出一辙的儿子来接班,怎好不尽了兴致耍耍!
“咦?这就完了?真不过瘾!咳!算了,那就来说说正事,省得有人嫌自己死得不明不白!”老乞丐说罢朝离欢做了个鬼脸,拿着那张白纸就要读起来.
莫离欢疑惑地望着他,又瞥了一眼秦缺,却见他眼中隐隐含着一丝惊讶和愤怒.心里更加疑团重重。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一闪而过一个想法,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道那张白纸是……二师父偷的?
莫离欢的想法随即得到了证实,只见秦缺忽地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就去夺老乞丐手里的白纸.那怪乞丐也不愧为江湖名手,悠悠然晃过,显得游刃有余.然而秦缺冰冷的眼眸中闪现的怒意,却也着实令他微微吃了一惊.
难道他不愿意公布这纸上的秘密?照说这上面的内容,正是他堂而皇之为家门复仇的理由,公诸于天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可他为什么要遮掩……
“二师父!你站住!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莫离欢看着两人在林间飞来飞往,彼此周旋,心内一急,竟也顾不得和老乞丐的约定,当即喊了出声.
“唉!丫头!你怎么说漏嘴呢!”老乞丐反应得快,突地身形一顿,就被莫离欢那一声叫停了脚步.而秦缺便趁了这个机会一手夺过了纸条,翩然飞远。
“嘿!你个小丫头!你故意帮你情郎的是吧!”老乞丐见手里的东西空了,直气得跳脚,狡黠的小眼睛瞪着莫离欢,微微含怒.
却见莫离欢倒也并不否认,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道:“二师父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谁让你随便偷人东西!哼!”
“哟!哟!你小丫头还学会说师父了……”老乞丐正要作势上前去教训一番,却见旁边的大胡子突然出声吆喝道:”嘿!我说老乞丐!这下可让我逮着了吧!咱们说好这辈子不收徒弟的啊!嘿嘿!今儿个是你先背地里收了个徒弟,咱们当初说什么来着?哎,算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下半辈子的吃喝都由你包了……”
“唉!这!”老乞丐立时一脸懊恼相,肚子里的肠子都悔青了,却也无言以对。
早知道当初一时兴起收什么徒弟呢?刚才又为什么要脑子直愣愣地找过来呢?只要不让这丫头和大胡子见面,不是啥事都没有吗,只要不让大胡子发现,他不是照样有个好徒儿嘛……他悔啊……
想着便抬头看一眼那肇事的主儿,却发现莫离欢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黑衣男子,仿佛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老乞丐心下更加愤愤,心想我要包大胡子下半辈子的伙食不是都你害得吗,你竟然还和没事人一样,居然还无视我这个做师父的,于是轻咳一声道:“我说徒儿……”
话还没说完,就见离欢朝他做一个“嘘”的手势,转而柔声向秦缺道:“秦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老乞丐听得心里更加不平衡了,明明自己是师父来的,这做徒弟先把他身份暴露害他遭殃,这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嘘”他,这叫他以后怎么有面子在大胡子面前立足!他老乞丐生平就这么一个损友,要是被他看不起了,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刚想出言挽回点面子,又忽地看到离欢微皱的眉头,于是索性豪迈道:“小丫头!你瞎操什么心,有你师父我在,还能让你情郎吃了亏去!看我。。。。。。”
“明日正午。”秦缺冰冷而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飘来,毫无征兆地打断了老乞丐的豪言壮语。目光扫向一直立在一旁的上官烈,眼中的恨意隐现,只听秦缺一字一句道:“任何人都别想Сhā手。”
“秦缺!”莫离欢低呼一声,下一刻已然看到秦缺转过身去留下的黑色背影。
莫离欢心里忍不住有一丝忧虑与伤感。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背影总是这样孤单,仿佛那是他一辈子的印记,怎么也抹不去。。。。。。
“我只做我要做的事。任何人要是妨碍我,只有死。”毫无温度的言语又一次从秦缺口中吐出,这似乎已然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然而他不知道,这是否也是最后一次。
“好小子!”大胡子哈哈一笑,显然对秦缺的魄力很是赞扬,同时更唤起了他自己年轻时候的记忆。想当年,他也曾年轻过,他也曾有这般睥睨天下的豪气与霸气。
却见老乞丐恨恨瞥他一眼道:“好什么好?你这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现在人在上官家,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还大言不惭!你以为上官家都是好惹的吗?”言罢故意甩上官烈一眼,眼中似乎含着什么深意。
“明日午时。”秦缺没有理睬他们的对话,他甚至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放了话便只身朝林里走去,一闪身已然消失在微光照拂的树林之中,始终没有回头。
“秦缺!”莫离欢惊呼一声,就要追他而去,然而老乞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追去。莫离欢只是不解地看着二师父,却见他悠然道:“想不想知道他的身世?”
莫离欢一惊,原来这真的与他的身世有关!于是点了点头,再默默向他消失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这终究又是一场无言的分离。
蓟成风到达江南七风镇的时候,已经是武林大会的当天.
连续几天以来,他一路马不停蹄从京城急赶,换了好几匹千里良驹,终于得以赶在最后的期限以前到达七风镇.
蓟成风从来就不是武林中人,当然也就和这武林大会也无半点关系,更何况江南又是五王爷手握兵权的地方,如非万不得已,他又怎么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只不过,这次却有别人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蓟成风怀中此时正揣着一封用红色纸笺写就的书信,上面寥寥几字,便是他来江南这一趟的目的.
“求解药,武林大会之日,七风镇.”
是的,这就是前些天神秘到达成王府的那封书信.没有人看到它是怎么被放到蓟成风书桌上的,总之从它出现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蓟成风这趟江南之旅,而且是毕生难忘的江南之旅.
鲜红色信纸上什么毒都没有,只有香.这点已经被御医们反复验证.然而蓟成风却在闻到那股异香的那一刻,突然开始浑身抽搐,疼痛如同撕裂了皮肉.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连御医们也查不出所以然来.皇帝连骂这群是庸医,差点把他们都拿去杀头,还是亏了蓟成风痛苦中的一句话,才免去了他们的杀身之祸.
不料三日以后,那种撕裂皮肉的痛楚却奇迹般地消失了.是的,那已经是蓟成风第四个无眠无休的早晨,肌肉早已麻木,他也已开始习惯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直到死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种神秘的疼痛突然消失.御医照旧来诊,却发现他的体内滋生了一种奇怪的毒.
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了什么.是的,一定是有人对他下了毒.
可是,会是谁呢?会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穿过重重防卫进到成王府而不被发觉?又会是谁能在成王素来规律的饮食中掺杂异物,而且竟然是这样奇异的毒物?所有人都盘查过,皇帝几乎将成王府翻了个遍,然而,真相还是杳无踪迹.
也就在这时,蓟成风突然想起了那张红色的神秘信笺来.鲜红的底子,翠绿的笔墨,上面的字义更是不言而喻.这个人居然知道他中了毒,而且还告诉他要找解药去七风镇!
会是谁呢?!
蓟成风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是他还无法确定.皇帝的命令已下,令他立刻赶往七风镇,寻求解药.于是就在那个星夜里出发,想要在武林大会之前赶到七风镇.
于是才有了此时,一人一马,徜徉在七风镇繁忙拥挤的大街上的蓟成风.这样的境地,看似逍遥,其实暗处不知道有多少个暗卫在盯着,他自己的,皇帝的,甚至还有可能有一向消息灵通的静王的.
谁知道呢?想要监视就让他们监视好了.此刻的蓟成风却只想享受一下难得的自在.在这江南的小镇上,毕竟没有朝堂上的压力,而且这里的风景也确值得他细细品玩.
至于身上的毒,他倒是不在乎的.既然那人约了他来,必定也会在这里出现.如果硬要去找,也未必找得着.还不如静观其变,等人找上门来.
喧嚣的大街,很令人有似曾相识之感.蓟成风独自牵着马,一路往前.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不远处还有多少未知在等着他.然而,他只是这样走着.记忆如潮水般起起落落.是的,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他最初眷恋的女子.他们就是在闹市中相遇.那一天,那一刻,最刻骨铭心的相遇.
“你终于来了!”路中央突然跳出一个人.是个少女.只见她身穿粉若桃花的丝裙,头上梳两个顽皮小髻,眉毛细长,眼睛发亮,嘴边带一个可爱的酒窝,正Сhā了腰拦住自己的去路.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
蓟成风看着她,细细打量了她许久,然而终是摇了摇头问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故人来
(99)故人来
“哈哈你果然不认识我了!”那少女大呼一声,随即向蓟成风靠近过来.蓟成风只是吓了一跳,再仔细打量她一番.依旧没有在脑中搜寻出这张脸来.
“姑娘你是……”蓟成风与那对发亮的眼睛对视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眼神眼熟.
顽皮的,邪气的,甚至,还有一点娇憨?脑中嗖地晃过另一张脸,却终是无法重叠.
“哼哼!才十来天没见,就不认识本姑娘了!”只见那女孩得意一笑,突然低眉柔顺了目光脉脉温情地看着蓟成风道:”王爷难道不认识奴家了吗?”
“轰”!
蓟成风顿时如遭雷击,彻底傻愣在那里.
果然,果然是她!虽然身形脸庞全然不同,可是她那种眼神语气,一丝一毫都没有变!
是的,那种他做噩梦时时会梦见的万种柔情,会直直令人心底发寒,汗毛竖起……
赵佳人!
“哈哈哈哈……总算认出来了!天下第一笨蛋!”赵佳人显然很是对自己的演技感到骄傲.那么多年的辛苦学习总算没有白费.自打5岁时对这易容之术产生了兴趣起,她家便请来了最好的易容师培养她.而她总算也没有辜负师父的倾囊相授.凭着天赋,她的技艺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佳人!”蓟成风怒气上扬,当即吼了一声.其实他早在京城的时候就想到过有可能是她.可是一直不敢确定,而且他更怕,这会是又一场的玩笑与圈套.
“哼哼!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报复你!”赵佳人邪邪一笑,衬在她天真的容颜上,更显少女的娇憨可爱.
“是你下的毒?!”蓟成风沉沉一声,努力忍住了隐在心底的怒意,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这样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动手.刚才那一声吼已然引来了许多路人的目光,此时的他还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更何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赵佳人还是燕佳人的时候,是多么极尽装可怜之能事,几乎将天底下最值得怜惜的情态都一一演示过……
“嘿!那又怎么样!谁让你这天下第一笨蛋那么容易上当!哈哈!”赵佳人一副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吃准了在这么忙碌的大街上,这个看上去还仪表堂堂的公子不会对她一个小女孩出手.
要是他敢出手……哼哼!
“那封信也是你写的?!”蓟成风握紧了拳头,浓墨般的眉毛已然皱起.怒气上窜起来,堵了他的胸口,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是多么需要一场发泄.
“错!我哪有那么好心,信是我四姐写的!”小女孩脸上颇有一番自豪感,仿佛只要一提到她四姐,就会油然产生一种天然的崇拜来.
“解药在哪里?!”蓟成风根本不想去考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他也许又落入了一个圈套,所以想尽快逃离.而眼前这个小女孩,虽然换了一张面孔,却还是那般令他不自觉产生揍她的愿望来……
“解药?自然在我四姐那里!”赵佳人轻蔑的看了一眼蓟成风,像是在说,你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笨蛋,随即又抢白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嘿嘿!我四姐在七风谷!”
七风谷?蓟成风脑中闪过的第一印象,便是莫离欢!独孤寒早已回京,也和他禀报过,说欢儿被左夜阑带走,一路向南.而前几天他的暗卫又来报,说左夜阑携欢儿进了七风谷,去参加武林大会.
蓟成风的心里又怎么会不担心,只要欢儿和左夜阑在一起一天,他的心就悬在半空一天.无奈京城内皇帝看得紧,他是无论如何脱不了身.而恰是那封红色信笺的到来,才令他有堂而皇之的寻到江南来的理由.
他是一早就想好的,江南一行,既为了解毒,也一定要把欢儿带回去.相聚太短,他又何尝不想多尽尽自己做兄长的义务.况且还有关于娶妃的传言,他也得当面向欢儿解释清楚,免生误会……
“喂!发什么愣啊笨蛋!”赵佳人微皱了眉瞪着蓟成风,显然对他的突然的走神很是不满.
蓟成风正要出声反驳,却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佳人!你果然偷跑出来玩了!”
蓟成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距离虽然有些远,但蓟成风还是看出了他的潇洒英俊.而就在他越来越接近的时候,蓟成风却突然身子一震.瞬间痴愣在那里.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令蓟成风在一瞬间魂不守舍,甚至伤心欲绝.也只有她,是他在众生芸芸里寻找的唯一.
然而此时,她却正言笑晏晏,顾盼生采地朝自己走来.如同当初一般美丽可爱.
她的身边,却已不是年少的他.而是她新嫁的丈夫!
这又怎么能不令蓟成风心境瞬间翻腾如惊涛骇浪?这又怎么能令他能假装得起平静来?
逝者已矣,那却毕竟是年少时最令他痴狂的伤.记忆并不能被轻易抹去.
下一瞬,她显然也看见了他.因为蓟成风发现,她的表情已在瞬间凝结,那是一种怎样的复杂,蓟成风读不清楚,然而一时间,四目相对,一切都在无言中交错.
“二哥!二嫂!”赵佳人甜甜一笑,转身就朝戚采薇的怀中扑去,她明明注意到了蓟成风的表情,却显得更为得意,直把那两声称呼叫得最是甜美.
赵东流宠溺地看着幼妹在妻子的怀中撒娇,戚采薇也是面带笑容,显然对这位妹妹很是喜欢.
好一幅妻妹和美的图景!一时间,蓟成风只觉得自己多余.想赶紧离开这里.于是打马回身,举步回撤.
“哎!你怎么走了!”赵佳人本来就是故意表现出和兄嫂的亲昵来,其实余光一直瞟向蓟成风,这时一发现他要走,连忙张口叫道:”你不是要和我回去见四姐吗?”
剩余二人一时间都向蓟成风望过来.赵东流显然对妹妹在江南有熟人感到奇怪,然而一向知道他这幼妹古怪精灵,再加上从小对她的疼爱,倒也不计较这许多,于是当即爽朗笑道:”这位公子,难道认识我家四妹?”
蓟成风被问得不得不回头,然而强忍着不去看采薇的目光,想了一想,一个”不”字正要出口,却见赵佳人突然跳出抢白道:”自然是认识的!他是我和四姐的朋友!”
赵东流随即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们也正要回七风谷去,不如结伴同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哇好哇!”没等蓟成风拒绝出口,赵佳人已然替他抢先回答,当下牵了他的袍子往街市的尽头的马车跑去.脸上尽是得逞的笑容.
蓟成风身不由己.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该再和采薇有任何牵扯.
只是在七风谷中,毕竟还有他的解药和欢儿,尽管心里有所忌惮,但他不得不前往.更何况在他内心的深处,也未必不想知道采薇现在的境况.
虽然她已然嫁作他人妇,他此生注定与她有缘无份.但是至少,作为一个过往的朋友,能知道她生活得好,他也是心满意足的.
又或者,自己给不了她的幸福,她能在别人那里得到,也是好的.
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幸福……
马车一路往七风谷方向而去.人烟渐渐稀少,不时有白衣童子前来查探,想来这一带山岭都是七风谷的产业.然而那些人只消看一眼马车顶上红色的标记,就再不敢上前相问.
蓟成风自然有些好奇.就算对江湖事务再不熟悉,七风谷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七风谷一向被誉为江南最美的地方,同时也是最难进入的地方.除非有七风令护身,再通过沿路无数重的检查,才有可能进到真正的山谷之中.
既然是美如仙境,最近几年又传出什么埋有武林秘籍,江湖中人想前去游一遭的自然不在少数.然而七风令世间难求,唯有谷主亲自赠与,方可入谷.于是假冒令牌的,想要蛮力硬闯的,一时间络绎不绝,去了一批又来一批.
而七风谷不愧为江湖上的百年世家,向来以忠厚治家.对待那些没有七风令或是假冒的,他们都宽厚对待,送出谷外就是,决不多加为难.只是近年来,又传闻七风谷中有一种瘴气,若是假冒之人前往,得不到解药,必然猝死.这下倒省却了许多麻烦,侥幸的人日益少了.总算还了这幽幽山谷一个清静.
留意到蓟成风面带疑虑,与他并列骑马的赵东流突然爽朗笑道:”这七风谷一向被誉为最难进入的地方,公子可是在疑惑何以我们能畅通无阻?”
蓟成风微微吃惊,看他一眼,又不经意往身后的马车瞟去,随即点头道:”正是.”
只见赵东流笑得潇洒,向前路看去,朗道:“这是因为家姐是七风谷的当家主母.我与诸姐妹还有新婚妻子来到这七风谷,也是因了家姐的邀约.”
“令姐是…..难道江南第一首富与西北第一首富早有姻亲……”蓟成风突然顿悟,舒展了浓眉了然道.”那真是珠联璧合了!”
“呵呵,公子过赞.不过是生意人做的买卖罢了.”赵东流笑如春风,愈加显得他意气风发.蓟成风心中暗暗道好,只觉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与采薇匹配,不愧为郎才女貌,登对至极.
“公子如何和我家四妹五妹认识?”赵东流显然也对身旁的男子颇有好感,因而随意攀谈起来,并无觉得生疏.
“我……不过是偶然认识的……”已然行至半路,蓟成风自是不敢以实相告.况且渐渐与赵东流熟悉起来,初时的芥蒂已然不见,一路同行倒也安乐.
“哦.原来如此.我还想四妹生性清高淡泊,从不结交异性的朋友.今天能与公子相识,倒也是彼此的缘份了.”赵东流淡淡一句,不经意流露出那种儒雅的气质来.
“其实我与令妹结交并不深……”蓟成风亦淡淡一句,一时间打住了这个话题,穿过又一个山岭,已然看得见远处山谷的灯火.
“难道山谷之中,在白天也要亮灯?”蓟成风心思及此,便脱口而出,俨然将赵东流当作相识好友.
“正是.想必公子听说过,七风谷以七件镇谷之物闻名.其中一件便是万家灯.”赵东流朗声笑道,眼神淡然:”万家灯照彻整个山谷,无论寒暑昼夜,永不熄灭.意为上官氏生生不息,永不衰落.”
“原来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蓟成风微扬了嘴角.心中了然.
早就听闻七风谷有七宝.分别为竹林风,万家灯,喜怒泉,千童阵,花落海,无邪剑以及上官氏.其中尤以万家灯最为张显其世家风范.因为这上官家一向为武林名门,而作风又甚为低调,独独这万家灯,却是无论如何要发扬下去,一辈传一辈,永不熄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其实我倒觉得,这万家灯最要不得。我也曾和家姐说,亮若白昼,未必真正是一件好事。要么说,有些事,未必就是点了灯能看清楚的。”赵东流突发感慨,蓟成风心内一惊,没想到这样一个潇洒儒雅的富家公子,竟然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感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认为?
只是在朝堂多年,那里的明争暗斗早已将所有的亮光遮掩。只余下黑夜。
“哎!我失言了。请公子不要见怪。”赵东流脸上已然换上惯有的潇洒爽朗。仿佛刚才那番感慨并非由他发出。
“无妨。”蓟成风回报一笑,朗声道,“人间不过如白驹过隙,匆匆数年而已。公子有此感慨,也是实属寻常。”
于是两人皆是一笑,各自心中引以为知己。
已然到了竹林之前,竹童子照例来见,送上一阵竹林风,为其驱去瘴气。正要通过,却听竹童子秉上一句。
“夫人让诸位去花落海相见。武林大会随后就要开始。”
“武林大会?哈哈!一定很好玩!我要找四姐一起去!”赵佳人嚷了一句,便往前跑去,急急去找她的四姐。
赵东流先是看着她宠溺笑笑,随即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她道:“四妹身子不好,又不爱热闹,还是别去打扰她了!和二哥一起去可好?”
赵佳人看他一眼,又挣扎道:“不好不好!二哥有嫂子陪!我要四姐陪我玩!”随即瞟向成风和采薇的方向,邪邪笑道:“有好戏看,四姐一定会来的!我这就去找她!”忽地一挣脱,便向兔子似的跑没影了。
赵东流无奈笑笑,随即转身叫新婚妻子,却见戚采薇的目光正停留在蓟成风身上,隐隐有些伤怀。心中一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唤的名字。
那似乎是,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有空。。偶就很自觉地来更了。。嗯。。又一章。。
顺便通知。。秦缺番外可能在100章以后。。好吧。。。最近爱写蓟成风。。采薇美女也刚刚再现。。所以。。还是让故事继续下去吧。。嗯。。番外一写好偶就会来更滴。。。
最后。。米有人对偶的故事有评论吗。。。难道有这么多霸王。。
番外——秦缺篇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秦缺番外终于出炉了。。耗时三个小时整。。我腿都麻了。。。55555。。不过总算能在今天大放送一下。。。厚厚。。对得起蹲坑的亲了吧。。。
嗯。。忍不住小小抱怨下。。话说最近米啥留言么。。还有哇。。亲们留言的时候记得不要光打分类。。晋江会自动删除的。。这样我就看不到留言了。。。嗯。。这章字数可观。。亲们对缺缺有啥想法都跟我说说。。第一次写个番外。。希望亲们给偶加油。。(100)番外----秦缺篇我的名字是秦缺。秦是我的姓.缺,是主公给我取的名字.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主公要赐给我这样一个名字。不过,其实都无所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什么名字也没有剑法来的重要,或者说好的剑法就是一个杀手的名字。于是在13岁以后,江湖之中便流传着我的另一个名字。
无情。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主公会选择我来传授无情剑法。因为以天资来说,7岁才开始习武的我,平白比别人多了一大截的劣势.不过其实这也无所谓。反正在11岁以后,练剑和杀人就是我生存的唯一目的,我甚至不会记得要吃饭睡觉,却连在梦里也会记得要杀人。
很久以后,我才听主公偶然提起,其实原本他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传授无情剑法。却在看到我第一眼眼神的时候,就知道只有我能练就最高的境界。
可惜到了最后,一向不会判断出错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他错了。
我是一个带面具的杀手。无情,但不冷血。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血。
13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一切都埋葬掉。和子璃一起埋葬在秦家寨山外的土坡上。包括血液。
记忆中,那里原本有成片成片的淡红色野花。像是被抹过的淡淡血迹。然而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那里的状况。因为13岁以后,我就再没有回去过那里。
我要永远遗忘。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会经常想起那个我童年生长过的地方。不过后来,在一个个无眠的夜晚之后,我的梦中便不再有那些已然远去的影像。因为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做梦。
我的记忆从来都很零碎,而且我也不会去刻意回想。11岁以前的岁月我已经几乎快要忘却。就连那个曾经最爱我和最爱的姐姐也几乎被时间遗忘。
也许我是应该把他们完全抛弃,因为主公说只有真正无情之人才能练至“无情”剑法的最高境界。
可是在内心最深处角落,也许我还是会不知满足地奢求,在这世界上,能有人能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原名叫秦子卿.
子卿,子卿.
这是我从小听到子璃叫得最多的名字.她总是说,这个名字很亲切,很温暖.这是6岁时她给我起的名字.
子璃是我的姐姐.
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我还是疯狂地叫着她.子璃.子璃.
因为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人.即便是父母也不能替代.那时虽然年少,但是我也知道,子璃并不是我亲生的姐姐.她是我母亲的父亲的小女儿.严格来说,她是我的小姨.
可是我既不愿承认她是我的姐姐,更不会叫出那一声小姨.我只知道她的母亲去世得很早,所以她才会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对我好,把我看作可以亲近的人.直到她临死的时候,她的眼中写的也是我的名字.可是我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她没有叫出我的名字.
那一天,我一直被她塞在床底下的密洞里,静静等着她也钻进来躲藏.可是她终究没有进来,也没有唤我出去,而直到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我从床底下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她美丽的睁大的眼睛,空洞凄凉.可是我却在那眼中看得到我自己.我知道她在最后一刻想的一定是我.她一贯如此温柔.
后来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自己疯狂地逃出了山寨,想去找人把子璃救活.后来遇到一个人,我拉扯着他把他拽回了秦家寨.他却告诉我,他无法救子璃.
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
血液,心跳还有脉搏.我的心和子璃一起,永远被埋葬在那片土坡之上.
然后我被带回了众生门.那是我第一次见主公.他从始至终隐藏在黑暗中,我看不清的他的脸也没有尝试去看.我只知道他能帮我报仇.他沉稳的声音是我想听到的.他说,从今以后,你叫秦缺.月缺的缺.我要教你”无情”剑法.
于是我开始了地狱般的训练.因为想要报仇,其实我并不介意学什么,有多苦.连续很多天不眠不休也无所谓,和最凶残的猛兽关在一起也无所谓.因为我早就已经知道,世界上有种比猛兽更凶残的东西,叫作人.
再后来,13岁那年,我第一次亲手杀人.
那伙山贼一共137口.我一人一剑.在一天一夜内杀完.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求饶时告诉我,他们也是被收买的.可是当我一直杀完他们的老大以后,一切也就结束了.至少当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报完了子璃的仇,父母的仇.却没有想到,事情在6年以后会再发生变化.
当百晓生大厅那个女人把我的暗线资料递给我时,我并没有在意,甚至连瞥都没有瞥她一眼.可是当我无意中瞥见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时,我却不得不为之动容.
“11岁,秦家寨被灭.缺孤.后查实,系前武林盟主上官宇所为.确凿.”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仇人还好好活着,你会如何?我的想法只有一个.
杀!
我到了江南,也找到了七风谷,我仇人的家.
这种最初和最后的仇恨,已然在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簇火.在6年的时间里,甚至在我19年的生命里,这也是从未有过的.因为这时的恨,已经演化为了一种被欺骗的恼怒,再不是单纯的恨可以形容.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也会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可是我知道这样的情景我根本就无法施展出最好的剑法.然而我还是去了.
我一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为了子璃,我无法不抛下一切杂念.我已然厌倦了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涯,所以这次来,我也并没有抱着活着回去的打算.即便对于七风谷的剑法,我一向不屑.
可是,我却又一次遇到了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会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她出现了.我的心神又一次被扰乱.而那时我正在和一个老乞丐决斗.
他的武功很好.或者说很怪.杀了无数的人,见识过各种招事,我却根本无法辨识他此刻的套路.然而他仿佛执意在纠缠我,所以我动了杀机.第一次不是为了主公,不是为了报仇,而只是为了摆脱他.
我想我那时的心其实早就乱了.从看到她第一眼起就乱了.否则我也不会有了这样的心思.
一个杀手,竟然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想置他于死地.这到底是怎样的悲哀?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是因为,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一个杀手若是没有必死拚命的决心,又怎么可能有赢的胜算?
于是我跟着她逃走了.她的手牢牢握着我的半个手背.
她的手很小,可是却很温暖.
她是一个无知的女人.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印象.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傻的女人吗?随随便便就把一个陌生的男子带回客栈,而且这个男子又受伤又带剑.稍有点戒心的江湖中人都不会随意对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施救了.更何况那时候我明明记得浑身阴凉.可能正掉进了水里.而鞋子上的水迹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看上去那么娇小的女子是如何把我从水里拖出来.又是施了怎么样的法术把我医好.而那次正是我前所未有的重伤.因为遭了暗算,加上旧伤未愈.我几乎都产生了一种就死的感觉了.可是她却把我活生生地从地狱里拖了回来.
不能说是没有触动的.否则我最后也不会选择不杀她.可是我始终不愿意承认,她救我是在对我好.在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所以主公从来就告诫杀手,不能有情.
一旦有了情,就注定被杀,因为情,本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然而,我毕竟没有杀她.
是的,她是第一个见了我真实容貌还能存活下来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其实我并不介意别人看到我的容貌.只是主公说,我的脸太过清秀,难以产生杀气.于是从13岁开始,我便带上了面具,开始练习用眼神杀人.直到现在.
就在我转身走的时候,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过,我和她以后还会有无数次的机会相遇,否则,也许我当时就不该那样放过她.
那一次执行任务.灵州,戚荆峰.
意外的相遇.她照旧救了我.没有问我伤的由来,没有问我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
她就那样温和地笑着,时而看着我的伤皱起秀丽的眉,又细心为我包扎.傻傻的,尽心尽力地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亦没有杀她.第二次,她看到了我的面容.我佯睡着.
其实做了杀手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真正睡得安稳.只不过看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我也知道还是不要睁眼得好.更何况我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后来,有个红衣服的人找过来,我自然早早躲远了.然而看着她被带走,我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隐隐的失落.只有肩上难看的蝴蝶结,还能证明这一场相遇.
可是我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思.
为什么我会三更半夜跑去看病中的她,还特地告诉她我的名字?
为什么即使在受了暗算伤重流血的时候,闪过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去见她?
又为什么,在神智模糊的时候,我会看见子璃,恍惚中好像又回来了……
一切都无法解答,即使是我自己,也并不能给出最恰当的解释.也许,是我疯魔了.然而我绝不愿承认我是有情的.我只是顺其自然,并无所谓有情或是无情.
许家村的日子也许是我这些年来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可以照顾她,她也在照顾我.
多年前一个生涩的词汇突然跃进我的脑海中来.
相濡以沫.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我带着发烧的她来到这个僻静的小村子,又安置好她,请人照顾她,甚至亲手帮她煎药.她很快好起来,又反过来照顾我.可是我的心里却渐渐开始不平静起来.当每次她看着我,或是给我喂药时,我的神思都会不由地飘远.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对她微笑,流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情来.
我从来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也不敢去揣测.
然而就在我心绪最不平静的时候,分别又很快到来.
她被两个年轻的男子带走,我听见她叫他大哥.至于后来,我竟然因为不放心她而一路跟随.拒绝了回众生门的机会,也在最恰当的时机救下了她.
我总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不想欠她的恩情.可是我却平白忽略了,杀手本来就不应该有情.
终于,我被这样一个傻女人打败.我救了她.保护了她.她却一根筋的竟然不肯逃走!这个笨女人!我只有把她骂走,并且使了那招”大漠风扬”,无情剑法中用来遁形的绝招,却也最损伤内力,一旦不成功,便会大伤元气.
我成功了.她走了.我被带回众生门.接受最严酷的审讯.冷清纥那个女人冷笑着数落我的罪行,我却一句话都没有反驳.这样的把戏她已经玩过不知多少遍,我也厌倦了.什么惩罚都不要紧,那一刻的我,竟然没有了活的斗志.因为即使是活下来,等待我的依旧是杀人与被杀.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
对待一个视死如归的人,他们又能如何呢?我被关起来,经常有一个女的来看我.就是百晓生大厅那个愚蠢的女人.即使她最终救了我,我也没有真正看过她一眼.原本我根本不想逃,可是她把那份资料递给我,告诉我其实我的家仇还没有报.所以我才在那一瞬间义无反顾地逃走.
众生门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只不过是主公的一个工具,而且自打冷清纥进言以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叛徒.
我也知道一旦逃出,将来必定要遭到无数杀手的追杀.可是毕竟还有这样一个最后的生存目标在.我去了.并且在去之前,我最后一次去见了她.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七夕,也许也是最后一个.
第一次那样认真地欣赏月亮.我看到她眼中欣喜的表情.她可爱的吃着糖葫芦的模样,仿佛是第一次吃那种东西.童年的记忆闪过,我依稀记起,子璃为我买的第一串糖葫芦.
为什么我总是在和她一起时想起子璃?
我一直也不明白.她和子璃根本就是两个人.子璃是纯粹温柔的,那是一种类似于母性的感觉,而她,总带着一股青涩,一股傻气.单纯善良.时而温婉如风.
控制不住对她冷言冷语,我并没有学会如何对待一个女子.并且从来也没有学过.直觉上并不想说出的话,一到嘴边,就变了味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渴望能在瞬间学会说话.像童年时那样说话.可是也许已经太久没有值得开口的人和事.我的言语已经生硬了.
但是我并不知道其实言语也会伤人.
她提起了子璃!这个从来都没有被人提起过的名字!
刹那间,我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仿佛自己最深的秘密被戳穿一般.有一点沮丧,有一点失落,还有一点愤怒.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无力遮掩的窘迫.
为什么会有人提起?
为什么竟然是她?
我无法回答她的疑问,因为子璃于我,本就是一个最完整的秘密.我不允许别人来分享,更不愿意在我们的世界里牵扯进别的东西,即使是她也不行.
于是我走了.又一次无言地离开.然而在离去的刹那,我又有一丝丝后悔.是的,自从遇见了她,我所有埋藏起来的情感都一一爆发.我不知道这于我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总之,在那晚的后半夜里,我一直站立在那个和她一起坐过的屋顶,望着她房间的方向.
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之前,我已然在那个屋顶守了三个晚上.每夜只是看着她房里的灯起灯灭.直到黎明.
我是不相信命运的.可是这世上我只相信两件事.我会做杀手,还有我会遇见她.
遇见她几乎是一种直觉,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或者在我最痛苦无力的时候,她就会如同神降般出现,屡次如此,不可抗拒.
然而这一次,我终于把她拥入了怀里.这份我一直想要接近的温度,终于真真切切被我拥在怀里.
她从来都是单纯率直的.她会一声声唤我秦缺,用各式各样的语气,欢快的,伤心的,难过的,激动的,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可以幻化出这么多特殊的含义来.然而我却渐渐喜欢上这种声音,她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
可是,我又不知道我和她的交集究竟在哪里,我们又能够走多远.本能的,我想抗拒她的一切,害怕和她一再的接近.也不愿意把自己透露给她.
所以我永远不会对她说出我的故事,也无法忍受别人在我面前向她袒露出一个真实的我.
只好离开,只好无言地将这一切终结.也许我并不是真正决绝,可是我没有回头,永远不愿回头.
又或者,也许在武林大会以后,这世上就再不会有我的存在.而即使是活下来,我也并没有不死的可能.众生门的杀手,大概只要派出一个一级的,就能把我给杀死.
因为一旦报完仇以后,我也就再没有了生存下去的目标.
可是,可是为什么还会有眷顾?
难道我贪恋的,早已不再是生,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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