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泽光’借给我。”

大惊，赤枝绛只觉后背一凉，猩红闪过，他便失去了知觉。

什么时候，作为混血的司夜，已经超过他纯血父亲很多很多。是他进步太快嘛？不，只是父亲固守纯血的傲慢，将面前的无数条道路封死，裹足不前了而已。

“哥哥！你要带父亲大人去哪里？”顽皮的小王子突然闯进来，受宠的孩子总有些特权，例如违背父亲大人的命令，只为了证明自己是不一样的。

泓扑上去，他抓住哥哥的衣袖大声质问。宛若赤枝家徽般美丽的容貌，缠绕着红­色­荆棘的荆棘鸟，高贵而纤细。他是赤枝家的血脉和容貌的复制，一如他的父辈祖辈。

“泓大人，您不能进去……”门仆央求的声音在推开房门后断在半空，像麻袋一样被大公子扛在肩上的家主大人，不该出现的大公子，和扑上去纠缠的小少爷。

仆人反映了足有半秒钟，然后尖叫，找来更多的人。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司夜拍弟弟的头，露出安抚小狗的笑容。

“我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弟弟，今后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纯血无上荣耀的背后有多么肮脏……呵呵，下次我再带你走，今次就算了。”

淡瞥了眼聚起来的人群，他轻易放倒了赤枝绛，就能顺秒了整个赤枝家。猩红眼底一丝轻蔑掠过，司夜头也不回的离开，就跟他当初下决定是一样，没有犹豫。

“哥，哥哥？……”

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哥哥带走，泓生命中全部的支撑在瞬间崩塌。

牵牛花爬满的花架，裙裾洁白的少女摇晃着小腿，坐在繁花堆砌的秋千架下。她哼着无人知晓的小调，或是童谣或是民谣，纯白无垢。

亚麻的卷发上别着淡紫­色­的牵牛花，一朵朵不知名的小白花洒满她的膝，簇拥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谁能想象，还是个孩子的她，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司夜看到的，就是独自坐在花架下，艳羡着碧蓝天空下的艾薇儿。

“艾薇儿，我回来了……”抱起艾薇儿，他不厌其烦的重复同样的话，日复一日。

习惯穿黑的男子抱着一身白的少女，黑与白交织如同黑夜和黎明。但事实上他们都是黑暗的影子，没有谁是谁救赎，也没有谁需要救赎，他们都是自甘堕落的灵魂，游荡在灰­色­的天空下，永远，永远……

司夜软禁了艾薇儿，或者说保护了她。

一场意外，让艾薇儿肚里有了蔷薇蓝的孩子，那即使是混血也不得了的孩子。血统而言，那孩子的确是继承蔷薇正统的孩子，蔷薇蓝和他承认的夫人的孩子。

客厅里，除了六老和一个仆人，无力跪倒在地的红发青年，正大声训斥六老，一脸愤慨。

司夜坐在沙发上，将艾薇儿放在腿上，抚摸她柔软的卷发。

“艾薇儿……”司夜的微笑凑到她耳侧，呢喃，充满了诱导，“肚子饿了吧……”掰开她的嘴露出森白的獠牙，抵上赤枝绛的脖颈。

吸血的本能很大程度刺激了她，连抵抗一下的欲望都没有，艾薇儿大口大口渴着血。­干­涩的眼眶湿润，然后流溢出来。滑下脸颊，在小巧的下巴上凝聚晶莹的水珠子。

“怎么又哭了？……”抹掉她的眼泪，司夜叹息。大手一覆，挡住艾薇儿的眼眸，“肚子饿了，就吃东西。不要有多余的罪恶感，我们都不是人类，不需要被人类那一套礼义廉耻束缚。遵循本能的引导，因为，你也是吸血鬼……”

眼泪落得更凶，混合了嘴角流下的鲜血，艾薇儿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呻吟。她必须要过这一关，然后才能从感情上接受自己已经是吸血鬼的事实。

末了，她松口。森白的獠牙上染血，血珠子一滴滴溅在她洁白的裙裾上。忘记收回獠牙，傻傻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那上面满是滚烫的鲜血。

吸血鬼的血，也是热的，跟人类一样。

心底有什么东西就像漂在水面的浮萍，被轻轻一碰，碎了。

司夜打个手势，六老会意，走过来将艾薇儿抱出去。谁知道艾薇儿像突然受了刺激，发狂的挣扎，一个不小心六老居然被她挣脱逃掉。几乎是同时，倒在地上的赤枝绛也来了劲，他一跃而起，加诸在身上的束缚被轻易挣脱。他撕牙怒目，俨然野兽般盯着司夜看。

两边的异变一前一后，顾得了这边顾不来那边。

“艾薇儿！”六老就要去追，司夜却制止了他，眼睁睁看艾薇儿跑了出视线。

“没事，让她出去转转也好。”他说，然后将全部­精­力收回来，放在还在变化的赤枝绛身上。

红­色­的头发越来越长，直长到手边，金­色­的眼瞳尖尖竖起，撕开白牙付出呜呜的戒备声。他身上的气息很乱，混杂着第二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明显。终于，两股气息交战之后，只留下更为纯正的一股，完全占据了躯体。

“他”挑着眉头看司夜，还是红发金眸，连嘴边的倨傲不屑都没一丝收敛，却让人觉得明显那里不一样了。司夜一笑，弯下身躯，单膝点地行了跪礼。

“泽光大人，我赤枝家的远祖。”赤枝泽光，赤枝家的远祖。

赤枝的泽光，蔷薇的返祖，玖兰的始祖，其实都是说的最初建立这三个家族的吸血远祖。据说仅立于该隐之下，第一代的三个吸血鬼。

六老已经退出去，恭恭敬敬的将门掩好。

“他”眯眼眼眸端详，然后迈着懒洋洋的有些做作的步子，朝舒适的沙发一靠。野兽般竖瞳尖尖的，周身散发出一派慵懒，嗜血的眼眸却诉说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是……混有赤枝纯血的鬼血之子？”“他”说，声音带点丝丝的沙哑，像老旧的留声机唱片，缓慢滚过的刻痕。

“是的，泽光大人。”司夜笑脸以对，无论“他”说什么都一派祥和。跟已经作古千万年的一抹­精­魂争吵，是最无聊的发泄方式。

他恨赤枝，夺了他的力量之源，才是第一步。

“他”哼笑一声，玩弄微卷的暗红尾发，“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将我唤醒，我很好奇，身为赤枝子孙的你为什么要让赤枝家丧失‘泽光’的力量？”

跟其他两家一样，赤枝也用禁忌的方式将远古承袭的强大力量留在血脉里，赤枝的力量都隐藏在当代家主的血液中，然后用最原始的办法传承下去。司夜让艾薇儿吸了赤枝绛的血，就意味着，赤枝家将再也不会有觉醒泽光力量的后代。

司夜从地上直起身，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与赤枝泽光面对面，吐出两个字，“平衡！”

至于隐含的私心，司夜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他又怎么会跟别人说？哪怕他是只有几分钟回魂的赤枝泽光。但假话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司夜也算是奇葩一只。他淡定的笑，让人不禁怀疑，到底有没有什么人或者事能让他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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