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微微一撞,李舒叹了口气道:“真是的,你可知道我在京城中布置出那样一处位置,耗费了我多少精力吗?”他也没有指望叶芙蓉回答,“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会坏我的事情。”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不欲与她多交谈,径直回到妓院中,但是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叶芙蓉摇摇头,“彼此彼此,我也因为你吃了不少苦头,你为什么要杀贺延连漠?”
李舒没有否认,他只是在想,“我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其实挺多的。”叶芙蓉道。
李舒轻轻的“喔”了一声,挑挑眉,“是吗?我倒是没怎么发现,能告诉我吗。”
明明是一触即发的生死时刻,两人却是犹如月下品茶一般闲适,叶芙蓉亦冷静自如地娓娓道来,“首先应该是从徐妈被杀开始吧。”
李舒挑挑眉,做出了一个“继续”的手势,叶芙蓉笑笑道:“其实我一直没有想到我身旁会有人潜伏,直至她被杀,我才意识到一定是我身旁的人所为,否则外人如何能掌握我的行踪。于是我折回客栈,去检查了一下那枚留下的脚印,果然脚底的花纹是王府所制。”
“所以贺延连漠才认为是你。”
“没有,因为贺延连漠以为那枚女子脚印是我所留。但是他却不知道,我虽然身在白王府中,所用之物却并非王府所制,而是我找白王府内的奉香姑娘所做,所以你反而用力过猛,思虑太多。”
叶芙蓉略略侧头,看着流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情应该是流翠姑娘所做吧。虽然你当时身着男装,但是毕竟不能掩饰婀娜体姿,才会令偷车的车把头觉得十分奇怪。”她又一笑,“若是我再将那车把头找来,想必他应该能认出来姑娘的国色天香。”
流翠眸色微凝,手又不禁一重,但是李舒却是闲闲道:“还有第二?”
“没错,第二,就是凶器。”
叶芙蓉微微笑开,“众所周知,我献给了皇帝一套袖箭。而你杀害贺延连漠的凶器,就是你所制,然后又放回到我的营帐中,待谢昭然查出。”
李舒皱眉,“如何能证明是我?”
“所有成品皆有瑶光军所属的标记,按相对应的编号会登记入册,但是这件事情,除了刻印之人,没有人知道,而谢昭然在贺延连漠体内取出的箭矢上,恰恰什么也没有。”
李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将凶器放回去,正好让你查出来是我。”他自嘲道,“当真是自投罗网。那除这两样还有吗?”
“最后就是你送入宫中给太后的那一份证词。进宫的东西非比寻常,能送到太后手里的,自然也是太后亲近之人,虽然你手下得很快,待我们查证之时发现那名太监失踪了,可是宫中毕竟不是你的地盘,谢昭然查出来了你所贿赂他的银票,从银票追查起,那就简单多了。”
“也就是说,你一直是在和谢昭然合作?”
“谢昭然年纪轻轻便成为大理寺卿,自然有他的两把刷子,自我刷出指纹他便同我联盟,尔后搜出兵器也是给我提醒,让我尽快行事。”
“毕竟那个时候我暗你明,大理寺树大招风,所以借机让你逃脱方便查案?”李舒这才想穿,为何谢昭然会大肆查抄军营,就是为了让叶芙蓉由明转暗。
叶芙蓉点点头,“没错,否则以你手黑的程度,恐怕只要同你有过接触的人全都会被灭口。”
“原来如此。”李舒只缓缓道出了这四个字,然后便不再多言。
他的脸庞在夜色之中,半明半暗,仿佛有什么隐晦的,难言的情绪在流转着。许久之后,他才道:“你不问是为什么吗?”
叶芙蓉沉默了一会,她清亮至极地眼眸望着李舒,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那般地打量着他,“还需要问为什么吗,贺延舒,大氏国的大皇子。”
贺延舒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旋即却是露出一个笑来,“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以为我掩饰得非常好。”他自十岁便入元狩朝,在这里生活长大,自认没有丝毫不同。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叶芙蓉却也是一怔,缓缓道:“我曾经以为这件事情是针对我的,但是细想一下,却是发现这不过是一箭双雕罢了。”既能毁了她,又能在敌国除去皇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叶芙蓉又问道:“我只有一个疑问,你明明有许多可以接近我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她不是不心痛,每一次,他们彻夜交谈关于如何改善新式武器,每一次,他兴致勃勃同她炫耀,每一次,他们庆祝之时把酒言欢……她将他视为朋友,却被朋友背叛。
寒风掠过所有人的身旁,像是从骨头里都将人冻住一般,夜空之中,缓缓地,开始飘落洁白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然后迅速地融化,仿佛像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份情谊。
贺延舒声音嘶哑,他眼中有许多令人不明的情绪,但他最后还是道:“我希望你能陪我回大氏。”
如果元狩朝最后对她宣判,他会在最后的关头将她救出来,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会将她救出来,然后带着她回到大氏。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地斩断与元狩朝、与花擎苍的所有联系,心甘情愿地,真正地成为他的人。
“不过现在,似乎也可以达到相同的目的。”贺延舒笑了笑。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