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沙德洛夫喝得不少。他对齐发说：“齐，我的要走了。”

齐发：“上哪儿？”

“上前线。”

“还是和日本人作战？”

“对。”

原来，俄国人先期派去的人员，都已被日本军队击败，现在，沙皇除从本土派兵外，又把在中东铁路上的所有能够撤下来的人员，都派上了用场。

“什么时候出发？”

沙德洛夫说：“大概是明天。我走时，可能来向你借些东西。”

第二天中午，齐发正在老积德泉院子里给狐仙庙上香，儿子齐成山跑来说：“爹，沙俄的士兵们都把东院占满了！”

齐发问：“他们­干­什么？”

“说是管咱们借酒。”

“谁的主意？”

“还是那个沙德洛夫。”

齐发说：“咱们看看去吧。”

齐发、齐成山和徐玉匆匆来到东院，跨进门一看，就见沙德洛夫已全副武装，正和一些哥萨克骑兵在烧锅的院子里跳舞呢。见了齐发，他一扬手，打了一个口哨，说：“齐，来！我们一齐喝……”

齐发说：“喝吧！喝吧！”

其实，他的那些兵早已在院子里喝开了。而且，有的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地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睡觉……

沙德洛夫说：“齐，我升了。升为骑兵中尉。怎么样？不错吧。”

齐发说：“不错！不错！”

沙德洛夫说：“我说过，我向你借些东西。”

齐发：“借什么？”

“酒。是积德泉。”

“借多少？”

“二百篓子！二百。”

齐成山和爹互相瞅瞅。

齐成山说：“沙德洛夫，我们也是小本经营，这本钱，你总得出吧……”

徐玉说：“现在是战争期间，你们不出现钱，我们高低不能出手。”

沙德洛夫说：“怎么？你怀疑我们的能力？我们不会败在日本人手下的。这钱，我会还给你，而且，一旦战争结束，我还要回到这儿来。我们有二道沟，有宽城子火车站！这还不顶你的二百篓酒钱吗？”

齐发没吱声。

齐成山和徐玉也都瞅着他，等着他拿主意。

齐发还是老的姜，他想了想说：“沙德洛夫先生，现在战争期间，你们的许多企业暂时关闭，能否把二道沟烧锅交由我们经营。这样……”

齐发其实在昨天沙德洛夫提出要有求于他时，他就考虑了一个问题，他没对儿子说，也没对别人说。在他回来的这些日子，他每天看起来是在外溜达，闲走，闲逛，其实是调查，考虑积德泉今后的前程。当时，他曾发现俄国人租界附属地上有一处俄人的小烧锅，叫二道沟烧锅，都是俄人的设备。但他们不正经­干­活，就是有时把从俄国运来的­干­酒加工成饮料，而且还进行粮食加工。这儿叫烧锅，其实粮食加工很发达，特别是有两台彼得堡火磨，当时的加工能力是在宽城子除了裕昌源外，是一流的。可是，日俄战争一起，部队和军队用粮，一律由后方运输，于是二道沟烧锅火磨反而闲置下来。现在，齐发突然提出如果沙德洛夫赊积德泉的酒，积德泉就用他的二道沟火磨顶账。

这时，徐玉首先想不通，说：“大柜，它一个火磨，咱烧锅也用不上啊！”

齐成山也说：“爹！那些破设备，咋能抵上现钱？”

可是齐发不听他们的，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齐发说：“沙德洛夫先生，事情就这样吧。我这可是完全照顾你……”

沙德洛夫说：“是啊是啊！”

齐发：“那我们办手续吧。”

当下，沙德洛夫找来了二道沟附属地的总管杜波留夫斯基，双方签署了一份合同，以二百篓子老酒，换来了二道沟老毛子烧锅火磨厂。

下午，工人们帮助沙德洛夫把老酒装上火车，他们也派上车去，轰隆隆地开往前线去了。

对于爹的固执，儿子很生气。

徐玉说：“这事你看咋办？”

齐成山说：“我知道咋办？听天由命去吧。他是爹，谁敢管？”

看见他们的脸­色­，齐发理也不理他们，一个人直奔老烧锅了。

下晚，齐发让儿媳炒几个菜，并说：“去把徐玉找来，一块吃。”

儿媳去作坊喊丈夫和徐玉。

她问丈夫：“你们是不是惹爹生气啦？”

齐成山：“他一回来，就私自做主，不但赊酒给俄国人，还捡了一份累赘！”

妻子：“哎呀！他多少年没回来啦，做点主就做点主吧。兴许老爷子的主张就对呢。”

两个人不说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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