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发想想,也不无道理。但是,他还没有和日本人打过交道,他们到底谁对呢?
想到这里,齐发说:“那么好吧。你设法给我的二道沟老场院和东场院投些款项。”
“你需要多少呢?”
“差不多一百万吧!”
“那么好吧。”沙德洛夫说,“我也加一股。”
那时,沙德洛夫也在考虑他的事情。战争结束,他留下来也该做买卖啦。于是,他写了一张支票,把二道沟的存款从俄国道胜银行的账户上转给齐发三百万,于是,二人又举起酒杯喝了起来。
就在二人撞杯的时候,沙德洛夫拍拍齐发的肩膀,神秘地说:“齐!我们俄国人喜欢交结朋友,可今后,日本人来了,你可得注意他们这些人呀。”
齐发说:“谢谢。”
齐成山说:“谁来,我们都照样酿酒。”
徐玉说:“哥,日本人从前咱们没和他们打过交道,这以后也要多加提防……”
齐发听着大家的分析和议论,他抬眼慢慢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片黑黑的云彩从远方刮来,转眼间就遮住了天空。
齐发当时就打了个冷颤,于是对儿子说:“成山,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祝寿宴会就这么早早地散了。
这天,从一早起,天就下起了冷雨。
烧锅里干得热气腾腾,可街上的行人和院子里却都是冷冷清清的。
从上午时起,就不断有消息从街上传来,一会儿说日本的黑龙会打人啦,这些人剃着光头,一个三轮车夫以为是“和尚”,叫了句师傅,结果挨了打。中午,又传来说,几个朝鲜人上街游行,抬着一个“伤号”,说是德惠的万宝山农民给打的,他们抗议……
齐发倒背着手站在窗前,眯着眼瞅着阴雨绵绵的灰暗的天空,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雨中,突然走出一队学生,有男生有女生,他们打着一条横幅,高喊口号:“反对日俄签订《朴茨茅斯条约》!”
一些小孩跟在后面,跟着叫道:“鸡芭毛子条约……”一些人就笑。
是啊,世道在变啦,在默默地变。
其实那时,长春的一般老百姓还不太知道,日本人取得了中东铁路南部支线的使用权后,本来应把火车站建在孟家屯,可是按约他们觉得孟家屯离老毛子的二道沟附属地太远,无法进一步控制俄国势力,于是又威胁又利诱,要在头道沟建火车站。
头道沟二道沟本来就是两个高岗,那时,这儿有两条南北并行的小河,南称头道沟,北称二道沟。由于俄人先在二道沟建了火车站,日本人决定在头道沟建站,而实际上这等于他们把孟家屯的范围扩大到这边来了。开始俄国人也没察觉,就给了他们面子,而中国人因为眼看着是“人家”两家在分“地盘”,也没办法。
可是,日本人取得了在头道沟建火车站的许可后,接下来便是划定火车站的附属地,这样一来,就等于把位于头道沟一带的挺大一块地方,包括老商埠街区的北段,以及积德泉的西大墙都划在这范围之内呀。
其实这事,齐发就是有点预感。
那天家人为他祝寿,他吃吃饭说累,其实是沙德洛夫提起了日本要来的原故。他心里觉着,积德泉所处的头道沟是长春的一较高的平地,可环顾四周,又临近铁路沿线,日本人能不看中?事实上,正像齐发想的那样,当日本人在东北不断挑起事端,如挑动朝鲜人挖中国的水渠,又支使他们上街游行说中国农民打他们,学生们抗议日俄签订的瓜分东北的《朴茨茅斯条约》,不一会也让警察给驱散了,而其实分割“中东铁路”是表,日本人逼着清政府按着他们的“设想”行事是真,表面上是让东北“开放”,而其实是在铁路事务的掩盖下开始了进一步的占领。
上午的一场雨,齐发凉着了。吃了一碗汤药,刚想躺下休歇,儿子和徐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说:“爹!日本人丈量什么土地,连咱们烧锅都划进去了!”
“啊?有这事?”
徐玉说:“这是往咱们头上使刀子哇!”
齐发也顾不上发烧感冒,他一边穿衣裳一边吩咐儿子齐成山和徐玉:“快!你们分头去找人,打听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找沙德洛夫问一下实情。”
院子里,早已备好了三辆车子,三个人乘上车子,分头走了。原来,由于积德泉的地理位置日渐重要,日本人决定借口开发满铁附属地为名,把相当重要的头道沟一带统统划进他们的铁路附属地范围,而且已得到清政府的同意,并开始动工修建长春火车站。就在头道沟一带,随之而来的是一些附属地内的街道的规划,而且大名鼎鼎的积德泉就在他们的规划范围之内。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当天下晌,爷仨都闷闷不乐地回来了。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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