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爹,你想想,如今羌帖贬值之事谁不知道,谁都怕赔上……”
“可他,也不至于偷着来吧。”
儿子说:“看看吧。”
说着话,车快到老果铺了。
都半夜了,离老远就能听到吵架声,齐发气得心直哆嗦。不一会儿,到了果匣铺。他从车上跳下来,问明了原因,对王掌柜说:“老王他大哥,你别生气,孩子们可能看时下积德泉的价格上来了,想多挣几个为了买卖。你放心,价不变。”
王老板说:“我说不能嘛。”
谁知,绍武在一旁Сhā了一句:“哼!积德泉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股。”
齐发慢慢地回过头来,瞅着他们爷俩,气得浑身发抖说不上话来。
在这时,齐发多希望徐玉说儿子几句。他从来没让小辈们在众人面前如此抢白过,这是家教,这是理性。这简直是对他的污辱。
可是,徐玉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果铺的老掌柜一看这势头,忙说:“到屋,都到屋坐一会儿吧。”
双方都不吱声。
空气紧张急了。这种尴尬也是世上少有的。
徐绍武一拉徐玉的袖子说:“爹!咱们走。”
齐发刚想说什么,突然又觉着胸口一热,一大口红鲜鲜的血沫子,全喷在三道街老王家果匣铺的门口上了。
齐发彻底病倒了。
如果说徐玉父子和一些二柜背着他私提积德泉的价格,使他上了一回火的话,那么沙德洛夫的偷偷溜走,那才是彻底毁了他。
第三天上午,齐成山在父亲的交代下带着账房去找沙德洛夫,可是,沙德洛夫早已于前天夜里假装走亲家,匆匆赶到哈拉哈,又从那儿偷偷乘快车跑回了彼得堡,房子已全盘卖给了英国传教士卡尔多伦。
齐成山见到了卡尔多伦。
可人家拿出沙德洛夫一手签署的卖给卡尔多伦的财产文书,与齐发和积德泉毫无关系。人家说沙德洛夫并没交代这里有什么所欠积德泉酒款的事儿。
齐成山到这时才知道,他们彻底上当了。
人家卡尔多伦先生邀请齐成山进屋喝茶,哪有什么心思啊?齐成山和账房急速赶回家中。
这么大的事,不敢瞒着爹。
当天晚上,齐成山就把沙德洛夫如何逃走,房产如何全顶兑给英国人的事说了一遍,又加了一句:“爹,买卖总有赔和挣嘛!等你好了,咱们再重新打锣鼓,另开张……”
爹躺在炕上,打了一个唉声。
这会儿,齐发反而清醒了。
他说:“成山啊,你也不用安慰爹。爹这么大岁数的人啦,活到今天也是高寿啦,可我不会久居于世。可惜了的是,积德泉这么好的一处泉子,这么像样的一个烧锅,就要败在我的手里啦!”
儿子说:“别这么说!爹!”
齐发老泪纵横,一言不发。他的心中,充满了酸楚,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种种不幸都对着他们齐家呢?
他也在想,积德泉还有起死回生的路吗?
几十年的光阴,爷爷创业,从老荒地上发现了泉子,那是爷爷的勤劳和智慧;到了爹这辈,爹就是为了这个老烧锅,不得不去坐牢,又由坐牢引出了“一死”,尽管人说爹是“为国捐躯”,可细细想来,爹是为老烧锅死的;到了他这辈,一样一样的事,让他处理个遍。可是,这老烧锅,仿佛命途多舛,一个坎跟着一个坎,直到今天,世事又把他逼上了绝路。
“现在,我打定了一人主意。”齐发说。
“让我去干……”
“不。”
“那?”
“兑出去。”
儿子立刻愣了。这是爹说的话吗?
可是爹又重复了一遍:“兑给一个人……”
“谁?”
“王——云——堂——!”
“这人是谁?咋没听说过呀?”
“你们都不了解他,只有爹了解他。此人最精明。他能抵挡住日本人的算计。你我,咱们都不行!”
“这么说,爹你一切都想好了?”
“想——好——了——!”
在这一刻,儿子也想好了。爹是自己的亲爹,他不会给自己窟窿桥走。他吃过的盐比自己吃过的米都多;他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都多。爹设计的前程也肯定对。而且,他一定要见一见王云堂这个人。
积德泉由此彻底倒闭,像一处荒凉的土庙堆在那里。黄皮子白天都一串一串地咬着尾巴,在院子里玩。一些大老鼠在草垛上翻跟头……
1924年正月十五,苍老的齐发和王云堂定好,在同合盛店里要和他谈出兑烧锅的事。而这天正是长春府枪毙驮龙的日子。
老天飘飘洒洒地落着清雪。
一早上,三道街口的吉林衙门铜锣就敲起来了,紫黑的牢狱大门“吱扭”一响,刽子手们就从里面押出一个人来。谁?驮龙。
驮龙,姓张名淑贞,她家住辽阳太子河边,从小死去了娘,一个人跟着爹过日子。爹人称“张老好”,万事不求人,可是却连自个儿的俊闺女都看不住,偏偏让女儿和林里一个跳大神的勾搭上了。
这于大神很有手腕,一来二去,就领着淑贞私奔,直奔了当年的宽城子长春这块热闹繁华之地,交给了他的一个“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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