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藤爱对王云堂说:“今后有关燃料的问题,他可以帮一帮。”
“嗯嗯。”
“此人神通广大,银行方面也熟。”
“嗯嗯。”
不管后藤爱说什么,王云堂都是“嗯嗯”作答。其实他心里明白:我干我的,日本人干日本人的。只是嘴上不说脸上不表现出来而已。
接见完毕,小仓次郎提出要参观一下积德泉的生产线,王云堂说可以。王云堂安排账房维子陪同去参观。他知道维子心细,对小仓次郎的一举一动,都能烂记于心下。外边,他安排了何挑水,时刻不离院子,就是来回挑水,其实是监视小仓次郎一行。
今天,他特意让人把小良子架出来,打。
小仓次郎听到那边有人的哭叫声,问:“什么人?”
“偷酒的。”维子说。
“哟希——!”小仓笑了,说打得好。
这工夫,王云堂故意不陪小仓次郎吃午饭,而回了家。
原来今天,三儿子回来了。三儿子浩生是他最稀罕的宝贝,今天正好学校串三天假,他回家来看奶奶,并从“老茂生”糖果作坊给奶奶买回了“南糖”。
这南糖是长春老字号“老茂生”的拿手好货,由老师傅康守仁“康糖匠”亲手所为。吃起来像棉花,不太甜,但香。
王云堂一进屋,儿子叫了一声爹,就一下扑进爹的怀里,说:“人家想你了……”
奶奶和王云堂的媳妇都笑了,说:“瞅瞅,浩生就和一个大闺女似的!就和他爹好。”
浩生长得也真像个女孩儿。他白胖胖的脸,一双大眼睛,双眼皮不说,还出息一对深深的酒窝。
儿子说:“对了,爹!烧锅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儿让我干干?我放三天假,闲得难受。”
奶奶说:“你能干啥?细皮嫩肉的。”
娘说:“让他去看着干吧。磨磨他肉皮子……”
王云堂想了想,说:“还真有一个活儿。我看你给烧锅跑一趟腿吧。”
儿子迫不及待地问:“上哪儿?”
“上九台酒局。前天外柜捎来信,说其塔木的酒款已给了,你去把钱取回来。连看看乡野风光……”
儿子浩生乐得又蹦又跳地说:“这个活儿好!这个活儿好!”
奶奶却说:“拿钱可得注意呀!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钱小意思,可别让我宝贝孙子有什么意外闪失!”
王云堂也说:“我已安排好。浩生拿了钱回来时,让九台局子的人骑马送他。”
事情就这么定了。可是儿子非要当天就走,小伙子心野,不愿在家呆。王云堂一想,反正九台也不太远,就给他备了一匹马,吃完晌午饭,就让儿子去了。
再说,从长春往九台,从前要路过兴隆山有一个叫龙泉的屯子,这儿那时已归九台管,正是龙老爷的管辖地,路边上一排大车店,门口挂着店幌子,招待南来北往的车马人客,每天热闹非凡。其实都是龙老爷的耳目。事情也就凑巧,那天兴隆山的姜家大车店来了一伙黑龙江双城的戏班子,演的是《瞎子观灯》。
秋季已过,快到年了,庄稼人除了赶年,就是闲着,现在来了戏班子,都挤满了姜家大车店来看戏。这时浩生也走到这儿了。他一听锣鼓一敲,感到很好奇,看看天色还早,心想看一会儿戏再走也不迟,于是跳下马就进了院子。
大车店的小打一看来了客人,高喊:“拴马,待客——!”
有人把浩生的马拴上,有人把他领进了大屋。
屋里这个热闹劲儿就别提了。炕上正唱戏,地上坐满了人,还有卖花生糖果烟卷的小杂贩,不断地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手巾把,浩生看得眼花缭乱,早把要去九台办事之差忘个一干二净。
吴家剃头铺,又称“丹凤吴家”。
那是两间大门市,从房檐到地的玻璃窗子,里头一排放着四把椅子,门口挂着转灯彩幌招子,门上贴着对联。
上联:进门黑面老者。
下联:出门白面书生。
横批:作顶上文章。
门口站个小打,来客往里让。
吴剃头叫吴世贵,河北唐山人氏,一年家乡大旱,他便随着乡亲闯关东往东北走。因他祖上就是剃头的,“刀”上功夫有一套,那真是走哪儿“吃”哪儿。
这一年,他来到长春,身上已是分文皆无,只剩下一个“包袱”(指剃头工具),于是,他来到当年在头道街开剃头铺的“双胜堂”老字号。
干剃头匠这行当之人都是辛苦人,日出卯时就干,两条腿和四条腿(凳子),刀尖子拌饭,头皮上取钱,打心眼里想要旁人能恭敬你。
当时,世贵摘下破帽子叫道:“各位师傅,辛苦!辛苦!”
门口的小打回话:“你辛苦。师傅打哪儿过来……”
“称不起师傅,在关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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