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给李爱党打手机,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一段单调的铃音。李爱党没带电话,估计也走不远,这个时间来看,最可能是去买菜了。想了想,她又给李爱国打电话。
电话是李爱国的秘书小胡接的。
“慧慧啊,我是你胡哥,嗯,开会呢,怎么了?”小胡看到来电显示,对着旁边的人比了不聊了的手势,接起电话。
“……没什么。”
“呵呵,慧慧,跟胡哥不用这么见外,如果事情不大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看胡哥能不能帮上忙。”
同是秘书处的小黄瞥了小胡一眼,假装拿起报纸,耳朵却是支楞的。
“没什么事,就是有个东西找不着了想问问我爸。”
“这样啊……东西很急吗?”
“哦~我爸大概什么时候散会?”
“这个不好说,估计不会很久,但如果很急的话我给你叫一声也行啊!”
“不用不用,胡哥,麻烦你等我爸散会就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行啊~只是慧慧,你真没什么事儿吗?有就说啊,你胡哥一般多少还管点儿用的。”
“真不用,我等我爸电话就好——谢谢胡哥。”
“这客气什么!”小胡一乐,放慢语速,“慧慧,我听说你实习有些日子了,感觉怎么样啊?”
“啊?哦……还行。”
“嗯,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刚实习都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哦,谢谢胡哥。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儿,先挂了,等我爸有空就让他给我回电话啊~”
“呵呵,放心吧,这点儿事你胡哥还能忘喽!”两边又客气几句挂了电话,小黄就瞅着小胡乐。
“怎么着?搭上老板家千金了?”
小黄和小胡大学校友,私交不错,各自的主子不搭界,办公室也没有利益冲突,小胡在他面前也很放松,要不然也不会当着他的面接李慧电话。
“啥呀!人家能看上咱这样的?”小胡自我调侃着。
“哎?玩自伤啊?这可不像你!”小黄乐了,往前凑凑,压低声音,“你老板的闺女真不错,从来没听说惹过什么事儿,明年就毕业了吧?要动手可抓紧啊!”小黄跟的老板家儿子就是个不省心的,以为自己是活衙内呢,整天横冲直撞的,小黄跟着擦ρi股都忙不过来。
“打住啊,我可没那个心思,再说了,人有主儿了。”小胡赶紧撇清。
小黄闷笑刚想说话,有别人进来了。他收了笑坐正身子,接茬看报纸。
小胡低头一丝不苟在记事本上写下“李慧来电”几个字,想了想,又加上“盼速回电”的符号。
李慧有事,小胡能听出来,但她不说小胡也不能掐着人脖子硬往上凑。
知道老板有个上大学的闺女的时候,小胡不是没动过心思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政治前途,联姻永远是最稳妥的捷径。想他自己研究生毕业,一表人才,真追李慧也不算埋没了她。但第一次见面他就歇了心思,没别的,狼犬环视了。那王宏斌虽然其貌不扬,但混政府这块儿谁不知道电力来了个潜力股?学历资历都数得上,虽然眼下只是个副科级,但个人基础好,又有李爱国扶持,飞黄腾达那就是眼吧前的事儿。每次想到这里小胡都一顿酸,自己哪里也不比人差,要论外貌还高人一筹,怎么就是运气差了一点点,如果让他先追上李慧……呸呸呸,不能想,改变自己能改变的,接受已经成为事实的。
自己其实运气不错了,跟着李爱国。别的不说,李爱国还未四十过半,正是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李爱国这人做事通透的很,虽然没有背景但也没有派系,有时候往往这样的人一个机会就会站到令人难以企及的高位,退一步讲,就说李爱国止步于此了,自己和他交好也错不了。自己过两年总要下放到基础,总要一步一步慢慢干起,李爱国干了那么多么年基层工作,人脉一抓一把,真心照顾自己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所以没机会对李慧出手真是遗憾啊……
小胡这里浮想联翩,李慧那边也在胡思乱想。
防盗门还是那么半开着的,李慧没敢动,因为那上面可能有二奶的指纹,她还没问过李爱党或者李爱国的意见,拿不准要不要报警,先把现场保护好再说。
住楼房时间长了,似乎就缺少一种安全感,不把自己家四墙堵严实喽就浑身不自在。半敞着的房门好似连着某个未知领域,随时可能蹦出个怪物是似的。楼道里一点儿声响都让她全神戒备,脑子里却一阵一阵的激动:二奶可能是个家贼!如果真是她一直在偷姑姑家的东西,那姑姑和姑父的误会是不是就解开了?解开了是不是也就不离婚了?
坐立不安间好不容易把李爱党盼回来了。
“别动门!”李慧大叫一声提醒李爱党,几步跑到门口,用鞋拔子顶开防盗门,“姑,你轻轻进来,尽量哪儿也别碰……”
听李慧讲完二奶的事儿,李爱党也傻了。幸好很快李爱国电话打过来,李慧电话里很简短地说了二奶的事儿,又一五一十地讲了姑姑姑父的误会以及后果。李爱国了解情况后,让她们在家等着,没多久就来了。
“你们上回丢钱之后,又丢过别的东西吗?”李爱国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又快年底了,政府机关真是各种忙。
“没丢啥。”李爱党肯定地说。
李爱国微微皱眉。李慧半跪在沙发上,给他揉肩膀。
“你说你二奶是有钥匙?确定不是你姑临走的时候没关好门?”
李爱党和李慧一起摇头:“不可能。”
“我关的好好的了~”李爱党很肯定。她是个谨慎的人,每次出门都要确认房门是否锁好,这么些年从来没出现过忘锁门的情况。
“爸,她肯定心里有鬼,要不她跑啥?”
李爱国摇摇头:“距离上次丢钱都半年了,如果她有钥匙,就不会只偷那一次。”见好就收显然不是二奶的风格,这个事情说不通。
“也许她一直没机会呢?我是先听到电话响,那会儿没接起来,说不定就她打的,试探家里有没有人呗~”
李爱党也点点头:“其实也可能是她来了,但没找着东西。好几次我都感觉家里有人动过似的,但一直以为是思思她爸……”自己的东西怎么放的自己心里有数,虽然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但如果被动过,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李爱国倒不忌讳,直接问李爱党,“姐,你家现金放哪儿了?”这得放的多隐蔽啊,好几次都没翻着?
李爱党说:“我现在家里不放钱,所有的都随身带着呢。”
“那值钱的东西呢?存折首饰之类的?”
“我都藏咱妈那边儿了。”
“奶奶家连门都不锁,你也不怕丢喽?”李慧感觉很惊讶。
李爱党有点儿得意:“想不到吧?谁也想不到!都知道咱妈的钱在我这儿呢,谁去翻个老太太家呦!你们可别说出去啊!咱妈自己都不知道,她知道了该不自然了,真被人惦记就废了。”
李爱国却没那么乐观:“姐,钱你带着,存折你收着,万一我姐夫有个用钱的地方,你又上班没在家咋办?”谁家里都会有个地方放现金,以备家人不时之需。慧慧电话里咋说来着?姐姐和姐夫因为钱弄不明白,打算离婚?
李爱党回答的很快:“我请长假了,明年打算病退来着,不会离这边太远,他那钱当花不花的,我心里都有数,要是请个客啥滴,我就给他结账去呗。”
李爱国有些吃惊,李慧则瞪大了眼睛:“姑,这半年你都这么干的?”
李爱党有点儿讪讪地:“那什么,我之前不是不知道还有二婶这档子事儿吗?我以为他……”但是她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好事儿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儿!他有啥怕我知道的?我跟着他也是名正言顺。”
李爱国在家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听了这话蹭地站起来,差点把李慧带摔了,抖手指着李爱党:“你、你要不是我姐……我要是姐夫我也和你离!”
李爱党张口结实:“说、说啥呢?你还是我弟吗?!”
李爱国怒:“姐,你也这么大的人了,知道什么是脸面吗?感情姐夫一请客就是你去付账,一请客就是你去付账,那还不丢死个人!男人哪都能被打,就是不能被打脸!再说了,二十多年夫妻,你对他就这么不信任?最起码的尊严都不给人家?!”
李爱党被骂懵了,茫然无措地看李慧。
李爱国手一划拉,连李慧指在其中:“你也给我听着!夫妻也好,同事也好,任何人之间,讲的就是个互相尊重!要想别人尊重你,你首先就要尊重人家!这是最起码的,懂不懂?谁也不欠谁的,人凭什么对你好?”
“后来呢?”王宏斌饶有兴味地听李慧讲八卦,难得轮休在家,他很大爷地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吃李慧送到嘴边的苹果。
“后来啥啊!后来我就让我爸撵出来了呗。”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这教姐就更得背后了。李慧很感慨,以前一直以为电视剧里都是瞎演的,想不到真正落到自己家,比电视剧还离谱。这些事儿本来她是不想和王宏斌说的,怎么说呢?家丑不可外扬对吧。虽然王宏斌不能算外人,但这个感觉很微妙,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爱人知道自己娘家乱七八糟的家事吧。可是,不跟王宏斌说她又憋得慌,而且估计纸也是包不住火的,早晚得知道。
“你二奶的事儿呢?准备咋办?”王宏斌一乐,嚼着苹果随手建了一个新电站,兵工厂的供电蹭蹭就满格了。
“不知道。会警告她一下然后换锁吧?拢共不到三千块钱,报个案不值当的——估计这回可没脸上门了,偷东西被抓现行儿了都~”李慧有些唏嘘,问,“哥,你说她是怎么弄着钥匙的呢?我姑说她家没丢过啊?”
王宏斌唔了一声,答:“这可不好说,你姑家我没去过不知道,但只要留心,偷你家钥匙还是挺简单的——我发现你家有个习惯啊,回家就把钥匙扔鞋柜上头的抽屉里,走的时候再翻出自己那套。你姑家要也这样那就说的通了。”他给坦克设定了路线,让它们自行攻击敌人,歪头跟李慧要苹果。
李慧叉了一块喂到他嘴里,说:“她家钥匙比我家放的还随便,我家好歹还是在抽屉里,她家都是在旁边的小篮子那儿。”
王宏斌吃完接着说:“那就对了!过完年那会儿,你二奶都长你姑家了,见天早来晚走的,就是个白天连四点。你想啊,你姑和你姑父的钥匙可能还用处大点儿,思思的钥匙就天天在哪儿当摆设,她要是偷着拿出去配一套,包管谁也不带发现的。”
李慧一想可不是嘛,摇头大发议论:“上人家哭穷还能想着配人钥匙偷东西,也太深谋远虑了吧!”随即感慨,“还有你,你说你这脑袋一天到晚都想的什么吧?连我们家钥匙放哪儿都惦记……”
王宏斌手一抖,空降兵差点直接扔地雷区。接着就听李慧美滋滋地总结:“你说你得有多稀罕我吧~”
而李慧不知道,她其实也有点儿冤枉二奶了。
起先的时候,二奶配钥匙真是没想着入室为贼的。
“爱党啊,我开始真没想拿你家东西,我就是怕你假装不在家,我寻思着我弄了钥匙,你在不在家我一开门就知道了喂~”二奶坐在家里炕沿上,嚎出两点眼泪,“二婶这大岁数了,跟着你搞传销,棺材本都赔的光光的,要不是你,我也不能跟现在这么爪净毛干的,我二孙儿要上小学呢,择校费要四千五呢,我也是没办法了哎——”
当天晚上,刘宝刚、李爱党加上李爱国和李爱民,几个人或坐或站地挤在二奶不足十五平的的出租小平房里,看着哭天抹泪的老太太默然无语。
开始二奶是概不承认的,因为李爱国“冤枉”自己老妈,二民还差点和他们动手。待到李爱国说公安局鉴定科已经鉴定过指纹,如果她再不说实话他们就真告她去了,老太太才害怕起来。
二奶现在的处境不能说是不可怜的。传销事件虽然了结了,但她和两个儿媳妇的关系也彻底僵化儿了。谁让她当初带着人传销呢?一提起这个她就恨李爱党,恨得牙痒痒。
两个儿子家都待不住了,养老房小儿子结婚的时候就用了,自己又受不得儿媳妇的气,只好一个人跑到城边儿的棚户区租房住。大冬天的,一个老太太实在是凄惶。
二民小军不同意她自己住,几次三番接她回去,可老太太自觉对不起儿子,更不愿意跟儿子说儿媳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怕儿子受夹板气,夹板气最是难受。天下的父母具是一样的,无论自己多委屈,只盼着孩子好就好。二奶那么一个不吃亏的也在家里收敛了张扬,宁肯一个人跑到平房里,也不肯让儿子做难。
还没到三九天,平房里就很冷了,进了屋几个人的大衣就没脱下来过,二奶坐在炕上还要围个被。李爱党他们找到这里也颇费了番周折,带路过来的二民简直就呆了,想不到自己妈能干出这种事儿。
“妈,我们再没钱,也不能……”二民半跪在炕沿上,眼睛通红,“小军媳妇跟你要钱,你咋不跟我说?”逼得老娘做了贼,这儿子还真是……
“跟小军没关系,他们也是没法子呦!”二奶这回是真哭了,“年前要债的上门又砸又骂的,他们在亲戚邻里坏了名声,没有人肯借钱给他们了。二孙儿要上学呢,咋能眼睁睁看他上那个快黄摊子了的烂学校啊,咱孩子以后也要上大学呢,也要做办公室当大老板呢,咱就是难死也得让孩子上好学哇!”
“妈!”二民痛呼一声,恨得直揪自己的头发。
“爱党,你家高楼大厦住着,小汽车开着,我跟你借钱你是咋说地?你就差俺家这几个钱?我知道你们恨我过年去嫂子家闹那一场,但你们反过来想想,要是你们摊上这事儿会咋样?你们就那么仁义?眼看着我们往坑里跳,站旁边不蔫声不蔫语地,什么心肠?拿你钱我理亏,可我也不后悔!你们乐意告就告吧,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在乎了,哪儿死哪儿埋,你们告吧,钱我是还不上了,别说几千,一分都没有!老头子,你咋就走了,你别着急,用不了多久我就陪你去了哎赫赫……”
李爱国拉了下刘宝刚,哥俩个反身出了院子。
天早黑了,平房区家家生炉子做饭,天阴得气压低,烟走不上去,空气里都是生烟子味儿,直呛到人的肺子里。
“姐夫,你别和我姐生气。”李爱国说。他没提二奶偷钱的事儿,其实他们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钱,就是确定下这钱到底是不是她拿的。
刘宝刚掏出烟,和李爱国一人一根点着,没接茬。
“我姐这人,坏心眼没有,就是仔细惯了。她的做派我听说了,是她不对,可是姐夫,咱都这个岁数了,婚是说离就离的?”年前正是忙的时候,各项工作都需要落实,李爱国推了晚上的饭局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和堂弟一家追究钱的,他在乎的是姐姐的婚姻。
打发走李慧之后,李爱国和李爱党谈了很久,越谈越心惊,他敏锐的感觉到刘宝刚不是开玩笑了。
刘宝刚低头看着红彤彤的烟头,自失地一笑:“以前,我怕的多了,她说啥我都听,不断让步,弄成今天这样也是我咎由自取。现在我想明白了,没什么好怕的,你们念过大书的人,都懂一句话叫无欲则刚。凭她折腾去吧,我不怕了。是她先不把我当一家人的。思思也大了,啥都懂了……”
二奶家在胡同里,街边路灯的光费劲巴力地照进来,只能看清一个刘宝刚脸上的轮廓。他的表情沉在黑暗里,八风不动。
李爱国先是一慌,很快稳下心神。说实话,这么些年,从没见过姐夫这个状态。这个姐夫他是喜欢的,对老人孝顺,对孩子疼爱——包括对慧慧睿睿都是好的,和姐姐虽然有时也拌嘴,但都能让着姐姐,发再大脾气也不动手,不嫖不赌,虽然懒惰点儿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可在男人眼里这实在算不得大毛病。
现在就是这个自己叫了半辈子姐夫的人,要和姐姐离婚了。
“姐夫,你别这么说。媳妇不好就管,把人惯出毛病来了再甩手不要了,还是大老爷们吗?”
“你说的轻巧。爱国,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你娶了俩媳妇,俩都通情达理的……”
“姐夫!”李爱国有点儿不是心思了,“两口子过日子各有各的相处之道,谁也别和谁比。我姐这人,琐碎是琐碎点儿,但一直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你先想想她对你好不好?就是钱上管得宽点儿,但你穿的用的都是家里最好的……”
“我知道,”刘宝刚拦住李爱国的话头,“我身上的衣服没有便宜的,手表、皮夹都是名牌的,她自己冬天连件貂儿都不舍得买,羽绒服还是几年前打折的——可是爱国,我要的不是这些个。”自己要的是什么呢?东西再好也堵不住别人的嘴。江辽商面上谁不知道刘宝刚是个妻管严?打麻将都不找他,调侃他兜里的钱不够点一把炮的……“有一回我和华威的地区经理去喝酒,买单的时候是人家刷的卡,人家说知道谈生意我能做主,花钱就要请示老婆——爱国,连外地人都知道了,男人做到我这份上也算绝了吧?就这她还怀疑我,怎么说都不信我。你说我图意啥呢?我今晚上事儿挺多的,元旦要促销整个公司都在加班,我就先走了,我就来证明一下,从家里偷钱的到底是不是我……”
“姐夫,你别这么说。”
“爱国,我很感激你。要是没有你当初的支持,我也干不到这么大。如果一直当我的小技术工,可能也没这些烦恼,人怎么说呢,有得必有失吧。我这两个月想明白了,一个人也过得挺自在的。你放心,虽然现在我是法人,但该给爱党的我一分也不会少。一家一半吧,房子啥的我就不要了,都留给她。我那边还有不少事儿,就不在这儿靠着了,你……有机会跟咱妈说,我对不起她。”
“姐夫!”李爱国一把拉住起步要走的刘宝刚,刘宝刚轻轻挣脱开,“爱国,你大小是个领导呢,注意影响。”
李爱国看着刘宝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转过胡同直到看不见了。好半天回过身来,拉出门里暗影下的李爱党,摸摸她的脸,把人搂在怀里:“姐,别哭了。”
李爱党从默默流泪到呜咽出声。
零星的雪从天空飘落下来,一片两片,一转眼就变成了鹅毛大雪。雪改变了这个世界,在这城市的角落里,低矮的平房,昏暗的胡同都如披上了盛装,童话世界般不甚真实。
雪从傍晚下起,没一会儿就积了厚厚一层,李慧全副武装,穿着灯笼袖的羊绒外套,带着白色的绒毛帽子和围巾,拉着王宏斌在雪地里“散步”。她一蹦一蹦地踩着在雪地上踩着脚印,围巾头上两个绒球球跟着跳来跳去,小兔子般可爱。
王宏斌穿得也不少,高领羊绒衫外面是黑色双排扣厚呢子大衣,收腰的设计显得很是精神,款式朴素的格子软羊毛围巾和手套,虽然没带帽子头发上落了雪,却一点儿也不冷。
今天燕老大请客,订的地方离锦苑不远,李慧看看天气就嚷嚷着走着去,对雪天,她有一种特别的钟爱。
燕启辉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很豪气,喜气洋洋地说让他们过去认认嫂子,王宏斌就奇了怪了,也没听说他谈恋爱,怎么忽然就冒出个老婆来?
李慧对这个倒是挺高兴,她巴不得的来个人把董天阳也一着认领了呢!省着这些单身没事儿干的,天天掉游戏里出不来。
可是见了真人李慧就后悔了,这个嫂子实在是太震撼了。大冬天的穿着吊带长裙搭着狐皮围巾,自然卷的大波浪随意地披在肩头,成套的钻石项链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眼波流转,一笑倾国倾城千娇百媚,如此人物往酒店门口一站,跟打了聚光灯似的刷刷耀眼——李慧看了直个往王宏斌身边躲,一边自惭形秽一边暗自腹诽:这是来吃饭的还是来走红毯的?
王宏斌也挺意外,但他很快就调整出个笑脸,爽快地打招呼:“嫂子。”
嫂子矜持地点点头,伸出玉手和王宏斌握握,纤长的手指就捏上了李慧的脸:“哎呦,这是阿辉经常说的慧慧吧?长得好可爱啊~”
李慧觉得掐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冰凉滑腻,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不容易挤出笑容,控制着尽量不扭曲地叫:“嫂子。”
“嗯,乖~走吧,”嫂子改捏为拍,拍拍李慧的脸,“你燕哥在包房处理点儿事,估计这会儿都完了。现在就过去吧~”说着转身摇曳多姿地往包房里去了,一路九时高的细高跟踩得李慧心惊肉跳——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啊!
“这燕哥从哪儿认识的?”王宏斌偷摸问旁边的董天阳。
董天阳比他们先来一步,一直在门口等着就是为了看王宏斌两人的反映,此时只觉心满意足,双手Сhā在裤袋里,云淡风轻地说:“可能是画片上吧~”
这什么狗屁答案?王宏斌和李慧对望一眼,跟上董天阳进了包房。
那天大家伙喝得都有点儿多,关键是嫂子战斗力太强悍了,白酒轮完轮红酒,红酒撤了上啤酒,啤酒干了几圈不算完,又开了一瓶香槟——董天阳和王宏斌加上燕启辉另外两个直近哥们都挺了。
燕启辉叼着烟瞅着大伙儿直乐,也不说给解围,嫂子等“兄弟”们倒下后,目光一转扫上了“弟妹”们,另外两个赶紧低头,于是嫂子抬手一掠鬓发,对着李慧眨眨眼:“慧慧,不敬嫂子一杯?”
李慧也笑了:“嫂子,其实我吧要说一口不能喝也不是,但酒量是真没有,这个燕哥他们都知道。你看这样行不,这些酒哪个不醉人你帮我挑一种,我敬嫂子一杯,过几天你和燕哥到我家去,我再和你好好喝——今天我哥都挂了,你好歹得给我们留个清醒的,省着找不着家啊是吧?”
嫂子从善如流,给李慧满上一杯香槟,李慧双手捧着和她碰杯,一口气干了,干了就开始皱眉:第一次喝这玩意儿,味道真不咋地啊!
李慧喝完燕启辉和嫂子开始对着乐,燕启辉说:“斌子媳妇好玩儿吧?”
嫂子点头:“特别好玩~”
李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娱乐了眼前这两位,内心一时间泪流满面。
“慧慧,行吗?”
“没事儿。阳哥呢?”
“在隔壁房。你不用管,有人照顾他~”燕启辉暧昧地眨眨眼,一副猥琐样儿。
“切~!”李慧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甩上门。
眼看着这几位是醉的厉害了,燕启辉干脆在楼上定了几个套房,让服务生挨个帮忙架着,把这些醉鬼一个一个倒腾到楼上去。
打发走燕启辉后,李慧回到床边看着王宏斌。
原来你喝醉就这幅德行啊~看着他迷离的眼睛,软趴趴动不了的手脚的样子,不知怎么竟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低下头亲了几下。
王宏斌呵呵地笑着,几次抬起手,可能是想拉李慧,但都半途而废。
你啊,现在可归我摆弄了!李慧点点他的鼻子,他就知道傻笑了。
帮他脱了鞋子,又开始脱他的衣服。这人喝醉了不太配合的,脱完衣服李慧出了一身的汗。拉过被子给只剩一条内裤的家伙盖好,又去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和手脚。都忙活完了这家伙也睡得沉了,李慧看了他一会儿,确认没什么事儿,闻闻身上的烟酒味,决定先去洗个澡。
李慧洗澡出来钻到被窝里,往王宏斌身边一靠,就发现他身上火炉一样。她吓了一跳,赶紧摸摸他的头,手底下一片冰凉,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把被子往下撤撤,露出他的胸口,自己偎在他身边睡了。
李慧睡梦里就觉得到了一个像是火焰山的地方,周遭这个热啊~而且火焰山里还有妖怪,不时地用法宝捆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她怎么使劲也挣脱不出去,费劲全力一挣——醒了!
呼~李慧长出一口气,发现王宏斌不知什么时候把被都踹到了地上,手脚紧紧地搂着自己,还一拱一拱地,身上燥热皮肤都发红了。
这咋了啊?李慧大吃一惊,很怕他有难受的地方,轻轻拉开他的手脚,一骨碌坐起来察看他的状况,嗯,没什么事情,嗯~就是那啥吧,把内裤都撑起来了。
“哥,哥?”李慧轻轻地叫王宏斌,可是他毫无反应。
不会是想上厕所吧?李慧自言自语,然后偷偷笑了。他现在这个状态让李慧想起睿睿小时候的样子,那会儿那小子白天玩累了,晚上就起不来,有尿憋着也醒不了,就是可床骨碌。
“哥,可别尿床啊~”李慧凑到王宏斌耳边,呵着气说。
“嗯~”王宏斌鼻子里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就好像回答李慧的问题一样,这下李慧乐大发了。
她左右寻摸一圈,桌上有给住客准备的矿泉水。李慧把里面的水倒掉,爬上床脱掉了王宏斌的内裤。
小王宏斌直挺挺地立着,看着又倔又精神,剑拔弩张地,隐隐透着血管和青筋。
李慧捂着嘴笑,偷眼看看王宏斌,这厮还睡得睁不开眼睛。她把他侧过身来,矿泉水瓶对好目标,一手扶着小王宏斌,一手拿好瓶子,嘴里开始吹口哨。
也不知道是不是口哨不对,小王宏斌只是胀大,一点儿要放水的意思没有,她忍不住捏了捏,这家伙竟然又胀大一圈。
“慧……”王宏斌显见是不舒服,挺着身子把小王宏斌往李慧手里送,面色潮红却因为醉的大了,一时也醒不过来。
哎呀真是的!李慧把瓶子放到一边,那边已经自发在在她手里蹭上了,她只感觉掌心一片灼热滚烫,好像还会跳动一样。
他这样会不舒服吧!李慧跪坐到上,扶正王宏斌,让他仰躺着,自己一只手握着灼热不停□,另一只手轻柔地揉着两颗小球。那家伙顶端隐隐渗出些液体,倒成了润滑,手里不再干涩,可显见王宏斌还是不舒服,身体一拱一拱地,直个哼哼。
李慧手都酸了他也不出来,看着他难受实在心疼,一着急俯□,把他深深含到嘴里。
王宏斌酒量不错,但他有个死|茓是不能混着喝酒,两种以上还能挺,三种就必倒无疑。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也知道李慧帮他脱衣服,再往后就不知道了。
开始只觉得特别难受,好像在火上烤一样,后来又特别舒服,好像三伏天里找到了一个清凉所在一样,四肢百骸都得以舒展了。
舒服的他忍不住渐渐清醒过来。
“老婆……”
李慧忽然听见王宏斌的声音,忍不住就抬眼看他。
王宏斌看了眼李慧,眼睛都直了!
此时的李慧是……怎么说呢?相当诱人!
李慧的相貌不算特别出众,但那是无论谁都要夸一句清秀的。此刻这张清秀的脸庞一脸红润,眼角眉梢带着情谊,无辜地抬眼望着他,关键是此刻她嘴里还含着他的东西!黑色的长发铺散在他的腿上床上,要多带感有多带感!
李慧就觉得嘴里的东西猛地大了一圈,然后一胀就喷出些东西来。她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刚想后撤,却被王宏斌一把按住了脑袋。
“嗯~”王宏斌舒服地呻吟一声。
“唔~唔……”李慧毫无准备地被王宏斌的东西顶到嗓子,条件反射地就是一阵吞咽,待到嘴里的高射炮停止发射,已经不知不觉咽下去好多。
“咳~咳咳!”李慧支起身来一阵咳嗽,却是被王宏斌一把抱了上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媳妇~”王宏斌凶狠地吻上她,连同她嘴角的液体一起卷进嘴里,两个人口腔里翻滚的满满的都是雄性液体的味道,合着口水唾液被不停地吞咽,来不及吞咽的,便顺着唇角一路向下,王宏斌舔着这些痕迹,啃到她的脖子上,然后是锁骨……
李慧明显感到顶着自己大腿的东西又精神抖擞起来,有些哭笑不得,一夜七次郎也不带这么快的!
“哥,你还要?”
“嗯?老婆还没舒服呢~”王宏斌一只手探到底下,幽谷里已有湿意。
李慧紧紧夹上腿,他的手被夹住却是动的更加明显了。手指探进幽谷,微微转动,引得李慧一阵轻颤。
“哥,不行……”李慧的胳膊似推拒似挽留,搭上王宏斌的肩膀。
“怎么不行?”王宏斌漫不经心地吻上李慧的胸口,手指慢慢抽动。
“嗯~不是,不是安全期,嗯……没有那个……”
“套子啊?”王宏斌迷离地笑了,分开李慧的腿架到肩膀上,身体前倾去吻李慧,几乎把她压了个对折,“别管那些,有了就给我生!”深吻里,就顶了进去。
“混蛋啊~嗯……”李慧攀住他的肩背,仰起头,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咬住嘴唇再不肯出声。
“媳妇,这里隔音不好,你想叫的大伙儿都听着?”王宏斌一边儿往她耳朵里吹气,一边慢慢顶送着,一下一下又深又重,眼看李慧嘴唇咬得发白,腾出一只手在床上乱摸,摸到块儿软布就塞到李慧嘴里,李慧呜咽着咬住,王宏斌嘿嘿一笑,把她的腿放下来分得大大的,时轻时重地顶起来。
李慧不知道自己被弄了多长时间,只觉得结束的时候腿都不是自己的。
哆嗦着抽出嘴里的布一看,原来是王宏斌的内裤,又气又好笑地砸到他脸上。
王宏斌四肢大张的躺在床上,呵呵嘿嘿地傻笑:“媳妇,来和我一起游泳~”
尼玛啊!这是还没醒酒呢!李慧瞬间泪牛满面了。
76、第 76 章 ...
才进冬月的雪是存不住的,银光素裹经过太阳一天的抚慰后逐渐融化,又被北风抽打成晶亮的冰壳,一条条冰柱挂在树上、篱笆上、房檐窗台上,在阳光下闪着亮亮的光。
崔金霞一般上班之前会先来李奶奶家报个到,原来两家就近密,现在有了孩子的关系就更亲了。爱党爱国姐两个不可能天天回来,她就把李奶奶划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天她一进屋就看到李奶奶在费力的搬一个大缸。
“哎哎,大霞你来的正好,快来搭把手~”李奶奶一见崔金霞,顶着缸招呼。
崔金霞连忙放下东西,几步上来扶住倾斜的缸,嘴里埋怨:“你这是要干啥啊?有力气活咋不去家里叫人呢?整这么沉的东西,闪了腰咋整?!”
“就这儿,往旁边挪点儿就行~哎~哎~好松手~”两个人合力翘着缸底儿把大缸往旁边挪了两尺,李奶奶拍拍手解释,“就挪一下,又不是扛山填海的,折腾你们干啥~行了,我挺好的,你该上班上你班儿去吧。“
“李婶儿,你挪蹬它干啥呀?”崔金霞打量打量屋里,不像有扫房之类的大动作,好奇地问李奶奶。
“这不是你候婶家孙子吗,说是吓着了,高烧不退,找人看了说是得用老缸底下的泥乎脑门子呢,你候婶家去年修房子,刚把老缸扔了,知道咱家有,这不就来要了嘛~”
崔金霞正色说:“呦,那可得听人先生的,这些事儿不能不信,可玄乎了——婶儿,那你给她抠完泥是不是还得把缸挪回去啊?”
李奶奶摆摆手:“上你班去吧,我先不挪,万一乎一次不好使呢?等孩子彻底好了再说吧。”
崔金霞答应一声,拎着兜子起步往出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婶儿你可别逞能啊,她用不用的那缸你也等大山回来挪,听见没?”
“知道!就你事儿多!”李奶奶笑骂一声,眼看着崔金霞风风火火地走了,才慢慢地捶腰,刚才使力使猛了,腰还真有点儿不舒服——真是不服老不行了啊,以前这点儿活,一只手就干了。
李奶奶拿过干净的塑料袋,用小扁铲一点点地挖泥,原以为这大缸长年累用的压着不动,缸下的泥必定坚硬无比,没想到挖了两铲竟然也没费什么劲儿。挖着挖着,李奶奶就觉得铲子碰上了石头,挖不动了,往旁边让了点儿,再挖,还是挖不动,石头挺大啊!再让点儿,还是挡铲子,李奶奶疑惑了,这底下是什么玩意儿啊?
李慧这两天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爱国一说话她就下意识地想低头,很怕是点名批评的,说白了就是做贼心虚。
婚前性行为在年轻人中不算什么大事儿,但就算放到十年后,也没有哪个孩子敢大大咧咧地跟家人说我和谁谁开房叉圈去了。倒不是说能做的天衣无缝的瞒过家长,而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心照不宣罢了。
但如果让家长堵住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晚王宏斌和李慧闹了大半夜,第二天一睁眼就十点多了。两个人腻歪一会儿又洗漱一番,出门的时候就中午了。
燕启辉请客的地方,是一处低调又奢华的会馆,江辽很多有身份的人喜欢在这里宴客。当李慧和王宏斌说说笑笑地挽着手从电梯出来时,迎面就遇上了李爱国。
李爱国当时倒是没什么表示,但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再有一个就是那天他们没避孕,过后也没采取任何措施。李慧越想越后怕,恨不得坐上时光机跑回到第二天中午,买片药吃吃。
如果怀孕可怎么办呢?李慧苦恼地想。
这个问题她问过王宏斌,王宏斌答得倒快:“有了就生呗。”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里好不好?李慧气得直晕:“你能不能为孩子负点儿责啦?”
王宏斌的声音在电话里很疑惑:“咋不负责了?”不要才是不负责吧?
李慧咬牙切齿:“负责负责!你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骂完,愤愤然挂了电话,运了半天气,自己又绷不住乐了。
哎,那晚上某人喝那么多,可别生个弱智才好——呸!不对!应该是千万别怀孕呐!
神啊,帮个忙吧~
其实李慧这几天的担心纯粹多余,李爱国暂时还没心思为这些事儿找她麻烦,因为更大的麻烦来了。
李奶奶在自己水缸底下挖着了李爱党的家底儿,房产证定期存款国债卷黄金首饰一应俱全,吓得差点儿没厥过去。老太太想法很简单,以为是闺女藏的私房,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去,问明白周围没人,紧接着就开训了:“爱党啊,两口子过日子得一心一意地,可不能玩花活儿啊……”
李爱党这些天揪心难受的正没个着落,乍然听到妈妈的声音立刻受不了了,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当时就打车回清远了。回家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就讲了这小半年发生的桩桩件件,一边儿学一边儿哭,待讲到刘宝刚和李爱国决绝的对话,擦鼻涕的纸都扔了一地了。
李奶奶听完好半天没吱声,许久怔怔地落下泪来。
李爱党招哭了李奶奶登时手忙脚乱起来:“妈~你看你,你别哭哇,我这不还没离呢嘛……”
李奶奶问:“爱党,你说句心里话,你倒是还想不想和宝钢过了吧?”
“咋不想?”李爱党吸吸鼻子,“不想和他过我操那些心?我早收拾东西卷包会了!”
“想过你咋嫩傻呢……”
“妈你说啥呢?”
“虽说你从小就要强,但我觉着你当姑娘那阵儿也挺懂事儿的,怎么这些年,就把那些强都要到了家里?你把宝钢思思当贼看,你咋想的呢?两口子过日子,心劲儿使不到一块儿,还能到老吗?……”李奶奶泪珠噼里啪啦掉下来,她想李爷爷了。
李家的家风,是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不管天大的事儿,只要男人拍板了,女人就只有听着的份儿。李爷爷在世的时候,虽说也是这么个毛病,但他一辈子也没让李奶奶受过屈儿,细想起来,那真是万事不愁的神仙日子。这几年李奶奶一个人独居,家里外头人情往来大事小情都要一手操办,邻里间有点儿事儿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她几乎夜夜做梦,梦里都是和李爷爷一起说话唠嗑过日子的琐事——儿女再孝顺,比不得陪着走了半辈子那个人。每每醒来,眼底发涩,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自家的女儿,也四十大多了,好不容易把外孙女供到北京念大学去了,正是两口子该松松劲儿,互相心疼,过几天舒心日子的时候,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儿。
怪谁呢?怪二奶?
虽然李爱党满腹委屈振振有词,但李奶奶心里却明白,如果丢钱的事落到自己年轻的时候,自己是绝不会这么猜疑李爷爷的。一点儿都不会。
“……妈,这事儿不是误会不误会的。我想换个活法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思思。”
李奶奶在李爱党回屋睡下后,偷偷跑到客厅给刘宝刚打电话,电话里,刘宝刚声音不高,语调艰涩,语气却很坚定。
李奶奶握着电话怎么也不肯挂机,两面沉默了几分钟,刘宝刚到底先开口了:“妈?……”
李奶奶眼泪又下来了:“宝钢,你再来看我一次……”
77、过度 ...
电水壶呼噜噜地烧着水,热气弥漫了窗台的小角落,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小胡待水烧开,先给杯子里加水洗茶,才又加满水,在窗台上凉了一会儿,温度合适后才送到李爱国的办公室去。
李爱国正对着文件发呆。
小胡发下茶杯,借收拾烟灰缸的功夫瞄了一眼,文件是下面局关于下半年的工作总结。这文件是小胡昨天下午交上来的,里面的内容实在没什么值得推敲的,那就是说老板在想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呢?退回到隔壁的秘书办公室,小胡也发起呆来。
为老板分忧解难就是他的工作,这揣摩功夫真是少一分都不行的。
很多人以为溜须拍马送礼走人情是升官的不二法门,其实也对也不对。不送礼不走人情肯定是不行,但再怎么溜须拍马也比不上给老板办贴心事儿。你想啊,如果你能把老板所有交代的没交代的都办的非常合老板的心意,处处搔到痒处,久而久之老板能不把你当心腹?
而成为李爱国的心腹,就是小胡的近期目标。官场有一个坐班车规则,如果你不能顺利赶上班车,那升迁的脚步只能止步不前。小胡是打定主意要搭着李爱国的顺风船乘风破浪的,所以对于李爱国的情绪也好工作也好那是百分之万的上心。
于是他就绞尽脑汁地想:老板愁什么呢?
小胡跟了李爱国大半年了,李爱国的工作风格他也了解个□不离十。
李爱国是一个做事很能钻得进去的人,处理问题也很有方法,只要分管到他摊子下的工作,都能抽丝剥茧按计划一步一步完成。虽然临近年底工作比较多,但上头省里市里没有大动作,底下各局各委没捅篓子,也没什么可发愁的。工作不愁,那就是愁家里了?
家里有什么可愁的呢?家里老人没听说身体不好。
嗯,自己每天跟老板在一起也没听说老板和老板夫人吵架。
老板儿子学校也没找家长。
那就是老板女儿?也没……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小胡一下子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个圈。
前几天和老板赴饭局的时候撞到的情形……小胡眯起眼睛:难道李慧那个啥闹出人命了?
这个误会大了,李爱国是愁,愁得也很具体:李奶奶给他打电话,让他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刘宝刚,婚,轻易离不得。
但两口子的事儿,岂是外人轻易掺和得了的?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他姐都没充分意识到刘宝刚的意图,她强调的还是二奶那边造成的误会,尽而忽略了刘宝刚想要过一种新生活的决心。
作为男人,李爱国是很同情刘宝刚的。同情的同时也理解,理解的同时还鄙夷。
李爱国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男人就是一家之主,是一个家的舵手,家里每个人,都应该是在自己羽翼之下的,而自己给家人关爱保护的同时,也应该得到家人充分的尊重。但刘宝刚没有的,恰恰是这一点。他当不起个家。
当初刘宝刚和李爱党谈恋爱的时候,是刘宝刚追的李爱党。介绍人当时摆出的两家的条件里,李爱党方方面面都压刘宝刚一筹。刘宝刚,除了国企工人的身份,自身的身材高大长相端正之外,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刘宝刚家是外地的,父亲早亡,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兄弟众多却条件个顶个地不好,刘宝刚参加工作后,就把老妈接到了身边。
而李爱党家就不用说了,除了家庭条件之外,李爱党本人长得也很漂亮,看刘思现在就能想到李爱党年轻时候的样子。
介绍人跟刘宝刚介绍对象的时候,说:“宝钢,看你是个懂事孝顺的,爱党是家里大姐,打小就懂事,家风好人善良,娶过门肯定对你老娘好,但你条件摆在这里,我是给你介绍了,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
刘宝刚信了介绍人的话,相亲的时候也一眼就相中了李爱党,于是便一根筋卯了劲儿的把李爱党追到了手。
结婚后确实如介绍人所说的,李爱党非常的孝顺,对刘宝刚妈好的没话说。刘宝刚投桃报李,把李爷爷李奶奶也当自个亲妈。
可是有一样,两人结婚的时候,工资加起来虽然不少,但一来刘宝刚妈妈没有劳保,二来婚房是刘宝刚工厂的职工家属房,虽说住着没什么妨碍,但总不是私产。李爱党就拼了命的攒钱没房子。收入摆在那里,要想攒钱就只能从花销上省,又不想委屈老人,又不想委屈孩子,苦的就是刘宝刚李爱党两口子。那真是一分钱能在手里攥出水来,再不肯错花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李爱党开始管家,大事小情一把抓,什么东西当买,什么东西不当买,一锤定音。
刘宝刚一来真喜欢李爱党,二来也觉得媳妇会过日子——那年头,大家收入差不多,家里能不能过好就看主妇会不会算计了。不管怎么说,老娘闺女不亏嘴,自己兜里不缺烟,年节顿顿有肉,亲戚家有个人情往份儿也拿得出来,虽然自己手里不把钱吧,但也没什么丢人的。往往说起宝钢媳妇会持家,大家还好生羡慕。
可是,事情并不总是一成不变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移世易,到如今李爱党刘宝刚家里又是一番光景,个人想法难免不同。
这些天,李爱国别的没干,竟和刘宝刚谈心了。
下了班,李爱国往往应酬完都要九、十点钟。好在在江辽能让他周旋的人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请他,这样他就掌握了节奏。早结束一会儿,然后打发走小胡后,翻身就去找刘宝刚。
刘宝刚很好找,基本就在办公室窝着。
对这点李爱国又欣慰又唾弃。
欣慰的是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刘宝刚有出轨的迹象,唾弃的是个大老爷们就能在办公室窝住——连个电视都没有,一宿一宿咋过的?
媳妇管不好,做这一出熊样给谁看呢?没个刚性!
李爱国这天又拎了些熟食热菜上去找刘宝刚,刘宝刚照例从柜子里拿出白酒。
哥儿两个寝室夜谈似的聊天进行好几天了,但一点儿进展没有。
不咸不淡地喝了几口酒后,李爱国说:“姐夫,我听慧慧说思思快放假了。”
刘宝刚吧嗒吧嗒嘴,说:“放就放呗,这事我也没想瞒着。”
李爱国老话重提:“你就说换一种活法,什么活法吧你说?你是重寻个媳妇还是想重组个家?”
刘宝刚说:“具体咋样还没想好,反正是不想这么窝囊了。”
李爱国说:“你咋窝囊了?就因为不管钱?要我说姐夫,你别觉得我说话偏向我姐,这事儿你的责任也不小。”
刘宝刚没吱声。
李爱国接着说:“我姐管钱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钱越来越多,起先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该在钱上有所改变,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是个渐变的过程。可是你呢?当你感觉手头不宽裕影响了你正常社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和她谈?”
刘宝刚辩解:“我说了,说了她也不给我。”
李爱国摆摆手:“你怎么说的?我估计也就是说你要请客要应酬出门要腰里有钱壮胆气是不?我姐呢?没做过生意也没跑过社会,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暗地里的规则?她是穷日子过怕你懂不?说你窝囊吧,你又把生意做这么大;说你能耐吧,你又跟媳妇拎不清。”
李爱国拈起几颗花生米扔到嘴里,冷笑:“我姐对你多好?你心里没数吗?就算她做的不对,你就能那么绝情?说离婚就离婚,当年我姐啥都没说跟了你,我们家可没挑剔你家半个不字。你现在被外面嘲笑气管炎,当年我姐被嘲笑倒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了?记得那阵左邻右舍不是找的军工厂的就是找的政府机关的,就她跟了你个小工人。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结婚的时候接亲的自行车还是借的,我姐说啥了?夹着包袱就跟你走了。她说,别人爱说啥说啥,反正她是跟你过日子,不是跟流言过,等你们过好了,自然就堵了他们的嘴。
现在你们过好了,你呢?就为了外面说三道四,就为了那些四六不靠的人,你要和我姐离婚?姐夫,你觉得自己挺英勇呗?现在挺硬气呗?放着我姐天天在家哭,你就忍心?你还在这儿,啊,”李爱国往周围一划拉,“还在这儿装苦行僧,你真够可以的!”
刘宝刚耷拉着脑袋。
李爱国啪的一拍桌子:“到底回不回家?”
刘宝刚不说话,执拗地半转过身,不看李爱国。
李爱国看了他半响,气乐了:“行,你作吧!好你个现代陈世美!”拍拍手起身穿大衣,收拾好了到刘宝刚身边踢踢他的腿:“明天早上跟我回清远,老太太要见你——不给我面子行,你要是连咱妈招呼都不露面,我管你是姐夫不是姐夫,先打折你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奥运结束了,咱回复日更正常。每晚十点前更新,谢谢大家~
78、第 78 章 ...
第二天是休息日,李爱国昨晚回来已经和钟晓兰商量好,钟晓兰带李睿去姥姥家,他自己和刘宝刚回清远。家庭矛盾这种事,还是远着点儿孩子好。
至于李慧是不用管的,真是儿大不由爷,打从王宏斌回来后,她就没在家消停地过过一个周末。
李爱国吃过饭就去找刘宝刚,刘宝刚虽然拧巴着,但也早早收拾好了等他呢,刘宝刚开车,李爱国坐副驾驶,近几天天气不错,没下雪,路面情况很好,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清远。
而此刻的李慧,也正在和王宏斌磨牙。
“赶紧的起来!”李慧一条腿跪在床边上,往起拉王宏斌。
王宏斌的胳膊被她拽的一扥一扥的,就是不动。鼻子里哼哼的,好像还能接着睡似的。
“喂!”李慧甩了拖鞋爬上床,骑到他身上隔着棉被打他,“你答应了今天跟我滑雪去的,不许说话不算数!”
王宏斌一点儿都不疼,把脑袋往棉被里缩缩,但李慧压着棉被他拉不动,于是把枕头抽出来蒙到脑袋上。
李慧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紧接着抓起枕头照着脑袋一顿抽打:“大骗子大骗子……”
“哎呀!”王宏斌忍无可忍地坐起来,迷迷瞪瞪地说,“雪都化了还滑什么?乖,可别任性啊,当心伤了孩子~”
“王宏斌,你混蛋!”李慧身子一扑把他压倒在床上,扯着他的脸使劲揉。
王宏斌任她作怪,呵呵闷笑,忽然一把抱住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脑袋在她肩窝里拱阿拱:“都快当妈的人了,稳当点儿啊~”
李慧脸腾地红了,扭捏起来:“你有完没完了?拿这个当乐子过年呢?”
是的,李慧没怀孕,当好朋友如期而至的时候,她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儿失望,紧接着还隐隐担心:那晚那么疯都没怀上,不会是两人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王宏斌就更苦逼,本来都想好怎么和李爱国摊牌了,甚至设想了N多种李爱国可能整治自己的法子以及相应的应对措施——结果都没用上。
叹口气想:其实要是真有了也挺好,年前就娶慧慧过门,学校那边倒不是重点,反正慧慧也不打算工作,开画廊而已,暂时拿不到毕业证也不算大事儿,完全可以报病休学,等生完孩子有时间再去补交毕业论文。
“要不,再努把力?”王宏斌照着李慧红润的脸蛋吧嗒一口,“早生孩子多种树!”
“呸!是少生孩子多种树!”李慧使劲往起推他,“你想都别想,带球结婚,丢死个人了!”
还有一点李慧没说,她想穿上最美的嫁衣,以最美的姿态走到他的身边,接受所有亲人的祝福。
“这事儿哪儿轮到你做主!”王宏斌假作凶狠,动手去脱李慧的衣服。
李慧尖笑着躲避。
正闹着,客厅里电话响,听铃声是王宏斌的手机。
李慧从他身边脱离开去,跑到客厅把电话拿进来:“是家里。”
王宏斌把电话接起来,嗯啊半天,末了说知道了,保证保证,一定一定。挂了电话颓然地躺到床上,对李慧说:“完了,这个礼拜哪儿也去不了了,老妈发了狠,勒令咱们回去。”
“回清远?”
“嗯,你爸他们回去了,我妈看着车了,问咱们咋没一起回去——唔,说咱不孝来着。”
李慧皱了眉,有些担忧:“我爸回去了?开车?”
“嗯。”
李爱国自己从来不开车,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如果不是早先考过驾照,后来混到他那个位置是没有必要学这个的。李爱国又是个很会做事的人,从来不公车私用,所以,如果有车回去,八成是姑父刘宝刚跟着一起了。
“坏了哥,车应该是我姑父开的。我妈和我弟今天去我姥家,没跟着回去,我姑最近倒是在我奶家住着呢,你说他们是不是谈离婚去了?”
王宏斌坐起来,拧眉想了想:“未必那么糟。如果真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你爸是不会把人带回去的——能谈,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慧叹口气坐到床边上:“当初我姑和我姑父那么好……”
当年那是刘宝刚高大李爱党漂亮,站到一起谁不夸一句好?结婚后小两口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老人慈祥孩子可爱,邻里亲朋间是数一数二的幸福家庭。刘思的天真和小脾气都是这么出来的。这一点上,李慧不是不羡慕的。
可是,想不到这才几年,竟走到劳燕飞飞的地步了?
虽然没见过当年的盛况,但李慧没少听说姑姑姑父的故事。姑父追姑姑的用心诚恳,姑姑一毛钱彩礼没要就嫁了姑父的决心,现在还在大院里偶尔被提起。有人说,现在的姑娘金贵着呢,没个三五万根本娶不进门,马上就有人接茬:还是感情没到位,你看人老李家爱党,当年……
到底世界上有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呢?
想到这里,李慧打了个冷颤。
“妈,你别逼我。”刘宝刚坐在靠近门口的马扎上,深深揪着头发。
“宝钢,你还叫我一声妈,我也就倚老卖个老,爱党不懂事儿,是我们没教好,妈代表去了的她爸,我们俩一块儿给你道个歉……”
“妈,你别这么说啊妈~我受不起……”刘宝刚更佝偻了,恨不得缩到地缝里,面对自己的老岳母,他也是无限愧疚的。
刘宝刚自己爸爸去世的早,妈妈含辛茹苦一手把他们哥几个拉扯大,大哥二哥他们不孝顺,很怕老太太是个负担,刘宝刚一接就让接走了,看都不敢来看,逢年过节的也就是两包糕点两罐麦|乳精的意思意思,养老钱是没拿一分的。
他妈身体不好,打针吃药是常事儿,李爱党从没嫌弃过,后期洗脚端尿更是没说的。刘宝刚妈临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嘱咐:儿啊,她妈就是你妈……
今天来的时候,刘宝刚进屋就发现李奶奶瘦了,花白的头发有些毛躁,精神也差了很多。看老人流泪的样子,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他没脸在沙发上坐着,进屋就捞了个马札坐在门口,像犯错误了的孩子受训似的。
“宝钢啊,你来。”李奶奶颤颤巍巍地招招手,刘宝刚犹豫片刻,两只手伸到下面拿着马札,ρi股黏在马扎上,连人带马札往李奶奶身边挪,一直挪到李奶奶脚下。
“宝钢啊,你不要妈了?”李奶奶摸摸刘宝刚的头发,抖着声音问。
“妈!”刘宝刚鼻子一酸,“我咋会不要你?不管咋地你还是我妈,他们要是不孝心我养活你……”
“好孩子,你是个不忘本的,那妈问你,妈要是老糊涂了,天天打你咋办?”
刘宝刚吭哧半天,说:“没事儿妈,我肉厚,抗打。”
“不生妈气?”
“不生。”
李奶奶红着眼圈笑了:“我一个半路妈,你都能这么忍让,怎么对你媳妇就不行了?你就不能原谅她一回?她可是你世上最近的人呐!~”
刘宝刚愣怔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李奶奶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有点儿浑浊,滚烫地砸在刘宝刚手背上,刘宝刚一哆嗦,心里翻江倒海那么难受起来。
“孩儿,你还小,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啥叫孤单了……这滋味,妈舍不得让你们尝,舍不得啊……”
刘宝刚脑子里拉锯一样疼,难受、愧疚、酸楚、纠结……半年来被最爱的人猜忌监视的总总不甘一股脑涌上心头。
“妈,她一点儿都不信我……”想到这小半年自己过得日子,刘宝刚满心委屈,在奶奶跟前,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嗯,妈知道,妈说她呢,妈打她……”
李奶奶哄孩子似的把刘宝刚的脑袋搂到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摸着。
李爱党和李爱国避在东屋里,不时听听那边的动静。
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李爱党起步就想过去。
李爱国一把拉住她:“姐,你要干嘛?”
“我去看看。”
“你别去了,咱俩说说话。”李爱国把李爱党拉到炕沿上坐好,问,“姐,思思快回来了,你想好怎么跟她说了吗?”
“说什么?”李爱党心不在焉地问,眼神一个劲儿往主屋瞥。
“姐!”李爱国加重语气,“我姐夫真要和你离婚,你懂吗?”
“不能离,他又没有别人。”李爱党无比自信。
李爱国乐了:“这点你倒信他?!”
“嗯哪,他没钱,狐狸精扒不上他。”
李爱国真是服气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当初他也没钱,你还不是照样跟他了吗?”
李爱党不乐意了,看着李爱国:“你啥意思?我们那时候跟这时候能比吗?再说,他现在这岁数了,看上他的不是为了钱还是为啥?”
李爱国摇摇头:“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姐夫可不是当初那个小工人了,做生意这些年,他接触的都是啥人?不说别的,气质自信早练出来了。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就是这个样的,那叫魅力。再说,就算他没钱吧,他长得也不差,身体还好,孩子大了没负担,一旦离婚了,得多少单身女人往上扑啊,你想过吗?”
李爱党狐疑地瞅了李爱国一会儿,猛然瞪大眼睛:“你说他外面有人了?”
“没有!”李爱国很怀疑眼前这女人是自己姐姐吗?怎么这么个智商?“我是打个比方,比方说他单身了的话,是绝对不会缺人的,你知道吗?”
李爱党不说话。
李爱国慢慢说:“你不要觉得刘宝刚是拿离婚吓唬你,或者认为他要是离婚了未来的日子就得打光棍——告诉你他不会。他是一个自身条件很不错的人,如果他离婚了,就会重找一个,过几年,就会有新的家庭,他还会是思思的爸爸,但和你就没关系了。”
“他敢!”李爱党怒了,“他当初娶我的时候咋说的?我给他生孩子的时候他咋说的?再找一个他良心让狗吃了!”小账本翻地刷刷快。
“姐!我告诉你过去就过去了,翻旧账没有任何意义!有这功夫,你应该想一想未来,如果你真不想离,就想想怎么把自个男人哄回来!”
李爱党被李爱国震住了,结结巴巴地问:“咋、咋哄呢?”
“你知道你俩为啥离婚不?”
“不是我们要离,是他自己闹腾。”
“好吧,那他为啥要离婚呢?”
“……这个,妈说了,我有不对的地方……”李奶奶这些天给她讲了很多她和李爷爷年轻时候的事儿,李奶奶告诉她,两口子最重要的就是个信任。
“我知道了,我以后……改。”当着弟弟,李爱党还是很不好意的。
李爱国松口气,觉得自己一个当弟弟的,话也不好说太多,就笼统地总结了一下:“既然妈跟你说了就好。姐,我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作为男人来说,来自背后的信任和支持真的挺重要的。”
李爱党点点头。
姐弟两个一时都没说话,静下来才发现主屋那边的哭声也停了。
“要不过去看看吧?”李爱党还是很记挂那边的。
李爱国摇摇头,掏出一颗烟来点着:“让咱妈和他唠唠吧,他憋了这么长时间,总得发泄发泄。”两家加起来就这么一个长辈了。刘宝刚在老婆小舅子跟前还要充大个儿硬绷着,也就只能在老娘面前诉诉苦了。
李爱国嘱咐李爱党:“姐,你别管那边儿了,去厨房看看,做几个拿手菜,我姐夫这几个月也够苦的了。”
李爱党想说自己也够苦的了,最后还是没添乱,转身出去了。
79、第 79 章 ...
李慧和王宏斌将近中午的时候到的清远,因为李慧惦记姑姑姑父,所以先回的李奶奶家。她们一进院李爱国就看见了,招招手把人叫进东屋。
打过招呼后,李慧迫不及待地问:“我姑和姑父呢?都在我奶屋呢?”
李爱国说:“你奶和你姑父聊天呢,你姑在做饭。”
李慧一喜,踮着脚往主屋方向看看:“爸,我姑父怎么说?和我姑和好了?”
李爱国摇摇头,摸摸李慧的脑袋,笑:“哪有那么容易?还不知道呢。”
李慧拉下李爱国的手,有些着急:“姑父不是和姑姑感情很好吗?挽回就那么难吗?”
李爱国说:“正因为感情太好,才不会轻易罢手。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给对方造成伤害,而同样的,越是亲近的人,一旦被伤害了就很难谅解。”
这段话有点儿像绕口令,李慧站在原地琢磨。
王宏斌点点头,解释:“叔的意思是,正因为你姑父在乎你姑姑的看法,所以更不能忍受你姑姑误解他,怀疑他。”
李慧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一时无法语言。
“帮你姑做饭去吧,问题总能解决。”李爱国拍拍李慧,把她推出东屋。
李慧在东屋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起步走向厨房。
李慧一出去,王宏斌就掏出烟,先给李爱国点上,自己也点上,爷两个相对着坐在炕沿上聊天。
李爱国提点:“年前有什么打算?单位领导那边,要拜访就早一点。”拜年这种事,太早了肯定不行,但如果太晚,都赶在过年那几天,领导家人来人往,也不好说话。
王宏斌答应一声,说:“叔,工作上的我倒没啥,有点儿个人的,想和你商量。”
李爱国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王宏斌摸摸鼻子,赔笑:“叔,慧慧说明年想开个画廊,她跟你说没呢?”
李爱国点头:“倒是说过。”
“那啥,叔,我是这么想的。慧慧想干的事业和她现在的专业关系不大,自己做画廊毕业证也不那么着急。夏天的时候那些事儿虽然过去了吧,但影响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有时候我在想,慧慧是不是因为心里排斥才不愿意回学校?毕竟从开学到现在,她除了和寝室的几个朋友吃过几次饭,再没回去上过一堂课。那几次和同学见面也是约的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我想,如果慧慧不爱回去了,咱们是不是和学校商量一下,给她休学两年,等这批学生毕业的差不多了再回去复学?或者,反正只剩论文了,就干脆让她答辩的时候再去?”
李爱国歪头看着王宏斌:“说重点!”
“我想和慧慧结婚。”
大白菜在锅里刺啦刺啦地响着,李爱党手脚麻利地翻着锅,放入辣椒调料,接连几个颠勺,火乎地烧到了锅里,一时间厨房香气烟火气弥漫。
“姑,你还要做几个菜啊?”李慧摆着切好的冷盘,问李爱党。
“啊?哦,就这些了,等高压锅里的排骨放好压,咱们就吃饭。”李爱党敲敲马勺把火爆白菜起出来,刷锅。
李慧嘟囔一句。
李爱党没听清楚,问:“你说啥?”
李慧哼哼两声,末了又叹口气。
李爱党看看旁边灶上的汤锅,尝过咸淡后又关了小火,汤锅里的烫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姑,我问你点儿事,你别生气啊。”
“嗯?你说。”李爱党把汤锅错开盖子,在围裙上擦擦手,抓了两头蒜坐在马札上扒。
李慧摆好冷盘,蹲到李爱党跟前,接过一头蒜扒着,问:“姑,你当年肯定很喜欢我姑父吧?”
李爱党笑了,人到中年谈到这个问题倒有些扭捏:“你这孩子,问这干啥呢?”
“我就是想不明白啊,你和我姑父当初那么好,结婚的时候想过有一天可能会……分开吗?”李慧没用离婚这个词,这个词太冷了,她捏着掰成好几瓣儿的蒜,犹豫着问。
李爱党愣了,她刚才做饭忙出一头汗,此时静下来,汗水就顺着眉毛淌到了眼角,她抬手揉揉。揉完就哎呦一声,正扒蒜呢,手上都是辣气,眼睛倒红了。
“姑,我就是瞎想的,瞎问问,你……”
“没事儿,呵呵,没事儿。”李爱党撩起围裙擦擦眼睛,“蒜汁进眼睛里了。”
“你说你要和慧慧结婚?”李爱国弹弹烟灰,问。
王宏斌坐直了身子,说:“是。”
“什么时候?”
“尽快吧,如果太赶就转过年。”
李爱国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问:“你和她在一起了。”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是。”
“慧慧……怀孕了?”
王宏斌赶紧摇头:“没!就是……”
李爱国拿眼看着王宏斌。
王宏斌咳嗽一声,脸有点儿红了:“就是、就是我吧,有点儿着急娶她了。”
于是李爱国明白了。
傻小子耐不住了这是。
明白了就开始笑,是那种男人看男人的笑,笑得别有深意。
王宏斌尴尬地抹了把脸,叫:“叔,你看……”
李爱国忽然收起笑,冷着脸说:“不行。”
“傻丫头,你急啥?”李爱党擦完眼睛就发现李慧眼圈也红了。
“我、我也是不小心碰眼睛上了。”李慧吸口气,说。
李爱党看着李慧,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你看你都受不了,思思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咋折腾呢……”
李慧用袖子抹了下眼睛,说:“姑,思思不会答应的。她那小脾气,肯定得发疯。你和我姑父好好唠唠,你们那么好……”
李爱党手上不动,眼睛望着空茫里的一点,好半天苦笑:“慧慧,姑没个姐妹,你也长大了,姑就跟你说句心里话。姑早就后悔了。”
李慧仰脸看着李爱党。
李爱党放下手里的蒜头,无意识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我和你姑父,二十多年夫妻,有啥不明白的呢?头些天,你们跟我说完,我一寻思就知道了。你姑父是跟我伤心了,他伤心我不信他,我冤枉他,我把他……伤了。他不是跟我置气呢,也不是在逼我低头,他是真想离开我了。
姑跟你讲个事儿吧。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没多长时间呢,有一天他晚上回来,怀里搂了只猫。大冬天的,猫可能是冷了,小球球似的拱在他大衣里,到家了都不出来。他跟我说是在单位旁边捡的。后来那猫就在我们家住下了。他对猫稀罕那劲儿,你们是没看着,跟对小孩儿似的,弄点儿吃的自己不舍的吃,都给猫吃了,还给它梳毛,搂它睡觉,就因为这个,我都不和他一被窝了——我怕那猫挠我……”
讲到这里,李爱党会心一笑,似乎又回到了新婚的美好时光:
“可是吧,就这也没留住那只猫,第二年刚一开春,猫就跑了。猫刚跑那阵儿,你姑父有病似的,没日没夜地找,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吧,过了一个多礼拜,还真让他找着了,可那猫就跟不认识他似的,怎么叫都不回来,他去抓猫,还被猫挠了好几道血岭子,从那以后他可伤了心,再不养任何动物了。我看他哀声叹气地也没个精神,就知道他心里可喜欢小动物呢,劝他养个狗,可他就是不养。他说,养狗干啥?就算狗不跑,但总活不过人吧?要是养个十几年,看它死了更糟心。”
“你明白了不?你姑父吧,其实是个特别死心眼,特别胆小的人,完了还特别犟。”李爱党叹口气,“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他,可我见天听说那些男的在外面养小媳妇的事儿,也是听那些事儿听怕了啊~”
“姑,你跟我姑父好好说说,归根到底你也是在乎他才怕他出轨呀!其实我姑父他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事儿哪儿防得住啊?要找他早就找了。”
“我知道,可我后悔也晚了。就这么绷着,我盼着他再来问我一声我为啥不信他?将来能不能信他?可他就是不来问。我也……我也不敢问他,不敢问他到底能不能原谅我,然后还和我一条心过日子。慧慧,我不敢问,我怕我一问,他会说他不在乎了,我信不信他都没啥,他以后不用我信了……”
“不行。”
王宏斌坐直身子,眼巴巴地看着李爱国,想听听为啥不行。但李爱国说完这俩字,就没下文了。
“叔,”王宏斌只好自己问,“你是觉得太仓促了?”
李爱国冷笑。
“还是觉得……哎,到底为啥不行啊?”王宏斌很委屈。
“慧慧还没毕业呢。”
“可以等几年再复学……”
“慧慧还小。”
“我就快三十了。”
李爱国撩眼皮看了他一眼:“早你干啥去了?跟慧慧处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得等着!”
“哎叔!我、我这不是等不及了吗?!”王宏斌揉揉鼻子,陪着笑,笑得有些窘迫。
李爱国不为所动:“不行就是不行。你就老老实实等她毕业吧。毕业我还打算留她两年呢,结婚的事儿明年再说。”
“别啊~!”王宏斌豁出去了,这人要豁出去了也就不要脸了:“叔……爸!到明年还大半年呢,这期间万一我和慧慧没把握好,有了意外啥的咋办啊?到时候你就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你的外孙看都没看这个世界就回走?还是你忍心让慧慧顶个未婚先孕的名?”
李爱国气结:“怎么个意思?这是威胁我呢?”
“没有没有——爸,早早晚晚的事儿,你就让我们早点儿在一起多好啊~你看毛主席都不和法海握手,为啥呢?”
李爱国抱臂:“因为法海拆散了许仙的美好姻缘?”
“不是,是因为毛主席也支持有情人终成眷属哇!”
“我要是不同意,我就是法海呗?”
王宏斌搓搓手,说:“哪能呢,爸你肯定能同意的。”
李爱国四处寻摸了下,下地拿起门后的烧火棍在手里掂了掂,掉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看着王宏斌。
“爸,你要揍我?”
“嗯。”
“那……你打完就同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二章,明天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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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色撩人》二货抠门消防员和懒惰缺筋宅废女的故事。全文欢脱不解释。
80、终章 ...
李爱党和刘宝刚到了(liao)没离婚。但也没能和好如初,俩人现在的关系怎么说呢?就跟三边关系似的,总在忘记过去寻求利益共同发展,偶尔坐下来会个谈,然后各回各家。
是的,两个人分居了。
李爱党说:“我知道你跟我的劲儿还没过呢,不爱回家我也不逼你,但你总住办公室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你回老房子住吧?”
于是刘宝刚就搬回了老房子。
老房子里处处都是记忆,结婚时候的柜子,吃饭的桌子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搬家那天李爱党一边儿收拾屋子一边儿掉眼泪。
在这样的房子里,每每夜深人静了,刘宝刚反而睡不着,一宿一宿地抽烟。
芳菲四月,桃杏缤纷。李慧的画廊终于开业了。
那是一个老门市,在临近伊河的老文化街内。
解放前,这条街都买一些笔墨纸砚,后来硬笔的普及大量淘汰了文房四宝,各家店铺入不敷出,就开始寄卖一些老东西。□一场浩劫几乎使这条街遗失殆尽,后来改革开放后才慢慢好转起来。现在这条街面上的东西很杂,因为临着伊河近,倒成了情侣们爱去的地界,消费产业也应运而生。
画廊开业李慧并没大张旗鼓地宣传,一来怕人情往来的麻烦,二来她也觉得画廊这种地方,就该保持个清净,真是人来人往的,那不成了菜市场了?
所以这一天,她只请了几个直近的朋友,比如寝室里在本地实习的老大老三,比如董天阳和燕启辉。
李爱国钟晓兰那里她只是报备了一下有这么个事儿,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来。
李慧的店是楼上楼下两个部分,总面积一百多平。
楼下大一些,分两个区域,一边是现代画区,一边是绘画用品。两个区域用绿植回廊巧妙隔开,空间感十足。
这个店从装修到设计,都是李慧一手完成的,开业之前一直捂着,没让任何人来过,此刻鞭炮声中,她便引着大家一边儿往里走,一边得意洋洋地介绍:
“这些画很漂亮吧?都是寄卖的,来源就比较简单了,大部分是我们学校美院那边老师和同学的,等过些天,也可能添一些摄影作品,但那要看照片装裱之后的效果怎么样,楼梯在这边,请上楼……”
一溜人背手的背手,捏裙角的捏裙角,特能装特有范儿地跟着李慧上楼。
“楼上面积小一点儿,这边是个休闲区,大家闲着的时候可以过来喝杯茶聊聊天,里面还有间房,是工作室。怎么样?不错吧?”
众人一片嗯嗯啊啊的附和之声。
“圆宝儿,你也画啊?”董天阳溜达到工作室门前,推开门伸头往里看看。
李慧唔了一声,说:“没想好,也许会教几个学生吧。”
寝室老大被李慧这个特殊职业震得不轻:“老幺,你说你一个学人事管理的,开画廊咱就不说啥了,还教人画画……你敢教人家敢学吗!”回身问老三,“是呗?”
老三从骨子里就少艺术那根弦儿,只觉得房子弄得怪好看的,也没听清老大说啥就跟着随口应付几声。
燕启辉走在最后,两只手Сhā到裤袋里,东张西望地上来:“慧慧,你这玩意儿哥不懂,你挑贵的给我来两幅,我给你开个张。”
李慧满脑袋黑线:“燕哥,我谢谢你了!我弄这批画也挺不容易的,不是给你们随人情的!真是~”
王宏斌认真地点头:“就是,我们慧慧说了,要把这个当事业做。将来这儿,就这儿,”指指落地窗前的一小圈沙发,“会成为咱江辽文化界的大旗,不定出多少能人呢。”见众人一头雾水,他嘿嘿笑起来,“艺术的事儿,你们不懂。但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支持,知道吧?”
“没那么复杂,你们就知道我有这么个地儿就行了——我会做的很好的!”李慧踌躇满志地宣布。
众人愣了下,立刻鼓掌,还间杂着口哨声和叫好声。
李慧:“……”
李爱国是第二天中午来的。估计是刚参加完哪个活动,身后还跟着小胡。
李慧挽着李爱国的胳膊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儿,讲解的分外细致。
李爱国很满意,觉得自个闺女真是干啥像啥。
小胡没跟着参观,他随意看着那些或精美或粗犷的画,一路走来,停在一幅画前。
那是一幅风景画。
起伏的群山脚下,一条河静静流淌,河面很宽,粼粼的水光直透河底,天幕悠远,白云空寂,画面一角的水光倒影里,藏着一只小小的鱼篓,似乎画面之外有人正在钓鱼。为其只见鱼篓倒影儿不见人,更让画面伸展出无限的空间。
小胡看了看标注:非卖品。虽然没有作者,但不知怎么小胡就是觉得是李慧画的。
前不久,李爱国交代给小胡一件事,让他留意下市里或者临市最近几年谁家办过喜事?都是怎么办的?
是她快结婚了吧?小胡想。
这画的线条这么明透,简单的构图里却蕴含了极深的感情。她一定很喜欢那里……
框框里的山水绿的更绿,青的更青,流水声汩汩传来,六月的太阳如初入世的孩童,毫不吝惜地挥洒着笑容。
清远军工厂大院的小操场上,紧邻着河边搭了一溜彩棚,彩棚前头是一个简易舞台。几个音响分别压住舞台四角,接在大功率电瓶上,充当司仪的燕启辉站在台边上,舞台中央是一对新人和正发表证婚词的王宏斌单位领导。
“今天,我们赶到这里,隆重地庆祝王宏斌李慧两位同志,共结百年之好……”领导端着稿子讲得口沫横飞,地中海趋势的头型在阳光下闪着光。
台下还好,放声大笑,台上两位憋得脸上都快抽了。
“我靠,这谁给他写的稿子啊?整个一新闻联播么!”董天阳作为伴郎紧挨着舞台站着,笑得直打跌。
“何止!”陈舒乔优雅地挽了挽头发,用眼神示意让他看台下坐的一溜李爱国同僚:“这是政府工作报告~”
燕启辉好不容易忍到地中海领导致辞完毕,几乎是用“请”的把人扶下舞台。
他走到台子中间,清清麦克,毫不遮掩地朝董天阳使了个眼色,然后问:
“王宏斌、李慧,你们愿意把自己的忠诚和爱奉献给伴侣,无论他贫穷或是疾病,都会与他相依相守直至死亡吗?”
“我愿意。”
“我愿意。”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台下一通起哄叫好。
燕启辉伸手压压,待安静了又问:“你们可能第一次结婚不知道,咱们这儿呢有个规矩,结婚当天都有这么个仪式——来!”招手叫董天阳。
董天阳在身上摸半天,跟他直比划。
“叫你呢,磨蹭什么?”燕启辉再招手。
董天阳摊摊手,说了句什么。
“啊?”
董天阳只好跑到台上,对着话筒说:“东西你放自己兜里了!”
“是吗?”燕启辉西装口袋摸个遍,乐了,从裤袋里掏出个本本举起来:“小小本子手中拿,谁先抢到谁当家~”
王宏斌李慧对着本本上结婚证三个字大眼瞪小眼。
“你啥时候偷的我结婚证?”王宏斌问。
“嗯哼~这你就别管了,哎你们到底抢不抢?不抢我收起来了!”
王宏斌一个健步上去把本本抢到手。
“哎你这家伙,平时看着挺疼媳妇的,这时候下手倒快!”燕启辉说着从另一个兜里又掏出个本本,递到李慧面前,“来拿着,都有都有,别打架啊~”
台上台下都笑疯了。
这些都是董天阳编的,和燕启辉私底下排练了好几回,为的就是给兄弟一个热闹难忘的婚礼。
婚礼地点定在清远也是经过几番考量的,不管怎么说,李爱国是领导,在江辽除非不办,只要办婚宴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儿去。这里就不同了,老街坊流水席,可劲儿的折腾。外人这块儿除了必要的领导同事,套关系的一个没有。亲朋聚在一起,真是怎么热闹怎么来。
仪式完毕,在众人的调侃祝福中,陈舒乔陪李慧去棚子里换衣服。
“慧慧,真好看!”陈舒乔帮李慧脱下婚纱,换上火红的小领旗袍,一边儿帮她盘头发一边儿由衷地赞叹。
李慧抿嘴笑着,好半天说:“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肯定更好看。”
“嗯,到时候你也给我当伴娘。”
“哈哈,傻不傻啊你!只有没结婚的才能当伴娘~”
“我就让你当,哪儿来的臭规矩!”
“得得,我不敢惹你~”
“要不……”陈舒乔眼珠一转,俯□说:“你早点儿生个小姑娘,让她给我当伴娘~”
“啊?”李慧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那你可有得等了,最少得十年!”
“十年就十年!十年后,咱也是最好看的新娘!”
“行行行,最好看~”
陈舒乔搂住李慧的肩膀,认真的说:“真的,慧慧,如果我十年之内能找到那个让我托付终身的人,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李慧反手抱住她,说:“肯定会的。”
“好了吗?磨蹭什么呢?等着敬酒呢!”董天阳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来啦!”陈舒乔答应一声,拉着李慧往门口走。
打开门,李慧一眼就见到王宏斌。
王宏斌站在太阳底下,对她伸出手。
这一瞬间,李慧感觉忽然看到了那个拨开爬山虎的少年。
她稳稳心神,一步一步朝他走,走的不快,却坚定从容。
走向他的路上,也许曾经行差踏错,但就像结婚前夜李奶奶说的:
谁没错过呢?每个人都会犯错,要宽容的对待别人和自己。
怎么才能幸福呢?要一直宽容而认真的活着。
不退缩,不畏惧。
爱与生活,一路向前。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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