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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簪人

三月十五,春暖皇城。

三年一届的选秀大殿也在景阳宫大殿正式开始。

“秀女入”典礼官的音调拉得很长,回荡在空空的大殿之上,更显气氛凝重。

秀女们身着统一的服­色­,均是粉白相间的裙衫,裙角挑了五瓣红桃的花样,走动间盈盈生香。发髻也是统一的揽月髻,斜斜垂着一弯珊瑚红的珠子,并无其他装饰,显得素净雅致。

在蕊娘的带领下,秀女们渡步进了大殿,按五人一列共六排站好。而慕禅恰巧是多出来的,所以挨着蕊娘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正颔着首,叫人看不清表情。

这厢秀女们已经立在了殿中准备待选,那厢,太后也召集了元景、沈澈,商量着等会儿即将要进行的选秀。

“丹颦会给你们一人一张纸,若秀女里有属意之人,就在上面写下她的名讳即可。”太后面­色­严肃地示意丹颦奉上纸笔,又道:“若不写,那就等谙儿挑完了你们再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玄谙是皇帝,若是他看上了的人,你们就再没机会了。”

“臣遵命。”元景和沈澈对望了一眼,共同接过了纸笔在手。

写好封入一个锦囊,元景忍不住问道:“要是我和沈爷写得又是同一个人的名字,那怎么办?”

沈澈也抬眼看着太后,等待答案。

“那就让姑娘家亲自来挑。”太后不做声­色­地将锦囊揣入了怀中,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其实太后又何尝没有看出来。那沈澈绝对是意属慕禅的。两人一见面就有种莫名的气氛,让周遭地人也跟着不自在。而那元景,看他平素里一副吊儿郎当,事不关己的模样,却一口就答应给慕禅做秀女画,此时还正儿八经的按自己吩咐写下了名字,太后隐隐有种感觉,或许玄谙以前的玩笑之说并不是空|­茓­来风,那元景很可能也是心中对慕禅有意的。

正想着。冷不防听见丹颦唤了声“皇上来了”,太后这才坐起身,拉了玄谙在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了先前的那个锦囊递过去:“皇儿,虽说这选秀是你得先挑人。可兄弟之间总该有个商量。这是他们看上秀女的名讳,你等下点选之前打开看看,避过他们所选之人就行了。”

接过锦囊,玄谙淡淡地扫了元景和沈澈一眼,笑道:“一个是朕的皇叔,一个是朕的表兄,朕自然不会夺人所好。只是若他们属意之人也是朕属意之人,又该如何呢?”

太后挥了挥手上地锦帕,笑道:“若真是那样。那哀家就做主,让姑娘自个儿选人。毕竟能让三个人都看上的姑娘家也必不是俗人,相信就算你们混乱不堪,她也会心中清明的。”

太后面上虽然在笑,心中却有些忐忑。如今看着玄谙的表情,才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把慕禅硬拉做秀女。要是连玄谙也看上了她,那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了。不过看着玄谙一脸淡漠的表情。太后却又不相信他真会对谁动心,选秀对他来说不过是身为皇帝需要做地一件普通事情罢了,而先前她也和玄谙商量好了要选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恭迎皇上御驾”

“恭迎太后凤架”

礼官三声喊提醒着秀女们,正式的点选即将开始了。

待二人落座,秀女们行了礼,礼官才又朗声道:“第一项是簪花。请秀女们将所绣之品呈上御览。”

蕊娘听了,起身一一收了秀女们的绣品在一个猩红绒布垫好的托盘内,恭敬地递给从御座高台之上步下来的诸葛云。

玄谙对所谓的簪花不太敢兴趣,倒是太后一一翻看着,不时的点头或皱眉,挑出了几幅一看就觉得不入眼地绣品递给诸葛云:“这几个让她们先退下吧。”

玄谙瞥了一眼被太后翻看的绣品,发现里面有一幅和其他不太一样。绣副中。那绛紫的茱萸果实上面。竟卧着一只纤巧的碧蝉。碧蝉通体青绿,不注意。根本不会被发现,还以为那是果实下面露出的一点绿叶。

一手扯过那张绣帕,玄谙看了看背后下方绣的名字,果然是一个娟秀的“慕”字,不由得扬起一抹浅笑。

“皇儿,笑什么呢?”太后发现了玄谙的动作,不明所以地问。

“没什么。”悄悄将那张小小地绣帕揣进了袖兜里,玄谙收起笑容,对太后道:“继续吧。”

诸葛云将太后选出的那一叠不合格的绣品交给礼官,礼官一一念了名讳,大厅里顿时就少了近一半的人。

“簪花完毕,请皇上阅人。”礼官扬声道。

“阅人”一项是在“簪花”后的一个选秀过程。因为在此之前,皇上是没有见过秀女真实模样的,仅凭画像很难辨认是否真的貌美。殿选中就需要将秀女和画像一一比对,看是否是同一人,有没有错漏或者不对地地方。

此项过程极为简单,礼官只需要一一念出秀女的名讳,让她们走到御座前头来问安,然后抬首让皇上目阅。说地白些就是让皇上和太后再过目一遍秀女的模样,若不合意的就直接淘汰,不用参加最后的点选了。

被叫道名讳的秀女一一上前,福礼后再抬首。好些个模样比之画册差的都被太后给剔除出去了,玄谙只是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并未说话。

轮到慕禅地时候,等礼官叫了名字,她便提了裙角渡步上前,缓缓地抬手,目光沉静,丝毫没有一点儿波动,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即便是如此,看在玄谙眼里,却觉得这样地慕禅更加让人揪心了。低头看向诸葛云递上的秀女画像,那种“美人倚栏”地愁思仿佛能跃出纸上,直达心扉。而如今立在面前的她,原本灵动的眼神竟空洞洞的投向远处,双腮也失去了原先的红润,透着股子淡淡的苍白之感。

“留。”凝神了好半晌,玄谙才缓缓吐出了这个字。

太后也点点头,冲慕禅一笑。慕禅随即福了一礼,退在了一边,颔首默立。

等“阅人”一项完毕,大殿上就只剩的了几人。巧的是宫内送选的五个秀女都留下了,宫外送选的却只剩下了顾清音、韦舒兰还有李雨儿。这三人不论身家还是容貌在秀女中都是出挑的,而且各有不同的风致韵味。

顾清音乃将门之女,­性­格爽利,虽然面容清秀却透着骨子英气,却让人一看就喜欢。韦舒兰出身官宦大吏之家,生得一脸富贵饱满之象,柳眉凤目,­唇­红齿白,大大方方地在那儿一站就是个妃嫔样儿,也不会丢了皇家脸面。至于李雨儿,则是个还没长开的女娃,眉眼之间只是微微一笑就能让人甜到心坎儿里去,也是最招太后喜欢的一人。

“请皇上移步殿中,点选秀女。”

玄谙正要起身,却被太后叫住了:“先看看锦囊吧,如今是要正选了。万一他们两人属意之人还在殿上,就不好了。对了,那个清音和雨儿,原本是哀家特意给元景和澈儿的媳­妇­人选,若他们没看上,你就不用顾及,也可选了去。”

缓缓掏出怀中的锦囊,打开了系住的丝线,玄谙只是瞥了一眼,就觉得心头有些堵得慌。因为那两白纸上都赫然只写了相同的一个字“慕”!

啊,要选了呢,姑娘们猜,皇帝老大会不会放过小禅同学呢?

卷四 第八十八章 忍不开眉

选秀大典经过了“簪花”和“阅人”两项,就只剩下最后的点选了。点选也不复杂,皇上先要直接下了御座来到秀女面前,可观察,可盘问,除了相貌,也好更加了解秀女的心­性­儿如何,是否适合入宫为妃为嫔。一一看过后皇上会回到御座,接过礼官递上的玉蝶,若是中意谁就翻开谁的名牌,没翻的自然就是落选了。

“请皇上移驾殿中,点选秀女。”礼官高声一喊,回荡在殿中,让剩下的一溜秀女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不着痕迹地将锦囊又系好,玄谙起身冲太后淡淡笑了笑,仿佛心头从未有所困扰,这才提起衣袍,步下了高台御座。

只是平时看来长长的九个台阶此时却有些短了,玄谙巴不得它再多几个阶梯,也好让自己不用那样早就面对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下首一溜立了九个秀女,从左至右分别是顾清音、韦舒兰、李雨儿、徐幼琳、花染柳、年筝、侍儿,最末则是翠鸽和慕禅。

其实这些人里有好几个都是太后属意要留给元景和沈澈挑选的。按理应该早早淘汰,免得被皇上点去了。但选秀不同其他,若是能进入最后一轮的点选,秀女的身份也会不由自主地提高一些,以后留在宫里,说话也有底气。特别是五个以宫女身份应选的秀女,因为即便是被皇上选了也只能从御女小主开始赐封,若是没个脸面,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步下最后一个台阶。玄谙停了停,扫一一遍众人,看着慕禅颔首立在最末,双手交握在衣袖里,似是有些紧张,心中想起适才锦囊中看到的那个字,心中不由得一燥,皱起了眉头。

“皇上,请。”礼官跟在了玄谙地身边。含腰福了礼。

玄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在礼官的带领下来到了顾清音的面前。

早知道知道她是要留给元景的人,可玄谙想起锦囊中那个刺眼的“慕”字,心中又是一阵不悦。之前也听元景提起这姑娘。说是当初以为要嫁的是老个头子,所以深夜逃家不说,还骗了元景去她的家。结果知道了元景就是自己将来要嫁之人,又巴巴着入了宫当秀女。如此小女儿家的心思,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想到这儿,玄谙有些同情这个姑娘,可怜她一心想要嫁的男子,心中装地也不过是另一个女子罢了。

玄谙抿着­唇­,渡到了韦舒兰的面前。见她微微颔首。露出白玉似的一截颈项,一根金玉镶嵌的细链子挽了两圈作项链,轻轻垂在饱满的胸脯上,怎么看都觉得诱人无比。想起太后叮嘱,这个韦舒兰蜂腰肥臀,一定是个好生养地姑娘,玄谙心中只觉得好笑,开口问道:“韦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早料到自己的美貌一定能让皇上有所动容。韦舒兰斜斜一抬眼,故意做出个娇怜欲滴的模样出来,红­唇­轻启:“臣妾今年整好十八。”

“嗯,闲暇时喜欢怎么打发时间?”玄谙继续问。

“不过是手工女红,再画画花鸟罢了。”韦舒兰轻轻睨了立在面前的玄谙,见他生得竟是如此气度雍容、丰神澄澈,不由得一颗心花儿瞬间便绽放了一般。双颊染红,显出一副痴相。

玄谙微微点头,心想此女容貌不逊于徐钱二妃,就是看起来有些无趣罢了,又渡步往下而去。

看着李雨儿立在那儿,矮了其他秀女何止半个头,玄谙蹙了蹙眉:“你才多大?”

“臣妾......今年十四了。”雨儿声音极小。怯怯地模样让人不忍多问。

看过了三人。玄谙又继续渡步,来到了五个宫女面前。

这五人里。年筝是太后特别叮嘱要选的人。而徐幼琳则是徐荭玉磨破了嘴皮子要他特别记得收入宫中的人。其余的花染柳,看她一副清然无欲的样子,玄谙倒觉得她和沈澈能凑上一对。只是沈澈也是属意慕禅,奈何作罢。

接下来便是侍儿和翠鸽。

一开始,侍儿入选也让玄谙有些意外。可太后说那姑娘三番两次为了钱妃受刑,也算是个忠仆,模样也不差,想让自己点了,以后做个小主服侍他,也算是个稳妥的人。而那个翠鸽,原本太后是想留给沈澈来选地。因为或多或少翠鸽和沈澈还是有些关系的,可两人站在对面也互不相识,或许根本相互都是无意的,太后也不好意思点破,只是因为心头喜欢翠鸽那丫头,这才让她做了秀女,即便选不上,也可留作宫女或女官放在身边,至少身份比之唱曲儿的伶人要高许多。

最后便是慕禅了。

颔首默立,看到一截明黄的衣角出现在了眼中,慕禅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玄谙时的情形。

被岚儿带入澜碧宫,慕禅只是伏在地上,玄谙经过时也正好露出了一截衣袍在眼前,随之而来的便是那股淡淡的龙涎香。他话音冷峻,对钱挽心虚意以对,即便是她这个外人也能听得出他其实对钱挽心毫无爱意和怜意可言。可惜了钱挽心为了他,从水当当地一个美人变得如今那样憔悴无寄,让人心寒。当时慕禅心中还对钱挽心有所同情,觉得这后宫女人不过是痴心错付罢了,落花逐流而去,最终的结果不过是残了在一潭死水之中。娘?”礼官见玄谙只是凝神看着慕禅发髻上微微垂下的珊瑚珠子,半晌也不曾开口,便问道。

“没什么了,上去吧。”玄谙淡淡答了,转身快步又回到了御座之上。

“皇儿,可看好了?”太后见玄谙回来,忙问。

“嗯,母后放心。”玄谙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请皇上翻牌子。”礼官手上拖了一方沉香木的盘子,上面铺了一层猩红颜­色­的厚缎。厚缎上一一摆放了九名秀女的名牌。那名牌做工很是有些­精­致,均由黑檀木雕刻而成。正面是喜鹊衔枝地图样,寓意喜从天降,当中单单刻了秀女的姓氏。背面是五谷丰登,寓意国泰民安,当中刻的是秀女的闺名。

伸手,玄谙先是翻了韦舒兰的牌子,接着又翻了年筝和徐幼琳,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翻了侍儿的牌子。太后在一旁看着,不住的点头,眉眼都扬了起来,可见是玄谙选地人都和自己地心意。

只是等玄谙的手悬在了慕禅名牌上头时,却迟迟没有放下。

有股子冲动,玄谙很想直接翻开这方刻着一个“慕”字地名牌,可心中想起之前慕禅的请求,又有些不敢下手,生怕强要了她做自己的妃嫔,最后会落得个两人都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想到此处,玄谙禁不住抬了一下眼,想要最后看一眼慕禅再做决定。哪知他一抬眼的瞬间,却看见了另一个人,露出了一丝夹杂着莫名恨意的表情。

下一刻,一根闪着红光的东西从远处“嗖”地一声直飞过来,玄谙本能地聚住目光,一伸手,两指一把就夹住了那东西。

那是一根底部被磨得尖利无比的头钗,钗定那几颗珊瑚红的珠子还在剧烈地晃动着,混合着玄谙被刺破的手指,几滴鲜血从指缝中低落了下来。

“狗皇帝,你受死吧!”

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声,秀女中的一人飞身就往御座上纵了过来,竟从腰间拔出了一根看起来又细又软的银剑,直刺了过来。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众人都还未回神,若不是偶然抬眼看了看慕禅,玄谙恐怕早已被那根头钗所伤。此时,玄谙早已意识到了事态严重,猛地起身,一边大吼“有刺客”,一边闪身拦在了太后的面前。

被玄谙一声吼而反应过来的众人此时才惊觉到殿上的变故,秀女们都吓得花容失­色­,抱头四处寻逃。诸葛云则两三步上去与那刺客纠缠了起来。

“翠鸽!”

慕禅双手捂住心口,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飞身上去行刺的刺客,失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翠鸽此时正与诸葛云缠斗,一手银剑如流水般舞的风生水起。冷不防听见慕禅叫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一抖手,斜斜地刺过了诸葛云的右肩,带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刺客又来了,倒是解决了天使心中的大麻烦。

感谢刺客啊,实在是出现的太巧了啊

卷四 第八十九章 玉殒香消

翠鸽手中一根细长的银剑不停地舞动着,身手再矫健,诸葛云却也渐渐地占了下风,只有默默祈祷着拓冷赶快带着羽林军赶到,以解救御驾。

又是一剑直刺入臂中,随着诸葛云的一声大叫,拓冷终于带着羽林军赶到了。同时来的,还有在后殿里听见打斗之声的元景和沈澈。

两人匆匆从后殿奔出,元景见此情形,立刻飞纵而上,和拓冷以及诸葛云形成了三方夹攻之势,任翠鸽剑法再好,恐怕也撑不了两刻的。沈澈却只是抬眼一望,见刺客竟是翠鸽,心中是无比的震惊。侧头一看,见慕禅还在殿中呆呆站着,又跑了过去将她拉到了一根立柱后躲藏。

“翠鸽,沈大人,竟是翠鸽......”慕禅话音刚落,只觉得臂上好像被沈澈猛地一握,转头过去才发现拓冷已经将刀夹在了翠鸽的脖子上,一丝明显的血痕在颈下,渗出鲜血。

“放过她!”殿中一声响亮的吼声传来,众人都寻那声源,却看到沈澈从立柱后闪身出来。

来到殿中,沈澈向着玄谙和太后的方向跪了下去,伏地高喊道:“求皇上太后饶了翠鸽一命。”

拓冷的手稳稳地拿着刀,夹着翠鸽的脖子,也对玄谙开口道:“这秀女胆敢殿上行刺,沈大人又胆敢当面求情,求皇上下令,让臣一并将沈大人收押入监。”

“沈澈,你疯了,竟敢给刺客求情?”元景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下首跪地的沈澈。怎么也不明白各中道理,却也不相信沈澈真的和刺客是一伙地。

听了这些话,玄谙一直都没有开口,冷冷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翠鸽,转头低声问:“母后,翠鸽是暖福宫的人,还是由您定夺吧。”

太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翠鸽这一行刺,却还是让她吓的不轻。还好丹颦在一旁紧紧地掐住虎口|­茓­位。这才勉强撑住了,没有晕过去。

此时翠鸽已经被拓冷用刀架下了御座,与沈澈同跪在了殿中,见她一双眼充满着强烈的恨意看着自己,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缓缓出声:“哀家待你不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

“说!”拓冷收紧了手上的力气,疼得翠鸽一抽气,眼中怨恨更深。

“你们这些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又怎么会了解呢?”翠鸽仰天一笑,任那脖子上地刀口渗出了点点鲜红:“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对你们的施舍感恩戴德的。”

“翠鸽!”一旁伏地跪着的沈澈也抬起了头,看着翠鸽犹如疯魔般的表情,想起当年杜幽若死前地那一夜,双眼中也是含着同样的恨意,不由得心中一痛:“如果是因为你姐姐的死。迁怒于我身上就好,为何要行刺皇上?”

“我要行刺的可不止是皇上。”翠鸽侧头看着沈澈,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却转瞬即逝:“还有那个仗着自己是太后而作践人命的老女人!”

“放肆!”拓冷将刀交给一旁的羽林军,反身过去一巴掌挥在了翠鸽的脸上,打得她侧摔在地,­唇­角也渗出了血丝。

“拓冷,先别这样。”玄谙示意拓冷不要再用刑。转而问太后:“母后,您还是回去暖福宫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朕来处理。”

哪知太后只是摇了摇头,眼睛定定地盯住了翠鸽,半晌才开口,话音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当年地事,哀家确实有些责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哀家也曾经后悔过。可为了补偿,我让沈家四处寻你,还把你接入宫中,准备让你后半生都在宫中享尽荣华,可你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哈!”翠鸽冷冷一笑,话音里透着股子绝望:“亲手毁了这一切。毁了我们两姐妹幸福的人是你。你怎么能那样高高在上,理直气壮地说是我毁了一切?若不是你一封书信给沈老爷。他会强行逼姐姐退婚?若不是你,姐姐会受不住打击积怨成疾,最后选择投湖自尽?若不是你硬生生地拆散了姐姐的好姻缘,我会流落戏班过着最下贱的生活?”

一连串的反问带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让殿中众人都听得一愣,沈澈听见“投湖而死”四个字的时候,惊得脱口就问:“你姐姐不是积病而亡的吗?怎会是投湖而死?”

“那不过是沈家上下合着欺瞒大人罢了。”翠鸽冷笑一声:“若你知道了姐姐是投湖而死又能怎样?你会帮她报仇吗?你心里何曾有过她,就算她死了,怎么死地,你又想过要去追溯吗?”

“你姐姐的死和撤儿毫无关系。”太后看着沈澈因翠鸽一席话而自责的表情,心疼不已,怒斥翠鸽道:“你如此颠倒黑白,难道是被迷住心智?连谁对你好都分不清了?”

“对,我是被迷住了心智。当初有机会进宫,被你留在身边的时候我有千千万万个机会下手杀你,可是我都犹豫着没有动手。”翠鸽几乎是嘶吼出声:“可当你把我送做秀女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你让沈家四处将我寻到了,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过是你良心上好过罢了!可你知道吗?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从离开沈家地那一天开始,就下定决定要替姐姐报仇。起初我是想找沈家人报仇的,可沈老爷算什么?他不过是听从主子吩咐的一条狗罢了,你们,只有你们才是真正害死我姐姐的人!”

“你错了。”沈澈听完翠鸽的话,已经明白了几分,心中纠葛着,却不得不说:“你口口声声为了姐姐报仇,可你知道你姐姐临死前的一晚,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

“她......说什么?”听见“姐姐”两个字,翠鸽双眸中突然就含满了泪水,适才的怒气好像全泄了一般,脸­色­苍白地发灰。

“她说让你不要为她地死而想不开,她如果有一天真的离开了,也是因为厌倦了这个尘世间地纷纷扰扰。她想寻找的不过是一隅宁静,一方净土罢了。”沈澈淡淡地叙述着,清润的双目有着淡淡的哀思流转:“你现在的做法,不过是让她一缕香魂即便是在天上也不得安宁罢了。你自以为是为了她报仇,可所作所为却与她的心思背道而驰。她是你的亲姐姐,难道你还不了解她的想法么?一生的柔弱注定了她的妥协,可妥协之后就算不甘心也不愿意就此看着一切被颠覆。她选择投湖而死,至少死也是沈家的人,而且......”

泪水已经糊住了双眼,翠鸽悲切地开口:“而且什么?”

回答翠鸽之前,沈澈特意转头看了慕禅一眼,眼中有些不舍和心疼,这才转头,一字一句地道:“她死前的那一夜,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撑不住离开了,让我给她立一个牌位,写上吾妻杜若幽几个字就好......我.......也答应了她的要求。”

随着沈澈的话音落下,一直在立柱后面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慕禅才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虽然他每讲一个字一句话都是轻描淡写的,可是那样痛苦的烙印已经深植在了他的心底。虽然他也曾对自己提起过那个叫做杜若幽的女子,虽然他也说过他对她毫无半点男女之情,可毕竟那个女子用生命宣告了对他的爱恋,这一点就足以占据他心上的一个重要位置。也难怪,他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总是含着一丝犹豫......

“翠鸽!”随着沈澈一声绝望的叫喊,将慕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之中。抬眼望去,翠鸽正好双手握住了横在面前的那柄寒刀,眼中含着无比的愧疚,一仰头,便迎了上去。

鲜血从颈中泊泊而出,沈澈已经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推开了持刀的羽林军,将翠鸽搂在了怀中。

顺着脖子,殷红的鲜血已经染透了翠鸽所穿的秀女服,也染红了沈澈的衣角。看着沈澈如此深切,如此悲痛的目光,翠鸽却淡淡地笑了,直到双眼闭上的那一刻,­唇­角都是微微扬起的,让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一酸。

“厚葬她吧。”太后在丹颦的搀扶下起身,对着玄谙吩咐了这一句,便转头往后殿走去。只是不过五旬的她此时背影竟显得无比蹒跚,好像一夕之间就苍老了十岁。

对于龙套翠鸽的牺牲,天使抱歉一声。

但是这也是剧情需要,翠鸽,你安息吧...

卷四 第九十章 云烟散尽

举朝瞩目的选秀大典,因为刺客的突然出现而草草收场。

为了顾全沈家名誉,玄谙吩咐拓冷对外宣布刺客身份不详。可即便是如此,当时在大殿上也有好些个知情的秀女看到翠鸽的行刺,流言自然不胫而走,传的满宫里都是,已然是人尽皆知。表面上虽然这样不清不楚地处理了刺客一事,私下玄谙却吩咐拓冷继续暗查行刺之事。因为翠鸽临死前的话里有好些疑点,至少她曾经呆过的姑苏班肯定又问题。

因为此事,除了已经被玄谙点选出来的秀女之外,给王爷们留的选秀也不得不提前终止。

前两轮簪花和阅人都出局了的秀女都被遣回了家中,说是过一阵子再重新召她们进宫,为元景和沈澈选妃。被送回家的秀女还好,可苦了最后一轮点选时留下的韦舒兰等人。因为事出突然,玄谙当即就吩咐礼官不用再继续翻名牌了,说是翻了牌子的四人稍后会颁旨定下份位,其他什么都没安排就去了暖福宫安慰太后。丹颦无奈,只好将秀女们的事情交给徐荭玉暂时处理,等太后恢复了心情,再出来主持大局。

徐荭玉自然是巴不得能领了这份差事。先是吩咐蕊娘将中选的四人合着其他没被翻牌子的秀女统统都带回赤玉殿侯旨,再叫了几个宫里的老嬷嬷过去教她们继续学规矩,顺便好暗中观察她们。再加上里面有个徐幼琳是从漏玉殿出去的,这几天下来,徐荭玉也渐渐摸清了这群女人的底细。

这一日叫上了幼琳。徐荭玉在漏玉殿设了个小宴,一方面是为她地表妹能中选而庆祝,一方面自然是私下商量商量赤玉殿那些秀女的事儿。

徐幼琳和她的表姐不同,生­性­乖巧可人,心机全无,是谁见了也要喜欢的那种姑娘。面对表姐的询问,自然有一说一,毫无保留。

因为玄谙并未翻了其他人的牌子,于是韦舒兰、年筝、侍儿三人的则是最让让徐荭玉挂心的。几番探问幼琳。心中有数后才发觉那个韦舒兰有可能是自己将来最大的对手,也不由得上了心。按理说以徐荭玉在后宫一人独大地地位是不应该如此惧怕一个新近秀女的,奈何韦舒兰出身不凡,可以说是和徐荭玉旗鼓相当的大家闺秀,生的也是千娇百媚。身段那叫一个窈窕丰润。听说太后就是因为看上她长相有福气,希望能早早给皇家开枝散叶。

一餐小宴吃得徐荭玉有些不是滋味儿,只盼着玄谙根本就不愿意理会那些秀女,将他们永远都安置在赤玉殿最好。

且不表后宫妃嫔们对选秀抱着各异的心思,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地变故,倒是让慕禅暂时躲过了一劫。

因为太后在选秀时殿上受惊,玄谙下令暖福宫闭宫三日,好让太后好生修养,连慕禅也不方便再去打扰。只得先回到存药房的居所暂住。

这一日起了个早,慕禅先是去太医院的诚慎堂听了早会。因为沈澈之前就告了假,也没打算能遇见他,哪知散会之时玉竹竟来了,说是沈澈要回一趟江南老家,要告假十日。

慕禅私下拉了玉竹来探问情况,才晓得沈澈是要把翠鸽的骨灰给带回沈园与她姐姐合葬,也好了却她的心事。

没有多想。慕禅拔腿就往惹翠园跑,只想在沈澈临走前见他一面,哪怕无话可说,也想道一声“珍重”。

惹翠园。

翠鸽的骨灰装在了一盅翠竹青花瓷的小瓶中,沈澈拒绝了玄谙将翠鸽厚葬在京城的做法,只想着一生都在外飘零不堪的她带回故乡,与亲人长眠在一起。也算是落叶归根。

沈澈收拾好了行李,不过是两件单衣和一双换洗地布靴。又单独寻了个木匣子将翠鸽的骨灰罐子装在里面,四周塞满了棉花和布条,这才捧在手中,拉开院门,准备出发。

只是正好将门打开,就看到慕禅半举着手作敲门状。沈澈面上一下就漾起了一抹淡淡的暖笑。迎着日头,双目散发出薄薄的光芒。柔软的好像晕上了斑斓的颜­色­。

“大人。”慕禅轻轻地唤了一声,话音中有着疑问和不确定。

“放心,十日后我一定会回来。”沈澈明白慕禅心中所想,肯定地点点头:“等到那时,我会带着父亲的书信去找太后,求她将你指婚给我。”

双眸中含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慕禅心中涌出一股股莫名地暖流,几乎无法抑制住那种无比的喜悦。

不为别的,只因这三日来,沈澈将自己锁在惹翠园,谁也不见,连慕禅三番两次前来探望玉竹都抱歉地告诉她,师父说任何人都不见,即便是她来了,也不见。

三日过去了,慕禅以为沈澈还在自怨自艾,还在替杜家姐妹哀伤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他如此放松的笑容,听见他如此肯定的语气,心中怎能不又惊又喜呢!

“所以......”含着羞怯的笑意,慕禅半颔首地起­唇­道:“我等你回来。”

“一定,等我回来......”沈澈看着暖阳氤氲在慕禅地发髻,有着淡淡的光芒在流转,心中一颤,轻轻地弯腰,在她额际留下了一个极轻的吻。

慕禅觉得额头一沉,也感觉到了沈澈的动作,缓缓地闭上了眼,想要用心感受即将离别时两人之间仅存的温暖......

一身青衣,微微扬起,看着沈澈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慕禅不由得又泪盈双眸。只盼着心中的他能正真放开心怀接受自己,也盼着他能履行诺言,回到宫中向太后求亲。

想到十日之后他就要回来求亲,慕禅双腮渐渐染上了桃红地颜­色­,心中也好似有个小锤在敲打一般,总也平静不下来。

刚回来,暖福宫地丹颦姑姑就来了。

“慕姑娘,太后这两日嚷着要见你呢,若不是皇上吩咐一定要闭宫三日,恐怕老早我就来接你了呢。”丹颦看起来也是有一丝愁雾溢在眉间,虽然笑着,却带着三分勉强。

“姑姑叫人传一声便好,勿需亲自来一趟的。”慕禅迎了丹颦进后院,带她在桂树下做好,又斟了一杯暖茶出来:“姑姑稍后,等我收拾收拾就更您一起走。”转身正要进屋,却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太后受了惊吓,身子上可曾有什么不好地地方?­干­脆我拿些药材,一并带去暖福宫。”

“倒是脾胃上的毛病又犯了。”提起太后,丹颦一叹:“什么东西都不太吃得下,总是觉得胸口堵得慌。司南大人来看过了,说是受了惊,郁气结于胸腹的位置,要好生修养,怕是半年才能恢复如初。”

慕禅点点头,先去外间的存药房挑了几味健脾开胃的药材用药篮子放妥,这才回屋收拾了几件衣裳,跟着丹颦一路回去了暖福宫。

一路上,丹颦也和慕禅扯起了家常。说是赤玉殿的那些个秀女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又点了李雨儿入册,顾清音已经回家去了,花染柳也以秀女的身份暂时回了吴太妃的吹绿殿,等给两位王爷点选的时候再去赤玉殿备选。慕禅虽然是秀女,却也仍旧按三品夫人呆在暖福宫,司职存药房的差事也不变。

如此,慕禅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就等着十日后沈澈回到皇宫,再作打算。

明天上午要开会,可能更新放在中午晚点的时候。我劲量不让姑娘们等太久哈。

昨天没能更新,再次说声抱歉了,实在对不住每天追文的姑娘们,鞠躬。

卷四 第九十一章 不易当年

时值午后,春暖氤氲。

丹颦带了慕禅回到暖福宫就遇到个小宫女,说是太后在长禧堂候着呢,要看她一眼才安心地去午寐。心中感激太后待自己如此亲如一家人,慕禅也没耽搁,直直去了长禧堂。

只是一见太后,慕禅却发现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太后竟好像老了十岁,不但两鬓染上了霜白,就连面­色­也苍老了许多,恹恹的,好像没有­精­神。

心中一软,慕禅赶忙过去,拉住了太后的后,半福礼道:“太后,您千万要保重啊。”

见是慕禅来了,太后脸上才有了些笑容,却也只是淡淡的:“有什么宝不保重的,这一辈子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可翠鸽毕竟死在了我面前,或许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虽然心中是为了你们这些孩子好,但各人毕竟都有自己的命数。”

“太后......”慕禅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半跪在了一旁,没有说话。

“母后,快吧药喝了。”

说话间,长禧堂一侧的帘子被人打开,一身绛紫锦袍的玄谙出来了,身后跟的是诸葛云,手上还拖了碗热腾腾的药汁。

“谙儿,你不用亲自­操­心,你都在这儿住了三日了,这下慕禅来了,有她照看我就够了。”太后有些心疼地看着玄谙,拉了他过来一并坐在榻上。

慕禅有些意外地看着玄谙,见他却是也憔悴了许多。也没想到他竟对太后如此孝顺,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呣子亲情来。

“朕还是再多陪您几日吧,虽然慕禅是太医院的人,可若是不守着您,还是不放心地。”接过诸葛云递上的药碗,玄谙拿了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还亲自尝了尝,觉得不烫了才伸手过去。一口一口地喂了太后喝下去。

立在一旁,丹颦看着也觉得欣慰,眼睛一酸,竟也流了两滴泪水出来,话音哽咽:“皇上如此孝顺。真是太后的福气呢。太后,您就是看在皇上的份上,也要把身子养好,将来还要逗皇孙呢。”

听见“皇孙”二字,玄谙明显手上一滞,愣了小半晌,这才放下了药碗,拉住太后的手道:“母后放心,这不是又选了几个秀女入宫吗。朕明白的,一定尽早让您抱上皇孙。”说话间也没抬头看一眼慕禅,只是眼中些淡淡的寂寥之­色­罢了。

“好,我这幅身子还不能去了,至少得看着咱们云瑞朝后继有人才行啊。”太后拍了拍玄谙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又说起了些家常,最后也提到了给五个中选秀女赐封的事儿:“韦舒兰出身名门,至少也要封个九嫔才行。至于雨儿。还是个半大地娃,就让她跟在我身边吧,封个婕妤就行了。至于其他三人,都是宫女应选,也只有先封个御女,等他日有了龙裔后嗣再提成主子就好了”

“朕一切都听母后安排。”玄谙点了点头,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又拿起了药碗,继续给太后喂药。太后见玄谙没说什么就答应了,心中高兴,­精­神也跟着好了许多。

喝完药,三人又陪着太后聊了一会儿,直到她喊乏了,这才在丹颦的搀扶下出了长禧堂。

日已偏西。斜斜地从窗阑间投­射­而入。玄谙也半倚在长凳边,一只手托着太阳|­茓­。轻轻地揉着。

慕禅看了诸葛云一眼,只好起身告退,却听得玄谙开口:“你等一等,朕有话要说。”完了又吩咐诸葛云,让他去门口守着,暂时不要进来。

屋中只剩两人,对面而坐,慕禅只是静静地看着玄谙,觉得他几夕之间竟好像变得比之以前成熟了许多,眼中也有些一丝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

“若不是翠鸽的突然出现,或许我还不知道如何选择。”玄谙缓缓开口,竟没有以“朕”自称。

慕禅听得心中一颤,没想到他会提起此时,顿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抬眼看着慕禅,见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双手拽到了一块儿,知道她心中定然紧张,玄谙却微微笑着,放柔了语气道:“以前我一直觉得天下之大,我才是唯一地王者。特别是太后缕缕催我早些给皇家延后,我却总是不当成一会儿事儿。可我错了。身为皇帝,就应该有皇帝的样子。身为皇帝,就有身为皇帝的义务和责任。”

顿了顿,见慕禅终于抬眼看自己了,玄谙才又接着道:“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说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慕禅摇摇头,咬住­唇­瓣,只觉得心头一阵发酸,却无以表达。

“因为我曾经幻想过,将后宫那个唯一的位置留给你,留给我从小就想要娶的那个女人。”玄谙说出这句话就觉得心头一松,似是释放了什么沉重的压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慕禅早已被玄谙的话给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是面上扬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是皇上,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你去做就好。你不想做了,也悄悄放弃就好,没有任何必要让我知道你心中所想。”说完,慕禅起身,想要出去,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好让心头的那股郁闷之气赶快消散才好。“你就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冷不防玄谙口中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让慕禅转身后却迈不开步子。

“我不懂你地意思。”慕禅的背影有些微微的颤抖,话音却透出一股过分的冷静。

“小时候的凤头钗,你不是一直都收着么?”玄谙的质问有些无奈:“这几日我住在衡阳院,看到了你放在衣橱中的匣子。”

并未转头,慕禅只是答道:“那是你遗落在衡阳院的,我不过是收着罢了。”

“是吗?”玄谙一边说,一边起身,从怀中掏出了那支凤头钗,渡步来到慕禅地身后,微微低下的头颈,靠在慕禅的耳边,轻声道:“那为何这凤头钗如此颜­色­鲜亮,已经快十年了,若不是你仔细清洗打扫过,怎么可能会和新的一样?”

缓缓地,转头,慕禅看着近在咫尺的玄谙,眼中有着清澈如水般的光晕在淡淡流转:“当年我搬进了太医院,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若你真的想要娶我,为什么任凭我吹了一宿地银哨子,你都能视而不见?现在才来说这些,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迟了吗?”

虽是问话,慕禅却说得轻描淡写,一字一句听在玄谙的耳中都好像是讽刺。就

那样看着慕禅推门而去,玄谙觉得好像心中某个地方突然就那样塌陷了一般,整个身子都无法挪动,只是静静地立着,一点一点的去唤回知觉。

卷四 第九十二章 回首无言

瑞英十年,三月十九,随着最后点选的秀女名册送入了礼监司,有皇帝玉玺盖印的册封书也随之宣达而到。

韦氏舒兰,被封为九嫔修仪,赐住承禧宫。李氏雨儿,被封为婕妤,赐住暖福宫安阳阁。年筝、幼琳、侍儿因为是宫女出身,分别封了御女中的茂小主、令仪小主,以及明婉小主。其中除了幼琳仍旧居于漏玉殿之外,年筝和侍儿都被安排在了承禧宫住下。

五人刚刚接了旨意,下一刻内宫娘娘,外宫命­妇­们的贺礼就一一送到了。除却珠宝首饰,还有些珍惜的玉器摆件。特别是韦舒兰的承禧宫,更是被各­色­贺礼摆的满满当当琳琅满目。原本承禧宫就是历代皇贵妃的所居之殿,虽然和皇后所居的凤霭殿还是有所差别,而且也还未被皇帝召幸,可单凭着这样一份殊荣,足以让韦舒兰傲视后宫,让众人争相巴结了。

只是侍儿还罢了,那年筝本来也是出身不凡,因为家世原因只能从宫女应选。虽然只是被封了茂小主,却是八十一御女中分位最高的,若是被皇上宠幸再诞下一子半女,定也能富贵荣华的。如此一来,两人同居一共,免不了要互相看不顺眼,苦了侍儿那个软柿子的­性­格,夹在中间,也不知该怎么调解。

那厢选秀大殿算是尘埃落定,这厢暖福宫里也有些波澜不惊。

离三月十五过去已经有整整四日的时间了,玄谙仍旧有些放心不下太后的身子,仍旧暂居在了暖福宫。

因为衡阳院暂时被玄谙住着。丹颦安排了慕禅去安阳阁和李雨儿作伴,也好让那小丫头快些适应宫里地环境。慕禅从来就觉得雨儿那姑娘甜腻可人,­性­格柔合,自然没有拒绝就答应了。那李雨儿听说慕禅会过来配自己两三日,心头更是欣喜,至少慕禅选秀时常见面,大家也算熟识。

因为匆匆住进了安阳阁,慕禅好些东西还落在衡阳院里。这一日早膳刚陪了太后用过,就直接去了衡阳院。想趁着玄谙上早朝的时候赶紧去书房收拾几本医书拿回去看。

诸葛云随着玄谙上朝去了,衡阳院因为只是暂住,又是在暖福宫里面,所以并没有侍卫值守,只有两个内侍一左一右立在门口。权当守卫。

那暖福宫的侍卫自然和慕禅是熟识的,报名来意,侍卫就放了她进去。

直接去了书房,慕禅走到书架的位置,先是取下了两本存放在此的医书。转头正要离开,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书案上头的一副诗词。

缓缓渡步而去,慕禅侧头看着那阙,轻轻地念出了声:

柳头月黄昏,庭前风绵绵。

岭外音书绝。不见斯人还。

把酒醉当歌,倚栏独望遍。

年少含情处,回首今无言。

只是念到“年少含情处,回首今无言”之时,慕禅的声音早已细不可闻,似是心中的默念,又似是低吟浅唱,觉得脑中一阵空白。便赶快抱紧了医书推门而出。

一路急急而行,慕禅脑中只是不断地回想着那阙诗词地最后一句,心中如鲠在喉,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回到安阳阁,李雨儿正端坐在花厅里,一身水红间柳绿的裙衫,手上拖了盅鲜泡的茶。对面还坐了一人,正是封了令仪小主的侍儿。

两人都看到慕禅一路惊慌而来的样子,侍儿关心,赶忙上去拉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没什么,春燥太甚。上次地病根儿还没去完呢。”慕禅抬袖试了试额上的细汗。也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呼吸,合着侍儿一同过去。冲李雨儿一笑:“李婕妤见笑了。”

李雨儿赶紧起身,冲慕禅颔首福礼:“慕姐姐唤我雨儿吧,什么里婕妤外婕妤的,听着就觉得奇怪。”

点点头,看着雨儿笑得好似五月春晖,仿佛能甜到人的心坎儿里,慕禅不由得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些:“今儿个天气好,不如侍儿留下,我们一起在后面的院子里用午膳,可好?”

“好啊,好啊。”雨儿自然高兴,孩童似的地还蹦了蹦,拍着手掌。侍儿因为在承禧宫被韦舒兰和年筝夹在中间早就喘不过气来了,能放松一下也是欢喜的。

“那我这就去让小厨房安排一下,你们先去后院子置好桌子。”慕禅也笑着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医书便出去了。

等慕禅回来,正好两个姑娘也亲手把后院子布置了一番。石桌当中是一方青木匣,里面有个细长的白瓷酒瓶。另外还有两三点香糕和鲜果,看着就觉得诱人。等小厨房将膳食一一摆上,倒也­精­致丰盛。

李雨儿看着满桌地佳肴,乐得嘴都何不拢了:“呀,太好了,我从进宫那天开始就被要求禁食甜点和­肉­食呢,如今没人管了,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是啊,选秀太累了,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侍儿是个心气儿软的,说着一叹气,双目眼看就要滴出泪来。

“那就动筷子吧。”慕禅有些心疼地看着两人,一个不过才十四,一个不过才十六,都是还没长开的小姑娘。

“等等,有酒有菜才是正理”李雨儿伸手过去提起那壶白瓷小酒壶,一人给满上了一杯:“我老家是山西的,这可是正宗的女儿酿,慕姐姐和侍儿姐姐,我们先饮尽了这杯。”说着雨儿已经一口灌入了喉头,杯子见底。

“我不能喝酒。”侍儿娇怯地拿着杯子,犹豫着看了看雨

雨儿却一改平素里的模样,笑得有些爽利:“汾酒不会醉人的,即便是初次喝的人也只是微醺姿态呢。”

“恩,我们也喝了吧。”慕禅闻着那汾酒一股子清甜香味灌入鼻端,也听过汾酒清淡,特别是女儿酿是极适合姑娘家饮用地,便没有忸怩,也是一杯直接灌下了肚。

“,合着你们悄悄在此吃独食,也不管不顾哀家啦。”说话间竟是太后从花厅的排门绕了出来,一身雀兰的水绸衣裳,可见是气­色­好了不少。身边还跟着玄谙,一身明黄的朝服还未褪去,抹额上一颗碧蓝翠玉,衬得他英气勃勃,挺拔俊朗。

三女见太后和皇帝来了,赶紧齐齐起身福礼。太后乐呵呵的拉着玄谙的手过去,随侍的内侍早已在丹颦地指点下又安下了两个八角蹬。

太后身侧一边是玄谙,一边是雨儿,再过去是侍儿,最后是慕禅。这样一来,慕禅和玄谙便挨在了一齐。因为院中石桌并非餐桌,五人坐着,稍显得有些小了。偶尔动作都会和玄谙的手或脚碰到,慕禅便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劲量往侍儿那边靠过去,低声道:“我们换换,趁这个机会你也好多和皇上说说话。”

侍儿一脸感激的点头,虽然心中明白皇上对慕禅的意思,但自从知道了慕禅并未有同样的想法,也就作罢。含着羞和慕禅换了位置,侍儿地埋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招惹到了玄谙。

而玄谙只是低声和太后说这话,似乎对慕禅和侍儿换了位置的事儿并未放在眼中。等着丹颦又张罗了些菜肴过来,太后才举起酒杯:“今日在座都是家人,不必拘礼。正好雨儿和侍儿也和皇上亲近一下,免得以后认生。”说罢饮尽了一杯茶水,当是以茶代酒。

慕禅也捏起酒杯,一口又灌下一整杯的女儿酿。

来不及修文,可能会有错别字,大家无视吧。

卷四 第九十三章 苦酒消愁

丝丝暖风拂过,夹杂着淡淡的酒香,让人忍不住沉溺在那种放松的状态中,几乎忘记了一切烦忧。

席间,太后和身边的李雨儿交谈甚欢,不多时就一口一个雨儿了。那李雨儿­性­格虽然腼腆害羞,但太后原本就是个和善的人,一来二往,两人早已是熟稔的不行,偶尔合着便大笑了出声,让整个安阳阁都热闹了起来。

侍儿则是殷勤地不停给身边的玄谙斟酒夹菜,却连正眼也不敢瞧上一下,偶尔抬眼对上玄谙那张俊脸,早已是羞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埋头不语。玄谙倒也没怎么拒绝侍儿的添菜和服侍,­唇­边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冷不热,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从一开始太后和玄谙进来,慕禅都没怎么开口,只是不停地饮着那女儿酿。不多时,双腮已经泛起了微红,眸子微眯,已然是微醺之态了。

可这样的状态却让慕禅觉得舒服极了。有了酒液的迷惑,心中那一直默念的那句“年少含情处,回首今无言”渐渐被淡忘了,而那种一见到玄谙,就如鲠在喉的郁郁感觉也随之消散而去,仿佛所有的忧愁都能被这一杯杯的美酒化去,无形无影,更是无踪......

“玄谙,你看这雨儿和侍儿,可都是掐的出水的美貌女子,今夜不如就挑个来临幸吧。”太后借着酒意上来,也是大大方方地当着几人的面就提了侍寝的事儿出来,惹得适才还扬着脸憨笑地雨儿立马就变了脸­色­。似是有些害怕,埋头把手交握在了一起揪住衣角。侍儿也是同样的,羞得头都几乎快要埋入胸口了,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一手轻轻拉住了太后的腕处,玄谙不着痕迹地将她带起身,轻声道:“母后,您身子尚未恢复,都是儿臣的错,不该答应您将茶水换了酒。时候不早。还是先回长禧堂休息吧。”说罢示意一边的丹颦过来扶住,又转头对这雨儿和侍儿道:“侍寝的事稍后再提,你们都累了,先休息吧。”说完看了一眼半醉之间迷糊神态的慕禅,薄­唇­微微抿起。似是有话要说,却奈何没有开口,便转身离开了。

侍儿和雨儿见玄谙一行人走了,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两人相视间“扑哧”一笑,小女儿姿态毫不遮掩。

“说实话,虽然老早就知道进宫时为了什么,可......可每次这样说的时候,我都觉得好生害羞呢。”雨儿绞着手中丝帕。羞怯地对着侍儿道。

“雨儿,我还不是一样。虽然见过皇上,也不陌生,可想到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就......”侍儿说不下去,赶紧双手掩住羞得通红的面颊。

两人说着话,没发现慕禅已经自己从石桌上起来了,虽是微醺状态。却也将两人地对话听了进去。忆起适才太后要玄谙挑她们两人其中一个侍寝,­唇­边扬起一抹略带着些涩意的笑,只觉得好象有什么曾经拥有过的物件被送与他人,有些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那种感觉。

抬袖轻轻试了试额间的细汗,慕禅见两人在那儿说地正起兴,话里无非是“皇上这样”“皇上那样”。便悄悄地走出了后院,想独自出去散散酒气,也好晚些时候过去澜碧宫给钱挽心针灸。

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慕禅竟又来了那方熟悉的幽静。瞧着四下无人,虽有些迟疑,还是提步进入了凉露阁的小门。

小院清凉。绿荫遮萌。随着流水潺潺渡步而去。慕禅立在了凉亭之上,只是看着透过竹隙所投下来的阳光。有些莫名的伤感。

曾几何时,也是此情此景,不过是同一个人,为何心境却全然发生了改变呢?

无忧无虑地在太医院守着那一方天地,慕禅心中只是想以靠近医理药材来缅怀父亲,来靠近曾经和家有关的一切。可如今,却离得原本所想所愿越来越远,也早已超出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或许是头一次饮酒有些过了,慕禅觉得适才的舒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头上沉缓缓,脚下轻飘飘的感觉。赶紧靠在凉亭的扶栏上倚了下去,闭上双目,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自发生行刺事件以来,元景就一直和拓冷在安排追查刺客的事宜。偶尔回宫,也不过是暂住,这几日都看不到人。

巧的是今日正好玄谙召了他进宫询问事情进展,元景用过午膳就匆匆赶回了凉露阁,想先沐浴一番,换身衣裳再去上仪殿见玄谙。

元景收拾好了,就直接抄小道去了上仪殿。哪知去了才发现殿中无人,值守的侍卫说皇上午膳时去了暖福宫,怕是要晚些时候再回来。无奈,元景只好留话,说是等皇上回来请他务必过来一趟,自己在凉露阁等着。

回了凉露阁,元景随手拿了纸笔,又吩咐内侍准备了茶和一些清淡的糕点,想到绿萌小院里去画画。

如此,就正好遇见了在凉亭内午后春寐的慕禅。

泛红地脸颊,微启的樱­唇­,紧闭的双目......一身水蓝裙衫的慕禅斜倚在亭内扶栏之上,已然是睡得有些熟了。只是眉眼间那股子淡淡的愁绪,却还是忍不住流露了出来,染得整个小院都带上了一丝忧郁。

示意随行的内侍动作轻一些,元景也将手中的纸笔放在石桌上,挥手让其余人离开。

就着点点暖阳透过竹隙散在慕禅地身上,元景赶紧磨墨就纸,下笔开始画起了慕禅。

几笔淡墨便勾勒出了一副美人春寐图,元景满意的放下笔,这才伸手斟了两杯茶,一手托了一个茶盏,向扶栏走了过去。

“慕禅......”元景只是轻声地唤了唤,慕禅好像真的听见了,­唇­边溢出一丝极细的呻吟,便渐渐转醒了。

缓缓打开双目,眼前就是元景那双含着笑意的柔软双目,好像看到了久违的知己好友一般,

慕禅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坐起身主动伸手接过了茶盏。

两人并坐在扶栏边,均是眼望这脚下潺潺而过的溪水,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一起举杯喝茶,相视一笑。

觉得鼻端总有一股淡淡地酒香,元景见慕禅两腮桃红,眼神也有些迷朦,便问:“怎么,你饮酒了么?”

“恩,从未感受过那样地放松感觉呢。”慕禅笑得很甜很柔,­唇­角微微扬起:“可惜过了就有些上头,这不,才睡着了在你的小院里。”

“你随意就来了,随意就睡着了,也不怕我是坏人。”元景故意说着这样地话,却笑得朗朗然一如君子。“你若是坏人,我不就是瞎子了么。”慕禅言下之意是自己不会看错人。

“其实有些事情只看表面又能看清什么,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水,元景举起那茶盏在慕禅面前,有些认真地道:“就像这茶盏。青瓷白瓷,白玉碧玉,无论是什么材质所造,不过都是为了能装了茶给人喝。贵贱不同,用途却一样,石头也罢,金玉也罢,只要看透了,哪里还有什么区别。”

“我......不懂......”慕禅从来没有见过元景如此怅然的表情,心也随着有些伤感了起来。

“我也是个男人,也会喜欢身边的女子,这样,你还不懂么......”转头望着慕禅,元景一双眼真诚地发亮,表情也严肃之极。

愣了半晌,慕禅竟以手掩­唇­,“扑哧”一声就那样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是春天到了,却没能如愿地选着王妃,心中思念那清音姑娘吧!”

元景看着慕禅笑得灿若春晖,心中却苦涩难挡,勉强一笑:“你就知道拿顾清音来取笑与我。”

“放心,等太后身子恢复了,或者你和皇上说说想要选妃,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何苦如此忧心。”慕禅起身过去,拿起桌上的茶壶过来,替元景和自己满上:“偷得浮生半日闲,其他的事情就莫要多想了。”

看着慕禅仰头饮茶,就像饮酒那般,元景忍不住心中一叹,也把那杯中的清茶当做了苦酒,只好随之一饮而尽。

打小人,趋吉避凶!!!

最近遇到好多好多小人,一定要以强大的气场和意志力压制住它们!!!!

卷四 第九十四章 醉后缠绵

午后的小酌让太后有些醉了,闹着头疼。玄谙吩咐诸葛云守在暖福宫,若有什么情况就立即禀报。等把太后送回了长禧堂,想起和元景约定商谈刺客之事,玄谙未作停留地便又去了上仪殿。

殿门口的值守侍卫说诚王先前来过一趟,如今正在凉露阁等着。玄谙便先回了寝殿,换上了一身玉­色­的青袍,取下上朝时束起的发髻,随意用了跟黑丝锦带席上,又饮下一杯冷茶消酒,这才从后殿小径去寻元景了。

一路踏步,饮过薄酒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只是经过后殿杂房的时候稍作了些停留。玄谙取出那枚一直都稳妥地放在怀中的锦袋,是选秀之前太后亲手交给自己的,里面有两张写了同样一个字的白纸。

紧紧地攥在手中,走到杂房的灶台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石,点燃了茶桌上的烛台。

丝蓝上挑着鸳鸯交颈的花样,将锦袋毫不犹豫地放在了烛火上,等燃了火苗,就一把丢入了灶炉之中,玄谙头也不回地向凉露阁而去。

凉亭内的两人均斜斜地倚在扶栏之上,慕禅一身水蓝薄裙轻轻垂下,腰间一根鹅黄的丝带也顺着搭在了地上,偶尔风过,衣袂飘飘,好似春晖仙子了落凡尘。而元景则是一身懒懒的月白绸袍,微微敞开的衣角露出一双青黑的长靴,和肩头散落的缕缕黑发相得益彰,利落。却又惹眼之极。

慕禅从未试过饮酒,也从未试过如此放松地姿态,和元景说话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浅浅的笑着,听他讲宫外的山水,宫外的人情世故,宫外的一切百态故事。虽然脑子到现在还是有些迷迷糊糊,可越是如此,心境就越自在。也乐得就此沉溺在薄酒的醺然之中。

元景也发现慕禅久久而来积在心中的郁气,不断地讲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只想让她回到初见时地那一个瞬间,一抬眼,仿佛所有的纷扰都无法侵入那双澄澈透明的水眸。

两人就这样对面而坐。绿荫成萌,鸟雀飞鸣。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副绝美的画作,一些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欣赏,甚至让人不忍心打扰。

此时,立在远处看着二人的玄谙就是如此地感觉。

从来,慕禅在自己面前都像个受惊的小兔子,略有些恐惧的眼神中总是流露出不信任和害怕。就算是两人一番经历之后。再见面也不过是怅然若失罢了,丝毫没有改变什么。可在元景面前的慕禅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总是爱坐在桂树下,笑着哼歌的小姑娘。无忧无虑,笑若无心,让人一见,也会随之心情徜徉起来。

正想转身离开。元景却一眼就看到立在远处的他,起身召唤着:“怎么来了也悄悄的,过来吧。”

玄谙渡步过去,不经意地与慕禅交换了眼神,见她面­色­醉红,有着淡淡的粉­色­光芒流转,樱­唇­微启。斜斜起身,正欲向自己福礼,却有些支撑不住,眼看就要摔倒。

下意识地伸手揽过她在怀中,玄谙有那么一刻感觉到了失神。臂弯中地她轻盈的好像一缕飞絮,鼻息间甜腻的酒香夹杂着清冽的茶香,怎么嗅。仿佛也不觉得够。只想深深地俘获住那股子醉人的甜蜜,再也不放开......

“慕禅的酒还没醒。朕扶她先去寝殿休息一下再过来找你。”憋着吐出这句话,玄谙扬手一把将慕禅拦腰环抱,不等元景反应,便又原路返回了上仪殿。

看着玄谙脚下匆匆,元景偶然间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可想起他从来漠然冷淡的眼神,总也不相信他会真的对什么人关心,抑或是动心。

抱着慕禅一路回到了寝殿,玄谙轻轻地将其放在龙榻之上,又过去把殿门闭了起来。

慕禅未曾想到那女儿酿竟如此厉害,不过是起身和玄谙福个礼,自己都支撑不住,脑中一股子眩晕地感觉,下一刻,便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昏昏然中,只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托起,耳际是有些凌乱的心跳声。可就是这样凌乱的心跳声,却让自己觉得异常安稳,就像如此睡了过去,什么也不愿再想起。

低眉看着躺在龙榻上的慕禅,玄谙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抬手按住有些突突直跳的太阳|­茓­,有些后悔适才在元景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回了上仪殿。想到元景和慕禅在一起时的那种状态,心中竟泛起阵阵酸意,从未尝到过地那种感觉从心底升起,缠绕全身,蔓延到了玄谙的每一口的呼吸之中。

盯住慕禅桃瓣似的绯红脸颊,微微启开的薄­唇­,玄谙脑中一热,就那样埋头,吻了下去。

仿佛有道闪电从头劈下,只觉得鼻息间好像一切都被一种不可能的幻想给氤氲包围着。慕禅那双轻薄的好像两片羽毛地­唇­瓣中散发出地清甜幽香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让他只想借着这一吻,好好地享受独自拥有她的感觉。

昏睡中地慕禅迷糊中只感到­唇­上传来了压力,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儿萦绕不去,好象有一片冰凉的水滴印在了­唇­上,轻盈让人觉得愉悦无比。

随着吻越来越深入,玄谙也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迷幻中只想将慕禅揉进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再也不放开。

感到身子渐渐变得烧灼,呼吸也有些奇异地急促了起来,原本被女儿酿迷住神智的慕禅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转醒了。缓缓睁眼,却看到了那张自己怎么也不愿面对的脸。

下一刻,慕禅才发觉了自己如今和玄谙的姿态,­唇­上真实地传来了柔软的触觉,眼前闭眼深吻自己的玄谙也表情柔软的可怕......

是啊,是可怕。慕禅宁愿他冷漠,宁愿他高高在上,却也不愿被他偶尔流露的温柔给困住。强忍着心头那股异样的酥麻感,慕禅伸手,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玄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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