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续飞行的直升机的机舱里,小要正慎重地等待着那次机会。
雷纳的的私兵,战斗服打扮的男子们,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有人去看身受重伤的雷纳德的情况,有人将注意力分散到窗外。即使被溅回的血沾了一身,模样憔悴的小要就坐在他们身边的一角,也没有谁打算去留意她。
紧旁边的男子从座席上探出身子,向驾驶舱的深处说了些什么。因为是西班牙语所以听不太懂,但好像是在询问雷纳德的状态。
只有趁现在了。
这样想的瞬间,各种各样的纠葛穿过她的心中。
这样乱来能行得通吗?事情能按照所想的一般进行吗?那个加里宁可是也坐在这架直升机上哦?而且他——可怜的雷纳德,现在正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承受着那样的痛苦啊……?
“别犯傻了……!”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了?些微的同情将成为夺命的利箭,这点儿事,现在的自己明明应该很清楚了才对……!
把眼睛闭紧之后,她深深吐了口气。
紧紧地抿起嘴唇,然后张开了眼睛。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的士兵的腰间,那支收在枪套里的自动手枪还在原处。
好,干吧——
小要将手伸向手枪,飞快地将它抽了出来,然后迅速地从男子身边退开。瞬间,稍后反应过来的男子向她伸出手,但小要却将将地躲过了他的指尖,将枪指向了对手。
“不许动!我真的会开枪哦!?”
好久没有出过这么大的声音了。朝着摆着架势僵在那里的男子们,她继续怒吼道:
“现在立刻呼叫机长!让他把这直升机开回去!”
“我明白了。等等。”
士兵中的一人,对着耳机嘟囔了些什么。
不久之后前来的,不是机长而是安德烈·加里宁。明明看见小要夺取了他一名部下的手枪,正用枪顶着那人的胸口,他却一点也没显出吃惊的样子。
“好像挺精神的嘛。我还以为你开枪打了他而处于受了惊吓的状态呢。”
加里宁说。
“Miss.千鸟。把手指从扳机上离开,将那把枪慢慢地还给他。我希望能这样结束。”
“不许命令我。我会开枪打这家伙的哦。”
“不要做勉强的事。”
加里宁平静地说道。
“没有扣下扳机的意思的人,是不能拿枪的。不仅是浪费时间,还会导致不可预测的事故。我认为你刚刚才亲身领教了这一点才对。”
“扣下扳机的意思,呢。”
她拼命地忍着,做了一个深呼吸。为了不哭出来。为了不输给他。为了不被这位从头到尾,在所有的方面都占优势的老兵轻视。她将腹肌绷得紧紧的,笔直地盯住对手。
“那,你能开枪打他吗?我是说宗介。”
关于宗介和加里宁的关系,她知道得并不多。就连两人对话的情景,基本上也没见过。
但是,小要是知道的。
宗介说“少校他”的时候的,那冷静沉着的语调,那坚定不移的信赖。“克鲁兹他”、“毛她”、“少校大人她”。还有“会长阁下他”。那充满了和说出这些词语时完全一样的——不,甚至是更强的安心感的声音。
这样的加里宁,真的能满不在乎地变成宗介的敌人吗?能断言说他能开枪吗?还能像这样子,一脸什么都看透的表情来教训我吗?
“能。”
加里宁毫不犹豫地说。这种若无其事的回答,却反而更让人感到无来由的沉重。
“现在也好刚才也好,我都是这么下令的。这一点点的理由,我还是有的。不过连像是觉悟的觉悟都从没做过的你,大概不会明白就是了……”
“你骗人。”
“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就这么想好了。但是如果再继续这种愚蠢的行为的话,你一定会体验其中的意义到不想再体验的程度的。”
“…………”
“代价就是你枪口前的这个愚蠢的男人的性命。愿意开枪你就开枪好了。”
加里宁的话,一句一句地勒紧了小要的胸膛。
完全没受过像样的训练的门外汉的少女,侥幸抢到了枪,正用它指着一名机组成员。并且用亢奋的声音,要求着“把飞机开回去”。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机舱里的佣兵们会怎样应对呢,小要想道。
他们的表情里没有恐惧。然而,也没有表现出嘲笑之类。愤怒也好,焦急也好,都无法看出来。他们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而已。若在以前是完全无法想象到的,但现在的她却已经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他们的想法了。
大概,他们应该是这么想的。这支枪的枪膛里有没有装子弹呢。如果装了的话,弹头的种类是什么呢。他们不会傻到去担心自己那被夺了枪的同伴的性命。就算万一小要开了枪,弹头会不会贯穿他的身体呢。会不会有贯通的弹头变成跳弹,伤到直升机的重要机器的可能性呢。
所以,就算抓了人质也没有意义。他们所关心的根本就不是人命。
“也对呢。那我这么做好了。”
小要将枪口从男子身上移开,直直地举向了驾驶舱的天棚。
佣兵们马上就僵住了。这个天棚的正上方收纳着引擎的预备系统和油压系统,以及主旋翼的驱动系统。虽说是军用的直升机,但机舱内部应该是几乎没有防弹性的。就算是手枪的子弹,被打上几发的话也是很有可能发生严重的故障或火灾的。
“这样的话如何?这里的话我可以满不在乎地开枪喔。”
“原来如此。你点到痛处了啊。”
加里宁仍然板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就像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听到学生见解独到的回答时一样。
“但是现在的高度是300英尺。速度是每小时120英里。在这里受到严重损伤的话,要用自转下滑(技Сhā:不用引擎只用螺旋桨迫降的方法。)迫降也很困难。大概毫无疑问,我们全员都会坠机而死吧。运气好能迫降成功,跟着再运气好只有你平安无事,而我们其他人碰巧都受了重伤,再在此基础上你能一个人逃走的可能性是零。”
正如他所说的。现在的小要十分清楚这一点。以这种高度和这种速度,能让直升飞机迫降的势能也好动能也好都不足够。连安全带都没系的自己,在冲撞的瞬间就会被抛出机外死掉吧。
“如果那样也可以的话,你就开枪好了。”
“…………”
并不是被什么激烈的言词吼到。那也并不是一句钻心剜骨般的话。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被一股难以名状的败北感重重地击垮了。安德烈·加里宁他并不是靠操纵语言就能使人屈服的那种灵巧的人。他只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说出俨然的事实。而他现在正在讲述的事实——正是即使抢到一把手枪,小要仍然是毫无力量这件事。
在迄今为止的危机中使出的多多少少的小聪明和故弄玄虚,那一点点的小主意和大胆的行为。这位身经百战的勇士,并不是种种这些——十七岁的小姑娘垂死挣扎到最后的行动,能轻而易举地奏效的对手。
为什么如此强悍的男人,会那么死心塌地地效忠于敌人呢?为什么不对自己说句“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带你到相良那里去吧”呢?至少只为了让我明白,而使个小小的眼色也好啊。为什么只是用那么严肃而悲哀的眼神,凝视着我呢?
“你是认真的吧?”
小要说道。无来由地变得非常悲伤,她的双眼都已经红红地充满了鲜血。
“那,告诉我。我已经不能再见到他了,是吗?”
“没错。不可能见到了。”
加里宁说。在她听来,这简直如同绝望的预言。无论自己怎样挣扎也好,怎样强烈地希冀、哭叫也好,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至少,是无法不伤害任何人就见到他了。正如雷纳德所设下的赌局。每当自己想要宗介,想要自由的时候,肯定就会有什么人死去。在这飞机上发生的整件事本身,正强力地表现着这种怎样也无法解决的进退两难。
“已经够了吧。把枪还回来。”
“不要……”
小要终于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额角。咯吱一声,钝钝的金属的感触。她被想要扣下扳机的冲动支配了。
对啊。扣下去吧。这样做就好了。什么都好,已经够了。只要在食指上加上力量,它就会为自己抹去一切。不安也是,苦恼也是,开枪打了雷纳德的罪恶感也是,这份败北感和绝望也是。
心底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喊着“绝对不行,还太早了哦”,但她用超人的集中力无视掉了那个声音。不可以希望。现在不可以相信希望什么的。不可以表现出来。要将自己委身给绝望,不是什么演技,而是从心底企盼着死亡。
必须要让他那么认为才行。
就像能很简单就扣下扳机一般,什么也不想,就那么虚脱着——
“等等。”
加里宁制止道。
头一次,他的语气中浮现出了些许的焦急,他的表情中显露着深深的忧虑。他敏感地嗅到了从小要身上冒出的阴暗的死亡的气息。或许正因为是一路见过数不清的人走向死亡的他,才能感觉到这一点吧。
“住手。我会尽可能地去做的。”
相信了。
“把飞机开回去。”
焦点不定的朦胧的眼神。小要保持着死人般的声音说道。
“这……以现状来说很困难。雷纳德的紧急处理也是必要的。在这里返回去的话他的生命就危险了。所以你先冷静下来,把枪口从头上移开。然后瞄准我好了。”
他的话正在变多。正头一次尝试像样的说服,想要进行交涉。主导权转到自己这边了。
“那,让我说句道别的话。”
“?”
“无线电。我想和他说句道别的话……这样我就会死心了……”
——
附近一带倾盆而降的暴雨,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宅邸渐渐被战斗后的静寂所支配。简直像“烈焰魔剑”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将雨云驱赶走了一般。
将“汞合金”的敌AS全部驱逐之后,宗介转去扫荡残余的敌战力。
首先去救援被包围而陷入窘境的雷蒙等人,将周围的敌人赶开。在连“巨兽”都打倒了的“烈焰魔剑”面前,几乎就没有真正试图抵抗的敌人。
雷蒙和老兵们似乎基本上都没事,正向着取得重大战果的“烈焰魔剑”轻浮地挥着手。那个情报部的女人——幽灵也混在他们当中,不过一副被猛烈的枪击战给累坏了的样子,正一个人在那里无精打采的。
没多一会儿克鲁兹、毛和克鲁佐的三台AS也赶了来,残余敌人的扫荡和投降的敌人的控制也逐步进展,克鲁兹他们只是看了“烈焰魔剑”一眼,似乎就明白了它是“强弩”的派生型。虽然也为宗介和“烈焰魔剑”所取得的令人惊异的战果感到惊讶,但因为“详细的等到撤退之后再说”而将对话推迟了。
只是,就在那时克鲁兹悄悄地嘟囔了一句。
“那个时候,如果有那家伙在美利达岛的话……”
“?你说什么?”
“克鲁兹。别说了。”
毛通过无线电Сhā嘴道。
“我们这边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啊,中士。不过,这也回头再说。”
克鲁佐这样告诉他。
“比起那个来,那台机体——是叫‘烈焰魔剑’吧?我想尽可能不让俘虏们看见啊。用ECS隐形吧。”
克鲁佐的指挥是正确的。虽然它的战斗力已经充分地展现出来了,但就算如此,也没理由让敌人从近距离仔细看机体。他是想先避免被他们从细小零件的配置等等上面类推出它的性能来。
“了解。……AL,启动ECS。要透明模式。”
AL说道。
“什么?”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
“稍等一下。这样岂不是几乎和‘野蛮人’没区别了吗?”
“怎么会这样。”
这才终于注意到电子设备的屏显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的状态,宗介目瞪口呆。光学传感器之类的似乎还是和M9一样的最新型号,但是其他的仪器几乎就没有。以如此粗陋的电子武装,要怎样做才能在这场现代战中保全性命啊?
“……‘多余的器材’的话还是有的喔。”
“就是你。就应该把你给拆下来扔到垃圾桶里去,换成ECS装上。”
“你还敢嘴硬。本来你小子就是——”
打断宗介的骂声,AL报告道。
“?”
<129.22兆赫。AM波的VHF(特高频)带。是没有暗号化的开放线路,不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呼叫你。>
“呼叫我?”
“啊啊。连上吧。”
一边感觉到心中有什么在躁动不安,宗介仔细地倾听起那数字无线里的声音。
是女孩子的声音。
非常非常熟悉,然而又非常非常怀念的声音,正在呼叫着他的姓名。
“——宗介。你在听吗……?”
声音的主人,是小要。
心脏高亢地跳动起来,汗水从后背上喷涌而出。只是再次听见她的声音,宗介就有种胸口深处被紧紧地攫住了的感觉。
虽然那声音毫无疑问是小要,但却很纤细,很微弱,极其地没有底气。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小要。不——那仍然是在那所学校中庭里的,最后那时候的她。
也没有指望对方回答,她一直在呼唤。
“如果没在听的话……有谁,听到这个无线的人请转达一下。重复一遍。……相良宗介。你在听吗?我现在——”
“千鸟——”
在考虑之前手指就已经动了。合上规定的线路,按下通信开关,他呼喊着她的名字。
“千鸟!”
失去意识般的沉默和噪音。稍微等了一下下之后,她用日语回答了。
“宗介?你在听吗?”
“啊啊,我在听。是我。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了。告诉我地方。不,先别提那个,你受伤了吗?没事吗?”
“嗯……没事的。”
“明白了。那告诉我现在的位置。我现在马上就去接你。没关系的。敌人都已经收拾掉了。AL它——不,新的机体也在。我觉得已经不会再输了。而且大家,毛和克鲁兹他们也在这里呢。你不用再担心了。我一定——”
“宗介。冷静点。”
小要的声音从始至终都很冷淡。但是他完全不管那些,仍然对着耳机滔滔不绝地说着。
“不。我很冷静。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发生了好多事。多到我都搞不清楚的地步了。我也迷惑了很多次。但是还是来到这里了。我不能不来。所以,千鸟。这个那个的都先别说了,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如果不知道现在的位置的话,就说周围的地形。如果身边有敌人的话——”
“宗介。停一下。”
小要的声音打断了他。
“为什么?不知道你现在的位置的话,就不能去接你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痛苦至极的,尖锐的声音在耳朵的深处响起。
“够了……不要再来追我了。”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要来追我了。现在,我正和加里宁先生一起在直升飞机里。雷纳德也在。或许,我已经把他给杀掉了也说不一定。可怜的雷纳德……。就算这样,我也有很多次想过要逃走,但最后却发现果然还是不可能。我绝对敌不过那些人的。我越是挣扎,就越会伤害更多的人。所以,对不起。真的不要再追上来了。对我这种人,你一直追赶到这个地步,我真的很高兴。但是呢,果然还是——”
“千鸟?你在说什么?”
他不明白她正在说的话。为什么要说“不要追上来”这样的话呢,他无法理解。
不——
骗人的。其实他很清楚。
娜美死时的容颜在脑海中闪过。当然小要是不知道她的事情的。娜美只是死者们的象征。每当宗介去追寻小要,死者的数量就会愈发增多。无论是敌人,还是无关的人。这一点单纯的事实,小要也应该是知道的。在那所学校的中庭里分离的时候,归根结底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不要追过来。
她是这么说的,自己明明已经知道的。自己越是挣扎,肯定就越会让她痛苦。宗介只是从这个事实面前把眼睛转开而已。
“所以……宗介……忘了我吧……”
眼前渐渐变得一片黑暗。有种被扔到了宇宙空间般的感觉。无依无靠的浮游感,和漫无边际地伸展开来的暗黑。
“等等,千鸟,我……”
“要知道适可而止。咱们两个,已经……”
别的什么也做不到,宗介正紧紧地握着被汗水浸湿的操纵杆,这时无线的另一端,小要正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对——就像被高烧烧得神志不清了一般。
“果然,还是不要。”
她说道。
“这样子,我绝对不要。”
她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力量。
“宗介。你还在听吗?”
“啊啊。”
“我以前·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命令你喔。听好啰?”
嘶嘶的抽鼻子的声音。线路那边的她正在哭泣。
“来救我。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也无所谓。无论死多少人——死多少百,多少万,多少亿的人也都无所谓。所以,来迎接我吧!将你所拥有的所有的——那些屁用都不管的,脱离常识又让人头痛到极点的士兵的技能全部动员起来,无论多么棘手的对手也把它打成稀巴烂,来抱紧我吧!!是你的话能做得到吧!?啊!?”
“啊啊。能做到的。”
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东西在激烈地,炽热地沸腾着,宗介强有力地答道。
是啊。还有什么可迷惘的?即使要害死几百万人也好。此后还会有什么样的困难也好。只要是为了用这只手抓住她,那,我到底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一定会去。等着我。”
“嗯……”
泣不成声地,小要说道。
“宗介……我最喜欢你了。”
“我也是。我爱你。”
这种话都能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他自己也很惊讶。
“好高兴哦……。那,下次好好地见到面的话,一定要吻我哦。尽情地。无论在什么地方。好不好?约定了哦?”
“啊啊。约定了。”
噪音变得大了起来。直升飞机正试图脱离可能通信的范围。已经没有追踪小要的手段了。
现在是。
“几年也好,几百年也好,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嗯。还有,在宅邸的厨房的冰箱里找一下。那里有个硬盘——”
小要还说了些什么,但已经听不见了。狂暴的噪音的风暴Сhā了进来,线路就此沉默了。
——
切断无线电,小要摘下耳机,将食指从手中枪的扳机上挪了开来。
“已经可以了。”
她将手枪递还给佣兵中的一人。现场只有唯一懂得日语的加里宁,听完了她的通话,眉宇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
“被你摆了一道,是吧。”
加里宁说。
“您指什么?”
“我还以为你已经绝望了。真的想要对自己的太阳|茓扣下扳机呢。”
“那是真的哦。”
小要憔悴不堪地说。
不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的话,在加里宁的火眼金睛面前,一切都会被看穿的吧。那是既非演技亦非真心的,一种在极限边缘领域的心理战。
“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觉得能战胜你们,也不认为能从这种状态下逃脱。而且,我本来是真的想要跟他告别的。但是——”
她低下头去。
“对。我改变主意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自己刚刚对宗介说了多么残酷的事情,小要心里十分清楚。她说的,是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办到”。此后还会把他引到极大的危险的中心也是。或许还会出现很多的牺牲者也是。这种不负责任和傲慢,她已经准确地理解了。
但就算这样,还是想见他。
这份心情是无法欺瞒的。只有这一点,她毫无办法。
“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好觉悟了是吗。”
“对。”
定定地凝视了她一阵子之后,加里宁带着叹息说道:
“他已经不会再迷惘了吧。就算我挡在面前,也已经能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了。到最后,你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力量。……所以我才不愿意让你使用无线电什么的。在你的死相前让了步,是我输了。”
“您还真干脆啊。”
“但是关于你托付给他的那个什么硬盘,我大概是非得问问你不可了。”
“我觉得就算您问了也没用喔。”
小要哼了一声。
“因为那内容是只有我和泰莎,还有那边那个这样的才能明白的啦。”
“……真是。”
在“丹努之子”的格纳甲板上,刚从M9上下来,克鲁兹就在宗介面前噘起了嘴巴。
“……居然说什么‘宗介,我最喜欢你了☆’。‘偶也素,偶耐你’啊。受不了你了,实在是。你小子,已经可以去死了。痛痛快快地去死吧!”
“隔了差不多半年才见面,突然就这样吗……”
宗介满脸疲惫地嘟囔道。那时候,和小要的对话用的是开放线路这件事,他一直都给忘了。在被PāveMare运输直升机运回久违了的“丹努之子”的期间,关于和小要的谈话内容,他被毛和克鲁兹他们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雷蒙和DGSE的人们,柯特尼老先生和希尔兹老先生,还有幽灵也一起去了“丹努之子”。
雷蒙好像也听到了那条无线电。作战结束之后好容易才见到面,他一副想说些什么的表情凝视着宗介的眼睛,最后只低声说了一句“这下子我懂了”。他应该是不懂日语的,但大概是察觉到了大致的流向吧。
“抱歉,雷蒙……”
“没关系。比起这个,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你的上级啊。虽然自然而然地来到了这里,但我们和‘秘银’余党的各位究竟是敌是友还没搞清楚呢。”
雷蒙他们被拦在格纳甲板的一角,禁止了移动。好歹这也是超·最新锐潜水艇的内部,“丹努之子”的船员们还没迟钝到让别的国家的谍报成员们自由地走来走去的地步。
“啊啊。我想她现在正忙着控船,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上级。
和泰莎也一直都没再见过面了。自从在关岛上,和老兵们共同度过那闹哄哄的两天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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