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校园二十圈!要是有家伙偷懒被我发现,就追加十圈!”
背对着近乎惨叫的声音,小暮走向操场后方。经过体育教官室拿了自己的背包,前往正门面包店所在的方向。
他身穿戴上双层的手套以及防毒面具。那是昨天傍晚硬撑着虚弱的身体,在街上找到的军用商品店中购买的东西。
(除此之外……!)
为了防备还有其它陷阱,顺便买下了防弹背心与安全帽。为了预防万一,还戴上了对闪光弹专用的防护眼镜。有了这些装备,只要装置的不是炸弹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呵呵…太完美了……!)
因为全神戒备而身体僵硬的小暮,从纸袋里将“弹药”取出。
那是二十根缝衣针。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给那么一点点打击,自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另外,昨天和前天也没能派上用场的虫脚与泻药也一并带来了。
“全部!一次给它塞进去……”
一面以几乎病态的声音自言自语,一面轻而易举地将防水布掀了开来。
没有陷阱。
接下来是打开最上方篮子的外盖。
这里也没有陷阱。
卡士达面包以毫无防备的姿态展现眼前。
(咦……?)
稍微放慢节奏,小暮拿出一根缝衣针。同时咕噜一声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在其中一个卡士达面包上针头朝上地Сhā进一根针。
没有问题,成功了!
愉悦的完成感充满心中,黑色的热情在胸口澎湃不已。
(如何?相良……!?你这家伙就到此为止啦!)
看来他已丧失了理智,一边大笑一边在面包上再Сhā入一根针,旁边的也补上一根。
“哇哈哈哈……去死吧!”
“哈啰?”
“混蛋…混蛋!这样如何啊!?”
“喂。”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去死……耶?”
倏地抬起头,一位身着套装的中年女性站在身旁。
是校长。
他面色发青,双眼直挺挺地盯着小暮。
“……小暮老师,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啊?那个,不是,就是……”
他绞尽脑汁,想挤出合情合理、正大光明的事情原委。
但是!
一名男子配戴橡胶手套与防毒面具、身着防弹背心与安全帽,全神贯注地在学生午餐的面包上Сhā着缝衣针——
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什么正大光明地解释。
———————————————
花丸商店的外卖再度开始,是小要他们的面包店开张十天后的事了。
在那期间,小要与宗介平安无事地继续卖着面包,也成功地赚取了一些利润。而从第四天起,宗介也学会了工作的内容,减轻了小要的负担。
“哎呀,真是想不到呢!”
外卖重新开张当天的午休时间,小要以愉悦地心情说着:
“总算是圆满结束了!一开始还担心宗介会不会把面包给炸飞了呢,真是太好了!”
“是想不到。我也对能在安全方面以外有所贡献感到满足。”
宗介点着头。
就在这个时候,同班的恭子冲进教室。
“喂喂!有大新闻呐!”
“怎么了?”
“小暮老师不是从上周起就一直请假吗?听说他会就这么一直停职下去呢!”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对看一眼。
“果然是生病了吧?”
“恐怕是……老师上星期身体的状况看起来也很糟。”
“好可怕呢……”
“真遗憾,他是个了不起的老师啊……”
宗介啃着手中的面包卷,难得地沉静低语。
——————————[擦肩而过的敌意﹡完]——————————
艺术的汉堡高地
「好了好了!赶快过来站好吧!」
神乐坂惠里用扩音器向学生叫喊著。
她是位年约25岁的女性,留著一头向内卷的黑色短发,身穿格子花纹的上衣,与略带古风的牛仔裤。
阳光照射在绿意之中,抱著画板的学生们,全部站在神乐坂老师的前面。除了她所负责的二年四班外,其他一~三班的人也在,合计一百六十人。
阵代高中的写生会,是安排著一天由四个班级一起参加,没被安排到的班级则照常上课。活动是持续一星期,让全校学生都能参加,算是个满奇特的安排。
「...好。各位同学,早安。今天是校外写生的日子。虽说是野外活动,会让大家有股解放的感觉,可是请不要忘了身为阵代高中学生的自觉,请对自己的行动约束一下」
一边说著,她的眼睛盯著其中一位学生,也就是相良宗介。
严肃的表情,紧闭的双唇。锐利的目光,看不到半点破绽的态度。
他从小就在战乱的地区长大。这个问题儿,正静静的听著神乐坂老师的话。
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不安,
「知道吗,相良同学?」
「是。我会使用磨练出来的技能,守护著母校的安全」
就好像是回答长官命令的士兵一样,宗介直立不动的回应著。
「不,那个,不要太过认真,要有节制,节制懂吗?」
「是。就算要使用武力的话,我会努力以最少的武力来达成任务」
「别闹了,画图是不需要使用到武力的!」
她不自觉的说话大声了起来,由於其他学生看著她,她只好改变话题道,
「...嗯,咳。那麽,美术课的水星老师,要跟大家说明一下注意事项」
她将扩音器交给了站在身後的美术老师。有著长发与凌乱的胡渣,看起来像是哪里来的音乐家般的水星老师说,
「主题是“自然与人类”」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宣告题目。
「啊——。现今环境问题已被拿出讨论许久。我们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与各位年轻的感性,锐利的,多彩多姿的一同装入画框之中,这对民族的文化有著相当的意义。不用特意去提起蒙特里安,(中略)并不是部分,而是将全体的印象调和一番,要传达真正的智慧给观赏者。这毫无疑问的,知道第三次核爆的我们所该———(後略)」
现场谁也无法理解这种说明,而水星老师继续说著。
「那...那个,水星老师」
「曾经有位大人物说过“真不愿承认,因年轻时所犯下的过错”,希望各位能用以“这样的大人,就给予修正”与铁拳...什麽事,神乐坂老师」
「请具体的指示要画什麽,跟学生说明一下好吗?」
水星老师皱了眉头,视线好像望向宇宙一般,沉默了五秒。然後拍著自己的额头,
「啊啊,说的没错。...也就是说,今天的主题是“自然与人类”。关於环境问题被拿出来讨论已久的今日,将逐渐失去我们人类的理念,以各位年轻的感性———」
又继续著怪论调。
神乐坂老师也只能叹气了。
接近三十分钟的演讲後,终於宣布解散。
「...主要就是,将模特儿与风景一起画进去」
千鸟要说著。
穿著与平常一样的衣服和黑色的长发。腋下夹著老旧的画板。那画板上还写有几个稚拙的字,也就是“葡萄班.千鸟要”。
「那,班上得选一个模特儿。是这样吧?」
她望著二年四班的同学们。小要除了是学生会副会长的同时,也是这班的班长。然後看著上面写有“平成十年.阵代高中写生会说明”的纸张,
「至於担任模特儿的人,成绩依照其他绘画的学生的表现来决定,从C-到A+都有可能?总觉得这是种乱来的评分系统——」
「那个水星的确是会干这种事。因为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笨蛋」
一位男生说了这番话。
「...总之,赶快决定模特儿吧。有自愿者吗?」
小要询问著,但二年四班的人却一同互相看著对方。
「我才不要因为其他人的画而拿C...」
「一直站著会累死吧?」
「才不要当模特儿,根本不能动...」
看来没人想担任的样子。
在一旁的一位同学,绑著麻花卷发型与戴著蜻蜓般的眼镜的常盘恭子道,
「相良呢?他不是很擅长安静的不动吗?」
她对著在後面沉默不语的相良说著。
说到在後方埋伏与监视。这种异常的特技,除了他以外没其他人作的到。
「虽然我不太明白,我能派的上用场的话就让我来吧」
「喔,了不起。那,就决定让宗介作模特儿吧?」
小要确认著大家的意见。虽然有人说“画男生多无聊呀”,但却没有人举手,也就是全体赞成了。
「那下一个是场所。要在哪里画?」
「嗯——。哪里画不都一样?」
写生会的会场,是离学校五公里外的市立露营区。由於这座公园有丘岭,树林等,起伏很大,就好像是乡下的健行步道一样。大家则在露营区的树林中的椭圆形广场上面。
「东边能看的到好风景的场所,已经被二班的人给占走了」
「是呀。那麽,在原地画就好了」
由於没人对这点表示异议,四十名学生们,迅速的拿出绘画道具。
鸟啼声令人心况神怡。
不远处虽说是热闹的市区,但在这附近则是绿意盎然,也没什麽住家。当小要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她常常骑著自行车到这个露营地来玩。在会涌出水的小溪里,与男生一起抓毛蟹。
「等等宗介,你在干什麽?」
宗介正以战斗用刀削著铅笔,小要就询问著。
「作写生的准备。有什麽问题吗?」
「你是模特儿(Model)耶」
「模范(Model)不需要用到铅笔吗?」
「连画具与画纸都用不到。只要站好就行了」
「可是,这不就不能画了」
「这是当然的呀。总之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丢下了这句话後,小要就回去继续准备著。
宗介完全无法理解,他看著自己新买来的画具。
「....」
5102161446484他并没有绘画的经验。虽然在战场上为了传达作战的内容,是有画过一些山脉地形的地图,但他却没见过画具。
作为一个绘画的模范,却不需要绘画。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已经准备完毕的四十人,也不管烦恼中的宗介,就开始讨论著模特儿该摆出什麽样的姿势。关於这一点,大家都有各自的意见,所以很难做出一个结论。
「可是,要一整天倒立著应该不可能吧!」
「逆虾投球法不行呀」
「像上海杂技团那样不好啦!」
「那,给他加上双马尾如何?」
「那是什麽...?」
这种议论一直持续著。班上占了四分之一的“什麽都无所谓”派也加入了讨论,宗介则是呆站在一旁,
「你们,要在这里画吗?」
美术老师水星出声问道。
「看起来是这样子」
注意到水星老师的小要说道,
「啊,老师。模特儿是他。以上,报告完毕」
说完後,又继续加入讨论了。
宗介与水星站在一起,一起旁观著小要等人的讨论,
「...老师。个人一定要完成模范的任务。可是,对於这件事却不明白该怎麽做」
「嗯。模特儿是什麽呀,这是一个好问题。这种有深度的问题,并不是普通的学生会提出的」
「不敢当」
「别这麽说,这是件好事」
水星看起来对宗介很欣赏。他以严肃的眼神望著天空,
「其实以今天的题目,叫你去做模特儿是不合适的。实际上那是比单纯的模特儿,还要重大的使命」
「...能说明一下吗?」
「该怎麽形容呢。言语并不是万能的。我对此感到失望,即使在颓废中沉淀在废墟的气味(中略)...对於言语所无法表达的事,我们也不该保持沉默。可是,硬要从边缘表示的话,就好像你是画家,来自浓绿深处的反原则。(中略)...你要否定纯然的存在,相对於自然中所存在的野兽,同时也身为无力的被猎物———」
与一般人一样,宗介也对於他的解释感到难以理解与奇怪。只是,他却感觉著自己的任务比原先想像的还要重大,
「那麽,个人该怎麽做?」
他看起来很紧张。
「你要与自然融为一体。融入草木之中,非得成为欺瞒画家眼中的存在不可。原来如此,你无法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但是,至少你也要成为他们眼中所看不到的存在...这就是我的真意。理由就是(後略)」
水星以热烈的语调说著。
「...就是这样。明白吗?」
对於这种不可能了解的事,宗介很诚实的回答著。
「虽然不是完全了解,但我会尽可能的去实践」
水星拿出了小册子与圆珠笔出来,
「那麽,你的名字?」
「相良宗介」
「嗯。四班,模特儿是相良...。那麽今天请加油吧」
「是。我会尽全力,努力将自己与自然化为一体」
他直立不动的回答著,目送水星老师的背影。这段会话被小要听到的话,後面就不会发生一堆麻烦的事情了,只可惜她还在与其他人热烈的讨论著王贞治的稻草人打法的种种。
「...那麽,就叫他坐在那边的树下吧」
关於奇特姿势的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大家的结论就是使用普通的姿势。
「那宗介,坐在那边...咦?」
小要回过头发觉,宗介已经不见了。虽然他刚刚还站在放书包那边...。
「咦,宗介去哪里了?」
「不知道?话说回来,他是什麽时候...」
「他刚刚还在跟水星老师说话」
四班的学生们在周围找著宗介,但却没有他的踪迹。
「会不会上厕所去啦?」
「嗯。大概吧」
大家一同等著宗介回来,但是过了三十分钟,他还是没出现。
「没出现呢」
恭子嘀咕著。
「嗯。在这里,手机也...」
小要看了一下自己的PHS的液晶萤幕,
「啊,能用。真令人感到意外」
在赞叹中的同时使用自动拨号拨了宗介的电话号码。轻快的拨号声後,宗介以平淡的口气回应著。
「是我」
「宗介吗?你在作什麽呀。大家都在等你,快点回来啦」
「这可办不到」
「啥?」
「我是模范。要融入自然之中,非得成为欺瞒画家眼睛的存在不可。要是我随便的就出现在你们面前,这模范的任务就不能完成了」
欺瞒画家眼睛的存在?看来他又误解什麽的样子。
「算我拜托你快点回来吧。你不在的话,我们要怎麽画呀?」
「不,虽然你们看不到,但我却在这里。对於你们而言,我本质上是浓意深绿的...就像是对战车飞弹一样,那一类的东西」
「你是模特儿耶!只是这样而已!」
「这你就错了。我是超越模范的存在。否定纯然中的浑沌...那个,就好像电波妨碍装置那种重要的事物一样」
「你呀...」
「总之,就是这样了。那麽,你们画吧。我会在这里看著的」
「等...」
电话被挂断了。
虽然重播著电话,但这次却接不通。既然他说了“会在这里看著”,就表示他并没跑多远...。
「怎麽样?」
「不行呀...。现在这样,看来要找一个新的模特儿不可了」
「那,要找谁?」
看著四十名消极的脸,小要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就让我来担任吧。真是的....」
四班的人们也不吝啬他们的掌声。
但是,当她们去跟水星老师报告的时候,
「不行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让你们换模特儿!」
他气愤的连太阳|茓上都冒出了血管,对著小要等几名同学怒吼著。
「别说这种话嘛,相良都跑掉了」
「给我闭嘴!这种藉口是不管用的!我费尽了心血教了他模特儿的真意。他也用了他所有的身心,接受了我的情热。你们居然想排挤他...你们到底有什麽企图!?」
「才没有什麽企图呢!我们只是———」
「只是,只是什麽!?你们这些俗人每个都一样。扭曲了艺术的精髓,只想用安逸的方法(中略)!这些商业主义者混蛋!」
「你怎麽可以对学生这麽说....!」
水星的脑子好像哪根筋错乱了一样,他坚定的握紧拳头举了起来,
「总之!如果不能明确的将他画出来的话,四班全员的成绩就是C-!也拿不到美术的学分!要有被留级的觉悟!」
「咦——!?」
「这算什麽!?」
「不想让这种事发生的话,就给我画他!题材可不是说换就换的!知道了吗!?」
水星老师气呼呼的碎碎念,然後大步的离开了。
「这太强人所难了吧!!」
听到小要等人的报告,四班的人都发出了悲鸣。
「要恶搞也要有个限度!」
「可恶——。水星这浑蛋,我去把他海扁一顿!」
「...可是,这麽做的话可不是留级就能了事的。还会被退学」
众人的口中发出了不平的抱怨。小要将双手放在嘴前作扩音器的模样说道,
「大家冷静下来!想个方法吧。找个体型相似宗介的男同学来作模特儿如何?脸的话就靠记忆来画」
四十人不约而同的拍了一下手。
「喔喔,好主意!」
「是呀,又不是要我们拍照片,就算相良不在也不会穿帮!」
「可是...」
常盘恭子以毫无霸气的语气说道。
「今天一整天,都要在这里画画不是吗?如果水星老师突然跑过来看的话要怎麽办?相良不在这里,果然还是会穿帮不是吗...」
「挨挨~~~~」
四十人同时叹息。
「唔...。那这样的话,大家去把宗介给找出来吧。他应该没有跑的太远」
听到小要的提案大家一同说道,
「是呀...」
「以这种人数,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大家异口同声的赞同了。
「那麽,事不宜迟。没带电话或呼叫器的人,就跟有带的一起行动。见到宗介的话,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小要确实的下了指示。
「还有,宗介他对躲藏很拿手。无论树上或地面下都要注意」
「是」
「那麽,解散!」
四名男生组成一队,沿著草木茂盛的小道往上爬。
(来了...)
宗介他,刚刚设置好数种陷阱的安装。
对於敢妨碍模范这个重大任务的人,不给一些教训是不行的。但是要避过四十人的目光,安然度过一天,就算是在战场长大的他也是一种相当的试练。
(艺术,真是条严苛的道路...)
他一人惊叹著。
梵谷实在伟大。听说他失去了一边的耳朵,一定是在战斗中的负伤。克里姆与雷诺瓦都是历战的勇者。有名的画家大多短命,艺术看来充满著危险,很不好混的。
那些同学们,什麽也不知道就贸然接近。脚步声太大,动作散乱。也没有划分前卫,指挥官,通信兵与後卫。就算是菜鸟埋伏在这里,也能轻松的将他们歼灭。真是愚蠢。
(在这条路上,这些就够了...)
他快速的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四人中的其中一人,也就是走在前面的男同学,突然因为摔倒而发出悲鸣。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
「啊,有洞...」
他掉在一个又深又小的洞里面,右脚则陷了进去。那洞|茓是用杂草巧妙的藏了起来。
「这种小洞,到底是...」
正当想把脚拔出来时,
「拔不出来...。呜哇,这是什麽!!」
洞里面充满著粘呼呼的黏液。在他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凝固了。
「瞬间胶吗?这到底是什麽」
谜样的树脂凝结的一动也不动。
「这是相良干的好事...!喂,走吧!那家伙一定在前面!!」
「等等呀!喂,坂田!」
那位叫坂田的同学无情不够义气的,背向著动弹不得的友人。
「等一下再回来救你。首先———呜喔!?」
这次是坂田掉下了同样的洞。
「拔,拔不出来!!可恶!」
「哇哈哈,这是抛弃我的报应」
剩下的两人疑惑著,
「这条路,不太妙吧!?」
「啊啊。就先把他们丢在这里,绕路怎麽样?」
说完,他们就离开了小道,退到後面的树丛。在那瞬间,脚却好像勾到了什麽铁线。接下来,一颗枯木就像钟摆一样撞了过来,
「呜哇!!」
一人被撞倒,另一人则被树干给夹住了。而且很恶质的,那颗枯木上也涂上了那种不知名的树脂。
「救,救命呀!」
「那家伙玩真的,正常人会这麽做吗...?」
「打电话给千鸟!相良那家伙,一定还在这个山上!」
「打电话真的有用吗!?」
「救命呀!救命!救命呀!」
四人陷入混乱而号哭著。
「咦?说什麽?听不见啦!!」
「所以呀...沙沙...良弄了一些...沙沙...陷阱...一类的!」
「啊,算了,先回来吧」
小要切断了电话。
放著四十人份行李的广场上,她如同前线指挥官一样,以不动明王的站姿站著。旁边三名女子通信官,正跟前线部队大声联系著。
中了陷阱导致无法行动的小组,已经超过四队了。
「唔~,可恶。那个笨蛋,是想彻底的逃跑是吧」
看来宗介他,真的藏在正面那片拥有茂密树林的小山上。往那边去的人,都看来遇上了麻烦。
此时,小要的PHS又响起了铃声。
「喂喂,是我」
「千鸟吗!?看到相良了!」
提出这令人振奋消息的是,篮球部的小野寺(绰号小野D)。他那组的人马,都是些有力气的体育系学生。看来可以期待他们...。
「干的好,小野D!把他抓起来!」
「交给我们吧,四个人一起上的话———」
趴哩!!沙,沙沙!
电话突然传来了杂音。过了不久,从远方传来,
碰磅!!
震动大气的爆音,传到了小要等人所在的广场上。从正面小山的山腰,有著无数的小鸟一起向天空飞去,白色的烟也慢慢的飘扬著。
「爆,爆炸———!?」
小要一时哑然著,但一下就回复了过来,
「喂,小野D!还活著吗!?回话呀!」
「中埋伏了...地雷区。全灭...」
「啊啊,怎麽会这样...」
小野寺以快断气的语调说著,
「千鸟...。我呀,一年前,不是跟你告白过吗...?虽然当时被你拒绝了...但是到现在,我对你还是认真的。咳,咳咳...」
「不要,小野D!别死呀!」
小要带著泪声说道。
「嘿嘿,我好高兴...。那,如果,如果我能活著回来的话,当我的女朋友好吗?然後...跟我一起...」
「啊。这是两码事。再见」
「好过分...呜咕」
小野寺装作断气的模样。小要则是严肃的挂断了电话,
「宗介...。只有你,绝对不能原谅。给我走著瞧吧!」
拳头颤抖著,小要瞪著那座小山。
「...喂,相良。这个,能帮我们弄掉吗?」
绰号小野D的小野寺,看著全身上下被黑色的树脂黏住。他保持著把行动电话贴在耳朵上的姿势,然後紧紧的贴在树干上。被爆发给卷入其他三人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被史莱姆给吃掉的冒险者一样。
「现在还不行。可是...比预测的效果还要好」
看著啤酒罐形状的地雷,宗介轻叹著。
「这到底是什麽?」
「对人粘著地雷。是经营非致死性兵器的武器商人送给我的试用品。是一种接触到空气就会膨胀八百倍的特殊橡胶,然後往周围散布的炸弹」
「呃...」
「如果多带一些出来就好了。这罐就快用完了」
「喂,放我下来好吗。我这样很累耶」
「别说这种丧气话。这全是为了艺术」
说完後,宗介再度消失在森林里。
现在在广场上还能行动的,已经剩下二十人左右。
「快到吃饭的时间了」
在残存兵力的面前,小要宣告著。
「在这样抓不到他的话,也没办法开始下笔。我们就会———破灭」
人群之间的气氛凝重了起来。
「宗介就在那座山上。上山的小路上有著危险的陷阱。但是!」
她坚决的将拳头向上一挥,
「无论怎麽样,非抓到他不可!为了牺牲了夥伴们!为了我们人类的尊严!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了我们的学分!」
「喔喔...」
被这些话一激励,大家又回复了精神。小要也很懂的抓紧这气氛,用更强的语气说道。
「现在起!我们将进入地狱!!遇人斩人,遇神斩神!!不须多说!决不宽容!取下大敌.相良的首级!!」
「喔,喔喔———!」
无论男女,都以充满霸气的语调回应著。这个班级,也只有这时候才会团结起来!?
她就像战斗女神般,雄伟,美丽的让头发飘扬著,手上还拿著面相笔,往那座小山一指。
「无论任何代价前进!我会送大家进入英灵殿的!!」
「喔呜!!」
「全员突击!!冲呀———!!」
小要以下的二十人,开始向小山突进了。
以小型望远镜监视到这情况的宗介,自言自语的轻声说著。
「真是愚蠢...」
在所有的路上,都已经放满了陷阱。要到达自己藏身所在的山顶,可以说是不可能。就算他们的士气有多高,办不到就是办不到...但他们看来并不明白。
照这样下去,要躲到傍晚也不是问题。在过不久任务就能达成了。
(可是话说回来...)
一直在干这种事,到底要什麽时候才要开始画?
「别退缩!前进!」
小要冲上险峻的山坡,并向周围的夥伴激励著。
其中一名女同学被铁线给勾住了脚,边发出悲鸣边被吊到树上。不知从哪飞来的圆木,将旁边的男同学给撞飞了出去。掉到洞里的同学,则把後面的夥伴给一起卷倒。
「不要在意!突击!突击!」
从头上掉落的泥块,经由惊人的爆发力闪了开来。在後面的夥伴则被泥块给打倒,同时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用捕鹤用的网子也难不倒小要,她一个快速的转身就闪过了。但中招的又是身後的同学。
「小...小要...!」
「这些,不算什麽!!」
山坡上,有汽油桶滚了下来。
「喝!!」
一个高跳跃就跳了过去。稍微休息一下後继续向山上走。接著黑色的黏液,则像雨一般飞了过来。
「可恶,可恶,可恶!!」
拿著画板边防御边前进。被树脂黏住手脚不能行动的人越来越多了。而小要继续前进著。
脚勾到了铁丝。在眼前的地面上,不知道什麽东西射了出来。果汁罐?不是,那并不是罐子———
在两公尺的空中,地雷爆炸了。在黑色的黏液碰到身体前,小要蹲了下来,拿著画板当作盾牌来使用。
「我...我才不会输!」
丢弃了被树脂弄的粘呼呼的画板,她继续前进著。这绿色的隧道已经快要突破了。前面有光——白色的光,她谨慎的靠了过去。
还剩一点点,还剩一点点...!!
喀啦喀拉,喀擦,趴擦!!
最後的陷阱所发出的刺耳声平息了,小山又回复了宁静。
(结束了吗...)
潜伏在山顶附近的宗介,向茂林的方向,往山坡下望去。虽然看不见,但敌人应该已经全灭了吧。
最後的陷阱是,用树枝所组装的天花板吊起。照例涂上了快干性特殊橡胶,牺牲者就会像汉堡一样被夹在地面与陷阱上面。
(艺术是残酷的)
他闭上眼睛默哀著。
为了确认战果而走下山坡,首先看到了架设天花板陷阱的地方。
「....?」
他皱著眉头。掉下来的陷阱中,并没有半个人影。地面上硬化的特殊橡胶,黏有破损的衣料。
他不安的想著,在这静的可怕的森林中四周张望著———
「宗介!!」
右手边的树丛里,小要跳了出来。裙子与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的缝中也露出了白致的肌肤。虽然背後贴著陷阱的重量让她摇摇晃晃的,但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前靠近。
(怎麽可能。中了那个陷阱还能动)
小要对著惊讶的宗介说道。
「很行嘛,准备了这种恶质的陷阱。...咦?」
接著,同样衣服破烂的二年四班的学生们,从各处的树林中,一个接著一个出现了。也有从小路与山坡爬上来的。
「...终於找到你了」
「让我们费了那麽大的功夫...」
「做好觉悟了没呀...?」
总数虽说不到十人。但他们的目光中,却发出了恶鬼一般的杀气。这种魄力,也让在战场上长大的宗介感到战栗。
(我会被杀)
宗介感觉到了危险,两步,三步的往後退,终於背对著他们,像脱兔般的逃跑了。
「别想逃!!」
小要等人踏碎了草丛,朝著宗介冲去。
「啊啊,谢谢」
神乐坂惠里有礼貌的接过装满热水,冒著热气的茶碗。奉茶的是一位穿著作业服的老妇人。
她现在在一间古老的民家的高台上。除了神乐坂老师,二年一班到三班的老师,以及美术课的水星老师,也在这里悠闲的喝著茶。
「哈。真是平和呀...」
从高台旁边看过去,入口附近那个端正的庭院,远处有著绿色的小山,以及万里无云的青空。这个民家就在露营地的旁边,位於小山的後方。离学生们写生的地点,只有步行五分钟的距离。
「水星老师的老家,居然在这麽近的地方,真令人惊讶」
「啊啊,神乐坂老师是初次到访吧。这个家,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财产」
「原来是这样呀。这里的环境很棒呢。就好像都市中残存的绿洲一样。而且空气也很清新呢...」
「哈哈。我以前哪,在这个庭院的设计注入了心血。重视著有机性的摇曳,在“静”与“动”的夹缝(中略)的样子。也就是说(後略)」
神乐坂暧mei的笑著,点头回应著水星的话。
(其实要不是那种说话方式,他算的上是一个好男人呢...)
虽然这麽想著,但却又不能说出来。为了掩饰看了一下手表,
「...啊。该去看一下学生们的情况了」
「是呀。但是,四班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由於我的打气,那个作模特儿的学生很有干劲」
「哈。话说回来,那模特儿是谁?」
「是个礼仪端正,认真的男孩。名字是,那个...相良的样子」
「相良...!?」
她头上的青空,出现了有如乌云密布的错觉。今天只是画画而已,应该不会出什麽问题才对...。但是...。
「果然,我还是去看一下———」
话才刚说完,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音。是攻击的怒鸣。而且不只一个人。声音也越来越接近了。
「给我站住,浑蛋!?」
那个声音是?我们班上的———
擦!
一个人影从庭院的篱笆飞了过来,相良宗介就此出现。穿过庭院中的树木,一直线的往这里过来。
「相良!?你怎麽会在这里——」
隆隆隆———擦趴!
宗介的背後,这次出现了十名学生。突破了篱笆。也踏坏了花草,就像猛牛群一样的冲了过来。
带头的,是穿著破破烂烂制服的千鸟要。他们除了宗介的背影外,其他什麽东西也看不到。
「等一下,你们———」
宗介直接跑向高台,穿过了惊吓到的水星,也不脱鞋就跑进了家中。
老师们还来不及开骂,小要等十名学生也跟著冲了进去,美丽的和室瞬间就被蹂躏了。
「往那边跑了!!」
「在走廊!」
「不,在厨房!」
「抓住他...啊啊,可恶!!」
「洗澡间,洗澡间!!」
撞破了纸门,掀起了榻榻米,推dao了柜子与小茶几。平和的民家,变成了骚乱的熔炉。
「住,住手呀,你们...哇呀!」
水星被兴奋的学生给撞飞了出去,摔在庭院中昏倒。
「追上了,就差一点!」
宗介为了逃过追杀他的人,在家中四处乱窜的最後,把手伸向了缩在神乐坂老师旁边的老妇人———也就是水星的母亲。
「咿!」
他面对後面追来的小要等人,将老妇人作为盾牌,拿著战斗用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别动!不然这女的———」
他话还没说完。小要就把掉在地上的茶杯检了起来,然後往宗介的头一丢。
咚!
他丢下了短刀与老妇人,身体向後倒去。其他的学生马上赶了过去,强行将宗介压制住。
「觉悟吧!」
「啊,讨厌,风间,你在摸哪里呀!?」
「那里是我的ρi股呀!」
被压倒在地的宗介面前,小要有如仁王般站在前面。
「终於抓到你啦,宗介」
「杀...杀了我」
「哼。很乾脆嘛。可是,你还有义务要偿还我们。所以现在你还得活下去」
她看起来就好像邪恶组织的女干部一样冷酷的说著,她向其他人说道。
「好,带回去。现在准备作画!」
宗介被粗暴的拉了起来。小要这时终於发现了周围的脸,
「啊,老师」
她看著哑口无言的老师们。
「真抱歉惹出了这场骚动。我们四班,一定会在傍晚前把画完成。是的,会好好的画的」
她以奇妙的粗暴口气说了之後,就满足的离开了。
一星期後。
在职员室的走廊,有著长长的公布栏。有十五公尺长。
这个公布栏上,贴著许多的水彩画。各班挑出三名,作为代表的作品放在这里展示。
「真的,很不错呢...!」
欣赏著作品,阵代高中的校长赞叹著。在她的後面,水星与其他老师则跟著。
这些作品,在绿色的景色中,学生仔细的画著模特儿。
「都是好作品。有著思春期的纤细,还有年轻的活力!每年的这个活动都令人期待」
对於这番赞赏,水星则是没活力的说道,
「是呀,那个,不敢当」
他有气没力的回答著。
校长终於到了二年四班的作品前面。
「啊!这个...呃...这个是...」
校长想要称赞,但却想不出适当的话语。
「...这到底是?」
四班所展出的作品,在技巧方面与其他班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是画风有著异样,画中的人物被绳子粗暴的捆绑著,倒吊在树上。由於周围的景色很明亮,使得作品发出了诡异的气氛。
「这个...他们,尝试非常前卫的手法。看来受到了前卫画家的影响。想表达出被剥夺力量的人的虚无感,大概,是以这种心情...(後略)」
「是...」
关於这三件作品的标题分别是,“狩猎的成果”“因果报应”与“浑蛋的末路”。
END
身处黑暗的病患
这是个过度闷热的夜晚。
公寓里一个微暗的空间中,餐桌上立着一支蜡烛,烛火徐徐摇曳。橘红的微弱光芒,将诡异蠕动着的黑影投射在房间的墙壁上。
围绕餐桌而坐的一男三女共四人,每个人都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冒出点点汗珠。
只有讲述着鬼故事的少女清澈如水的声音,在寂静之中回响着。
鬼故事——
黏浊的空气,一触即发的紧张与恐怖的气味充斥着室内。
“于是呢……”
千鸟阴郁地说道:
“那个人想着‘不可能有这种事’,将烧卖的盒子打开了好几次。结果……每次一打开盖子,盒里的烧卖……竟然就一个一个的消失……最后…终于,十二个烧卖全部都从盒子里消失不见了……”
她端正的容颜在蜡烛的照明下刻上了诡异的阴影。围绕在餐桌旁的其中一人——稻叶瑞树喉咙咕嘟地一声,吞了下口水。
“然后呢……?”
小要泛青的表情,停顿了好一段时间。
“没错……最后……那个人发现了。消失的烧卖……那些消失的烧卖全部……都黏在烧卖盒盖的内侧了……!”
咚锵锵~!仿佛水户黄门(注:日本时代剧的片名)旧的进广告片头一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回响(……的感觉)。
“讨厌……!”
“不…不要啦!不要~~~!”
瑞树与另一名少女——常盘恭子,一齐发出绝望的惨叫。全身因恐惧而战栗的两人,彼此紧抱着对方的身体。
“嘘!恐怖的还没出现呢……!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发展。”
小要沉稳地竖起食指,瑞树与恭子慌张地压抑住哀嚎。
“后续…什么样的后续发展呢……?”
恭子徵询着,小要摆出一副十足严肃的模样,缓缓地开了口:
“……出现了一些异象。曾几何时,有个非常喜欢烧卖的老爷爷。每一天每一日……都吃着烧卖。那个老爷爷某天,终于被烧卖哽住喉咙……因此就死了。”
“这样啊……”
“于是举行了一场庄严的葬礼……祭品…全部都是烧卖……”
“……………”
“接着……在最后出棺前,来到了观礼者瞻仰亡者遗容的时刻。一边说着‘永别了’,葬仪业者在大家的面前,将装着老爷爷棺木的盖子,缓慢地掀开来。结果啊…结果竟然…就在棺木的盖子打开后……”
“打开后……?”
就在大家一起吞着唾液时,小要娓娓道出了真正的结尾。
“老爷爷的遗体,消失了。”
一听见这句话,瑞树与恭子脸色发青。
“怎么会,难…难道……”
“就黏在棺盖的内侧!?”
咯锵锵~!
……奇怪的声响又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感觉)。
“啊啊!天呐!”
“不要啦!不要啦~!”
瑞树与恭子半抓狂地发抖着,发出悲惨的哀鸣。
小要、恭子与瑞树。
这三人在今晚举行盛夏的试胆大会。小要因为是独居,因此她住的公寓就成了必然的会场。另外,瑞树与恭子虽然本来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最近因为中间夹了个小要,开始偶尔会一起出来玩。
然而。
此处唯一的男生相良宗介,保持一贯紧绷的表情,但是头上浮现了一堆“?”
他出现在小要的住所的理由很单纯。因为住在走路只要一分钟的附近,因此小要等人就半开玩笑地把他叫过来了。
“怎样,宗介?这个故事如何?”
小要三人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观察着宗介的反应。不过他仅是绷着一张带着忧郁表情的脸,向下紧抿的嘴唇曲度更加扩大——
“我不懂……”
只是以困惑的表情摇着头。
三个女孩子一块“啊啊——”地发出呻吟,露骨地表现出失望与期待落空的样子。
“唔~这种故事也不行吗?”
“这家伙的感受性与爬行类同等级吧?”
“……不过从前就觉得,要说这个烧卖故事是鬼故事,实在是超现实了点……”
到现在为止,三人试过对宗介讲述各式各样的鬼故事,但无论哪一个,反应都跟现在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国外战场长大的他,比起那些鬼故事,他生活的世界还更来得接近死者。听到充满古趣的异常现象,自然也不会被吓到。
“相良同学,你真的都不会害怕吗?”
“说起来,我连‘鬼故事’这个概念都无法理解。先不说刚才那个‘吹着口风琴的裂嘴女’也好;还是‘敏捷的G·马场’也好,都是无意义的故事。如果是更危险;更无法解释的故事的话,要说几个我就能说几个。”
“是吗?既然如此你就讲一个看看,快说啊!”
小要挑衅地要求,宗介则鼻子“哼”地一声:
“没问题,做好心理准备吧!”
“咕嘟……”
三人吞了吞口水,宗介便徐徐地说了起来:
“没错……那是在柬埔寨侦察作战中发生的事。我与战斗中的队友走散,一个人在丛林中走着。结果,与敌方偶然路过一百一十人的游击中队擦肩而过。弹药只剩下一点点,通讯机也故障,要是被发现的话就完了。那时我——”
“什么啦”
小要与瑞树两人同时大喊。
“有谁说想听你的英勇事迹啊!?”
“你啊!为什么这么…那个啊!?”
被一个接一个地念着,宗介的肩膀垮了下来。
“……不是要说危险的事吗?”
“是没错啦,在这种方面来说。”
“而且,还发生了无法解释的情况。武器来源原本应该是共产国家的敌方,竟然装备了美国制的毒刺飞弹,另外还配备了最新的对AS地雷——”
“你给我收敛点!”
小要不客气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告诉你,所谓‘恐怖的故事’指的是和那个不一样的…该怎么说呢,就是…啊——气死我了!既然如此,我就要来讲我压箱底的故事了。绝~对要让你吓得全身发抖!这是名为‘无脸人与裂嘴女的深情拥吻’的故事——”
“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
恭子发起牢骚,瑞树也一脸厌烦的样子摇着手。
“啊~没用的。小要,那一点用都没有啦,这家伙本来就缺乏想像力,用‘说故事’的方式他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啦!一定是这样。”
“嗯……”
“我也这么想。要是能让他看到更具体的鬼怪,相良同学也许多少会害怕一点吧?”
“这个嘛……还挺有道理的。”
小要双肩在胸前交叉。不论如何都想让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恐怖的东西。有什么好用的呢?……才这么想时,儿时的记忆倏地苏醒。
“这么说来”
“什么?”
“隔壁镇上有一间关闭的医院。因为完全没有人使用,所以已经被放到烂了……”
那个废墟,从小要的公寓骑自行车前往大约是十五分钟的距离。
以前曾经是豪华的医院,十年前左右起了大火,死伤不少人。原因是院长为了节税,而对防灾设备的工程偷工减料。在诉讼的风暴与弊案被连续揭发的影响下无法重建,到现在仍处于弃置不管的状况。
“哦~挺有趣的不是吗?”
瑞树在一旁呢喃,恭子则露出不安的表情。
“小要,你该不会……”
“没错。现在就立刻带宗介前往那间医院如何?让他好好尝尝鬼故事的气氛!”
小要奸笑着,看向一脸疑惑的宗介。
“医院的废墟吗?”
“不想去看看吗?”
“这到是无所谓。但是那种场所会有什么东西?”
“哼哼哼……当然是恐怖啊,恐怖!”
小要邪恶地狞笑着,恭子则从旁拉扯她的袖子。
“喂,小要…还是不要吧?我…我听过很多关于那间医院的可怕谣言耶!”
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正经地说着,平常乐观开朗的感觉消失不少。
“譬如说,有人看到应该已经自杀的院长站在医院前面……或者是嬉闹着踏进医院的国中生从此行踪不明……”
“这些不都是那种地点一定会有的故事吗?不会有事的啦!”
“真的会有‘什么’出现喔!”
“如果可以因此让宗介受受挫的话,那就最好不过啦!”
小要根本没有理会恭子,笑着站起身开始准备出门。这时,恭子离开了座位。
“我…我不想去。”
“咦,真的吗?”
小要等人一愣。
“嗯。我看家,小要你们去就好了。”
对她而言,这是少见的坚定态度。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了。瑞树呢?一起去嘛,很好玩耶!”
“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瑞树套上毛线衫,同时宗介也确认着手枪的弹数。
————————————————————
分乘两台自行车宗介一行人来到了那个废墟。
破损的篱笆与“禁止入内”的牌子。耸立其中的是荒废、露出水泥的医院。火灾时的灰烬到现在似乎仍然沾附在上面。
带着湿气的风沙沙地从三人周围呼啸而过。似乎感到炙热的空气突然冷却下来。
“真像爆炸后的样子。”
抬头观望四层楼的建筑物后,宗介说道。
每个窗户的玻璃都破了,接近地面的墙壁布满涂鸦的喷漆。像是“喧哗上等”“武者顽驮无特攻队”、以及“bon太君参上”(注:梵太勋的日文读音=bonntakunn)之类的。无论怎么看应该都像是出自哪里的小混混之手吧!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暴走族和小混混会知道那种艰深的汉字呢……”
“大概是随身携带汉和字典吧?”
涂鸦中有明显写错字的德意志纳粹卐字,变成寺庙“卍”字的图案。
尽头没有任何人烟,废墟中也是。虽说在这种季节;这种时间,若是有当地人抱着与小要等人相同的动机前来游玩也不奇怪。
“总之就进去吧,走啰!”
小要稍微装腔作势,从篱笆的洞钻了进去。宗介压着腰后的枪套,也跟着进去。
此时只有瑞树突兀地站在篱笆外,脸上涔涔地流出冷汗。
“怎么了,瑞树?”
“那…那里……”
瑞树指向废墟的四楼,从右边数来第二个窗户。
“那里的窗子……刚刚,有个奇怪的老婆婆……往下看着这里……”
“啊?”
小要抬头看向医院。但别说老人什么的了,连个影子也没看到。
“你演的太早了啦。”
“真的啦!就在刚刚!我看到了!她在笑!看着这里笑!”
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瑞树大叫着。
“有意思有意思!这种行动的点数很高喔!真好,气氛都来了呢!”
“笨蛋!你说什么啦!?这里不太对劲啦,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绝对……有…有那个啦……!”
“嗄?……哈哈哈,不会有事的啦,真的!你想的太多了!”
小要笑着摆摆手,瑞树则是立刻转身。
“我…我先回去了!”
“耶?”
“要我进去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啦!我才不要咧!”
“等一——”
连阻止她的机会也没有。瑞树跳上自行车,慌张地从原本来的方向飞也似地闪人了。
“真是的,那两个家伙真是一点也不像话……”
小要碎碎念着,走在一片荒废的狭窄庭院中。
“该说是没胆量,还是迷信过度呢?进去前跑了,真扫兴。真是的,唉……”
“但是,我不懂。”
走在身后的宗介说道:
“我无法理解稻叶为什么会害怕到那种程度。”
“嗯,我也是。”
“那个老婆婆不过是站在那里而已,如果她有拿狙击枪或火箭筒的话则另当别论。”
沉默了好一阵子。因为小要花了不少时间,才对宗介说的话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站在窗边的老人并没有武装。”
小要吞了口唾液。
“宗介也……看到了?”
“嗯。既然稻叶都注意到了,我没有理由察觉不到。”
一副稀松平常地说着。如果是别人就算了,但宗介绝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类型。也就是——说真的有个老婆婆站在窗边。了解这个事实后,就算是小要也不禁感到一阵阴寒窜上背脊。
“怎么了?千鸟,你看起来气色很差。”
宗介以疑惑的表情出声询问。
“你……你啊,都不会害怕吗?”
“怕什么?”
“因为!这种时间、这种场所!竟然会有个老年人在这里,这不是很奇怪吗!?”
“……说不定是住在附近的老人痴呆患者,四处游荡而迷路走进去了。发现她的话,就带她到派出所去好了。”
“这……这应该,要非常地痴呆才办得到吧……”
完全无法从那张脸看出任何恐惧。宗介真的是一副完全足以气死人的平淡表情。
“那么,要进去吗?”
“咦……”
就在医院入口的前方,宗介问着踟蹰不前的小要。
“我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也可以回去。精神上的压力对健康有害。”
“呃……唔唔……”
“看得出来你非常害怕,一点也没有平常的精神。”
“唔……”
虽然没有恶意,却奇妙地让人气结的说话方式。
被这么一说,小要咽不下这口气。当初来这家医院的目的,就是要让宗介害怕。话都说出口了,要是放话的自己吓到发抖,说出“我要回家”这种话,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就要在这里晃到宗介青着脸说出“我要回家”才行!就算办不到那种程度,至少也要让他露出一点不安的表情——小要暗自下定决心。
“完…完全没问题啦……!?好呀!进去就进去啊!”
“你在生什么气?”
“我才没有生气!走吧,要跟好喔!”
小要踏过瓦砾,喀啦喀啦地走进正面入口。入口的尽头,外面的光线仍然照得进来,还有点亮度——然而,院内却是一片漆黑。
小要倏地止住脚步。
“等一下。”
“什么?”
“还……还是让你走前面。”
她轻快地绕到宗介的背后。
总之两人便先以四楼的病房为目标,一步步前进。那就是看到谜一般老婆婆的房间。因为正面大厅的楼梯毁损了,两人便朝内部的楼梯走去。
好几个黑色门口并排的通路上,尽头封闭在完全的黑暗中。
什么都看不见。另外,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存在似的感觉。湿黏的微风,吹抚过小要的脸颊、发梢与后颈。
反手打开手电筒,宗介在走廊上前进。右手持着黑色自动手枪,无懈可击的姿态。
“为什么要拔枪啊……”
“预防不测。”
宗介稳重地回答。
一楼的走道上,散溢一股腐败的气味。微暗中,手电筒的灯光闪烁移动着。
坏掉的轮椅翻转在地。
用过舍弃的针筒随处可见。
断脚的法国娃娃掉落在地上。
荒废阴冷的景色。这称得上,可说是非常地——
“怎样?可…可怕吗?”
“怕什么?”
宗介依然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答。看来是完全没有效果。
(唔——看来只有气氛还是不行啊……)
正当小要感到焦急时,宗介将灯光照向十公尺前走道的转角。
“…………?”
从转角边,突然露出一张包着绷带的孩童脸孔。
孩童的头几乎贴近天花板的高度。即使被灯光照射,眼睛也没有眯起来,仅是无表情地低头看向这里。看似撞击造成的伤,使脸的右半部奇异地肿胀。
“…………”
数秒后。身后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巨大声响。回头一看,走道的正中央洒了一地玻璃瓶破裂飞散的碎片。
不知究竟是从天花板的洞掉下来的,还是从窗户扔进来的。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再看向转角,孩童的头已经消失了。什么也没有,形影皆无。
接着,就只有原本的寂静围绕着废墟。
一手牵着小要的宗介,率先打破了沉默。
“太奇怪了。”
就像电视的新闻报导,“最近女高中生之间,正流行盆栽”——那样子的声音。
“奇怪……?你说奇怪……!?”
另一方小要的声音则是严重沙哑。没有尖叫着逃离这里——真的十分值得赞赏。
“只有这样?没有别的想法吗?刚才……有小…小孩耶!还有玻璃……!!”
“所以我才说很奇怪。”
“害怕吧?喂,很害怕吧!真的很可怕吧……!?”
所以我们回去吧——压抑住这么呐喊的冲动,小要锲而不舍地寻求宗介的认同,但是宗介却摇了摇头。
“虽然你这么说……但那不过是小孩子吧?实在是不可能打倒精通各种武器的我。”
“喝啊——!!”
小要一脚踹倒了身旁的墙壁。
“你…你…不正常啦!看到那种东西,那种样子…都到这种程度……这种程度……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笨蛋!”
“……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的遣词用字相当失礼……”
宗介额冒冷汗。等混乱的小要拼命镇定动摇的心情后,他才开口继续说道:
“那么要怎么办呢?”
“啥……”
“我很在意四楼的老婆婆。你如果怕得走不了的话,就先回去没有关系。”
又来了,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刺耳说法。
“唔……”
小要再度瞪着宗介,接着甩甩头,像是要为自己增添勇气般地说道:“说…说什么嘛?我才没有感到害怕呢!只不过是因为有一点……吓到而已……!”
“是吗,那就继续前进吧!”
宗介若无其事似地开始往前走。
两人到达转角后一看,那里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的走道。连能让小孩子踏上去的踏脚座一类的物品也没有。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不知为何滚出了一个人体模型。胸口还用红笔写着“怨”字——这令两人增添了少许不快感。往三楼走上去时,半途堆叠了毁损的床与置物柜,因而无法前进。
“堵住了……”
“去找其它楼梯。”
两人回过头,走往二楼的走道。
要前往四楼,想必是得绕远路了,而回程自然也会变得——十分漫长。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立刻逃到外面。渐渐地,两人觉得像是被牵引进入迷宫深处一般。
稍微前进后,床铺、桌子与药架挡住了走道,与楼梯那里一样。
“看…看来是走到尽头了。真可惜,我们还是回——”
宗介试着推开最近的门。“叽”地一声,房门迟缓地向内开启。
“从这房间出去吧,对面还有另一扇门。”
视察房间四周后,宗介说道:
“走吧!”
“…………”
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事务室什么的吧?焦黑的桌椅散放一地,再加上腐烂的纸山与破破烂烂的沙发。挂在天花板的灯,因为微风而前后摇晃。
“来……来到这种地方,你还是不会感到不安吗?”
“嗯。有心的话,还是可以看出装置地雷与zha药的位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在这时,没有任何预兆地,室内响起惊人的铃声。
靠近身边的桌子上有个老旧的电话,铃声突然地响起。
“哇……”
“退到旁边。”
推开当场呆住的小要,宗介靠近响起的电话,并仔细观察。
接着退后一段距离,拿起一旁的咖啡罐后朝电话丢了过去。
被罐子击中,电话翻倒,听筒掉了下来,沉默无声。
“……干…干什么啊?”
“以防万一。感到有趣而拿起电话,装置在下方的炸弹就爆炸了也有这种陷阱。在黎巴嫩的废墟,我的队友就是这样被做掉的。”
“…………”
“不过,这里似乎是没有陷阱。”
“当然不会有啦……”
无视于小要的话,他拿起听筒靠近耳边。
沉默地倾听。没有特别疑惑的表情,就像是听着实况转播或天气预报似的。
宗介缓缓地开了口:“……喂——很遗憾,这间医院从数年前就封闭了。如果需要急诊,请拨打一一九,救护车会立即出发,如此就能得到必要的医疗措施……喂?”
宗介摇摇头。
“……似乎没在听的样子。”
“是…是谁拨的?”
“唔,你要听听看吗?”
小要怯怯地将宗介递出的听筒放在耳边。宛如广播一般的噪音中,有个声音传来。
‘……好痛苦唷……好热……救救我。好痛好痛好痛喔……’
那是咬着牙挤出的孩童声音。背后还重叠着“噫”或“呀——”朦胧的悲鸣声。
“呀……!”
小要脸色泛青地扔下听筒。
“这……这是什么啦!这个!”
“急诊病患吧?打电话到医院喊着‘好痛’,都不知道这家医院已经关闭——”
“不是这个问题吧!?你啊……难道,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吗!?”
窗边的老人、走廊的小孩,以及……这通电话。
不管怎么想都是灵异现象。大概是将一辈子分量的灵异体验,在仅仅一个晚上就充分经历的感觉。虽然是这样——
“我觉得很奇怪啊!”
“所以啊!再表现出更多一点害怕的表情啊!?有鬼耶!?出现幽灵耶!这是医院耶!”
两手拳头紧握,小要的声音跟着提高。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现在又不是灵异现象大游行!”
大声地强调着,肩膀不断地起伏、喘息。宗介则是冷静地观察她——
“…………你还是回家比较好吧?你大概…很累了吧?”
宗介静静地说着诸如此类的话。像对她感到担心,还是包含了怜悯似的那种视线。
“啊~可恶!那是什么眼神!真是气死人了……!!”
“……?我只是担心你——”
“啰唆!不用你担心,我要继续前进!回家什么的,我绝~对不会说出口!可恶!”
小要已经开始对他们所卷入的灵异现象,抱持着毫无理性的愤怒。
(为什么只有我,非得感到害怕不可啊!?)
……等等的想法。
宗介完全不了解一般的灵异现象。因此必须要用不同方式、更有说服力量的东西,才能让这家伙感到害怕不是吗!?虽然这么说,但宗介遭遇的现象却都是他所无法理解的。真想对他说,再给我多思考一点!
“这真的是非常…不公平呐……!”
“?”
宗介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前进的小要。
从二楼走到三楼。往四楼的阶梯仍然又被家具一类的给挡住,所以只能继续在三楼的走道上走着。忽然间,窗户外有什么东西晃了过去。因为仅仅“唰”地通过眼角的馀光,小要只能认知到那是个“白色的什么东西”。
“看到了吗?刚才的……?”
“嗯,像人头一样的东西。不知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人头?”
在空中飞舞的人头。还来不及害怕,小要反而感到一阵焦躁。
怎么这么简陋呐!什么人头一类的,怎么可能让宗介感到恐怖呢……!
她瞪向什么也没有的窗外。
“那么你的感想呢?害怕吗?”
“不。因为不是炸弹,所以我还算放心……”
宗介一回应,小要便抬头盯着天花板大吼:
“……这种东西对那家伙哪里会有用啊!?给我重来一遍!”
“你在对谁说话?”
“啰唆!前进!”
小要握拳迈步,毫不犹豫地在走廊上开起路来。
在发现往四楼的阶梯后,两人往上走,突然听见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
声音在大厅中回荡,无法得知音源的位置。
咯咯咯咯……唔呵呵……咯咯……
虽然因为混着杂音而带了点不自然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还是颇令人感到不适的笑声。而就在同时,小要心中浮现了与之前不同的怀疑念头。
就是——这真的是…所谓的灵异现象吗?
“……这个怎样?够可怕吗?”
“虽然你这么说……也不过是笑声罢了。”
宗介一脸抱歉地说着。小要发出“啧”的一声,接着恶态毕露地再次大吼:
“这个也太逊了!霸气!一点霸气也没有!到底有没有拿出干劲来啊!?”
奇妙的是,笑声在下一瞬间消逝无踪。
“哼!真没种……!”
“我说啊,你到底是在对谁说话?”
“啰唆!下一个!”
幽灵还是什么都好,谁来让这家伙害怕一下啊……!如此想着,她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到达四楼,还真称得上是荒凉的尽头。墙壁上的水泥剥落,露出一个一个的窟窿。地板也是坑坑洞洞,木条则是意思意思地铺在地上加以补强。
稍微前进之后,进入了一间大病房。
接着在房间另一侧的门口,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独自突兀地站立着。
身着睡衣的苍白容颜。
双肩软软地下垂,握着血迹遍布的铁槌。沉入虚无、茫茫大海似的瞳孔朝这里看着,以寂静地,凄惨地模样伫立在那里。小巧的嘴唇微微动了起来。
‘不离开……就去死……不离开……就去死……’
耳语般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不已。
两人在原地停下了动作。
“……这个呢?这个这么样!?”
小要几乎是反射性地问着。宗介支着下巴,看起来一副正在深思的模样。
“这问题很困难!然而,也不过是支铁槌。要是至少拿个烧夷弹一类的话……”
“啊~真是的!”
无视于幽灵少女,小要不甘心地用力踱着地板。
“这跟武器没有关系啦!在这种地方有个全身是血的女孩子耶!不觉得奇怪吗?应该要觉得很诡异啦!一般人的话!”
“唔……”
宗介一副困扰的模样。小要叹着气,举起手直直地指向站在那儿的少女。
“说来说去,你也给我像样一点啦!不要只会在一旁喃喃自语,作些其它的如何啦!?像是吐吐毒雾;跳跳奇怪的舞蹈之类的!有很多不同的事可以做吧!?”
被怒斥后,少女的嘴唇诡异地曲起。虽然那的确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但——
“唔……竟…竟敢嘲笑我!”
小要反而更被惹毛,两手喀拉喀拉地折着手指,边迈步走向少女边说道。
“你想做什么?”
望着小要的背影,宗介开口问道。
“掐住她的脖子!有意见吗?只有我害怕得全身发抖是怎样!我已经受够了!”
连到底能不能抓住幽灵这回事她也没多考虑,她已经豁出去了。
人类一旦跨越了难以渡过的恐怖,接着衍生的感情大概有两种。
顿悟、或愤怒。现在的小要是后者的状态。
“很危险,千鸟,不要走得太前面——”
“啰唆!”
小要横越房间,少女则轻飘飘地一转身,从门口的方向消失了。
“给我等一下!”
一边大喊,一边跑出去。结果——
小要的身体突然一沉。
“咦……?”
自己的脚下开始崩塌。没有瓷砖或壁纸,脆弱的地板就在小要的脚下龟裂,她伴随着建材与木板,四脚朝天地往楼下掉落。
“啊……”
咚!!
激烈的冲击来袭,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有困难。
虽然知道自己是摔到三楼的地板——但是脑袋却仍然一片茫然。
(什……什么……?)
从指尖开始抽搐,小要咳了出来。
从后脑到脖子上都是湿湿黏黏的。
红色,是血吧?那个液体,在地板上流泄扩散。
好惊人的出血量,这到是可以跟超级血腥暴力电影相提并论了。那应该是从自己的头流出来的吧?自己一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我会死吗……)
她专注地想着这件事。
(千…千鸟!?)
谁在叫我?
(千鸟!?振作点!回答我……不…不要动!不要说话!我现在就过去……!!)
这个声音,明显地因恐惧而发抖着。
说话的是谁呢?一面想着,视线逐渐涣散,在微暗中一张铁青的脸靠了过来。
“千鸟……!”
对方将她抱了起来。他睁大双眼,汗如雨下,嘴唇虚弱地抖动着。
(什么让他这么害怕……?明明不管是哪种幽灵……都吓不到他的……)
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小要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宗介……?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次,自然地发出了声音。然后——宗介松了一口气问道:
“千鸟,伤到哪了?还好吗?”
“咦?啊……等等,好像是撞到背了……好痛。”
说着,小要环视周围。
这里是下一层的病房。
在她的四周,浆糊、画具、瓦楞纸及各式各样的文具、木材和电线,散落地摆了一地。Сhā在竹竿上的假人头——在一楼看到小孩的头——也在其中。
另外还有中古的电话、CD卡匣录音机、扩音器、汽车电瓶等。这些道具变成了她掉下来时的缓冲吧?虽有些小擦伤,其它则完全没有大碍。
“这些……是什么啊?”
小要脖子上的液体弄湿里手。虽然是红的,却不是血。这是特殊化装用的假血。
“那…那个~……你还好吗?”
从天花板的洞传来了声音。是之前的幽灵少女。已经完全没有诡异的表情,仅仅担心地向下看着。
一旁钻出了另一个少年——大概是小学生——的脸。
“唔哇~!准备室变得乱七八糟了,真惨……!啊?什么嘛,这不是相良哥吗?”
灵动的眼睛与格子花的领巾。对小要与宗介来说,是张熟识的脸孔。
“是芳树吗?”
“嗯,是我呀!”
少年若无其事般地回答。接着,从他的旁边——
“两位,平安无事吗?”
看见了一个邋遢寒酸中年男人的脸。
黑框眼镜、毛躁的头发、浓密的胡须,身着破旧衣服的男人请两人坐下。
“来,请坐吧!”
宗介与小要弹了弹椅子上的尘埃,战战兢兢地做了下来。约五人左右的小学生们则跟着一块坐在后面。
这是四楼病房的隔壁,另一个地板比较稳固的房间。那是住在这个废墟,无家可归游民的窝。除了食器与速食食品,还堆叠着无数的书籍,有床铺也有书桌。
仔细一看,还算是颇为舒适的空间。
“有梅酒,要喝吗?还没有坏的喔!”
“不必了……”
两人慎重地拒绝了。
“……那么…也就是说,芳树你们是为了这个伯伯,才演了那些戏码?”
小要一问,小朋友中带头的少年便点头了。
他的名字是阿久津芳树。
是之前由于某个事件而与两人结识的小学生。(详情请看《妥协无效的人质》)
“没错,常有附近的情侣或小混混进这个医院,然后源伯就会被他们欺负,这个房间也常常被搞得一团糟。”
源伯,应该就是指这个戴眼镜的雷鬼风伯伯。
“所以我们想到,如果散播有幽灵出现谣言的话,那些人应该就不会再来了。所以才设置了很多机关。”
“哦。”
“我原本是很反对的,不过输给了这些孩子们的热忱,就开始帮忙了。哎呀,事实上也十分有效……很多人因此就不再过来了,我实在很感谢他们。”
雷鬼风伯伯有着意外的奇妙知性氛围。
“一般人的话,到二楼的电话那里就会逃出去了。没想到你们竟然一个接一个地突破了关卡,让我们烦恼了好一阵……不过,这方式对相良哥和小要姐当然是没用啦!”
芳树说着笑了出来。
“唔……也就是说,这是心理战的一种。跟‘河内之花’或‘巴格达玫瑰’(注:美军在越战,及伊拉克在波湾战争时实行过的心理战)算是同一类吧!”
“那是什么啊?”
“就是……心理战。为了挫败敌人的士气而发布广播。以女性播报员喊出‘你们将死得一个也不剩’,或‘隔壁的军团已经全灭了’一类的谣言。不管哪个军队都会这么做,这就有如战场的咏景诗一般………”
说着宗介开始远眺。
“也有这种惹人厌的咏景诗啊……不过,芳树……一个小学生三更半夜在外面游荡,你有告诉家人吗?”
阿久津芳树挺起胸膛。
“当然是保密啊!上chuang以后再偷偷地从窗户跑出去,轻而易举啦!多亏这样,这里变成了源伯跟我们的秘密基地,很棒吧!”
“原来如此。的确也是啦……一开始那个机关真的有够恐怖。光是看到窗口站了个老婆婆,瑞树马上就逃走了。”
“咦……?”
“哎呀,就是那个啊,窗边不是站了个老婆婆吗?那是人体模型还是什么扮的啊?”
听着小要的叙述,芳树等人面面相觑。
“我们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耶?”
“可是宗介,你有看到吧?那个老婆婆。”
“嗯,不会错的。”
于是,孩子间立即飘起了紧张的气氛。
“啊啊,那个啊!”
源伯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
“大概是十年前被火烧死的人吧?从以前就偶尔会出现呢!”
这次换芳树等人脸色发青了。
源伯从窗口眺望争先恐后逃离医院的少年们。
也看得到宗介背着失神晕倒的小要,一步步地离开医院用地。过了一会儿——房间内的门打了开来,看到一个老婆婆模样的人。
“孩子们都回去了呢!”
“是的,妈。他们都回家了。”
源伯回应着。他对孩子们隐瞒了,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自杀身亡的院长妻子住在这里的事。这最里面的房间,也从未让他们接近过。
“那些孩子们,大概也会渐渐不再靠近这里吧?”
“真是谢天谢地。”
“一点也没错——”
男人点点头,将梅酒注入有裂痕的茶碗。
“如此一来,就可以安静地过一段时间了吧……”
小要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扛在某人的肩膀上。
是宗介。他用左肩背着她,右手控制自行车,已经骑到离废墟好几个街口的另一处。
似乎是返回公寓的归途。
“唔~……”
“醒了吗?”
宗介以听起来并不是很担心的声音说道。
“嗯……已经可以走路了,让我下来吧!”
“先不要走路比较好。你因为听到那个流浪汉说的话而晕厥,或许身体还残留着晕倒时造成的冲击。”
“……总之,先放我下来啦!”
被像米袋一样地搬运,还挺难为情的。
脚刚踩到地面时,小要感到一阵晕眩。她扶着宗介的手,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抓紧。”
说完,宗介就踩起自行车,双载出发了。
“宗介,我问你哦……”
“什么?”
“你害怕吗?”
“怕什么?”
“我掉下去时,血流如注的样子…!”
宗介没有回答。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难不成是生气了吗——小要这么想着,感到一阵失望。
那时侯,他一脸惊惶的表情只是因为吓了一跳而已吗?
但是自己却希望能看到他更加慌张失措的模样……
一阵沉默。在经过便利店,停车场里高中生喧杂的声音逐渐消失时,宗介咕哝:
“应该是吧!”
“…………咦?”
“没事。”
到最后,还是陷入沉默。
小要虽然不知所谓地呆了好一会儿,不过随即开心起来——接着就露出一张不怀好意的脸。
“喂~我没有听得很清楚耶?”
“别在意,忘了吧。”
“不要!喂,你刚才说了什么呢?喂~说嘛……!”
以微微撒娇的嗲音,小要的手臂围绕着宗介的脖子,一阵阵地摇晃着。
“不要乱动,千鸟,会摔倒的。我什么也没——”
“快说啦!不说的话,我就让你品尝一下第二次的恐怖滋味喔!?怎样,还不快说!”
“快住手……!”
两人乘坐的自行车,一面东摇西晃地左右摇荡,一面在夜路上奔驰着。
———————[身处黑暗的病患完]——————————
义理人情的无间道
那一天的午休。
千鸟要与常盘恭子,因为天气很好而决定到屋顶吃午饭。当她们一边走向屋顶一边为昨夜在电视里看的无差别格斗大赛展开激烈的论战时——
同班的风间信二,正被四,五个男生围在中间。
“怎么回事……?”
衣冠不整的,留着光头和卷发的家伙。有的戴着花哨刺眼的首饰,有的甚至在脸上留了纹身。
这些人是阵代高校里为数不多的,被视为“古惑仔”的学生。
“那,那个……千万别弄坏啊。那东西,很贵的。是我努力打工后才……”
信二用一如既往的软弱的声音,向那些男生苦苦哀求着。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反光式照相机被抢去,被随便地玩弄。
“好吵哦,别那么担心啦.”
“不要一直说些小气巴拉的话嘛.”
“‘明知道’可能会损坏但你还不是买了.”
那帮学生肆无忌惮的拿着相机对着中庭的景色咔嚓咔嚓的一顿拍。信二在一边心神不安的看着他们。
“怎,怎么办啊,小要……?”
“放着不管不就行了嘛?他又没说不让拍照.”
“那个嘛,虽然那样说也没错。不过无论怎么说,还是有点在意.”
“……也是啦,不管的话午饭大概会吃得索然无味吧.”
小要叹了口气,向围着信二的那帮男生走了过去。
“喂喂,那边的.”
“啊?干嘛啦?”
一个正不停的摸着相机镜头的男生,露出轻佻的笑容说道。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摄影爱好者。是个不胖不瘦中等身材长相平凡的家伙。
不用多说,小要记起了对方的名字。应该是个叫前田英二的二年级学生。
“没看到所有者很困扰吗。还给人家啦.”
听到小要的话后前田“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手搭在信二的肩膀上。
“困扰吗?怎么会呢!才不会介意这种事呢。是吧,风间君?”
“呃……呃?不,那个……呜”
“是那样吧?啊?啊啊?”
“呜……嗯.”
得意的笑着,前田用眼睛瞟着小要。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咯。知道了的话就闪到一边去吧。就算是副会长的工作使你的肾上腺激素激增,也不要老是找我们的麻烦啊。”
“哦,没想到你们这些古惑仔也懂得这么高深的词哪……”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也想来拍一张?”
前田说着,蹲下身端起了相机。
“没问题哟,快点脱衣服吧。但要一件一件的来,让你慢慢的调整心态哦。”
周围的不良学生们都大声的笑起来。小要露出伪善的微笑,如此说道。
“可以啊。要拍得漂亮点哦。”
“…………?”
“喂喂。在发什么呆啊。机会只得一次哟。”
“嗯……”
说着解开了制服上的一个扭扣。前田神情惊讶的端起了照相机,身子不知不觉的往前倾。当他正要打开相机的镜头时,“砰”的一声被某人的膝盖迎面痛击。鼻子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前田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呻吟声。
“哦呵呵呵。挂了吧.”
“啧……你发什么疯!”
“这只是CM(注:CM,广告之意)而已。‘xing骚扰会遭到血之报复的。这里是公益广告机构’”
“有那种充满好战性的CM的吗!”
前田吼叫着想把小要揪起来。她轻巧的避开对方突然伸过来的手,显示出灵活的步法。如K1选手似的摆出架势,她无畏的说道。
“来得正好。睁大眼睛看好了,恭子。昨天比赛的第三回合,将会在这里再现.”
“不可能的啦,小要……!”
而且的确,那是不可能的。
紧接着,小要被从左右方猛扑过来的男生们轻而易举的按倒在地。
“咦……奇怪了。现在的我,明明是被森普(サップ)先生的灵魂附身了的呀”
“……果然不出所料。看了格斗技比赛后,就以为自己也是强到可以逆天的人……”
同样被捉住了的恭子,两眼泪汪汪的说着。
“你还挺会搞的嘛,大姐。不要头脑一~~发热就乱暴走呀”
“哦——,上吧,前田君”
“我可不管。哎呀,哎呀!”
其它古惑仔们都发出卑劣的笑声。听到众人的叫嚣,前田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不过在他的太阳|茓上,却流过一丝汗水。
少许的踌躇。少许的焦躁。
仿佛要隐藏那种情绪似的,前田再度发出奸诈的笑声。
“…………。对了。既然弄来了一架照相机。啊……就让我拍些照片吧。那就拜托了,别乱动哦.”
“不,不要啊!难道说,你们是那么低级趣味的古惑仔吗!?”
“觉悟吧。乖……乖乖的听话,为我的青春写下激|情的一页吧!”
“不要~~~~~~~~~啊!”
前田两手拿着照相机,像贴地飞行的燕子那样向小要接近。乓——乓砰!!
惊人的闪光和轰鸣声,在前田和小要之间爆裂开来。所有人都被震倒在混凝土的地板上。
那是闪光手榴弹的爆炸所造成的。
“这个区域禁止任何战斗行为”
在弥漫的硝烟中,出现了一个手拿扩音器的男生的身影。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是相良宗介。
“这里是安全保障问题顾问·学生会会长補助官。身负校内治安兼风纪之责,绝不会对你们粗野暴力的行为坐视不管。在刚进行的教职员会议上,提出在近段时间要对出入屋顶的限制进行检讨。轻率的行为必须被禁止,你们立刻——”
“乱来的是你啊!!”
啪!
在失神的众人中最快清醒过来的小要,高高的挥舞着不知从何处取出来的纸扇,狠狠的拍下去。
“…………。你怎么没逃.”
“吵死了!!”
怒骂声震耳欲聋。
“至少喊一声‘等一下’或‘不要’之类的话啊。居然连身为受害者的我们都卷进去——你没有常识这种概念的吗!?”
“受害者?但我看到是你先发起攻击的……”
“既然早就来了,就不要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偷看个没完!!”
在小要一脚放躺宗介的同时,前田他们也陆陆续续的爬起来。
“嗯,嗯~~~~呃……”
“哼。终于醒来了吗?都已经过十秒了,真是没用的家伙。”
“你说什么,想再来一次吗!?”
前田他们大声的表示不满。然后,一把新的声音Сhā了进来。
“太难看了。”
所有人都转过头。在屋顶的出入口那里,站立着一名女学生。
那是名身材魁梧的女生。身高大约有1米80。卷曲的黑发,勉强算得上是美人的容颜。看上去,样子有别于一般的日本人。另一边,在她所穿的校服的裙子里,套着一条黑色的紧身裤,腰间还绑着一条丝带。
“阿,阿久津……”
其中一名古惑仔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小要也认识那个高个子的女生。她的名字是阿久津万里。在附近一带的古惑仔中是很有名的女豪杰,以前与刚转校过来的宗介有过一些过节。
“万里同学……?”
小要开口说道。
“哼。不要叫得那么亲切.”
“啊,是吗。那,阿久津君。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是呀。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因为,平时在校内压根看不到你啊.”
万里耸了耸肩
“跑去旅行了。这里那里的到处去。打工那边也很忙。反正我这种特别的学生,是不用为出席率担心的.”
“原来如此。不过——”
在上上下下打量万里的校服后,小要感慨的叹息道。
“不过穿着阵高的校服,万里同学也显得挺可爱的嘛.”
听到小要若无其事的说出那番话,古惑仔们感到一阵颤栗。
“这,这个女人……?”
“阿久津姐不来学校的最大原因,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完的……!”
“阿久津姐的特别,只是一个原因,明白吗!?”
听到争着出头的手下的话,阿久津万里只是用力的紧握自己的拳头。她深呼吸了一下以冷静下来。
“够了。说回来前田……”
边那样说着,边用可怕的目光瞪眼看着拿着照相机的前田他们。
“你这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家伙。那边的战争笨蛋姑且不论,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想必你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了吧。惩罚哦。”
“但,但是……。好痛!”
被万里抓住后脑勺揪了起来,前田竦缩着身子。
“我可是很讨厌软弱的家伙的。因为好久没来了所以想过来视察一下情况……。就不能好好表现一次吗?啊?”
“对,对不起……”
“真是的.”
从前田手中夺过照相机,万里将其交回信二。
“多,多谢……”
万里用鼻子“哼”的一声,瞟了一眼宗介后,就径直离开了屋顶。前田他们也慌慌张张的跟在后面。
被留下的小要她们,在那里沉默的对望了数秒。
“果然,很厉害哪——。那帮古惑仔们都那么服服帖帖的听话。看起来相当害怕万里同学呢……”
“从前就是这样的了。但是像这样长期的不在学校,以前所拥有的地位,今后是不是能够维持下去呢……”
像个棒球解说员那样,宗介冷静的分析道。
“你一早就知道她是阵高的学生吗?”
“当然。阿久津万里的情报,会通过各种途径流入手中。她弟弟芳树刚买了‘闪光超电磁陀螺’,并且——”
刚说到那里,宗介突然紧紧的闭上了嘴。看了还呆立在现场的恭子与信二一眼后说,
“接下来的是机密事项.”
如此这般,有点生硬的说法.
“什么嘛。说得那么神秘.”
“请不要在意.”
“越说越让人在意嘛。真是的……”
嘴里那样说着,小要快步追上宗介离开。
小要得知宗介所说的“机密事项”的内容,是在那数天后。
那天放学后,小要与宗介被学生会会长林水敦信叫了过去。林水把两张商店街的卡啦OK店的招待券交给她们后,这样说道。
“紧急事态。你们两人,现在马上去这卡啦OK店一趟.”
“什么一回事?”
“曾经为学生会出过很大力的某位协助者,现在正身处危险中。他现在在这家店的8号室等着。保护他,弄清事情的详情,并希望你们能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身处危险中……那个人,被谁盯上了吗?”
对“协助者”的事感到一丝怀疑的小要发言问道。
“关于那方面目前还不明了。看上去他好像很激动的样子,而且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既然如此,前辈你去不也可以吗?又不是很远的地方.”
“可以的话我也想——”
林水环抱双手,扫了一眼自己的工作台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这些是多自连的加盟学校送来的文件,你能今天之内把它们处理掉么?”
“我去就是了……”
“非常好。……说回来,我和‘他’从未在大庭广众下碰过头哪,因为那样会造成很多问题的。表面上看,我们是互不相交的两个人。”
“哈啊……”
林水向宗介打了个眼色。
“……相良君,是平时的那个人。一切拜托了.”
“是。就交给我吧,会长阁下.”
在垂头丧气的小要旁边,宗介以立正的姿势回答。
很快的,两人就来到车站前的商店街的卡啦OK店“BARUBARU”前,正准备要进去。
“真搞不懂,怎么会跑到卡啦OK店去呢?”
“是为了避人耳目吧。他不希望与学生会的线人接触时被人发现,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宗介。听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好像认识对方啊。那人是谁啊?”
“很快就知道了。是你也认识的人.”
“……?”
她们坐电梯来到四楼。一路走向店里的8号室。打开隔音的玻璃门走进去——
前田英二一个人坐在那里。
前天,和小要发生争执的那个阿飞。
“哦,来得好慢啊……”
前田略显不安的说道
“让你久等了,前田。已经不用担心了。看样子,你的身份泄露了吗……”
“啊。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干掉的。到底该怎么办啊……!”
看着两人很熟络似的对话,小要紧皱眉头。
“就是这个人吗?协作者什么的.”
“肯定的。正确来说,是被会长阁下派去潜入不良组织的潜入搜查官。一些性质恶劣的行为——诸如普通学生的暴力行动,对女性的非礼行为之类的必须及早发现,并防止——”
在饶舌的解释着的宗介旁边,小要抱头跪地。
“你们这帮人……你们这帮人……”
“有什么问题吗?”
“很大问题啊!又不是美国的毒品搜查官。这世界上哪里有会派卧底到阿飞中的学生会啊!?”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以前,你被囚禁在废弃工厂的那次(注:参考校园篇的两部OVA),前田君提供的情报,不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吗?经我和会长阁下的慧眼,一致认为他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人选……”
“哦。那就稍微的感谢一下你吧.”
前田以傲慢的语气说道。
“只是这样吗,难道没发现拍照片时我是故意露出破绽以使你避免出丑的吗?也请你体谅一下我的用心良苦嘛.”
“嗯……是这样吗。但是,你为什么会接受这种工作的?”
“因为林水同学是我国中时的前辈。为了报答他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因此才会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
“哈啊.”
“升入高中后,我才开始接触阿飞的世界。兴之所致的想在高中开始学得成熟点。现在正是说到做到,所以才去当一名与众不同的阿飞。明白了吗?”
一边那样说着,一边吐出一口香烟。
“看来以前是个老老实实的普通的孩子嘛……”
“切。你好吵哦.”
“那么,前田。说明一下你所说的‘危险迫近’是怎么一回事吧.”
“是……是哦!大事不好了!救救我啊!!”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前田害怕得浑身哆嗦。
“冷静下来。有条理的说明一下.”
“呃,同伴里有人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
“怎么会?不过情报的泄露也不是没可能.”
“是我的失误造成的。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被阿久津看到我皮包里面的东西了……!”
“如果那样就不需要担心了。细心与高注意力是作战的重要部分。间谍所必备的物品——盗听器和小型相机之类的,总是放在身上的吧.”
“那些东西……都在这里哦!”
前田把东西从贴身处拿出来。
“这些东西当时放在皮包里了吗?”
“不,不是这些东西啦。那个被看到的话,我就绝对当不成阿飞了。更何况发现的是头脑不错的阿久津。肯定没错了。这回惨了.”
“你包里还放了什么”
“《爱的魔法》(注:《まぶらほ》,后宫类作品,官网为)的最新刊.”
“…………”
宗介在短暂的沉默后,狠狠的骂了句“可恶”。
“实在是有够愚蠢的。有看那种东西的不良分子的吗!”
“刚好是发售日嘛……!”
“那也得忍着!这可是关系到你自身安全的问题啊!?”
严厉呵斥的宗介,以及努力辩驳的前田。
在那旁边,小要无力的低垂着双肩。
“总而言之,这是个很严重的状况就是了.”
低着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的宗介说道。
“必须尽早想到对策。阿久津她们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对待背叛者.”
“喂,等等。不用那么紧张吧?不就稍微的被看了一眼包里的东西嘛?就那种程度而已,不会联想到什么的吧.”
“千鸟,你太天真了.”
宗介目光锐利的说道。
“以前我所在的部队面临崩溃时,有个毒枭将其中一名部下以‘举止不像个农村出身的小混混’为理由而处刑。实际上是因为他害怕政府当局的密探,终日疑神疑鬼所造成的.”
“哈啊.”
“前田的情况也不例外。阿久津很可能会对他进行严厉的拷问。把指甲生生的剥下来,再在伤口上涂上盐,不加麻醉药直接把牙齿拔下来(以下请自行想象).”
在牙齿“格格”作抖的前田面前,宗介不停的列举着各种各样残忍的拷问术。眼看着前田的脸色越来越青。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就这样,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都会毫不留情的重复着。在黑暗社会里是不需要证据的。现在前田的生命,就如西风残烛一样.”
“呜……呜……我,我不要啊……”
“还真是麻烦呀……”
小要小声的抱怨道。紧绷着脸的宗介。在他面前哭个没完的前田。压抑的沉默感,支配着整个卡啦OK室。
不久,宗介打破沉默说道。
“……既然这样,唯有如此了。你马上做好连夜潜逃的准备.”
“潜逃……怎么个逃法啊?”
一脸不知所措的前田回答。
“转校。有多远要多远……逃到阿久津她们的报复之手所能够到的地方之外。我介绍几个熟悉的地方给你。巴基斯坦,柬埔寨,哥仑比亚——选一个你喜欢的国家吧.”
“不都是些更危险的地方吗!?”
“话不能那样说。无论地雷还是恐怖炸弹袭击,只要习惯了就好。那里有着很好的自然风光,夜空也很美丽。而且,物价还很便宜.(注:想起南桑了……T_T)”
“呜呜呜,我不要那样……”
正在宗介滔滔不绝的说着不会另人安心的安慰的话语时,从前田怀里传出一阵轻快的电子音乐。手机收到来电了。
“…………。是阿久津”
盯着液晶屏,前田以呻吟般声音说道。
“前田吗。现在人在哪里啊.”
阿久津万里说道。
“嗯……呃。在商店街.”
“是那样啊。午休的时候看不到你的人影,还以为你回去了呢。……那么呢?在商店街的哪里.”
“那个。在卡啦OK店‘BARUBARU’里.”
“和谁一起在那里吗”
“不不!只是,想让自己多一项技能而已。从来都是一个人练习的……”
“哼——嗯……”
电话那头传来的阿久津万里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分别。不,若留心的话,那正常的语调中,隐隐透露出有什么隐瞒着的气息。
“你,现在马上出来。我们正往你那边过去。”
“呃!?”
“我们啊,已经到附近了.”
“啊,等等。所以说啦,我们……不对是我,才刚刚到而已。那个——”
“叫你出来就别那么多废话。快点.”
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没睡醒吗?现在清醒了没?”
挂断电话后,小要靠过来问道。
“说了些什么?”
“惨了惨了。她们现在正往这栋楼来……!到底该怎么办啊。我,我,会被杀死吗!?”
前田一把抱住宗介。宗介则以险峻的表情看了自己的手表一眼,
“别惊慌。有此一说,越是绝镜,越是反击的好机会.”
边说着,边抽出身子。
“?”
“这样子做。将阿久津她们拷问你的详细过程,用藏在你身上的麦克风录起来。在她们真的使用暴力前我会把她们都制服的,将这作为检举的证据在职员会议上提出。经由会长阁下的手段,由学生会一方施加压力的话,有可能将那帮人从学校里退学.”
“…………。原,原来如此.”
“如果那帮人不想被退学的话,这个就能成为很好的威胁材料。以后他们就不会对你出手了.”
“但,但是啊……。那样子做的话,总觉得有点……”
看起来反而有点负疚的样子,前田继续说道。
“阿久津姐从本质上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人的说。应该不会用你说的那种暴力的惩罚手段的……”
对于他软弱的言词,宗介摆出一副“现在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吗”的不满的表情。另一边的小要呢——正饶有趣味的看着前田的反应。
“怎么了,千鸟?”
“嗯?没……。没什么.”
“总而言之,就这样干吧。拿着这东西.”
宗介将有录音功能的MD随身听,小型发信机交给前田。
“一开始就将MD调成录音状态。然后,当有危险迫近时就按发信机的红色按钮。我会马上冲进去,将你救出来的。明白吗?”
“但是……”
“没有其它的方法了。你也不想舍弃校园生活的吧。”
“呜……。明,明白了啦。”
前田无力的回答。
前田英二一个人从大楼的正门走出来。而在其之后,宗介和小要悄悄的躲在隐蔽处看着他。
在大楼前等着的阿久津,用手臂揽着前田的脖子,半拖半拉的把他给带走了。跟在万里周围的人,都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三三两两的跟着她走。
果然,好像有什么企图的样子。
当万里她们渐行渐远后,小要有点担心的说道。
“真的可以吗……?”
“一点问题没有。我会一直跟在旁边的。即使前田被押去拷问,也不会让他损失哪怕一跟手指头或一颗牙齿的.”
“…………”
“另外还有一点,千鸟。关于我们的跟踪行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躲在电灯柱的阴暗处,一脸认真的说话的宗介,以混杂着叹息般的语气注视着小要说道。
“果然,我还是不跟去的比较好.”
“什么?”
“因为,从根本上而言,我是不喜欢争吵之类的事情的。而且……关于威胁对方退学一事,那也只是权宜之计。打斗的就拜托你了。不,没有要讽刺你的意思.”
“…………”
“呃,刚刚说的话,就当作没听见吧。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
置宗介于不顾,小要转身快步离开。
万里她们把前田团团围住,无言的带着他往商店街的北方走去。当了阿飞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受到万里她们的这种照顾。
“请,请问……?”
“别那么多话。乖乖的跟着来就是了。”
万里粗鲁的说道。围在旁边的,她的手下都发出冷笑。
“好疼啊,要去哪里啊?喂,大姐头。我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像什么之类的,那个,这个.”
闻言,万里在当场停了下来,满脸阴笑的样子映入了他的瞳孔中。
“你,刚刚说了什么?”
“吓……?”
“哼……呵呵呵呵呵”
周围的人都晃动着肩膀,像是看透了前田的命运似的,发出阴险的笑声。
“还真是有过蠢的啊,你这人.”
“就连我也感到惊讶啊.”
“前田呀,你还真是个天真得可以的人啊,你这家伙……!呼呼……”
众人一边嘲笑着,一边又开始往前走。向着位于商店一角的地下酒店走去。那是不容逃跑的气势。
走在往下的楼梯前,前田确切的相信着。
(会被杀的……!)
在阴暗的地下酒吧里,一个会空手道的男人,突然给万里以一记再起不能的重击的场面,是前田目前最渴望看到的了。这女人可不是普通的体格特别魁梧的女人。习得了“大导脉流”的各种武术,是令人恐惧的格斗高手。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以女性之身成为统令附近一带不良少年的人物。
难道说。
深释人体脆弱部位的万里,就在这地下室进行残忍的拷问……?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前田用满是汗水的拇指,按下了藏在怀中的发信机的红色按钮。
被万里推了一下,前田步进了地下酒吧。
“哼哼哼……。在这里就算再怎么吵警察也不会来的吧……?都已经被我们包下来了…..”
正如其中一个阿飞所说的,昏暗的店里看不到普通的客人。在场的都是他们的同类:附近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们。而在其中,也有前田见过的人。
(怎么一回事……)
就前田所知,这所学校(注:阵高?)的阿飞组织的龙头老大(注:干部,管理者,或元老)是这家店的老板,必要的时候也会将此作为聚会的场所。即便在这里高声呼救,那声音也决不可能传到外面的。
一切都完了。
他作出了那样的觉悟,并紧咬牙关。努力的不让自己被恐惧所动摇,不让悲痛的叫声从觜里漏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喊了起来。
“哔哔——!!祝前田英二君,生日快乐~~~~~~~~!!”
如潮水般的拍手声与喝彩声。啪啪作响的爆竹声。像雪花般飘舞的彩带和彩纸。
“呃……?”
接着照明亮了起来。
在眼前的酒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蛋糕和淋漓满目的料理,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之前都黑着一副脸的阿飞们,现在都满脸笑容的向前田靠过去。
“哈哈哈哈!!是不是吓了一跳啊!?”
“居然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这家伙真是的!”
“看吧!被完全吓倒了吧!?哔——哔哔哔……!”
生日。
的的确确是忘记了。一个人抱着一个大大的礼包走近像跟木棒似的呆立着的前田。
“接着呢!这是前田以前说过很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现在,揭晓了!”
说着,就撕开了包装纸。
从里面拿出来的,是背部有着龙型图案刺绣的,很有气势的皮制夹克。是以前,在其他人面前,看到杂志的广告后说出“对我而言,这是最棒的东西”这句评价的衣服。虽然可能还记得——但即便是这样,也绝对想不到会当做礼物送给自己……!
“要好好的道谢哦,前田。大家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啊。还不过去拥抱一下出了一万多块的阿久津姐?”
“混,混账家伙!不说话别人会当你是哑吧吗!?别再说了,感觉怪肉麻的.”
万里脸红耳赤的叫起来。
“呼呼,害羞了哦。大姐头不是最疼前田的嘛,其他人可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多,多管闲事。可恶的家伙.”
万里局促的用食指搔着鼻子。
“大,大姐头……”
万里稍微背过身说道。
“到,到此为止。今晚就好好的狂欢一把吧!”
“哦哦哦~~~~~~!”
店内众人一同举杯相庆。
“呜……”
已经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视界一片模糊,胸口一阵发热。
“……前田?”
“呜……对不起啊,大姐头。对不起。对不起……!”
用颤抖的声音,前田边擦眼泪边说。
“哦哦。怎么了嘛,前田君”
“干嘛突然变得这么感性啊!?”
“被吓懵了吗?要喝一口吗,哪?”
阿飞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多么——这是多么热心肠的同伴啊。为什么自己,会做出把他们出卖给头权力一方的行动呢,还要一直继续下去吗……!?
已经够了。我从现在起,就作为一个真正的阿飞而活吧。虽然对不起林水前辈,但还是要辞去学生会的工作。从此时此刻起,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
下定了那样的决心后。
他猛然想起,就在前一刻,向相良宗介发出了“救救我”的信息。
已经,不需要他的救援了。
宗介现在赶到的话就糟了……!
“不好了……”
“嗯,怎么了?”
“对,对不起。我有东西忘在刚刚的卡啦OK店了——”
“那点小事,一会去拿就行了么”
“但是,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嗯……对了!是老爸的遗物。是老爸留下来的捕手手套——”
“你的老爸,不是在市政府工作吗?上个星期还去参加了草地棒球哪……”
“啊,不不。是老妈的遗物。是老妈留下来的项链——”
“你的老妈,不是在厨具商场那边打工吗?前天不是看到她在那里当收银员么?”
“……对不起,是哥哥的遗物啦。老哥他以前是考古学者,是从埃及的金字塔里发掘出来的Moai石像(注:复活节岛上的石像……==b)”
“越说越离谱了啊.”
“是的。实际上是我妹妹的纪念物。我以前有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每天早上,都会为亲手为我做便当。那个便当呢——”
“那东西,会是纪念物吗……?”
“唔唔……”
正当前田因为词穷而不知所措时——
砰嘭!!
酒吧的出入口突然发生了爆炸。
木片与玻璃片被炸飞。一名男子手持散弹枪,踏着碎片步入酒吧。
不是别人,正是相良宗介。
“全体不许动!”
“你这家伙,想干嘛!?”
对于想揪起自己的阿飞,宗介毫不留情的用橡胶子弹攻击。男人还没来得及还手,便大字型的倒在地上。
“说了不许动的了”
“你,你这混蛋……!”
一手制止住跃跃欲上的男子们,万里向前踏出一步。
“有何贵干,相良?”
“很简单。将前田英二交过来。他的人身安全将受学生会的保护.”
宗介维持着举着霰弹枪的姿势,以冷酷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
“你们能发现前田卧底这点值得赞扬。但是,要高兴还太早了.”
“什,卧底……!?”
不可置信的问话。
万里她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慌乱不已的前田身上,只见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真的吗,前田?”
一名阿飞问道。
“呃……。那,那个嘛……”
“是骗人的吧?是性质恶劣的污蔑啊。你倒说句话啊,前田.”
“但,但是——”
“没有错”
宗介用力的肯定道。语气坚定不移。
“前田是卧底。你们和前田间的朋友关系,只是短暂如过眼云烟般罢了。这全都是为了我们学校的治安。他为了探查你们的秘密,才会——”
“你给我……安分一点!!”
小要如旋风般出现在不断的说出致命性言词的宗介身后,一脚把他踹倒在在地。
“…………。千鸟。你这是干什么?”
小要双手环抱于胸前“哼”的一声。
“我已经想到解决方法了。总之先把你的枪收起来.”
“…………?”
“前辈。这里.”
小要向身后说道,一名身穿白色学生服的男子步入店中。
“失礼了,诸君”
不是别人,正是学生会会长林水敦信。
“林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万里狠狠的盯着林水。承受着对方险恶的视线,林水镇定自若,以流畅的声调说道。
“因为情况看起来挺复杂的。那我就直说好了.”
“?”
“再请求你一次。能否将那边的前田英二,移交给我们?”
“哼。会那么容易交给你吗。而且——刚刚听你们说的,是这个家伙吗?他是卧底?想请你好好的解释一下.”
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前田的后衣领,万里如此说道。
“如你所言。是卧底.”
林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前田闻言一脸绝望的样子,耸拉着脑袋。
然而紧接着,林水作出了订正。
“——不。不是卧底。就结果而言,是他背叛了我们.”
“什么?”
“……事情发生在大概一个月前。起因是,想控制你们内部的一个成员,让他成为我们的情报员。因此——”
“就选中了前田吗?”
“正是。最开始是想用金钱和物品来收买的,结果前田英二拒绝了我全部的诱惑。愚蠢的男人。还抱有什么‘弟兄’什么‘仁义’之类的——如此落后的观念,对我的善意无动于衷。到了最后,我就打出相良宗介这张牌.”
林水拍了拍宗介的肩膀。与此同时,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不协助我们的话,这个从战场归来的男人,不知道会对你的家人做出什么事哦’之类的话。虽然是有点老旧手段,不过对前田却出乎意料的有效.”
用中指往上推了推眼镜的镜架。就外表来看,是一个十足的奸角。
“你这家伙。太卑鄙了……”
“卑鄙?不要开玩笑了。无论怎么说那个男人,可是很漂亮的把我耍了一把哦.”
“什么意思?”
“前田英二假装与我协助,将学生会的重要机密偷了出去。偷听我和校长的秘密会谈,并用MD录了音。如果那MD交到你们手上——会让我感到很为难的.”
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讨厌的神情,他对前田投以轻蔑的眼光。
“前田君。你太让我失望了。难道你认为可以逃出我的手心吗?”
“…………”
“明白了吗。事情就如我所说的那样。将那个男人交给我们吧。……相良君?”
“…………。任务了解”
听完小要在耳边的一番密语后,宗介点了点头,手持霰弹枪,一步一步向前田走过去。在那之前,万里如高墙一样挡在那里。
“让开,阿久津.”
“那可不行。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
“不让开的话,我就开枪.”
“随便你。我不会这么轻易的被那种玩具枪击倒的。就算把我打倒了,这里的所有人也会代替我站出来的。因为我们是同伴。是那样的吧,啊——?”
万里环视周围,阿飞们群情激昂的表示赞同。
“是啊,是啊!快滚回去!”
“不会把前田交出去的!”
在有如暴风般的怒喊声中,林水沉默片刻后,轻轻的抬起一只手,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嗯……?”
“我啊,也不喜欢无谓的争执。我们放弃前田英二。可是,他所持有的MD必须交给我们。这点是不会让步的.”
“哼。挺放得下的嘛。本来还想听听你会唠叨些什么的。……交给他们吧,前田”
“呃……?”
前田呆呆的说道。
“就是那台MD啊。虽然是煞费苦心的录下来,但你有这份心意已经很足够了。交给他们吧.”
“大,大姐头……。我知道了”
前田欢天喜地的,从口袋里把MD播放器取出来,交到宗介的手上。宗介再把播放器交给林水。
“嗯。是这个没错.”
戴上MD的耳机听了一下后,林水说道。
“这样子就成交了吧。这次,又有什么卑鄙的手段啊?别以为我会袖手旁观.”
万里双手Сhā腰的说道。
“哼。如此看来……这次是我输了啊。实在是低估了你们的凝聚力.”
“那当然。我们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我会铭记于心的.”
耸了耸肩膀,林水转身离去。宗介和小要跟在后面相继离开。
“呀喝——!!”
“只会装腔作势的家伙!!”
“来来,一起喝个痛快哦——!!”
三人刚走出店门,就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像炸开锅似的欢呼声。
“这样就顺利解决这件事了.”
走在黄昏时刻的商店街上,林水这样说道。
“抱歉啦,前辈。让你扮演了一个讨人厌的角色.”
小要说道。
数分钟前的一幕,其实是一场“构成·脚本:千鸟要/演出·主演:林水敦信”的戏。
至于宗介的角色,只是“手下A”而已。
“什么话。这本来是我最初种下的因啊。正想着前田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让他从卧底的工作中引退.”
“是那样吗?”
“中学时代的他啊,是个很少朋友的少年。现在能交到这么多的朋友,我也坦率地为他感到高兴.”
“哼——嗯……”
“可是千鸟。你很透彻的发现了前田和阿久津他们之间的信赖关系啊。如果你没发现这点的话,是想不出那样的戏的.”
宗介无比钦佩的说道。
“观察人的能力不同哦。观察人的.”
“观察人……吗?”
“是啊。举个例子,现在试着看着我。要好好观察哦.”
宗介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着边走边笑的小要。
“15岁以上20岁以下的日本女性。身高大约为165厘米,体重大约为50公斤。没有武装。没有参军经验。也没接受过战斗训练。没有患过重病。大概也没有妊娠经验。另外——”
看到小要皱着眉头而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宗介连忙补上一句。
“刚刚,看上去心情变坏了”
“说对了”
那样说着,她轻轻敲了敲宗介的后脑勺。
(完)
千疮百孔的Conceal
校长室的接应间。
扳着脸的四个人围坐在方桌前。校长和2年4班班主任,学生会长和副会长...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
阵代高中校长,坪井女士说道。
“明天要到本校视察的都议会议员速见伸彦先生他......非~常~~认真的一个人。
特别是对于教育问题,平时就抱着很深的忧虑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
2年4班班主任,英语老师神乐坂惠里问道。
“比方说青少年的凶恶犯罪——也就是暴力事件呀滥用药物呀,还有......携带危险的武器。”
“......”
“本校虽然是健全的普通学校——但是现在却有一个不能外传的深刻问题。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某个学生的事情。”
“某个,学生......”
学生会副会长千鸟要说道。
“......没错。在危险的海外纷争地带长大,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日本社会的常识,身世悲惨的学生。他自身没有任何罪过。但是,怎么想明天来视察的速见先生都不会对他留下好印象。”
“也就是说?”
小要问道,坪井校长咳嗽了一声,说道。
“也就是...说呢,他明天能不能缺席一天之类的,我是这么想的。”
“噢~”
“因为,你们想象一下。要是万一...万一,他在速见先生面前,突然掏出枪来乱射,或是引爆对人地雷,或是拔出军用匕首挥舞的话会怎么样...?”
想象着各种极有可能出现的光景,小要和惠里打了个冷颤。
脑袋里回响的枪声和爆炸声,飞散的鲜血。议员先生的惨状......
《男子高中生,向都议会议员开枪!?》
《班主任,对其平日的暴行视而不见!!》
《是游戏和动画的影响吗?》
想象着在报纸的社会版上,愚蠢的记者连取材都不做仅凭脊髓反射就写的出来的各种标题,小要她们感到后背一阵恶寒。
“破灭啊...”
“对,破灭!所以,无论如何,只有明天,希望他能离学校越远越好。当然了,身为一名教育者,我绝不允许对任何一个学生差别对待。...但是,但是呢!?人只要活着,就会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情!摘掉腐烂的橘子,这种话我是不会说的。只是,把异样的,会带来灾祸的橘子藏到看不见的地方而已。随机应变,凡事都有例外,难道不是这样吗?各位!?”
看着拼命寻求同意的校长,小要和惠里铁青着脸,连连点头。
“你说得没错,校长...!”
“合情合理不是吗,合情合理...!”
3人意见一致了,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学生会长林水敦信开口了。
“我不太赞成。”
“啊~!”
校长,惠里,小要3个人张大了嘴,惊讶的盯着他。
“林水君,为什么?”
挺拔,白皙,有着伶俐风貌的他,用中指扶了扶镜架说道。
“...他的确是个按于常人不同的论理行动的人。但是同时,也绝不是一个有恶意的人,不是无法沟通的猛兽。...向他详细说明的话,我想他也会自重的。”
校长猛地拍了下桌子。
“天真,太天真了!你听好了,要是有万一的话,就太迟了!?”
“校长说得对,林水君!放任他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是啊,先辈!与其说他是无法沟通的猛兽,还不如说是毫不通融的战斗机器。应该说是无血无泪的终结者才对!”
“抓住机会大吐苦水吗...”
很少见的,林水流着冷汗嘟囔着。
“那个啊,那个议员的确是很死板,毫不融通的人物,指名我校很可能是为了——”
“不要再找借口了!!”
校长严厉的说道。
“总之!无论你这个学生会长怎么说,只有这回我决不让步!就算是要使用卑劣的手段也好,一定要阻止他的出勤。决不能让相良宗介到校!”
校长高声宣布了对于教育者来说是某种禁句的话。
当天早晨,相良宗介准备完毕,把教科书笔记本各种装备和备用弹夹装进书包,走出公寓的时候,千鸟要出现在正面大厅里。
“早上好,宗介。”
与平时一样,整洁的制服,修长的黑发,红色的发带,双手放在身后,不知怎么的,腼腆的微笑着的小要。
“千鸟,怎么了?”
“嗯...没什么。突然想和你一起走走...嘿嘿.”
“......?”
在宗介的经验里,这是异常事态。早上的小要不是这个样子的。浑浊的眼睛,嘴巴不成体统的半张着,像丧尸(玩过生化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样子吧)一样的步伐,用空洞的声音嘟囔着“早~~你...来了啊”,这才是小要早晨的正确姿态。_b
“那,宗介...今天呢,要不要逃学?一起去水族馆嘛~!”
“什么?”
“今天人家没有上学的心情啦,就是想悠闲的四处闲晃...可是呢,一个人又觉得很寂寞啦...好不好嘛?”
小要用楚楚可怜的眼神仰视着宗介。脸上一幅普通少年的话一定会动心的魅惑的表情——宗介冷静的向小要的脸伸出手,一下子把她的脸颊拉得老长。
“!?好疼~~!突...突然干什么呀!?”
小要甩开双手,用书包拍倒了宗介。(色诱失败...o_0)
“......果然是本人吗”
“废话!?”
“还以为是敌人的变装呢。”
“你是说有人装成我的样子,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来接近你...听了不知怎么觉得很火大呢...”
宗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是说不去学校去水族馆吗.难得你会邀请我,可惜回答是否.现在就已经因为密银的工作而使得成绩很危险了,怎么可以再逃课呢."
"但,但是,就一天而已嘛~"
宗介很严肃的回答道.
"教育是财富.在我见过的贫困国家里,有无数想接受高等教育却无法如愿的人.和那里比起来,日本算是非常幸福了.这是难得的机会,单纯因为不想去而旷课实在是......千鸟,你要好好反省反省."
"偏偏在这种时候,讲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这种时候?"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啦."
小要转过身去吹起了口哨.
"......总之,就是这样.放学以后,哪我都都陪你去.水族馆也好动物园也好,史密森尼博物院(SmithsonianInstitution(史密森尼博物院)是世界最大的博物馆体系,它所属的十六所博物馆中保管着一亿四千多万件艺术珍品和珍贵的标本,同时,它也是一个研究中心,从事公共教育、国民服务以及艺术、科学和历史各方面的研究。宗介是在哪里知道这个的??)也好.但是,现在要去学校."
牵起小要的手,宗介大步流星的走了起来.
"等,等一下"
"不要磨蹭了,会迟到的."
"但,但是呢,我有点感冒了的样子.头也有点疼,还有点想吐.今天一天,要是没人照顾我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死呢喂,宗介,你在听吗!?"
"快点,电车来了."
像是硬拖着小要似的,宗介在通学路上走着.
拖着对于上学异常消极的小要,宗介来到了正面玄关.这时,班主任神乐坂惠里叫住了他.
"相良同学!?"
"是,老师."
"不好意思,其实我忘了告诉你了,是关于下个月学生会合宿的事情."
"是什么事?"
"其实呢,还没有预先去合宿点看场所.就是说需要一个学生到那里去和旅馆的人打个招呼啦."
"是这样啊."
"那个...呢,我希望务必由相良同学跑一趟."
在宗介的记忆里,那个合宿点离这里有着需要坐半天电车的距离.
"......现在就出发吗?"
"嗯,现在就去."
"但是,上课..."
"没关系的!我会和全部的老师说记你出勤的...好不好?这不是很好吗?可以不用上课,又可以悠闲的享受远足的乐趣."
"但是老师,没有必要在平日里慌慌张张的出发吧"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不等宗介说完,惠里就急忙打断道.
"旅馆的老板说今天会等我们过去.能去确认合宿点的安全的,就只有你了!来月合宿的成败,就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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