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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打算粉红70

琳怡回过神来,“祖母出马总是事半功倍。”

长房老太太故意板脸,“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周家不肯走这一趟呢。”

琳怡拿起矮桌上的茶给长房老太太。周家怎么会不肯,信是交给他们,对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就算将来被成国公知晓,周家也可以推给郑家和陈家。

对付郑家和陈家还是对付太后母家,成国公哪里会算不清楚。

……

劳累了一天长房老太太躺下来歇着,琳怡就在里屋的软榻上做针线。

长房老太太隔着琉璃帘子看软榻上的琳怡。六丫头才十三岁,就已经是一块璞玉,将来长大了再经雕琢必然能成大器。若不是她年纪太大了,一定要看着她成家立子。

今天郑老夫人的一句话委实吓了她一跳。那老货答应了去周家游说之后,突然就提起联姻两个字,她还以为老东西看上了琳怡,谁知道老东西倒是有自知之明,怅然地说,“我们家勤哥虽好,却被郡主娇惯了些,文武都不出挑,想必你是看不上。”

那是自然,当时和袁家结亲,她也不是光看上了袁家家事。家事虽然重要,后辈不肯上进也是白瞎,更何况有个郡主婆婆在上面罩着,做媳­妇­的势必要委委屈屈。

郑老夫人又说:“二太太生的两个你更是不会想了。我们家是不行,上面不是还有宗亲贵胄,你就没有想法?”

她就嗤之以鼻,“宗亲能看上我们家?我们家可是被夺了爵的。”

郑老夫人目光闪烁,“将来立了功,爵位自然还给你了,到时候你过继了三老爷,六丫头不就成了侯门嫡女。”

郑老夫人和她从小就玩在一起,互相都知晓对方脾­性­,郑老夫人不会说没影的话,只是她才试探打听,那老东西却再也不肯开口了。

莫不是真的有宗亲看上了六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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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去写,哎,还债啊。

大家评论呀。

求粉红,打赏。

61_第六十一章陷阱

琳婉将贞娘的事说给大太太听。

大太太笑得开怀,“郑家向来眼高于顶,这下好了招来恶人磨。”

琳婉从笸箩里挑了一根碧绿的彩线,要做五­色­络子给郑三小姐。

大太太道:“还听到些什么?”

琳婉摇摇头,“没有了。”

大太太不死心,“郑七小姐和六丫头没说什么?长房老太太怎么又去了郑家?”

琳婉想了想,“大概是好事。”她侧头看向门口,帘后隐约能看到一双青缎鞋。这双鞋是府里二等丫鬟红竹的。

大太太来了­精­神,看着女儿,“怎么说?”

琳婉停下手仔细回忆,“长房老太太从郑家走的时候挺高兴的,一定是有好事吧!”

大太太冷笑一声,“这么说,长房老太太就一心等着老三养老了。”说着看向琳婉,“你也是,去了那么多趟长房,怎么就不能让长房老太太喜欢。”

琳婉黯然地低下头,“我不如四妹妹和六妹妹,”说着劝大太太,“母亲,你就别争了,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度日该多好。”

大太太看着不争气的女儿,“你知道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争别人不一定能放过你。你爹爹不过是个六品经历,连你三叔父也不如,你又没有兄弟。将来分了家可怎么办才好?”

琳婉只得安慰大太太,“等母亲病好了,一定能生下弟弟。将来二叔父有了好前程。也定会帮父亲的。”

琳婉说完话,那帘后的青缎鞋慢慢退了下去。

红竹提着灯笼一路去了紫竹院。

“琳婉也就能说出这样的话。”琳芳躺在田氏腿上娇滴滴地道,“烂泥扶不上墙。给她机会也不能成事,母亲还让人防着她。”

二太太田氏拿了五两银子给红竹。

红竹很快退了下去。

二太太田氏抚摸着女儿的鬓角。“也不能不防,稍一疏忽说不得就要坏事。”

琳芳得意地笑了,“琳婉不敢和我争,瞧她长的那模样,哪家的太太能看上这样的儿媳。母亲不是说的好,怎么也要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田氏好笑地低头看琳芳,“你能下得厨房吗?”

琳芳顿时脸颊绯红。“母亲打趣我,哪家还要主母亲自下厨,我又不是穷人家的小姐,还要学那劳什子。”

田氏道:“那要看你父亲将来能不能拿到爵位,到时候林家就是想要反过来娶你,我都不一定依了。”

说到林家,琳芳想到林大爷,似是头发根根都立起来,多少天了,只要做恶梦就是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琳芳半晌才道:“那母亲要快些。别让长房老太太扶了三叔父上去。”

田氏嘴角翘起,“放心吧,他们来不及了。你三叔父一家就要回福宁去了。”

琳芳沉闷的心情又愉悦起来,“真的?那可太好了。”终于送走琳怡这尊瘟神。

……

“多亏了长房老太太。否则也不能这般顺利。”陈允远又是高兴又是气馁。

长房老太太看在眼里,撑起身子问,“衙门里又有什么事?”

陈允远喝了口茶,“只怕是让儿子回福宁的旨意马上就要下来了。儿子想了,只好先回福宁赈灾,再找机会进京。”

长房老太太皱起眉头,琳怡也没想到旨意竟然下的这么快。

长房老太太道:“能不能请旁人周旋?”

陈允远想了片刻,“只有请康郡王。”

琳怡眼睛一跳,停下手里的针线,这是她亲耳听到父亲第二次说到康郡王。

长房老太太沉吟着,“康郡王也算是最近的新贵,在皇上面前也是说得话的。”

陈允远道:“这次福宁灾患,皇上问了康郡王有什么良策,若是康郡王能推荐旁人赈灾,儿子就能脱身。”

琳怡眼前浮起十九叔静谧站在她身前的模样。

他故意不说话。

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父亲势必要主动去求他。

十九叔说他不姓郑,那一刻她就想到,郑十九应该是周十九。

怪不得郑四小姐会装作美女蛇,原来是想要攀上宗亲。

惠和郡主出面做媒,不是康郡王又会有谁。

能在郑家来去自如,自然身份高贵。面容如此让人惊绝,怪不得不肯让宁平侯五小姐见面。

她千方百计想要帮父亲避开康郡王,却一早遇到了“郑十九”。

她要笑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她实在不小心。

长房老太太道:“康郡王是宗亲,未必和成国公有牵连,你准备份礼物上门说不得他会帮忙,”说着顿了顿,“康郡王的婶娘周夫人还送了一串子母绿的佛珠手串给琳怡。”

长房老太太这样说……陈允远心中有多了几分把握,“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儿子也想不到第二条路可走。”

算无遗策,就是要人无路可退。

明知道与虎谋皮,却还要去依靠他。

长房老太太道:“眼下也只好先过了这一关。”

前一天晚上长房老太太还在犹豫是不是能让陈允远先回福宁,等将信函呈给太后之后再向太后求情将陈允远调回京里任职,后一刻知晓陈二老爷陈允周补到了实缺,长房老太太立即拉着琳怡去库里挑选送给康郡王的东西。

白妈妈拿了一对前朝粉彩耳瓶给长房老太太看,长房老太太摇摇头,“虽说前朝古物珍贵,康郡王毕竟是宗亲,不一定能看上眼。”

琳怡搀扶长房老太太到旁边的椅子歇息。

白妈妈垂手道:“只要肯帮忙,不会在意我们送去什么。”

长房老太太侧头看琳怡,“六丫头你说呢?”

琳怡整理好长房老太太的袖子,“欠人情还不如用钱财去换,否则将来父亲要为人驱使。”凡是高攀都免不了这样的结果。只要有了人情往来,日后的事就不由自主,更何况是依靠那人。

长房老太太点头,难为六丫头想的透彻,“将我箱子里那套上好的头面拿出来……”

62_第六十二章训斥

白妈妈听得这话,立即变了脸­色­,“那可使不得,那套头面是老太太压箱的宝贝,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老太太都没舍得给呢。

长房老太太摇摇头并不在意,“六丫头都能想明白,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留也留不住。”说着站起身来,“就那套十二花簪头面吧,康郡王已经议亲了,想必不久就能用上。”

十二花簪头面,花簪都是累金镶嵌宝,四支步摇用的是圆润的南珠,南珠上缠了金丝。两支顶簪上飞了蝴蝶,轻轻一碰那蝴蝶仿佛就振翅欲飞。

长房老太太看完,白妈妈将头面用了镂空金盏花紫檀盒子装了,盒口封了对富贵鲤鱼锁。

长房老太太看着点头,“等三老爷来了就让他拿去。”

白妈妈不明白,“二老爷到底补了什么缺。”这些年她很少见到老太太如此着急。

长房老太太道:“正五品三等侍卫。”说着话看向琳怡,“六丫头,你可知道我们大周朝的护卫、侍卫是怎么任职?”

琳怡颌首,“在京三品以上,在外总督、巡抚准送一子,其余就是由王公、勋贵、世臣子弟充入。”

长房老太太让琳怡扶着沿着长廊回到房里,“你二伯父做了侍卫,将来我们家若是复爵,自然有人站出来推举他。二老太太董氏娘家也会从中帮衬,这爵位说不得就要落在你二伯父头上。”

所以长房老太太才会着急让父亲留在京中。

“这种事万不能侥幸,二老太太董氏一家得了爵位,就会毫无顾忌,一朝争得宗长之位,你父亲嫡长子的名分也要被更改。”

前世发生的事。现在被长房老太太全都言中了。

琳怡看向桌子上的盒子。不知道这份重礼,康郡王会不会收下。

她都能想到收人财物不如卖个人情,父亲耿直的­性­子定会全力回报。康郡王既然利用父亲打击成国公,自然要大方地给父亲些好处,照这样算来礼物是不会收了。

……

从来没送过礼的陈允远从长房老太太手里拿东西。臊的老脸通红,只匆匆看了盒子一眼就支支吾吾。“万一不肯收怎么办?”

长房老太太道:“不收下你就拿回来,在官场上也不是一两年了,怎么还怕这个,就当是过年过节孝敬上峰。”

旁边的萧氏很直­性­子,“老爷从来没给上峰送过礼啊。”

长房老太太看陈允远的目光颇为惊诧,­干­笑一声,“难得你能在福宁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被人排挤回家。

陈允远坐得直。颇有些骨气。从前在福宁不送礼,是看不惯那些脑满肠肥的上峰,平日里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他怎么能将辛辛苦苦拿到的俸银孝敬给那些混账。关键是有求于人就要拉下脸皮,很多时候他宁可不受这番罪。这次若不是眼看弹劾成国公有望,他也不会去求宗亲,这两日她将康郡王的脾­性­打听了一番,康郡王看着温和,却很少有人私下里与他攀上交情。

这礼不好送出手,只有硬着头皮试一试。幸亏康郡王去过福建。他也不算没有话说。

谈妥了送礼的事,长房老太太让请来的女郎中进来给萧氏把脉。

白妈妈很快领来个梳着圆髻,面容白净,衣衫整洁的婆子。萧氏和琳怡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女郎中竟然是个五十上下的婆子。

长房老太太道:“这位苗妈妈是宫里出来的女医教出来的,也是不好请的。”

苗妈妈立即笑弯了眼睛,“哪里,都是老祖宗抬举我了。”转身从后面的丫鬟手里接过大大的诊箱,然后躬身笑着看萧氏,“太太要随我到后面去诊。”

萧氏有些羞怯,侧头瞄了陈允远一眼。

陈允远端起矮桌上的茶来喝,琳怡趁机问衡哥这两日怎么样,总算打破了屋子里尴尬的气氛。

说起儿子,陈允远抿了一抹笑,“你哥哥这些日子进益了。”

都说严师出高徒,看来也没错。

过了一会儿,苗妈妈从里间出来,长房老太太带了苗妈妈到外面说话,屋子里隐约能听到,“看着无大碍……调养调养试试……”

萧氏红着脸笑吟吟地走过来,陈允远这才将手里的茶碗送回矮桌上。

长房老太太让白妈妈拿了方子交代给萧氏,又让田妈妈每日都要进府伺候,萧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委实怔愣了好一会儿。

田妈妈温和地笑道:“太太放心……都交给我就是了……”

脸红心跳的事过后,萧氏和长房老太太说了好一阵子话,“我正好要请送子观音,长房老太太就请了郎中来。”

长房老太太道:“怎么想起来请送子观音?”

萧氏笑,“二嫂有了身孕,二嫂相熟的宁平侯夫人也有喜了,人人都说二嫂是送子观音呢。”

琳怡拿起十锦茶吊给萧氏倒水。二太太田氏本来就有观音相,而今又怀了身孕,可不是送子的观音,怪不得谭妈妈急着让萧氏去拜观音。

长房老太太不露喜怒,“既然已经确然怀了身孕,怎么还四处讲经?佛香也是伤及腹中孩子的。”

提起这个,萧氏笑道:“上次在清华寺禅房里讲经,二嫂特意嘱咐寺中僧人不要点佛香,众位夫人觉得奇怪就问了,我们才知道二嫂有了喜,二嫂说是行善才有的孩儿,为了孩儿也要多多讲佛经,不可懈怠了。”

真是慈悲的女菩萨。琳怡看萧氏扬眉说笑的模样显然也是被二太太田氏的话打动了。田氏素以善名为由头,就连琳芳嘴里也不离禅法,这两母女在女眷前孜孜不倦地教导人向佛,其实就是想让人信田氏罢了。田氏有了孩子不但没有让田氏行动不便,反而更有理由进各府内宅讲经了。

哪家的女眷不求子,就是心中不信田氏,谁又能得罪送子观音。

萧氏说到这里,长房老太太看一眼旁边的琳怡,“六丫头先下去,我有话和你父母说。”

琳怡垂下眼睛,应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内室的门,琳怡靠在雕花隔扇上。眼见萧氏就信了二太太田氏,她却不能在萧氏面前明说二太太的坏话,她想了又想,只得搬出长房老太太,先请长房老太太寻个郎中为萧氏看脉,再在长房老太太面前提起萧氏拜佛的事。

她虽是为了防二太太田氏,却也免不了要让萧氏挨骂。

长房老太太已经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信了你二嫂?准备让你二嫂为你求个麟儿?”

萧氏笑容僵在脸上,身边的谭妈妈见势不好忙笑着解释,“老太太错怪我们太太了……”话刚说到这里,只见一道锐利的目光看过来,谭妈妈立即住了嘴。

眼看着谭妈妈一步步退下去,长房老太太挪开目光看向萧氏,“你为人和善却也不能没个思量,怎么也是当家主母,怎么能连下人也管束不好。”

萧氏听得红了脸,“是我管家不善……”

长房老太太半阖上眼睛,“你可知道你二老爷提了三等侍卫?那可是二太太活动来的,你夫君差点被御史弹劾,如今更是仕途不顺,二太太可问过你一句?人若是有善意,不光是嘴上,平日举手投足便能流露,二太太心机如此,你与她走那般亲近做什么?”

萧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们学的是大乘佛法,讲究的是大爱,虽然如此,帮衬兄弟妯娌岂不更加容易,何必到达官显贵的内宅里去。你耳根软本来就容易听信旁人,”长房老太太说着睁开眼睛看谭妈妈,“身边更要有人时刻提醒你要小心。”

谭妈妈听得这话,腿脚发软跪了下来,却不敢再Сhā话。

陈允远皱起眉头,也训斥萧氏,“你多听听伯老太太的话,日后也要学着多管管家事。”

陈允远话音刚落,长房老太太就看了过去,“你也是,为人夫为人父,不能光是动动嘴皮子,要真正关切,你既然知晓这样的症结,怎么不早些寻女科郎中来诊治。”

陈允远面有惭­色­,垂下头来,“您教训的是。”

长房老太太懂得教谕方法,训斥完之后脸­色­见霁,让陈允远和萧氏吃过饭回去二房。想着萧氏不争气的样子,长房老太太叹气,真是让人不省心。将来等她死了,这个家剩下六丫头一个人撑着可怎么办。老三真的承了爵,小萧氏做了诰命夫人,这个家就更让人惦记了。

琳怡拿起簪头去拨灯芯,念慈堂里又亮了几分。长房老太太看着琳怡玉般­精­琢的侧脸,伸手摸摸琳怡的头发,她也只能尽量教六丫头,盼着她一生能平顺。

……

陈允远选了个日子,将礼物送去给康郡王。

天慢慢黑下来,琳怡坐在通炕上心神不宁,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以周十九的心思很容易就能让父亲将福宁的事全盘托出……虽然长房老太太再三叮嘱只让父亲求康郡王留在京里,可是谁又能知晓事情会有什么变化。

琳怡才想到这里,玲珑匆匆忙忙跑进屋,“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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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稍微晚了点,不知道加更会几点。

大家睡觉前来看一眼,不要一直等。

63_第六十三章图谋

有了消息,琳怡掉在半空的心反而落下来。放下手里的银熏球,琳怡抬起头问玲珑,“怎么了?”

玲珑一路从念慈堂跑回来,有些气喘吁吁,“太太让人来传话,似是老爷从康郡王那里拿了不该拿的物件儿,太太想问老爷是怎么回事,偏老爷醉的胡言乱语,说不出个究竟。”

父亲出去应酬从来没有喝醉的时候,父亲说过,只要喝醉了,难免要说出几句醉话,福宁有多少人想要探父亲口风。

琳怡皱起眉头,“有没有说是什么东西?”

玲珑摇摇头,“奴婢没听清,不过太太很是着急,问长房老太太有没有解酒的药,说老爷在家胡言乱语,拦也拦不住。”

琳怡起身穿上氅衣让丫鬟、婆子跟着径直去了念慈堂。

念慈堂里长房老太太刚让人将药匣子交给戴婆子。

白妈妈嘱咐戴婆子,“化三粒在小盅里,一口气喝下才好用。”

戴婆子躬身道:“奴婢记住了。”

长房老太太沉着脸,“告诉三太太,无论如何也要将老爷压住,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来,有事等到明日再说。”

戴婆子一脸苦相,“奴婢们从没见到过老爷这般,别说吓坏了太太,奴婢们也是……”

长房老太太道:“怕这个做什么?哪个男人喝醉了回去不胡闹。”

白妈妈也道:“就是三太太没见过才慌神,吃药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戴婆子点头称是。

长房老太太道:“快回去吧!”

戴婆子刚要走,琳怡快步走进屋子,“伯祖母,”琳怡坐在长房老太太身边,“不如我跟着一起回去。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二房那边就只有萧氏打理,她总是放心不下。

长房老太太转头看看多宝阁上的沙漏。

已经快到门禁,这时候琳怡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不好轻易走动。长房老太太思量片刻,“闹不出多大的事来,明日再让人送你回去。”

老太太已经这样说了。琳怡也只好留在长房。

“父亲很少出去应酬,在家里也从不沾酒。”这样推论父亲的酒量定是不佳。

长房老太太叹口气。“怎么跑去康郡王那里喝醉了。”

她想过几种可能,也唯独没有这个结果。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父亲,怎么就能醉醺醺的回来。琳怡道:“父亲到底拿了什么东西?”

提起这个,长房老太太靠在松花引枕上半眯起眼睛,“是条密蜡黄的黄玉玉带。”

黄玉……那是宗亲经常用的,虽然朝廷没有明文,本朝却以黄玉为尊。普通人就算有一两件黄玉的摆件也是小心翼翼藏在家里赏玩,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做腰带束在外面。

怪不得萧氏说父亲拿错了东西,黄玉玉带的确不像是康郡王的回礼。

长房老太太道:“这条玉带说不得是旁人送给康郡王之物,你父亲也不知怎么就将这条腰带捧了回来。我们送给康郡王的那套头面,就算价值再高也高不过这条玉带。康郡王是宗亲,哪有回礼贵于我们的道理。”

琳怡跪坐在大炕上,不是父亲拿错了东西,是周十九一早就安排好的。

蜜蜡黄的玉带哪会那么巧就放在那里。

宗亲都以束“黄”带为荣,朝拜、大婚等重要的日子才会束玉带。

也就是说,这样的东西一定会保管妥当。不是谁都能随便拿到的。

周十九收下陈家的礼物,又还了这样一份重礼,父亲从来没有收过这样贵重的礼物,必然觉得心中亏欠。周十九让父亲做些事,父亲也会欣然而往,心甘情愿被人利用。

琳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无论怎么小心算计,总是逃不出他的手心。

将黄玉玉带还回去就别想周十九出面帮忙,不还,就等于欠下了周十九人情。

周十九虽然送出一条玉带,真正为难的却是陈家。

周十九怎么就看上了他们陈家。

白妈妈送了戴婆子回来,“老太太,我们该怎么办?”

琳怡仰头看向长房老太太。事到如今能怎么办,落入别人圈套越挣扎网缠的越紧,只有先平静下来,再看对方的动静。

长房老太太道:“明日让你父亲去还礼物,若是康郡王不肯要,就要好好思量思量,康郡王到底要图什么。”只有小萧氏才会以为老三拿错了东西。

琳怡看一眼玲珑,玲珑和橘红躬身从屋子里退了下去。

白妈妈也跟着出去端茶,内室一盏羊脂灯前只有长房老太太和琳怡两个人。

“伯祖母,”琳怡低声道,“会不会是因为安国公?要扳倒安国公必然要有人出面,康郡王去过福宁,定是知晓父亲不肯与安国公同流。再说,福宁的事没有谁比父亲更清楚,父亲出面参奏安国公在福宁的种种,才是最顺理成章的。”

长房老太太不声不响地转动手里的佛珠。六丫头说的有道理,老三手里有的也就是安国公串通海盗的证据。

琳怡望着羊角灯上跳跃的火苗,“伯祖母说过,谁也不想和成国公正面冲突,康郡王想让父亲做出头的椽子。”出头的椽子先烂,宗亲惜命,言官惜名,真正出生入死的就只有父亲这般耿直的官员,古往今来莫不是如此,“之前已经有了吴大人,难不成父亲也要……”

长房老太太睁开眼睛,“要不要参奏成国公在于我们,就算你老子要做烂椽子,我也不能眼看着不管。”

……

戴婆子一阵小跑回到二房,进到萧氏的碧云居,就听到主屋那边仍旧隐隐约约传来笑声。三老爷从回来就一直笑,到现在竟也没有停,这样闹腾下来,三老爷酒醉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去了二老太太那里。

戴婆子将手里的药交给谭妈妈。

谭妈妈将药化好了端进内室。

陈允远坐在罗汉床上,抱着手里的茶碗,眼睛朦胧地看着前面,眯着眼睛笑成一团。

萧氏结果药碗端上前去,“老爷,将药吃了早些歇着吧!”

陈允远似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嘟嘟囔囔,“我今天……心情……好……谁也……不要……拦着我……喝酒……听到没有……你们……”

谭妈妈在一旁赔小心,“听到了,听到了。”

“老爷先喝了药,我再去倒酒。”萧氏试着哄骗陈允远,说着话将手里的药碗拿近了些。

陈允远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萧氏,想要说话却一下子斜摔在罗汉床上,伸手打翻了手里的茶。

萧氏吓了一跳,忙将药碗放在一旁,用帕子去擦陈允远湿了的衣衫。

陈允远看着忙碌的萧氏,半晌才道:“咦,酒……怎么……洒了。酒洒了……不过……说准了……就不反悔……咱们说准了……答应了……就不反悔。允直……允直哪里去了?”

“什么允直。”萧氏一怔,是老爷的哪位兄弟?

“允直好字……《尔雅》里说过,允,诚也,信也。直,正见也。”

萧氏趁陈允远歪倒下来,将药一勺勺盛给陈允远喝了。

陈允远边喝边说话,“……就这样说定了……”

萧氏忙乎了半天陈允远终于倒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萧氏松了口气,想要起身,却脚下一软滑跌在地上。谭妈妈忙上前搀扶,“太太没事吧?”

萧氏转头看看满屋的狼藉,提起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苦笑道:“没事,总算安静下来了。”

……

第二天琳怡早早起床陪着长房老太太用了早膳,长房老太太刚让人准备了清油小车,萧氏就从长房过来。

萧氏穿着紫­色­梅花衫,脸上施了重重的脂粉,仍旧不掩憔悴。看到长房老太太,萧氏眼睛红起来,“老太太,您说这可怎么好,老爷将昨晚的事都忘了,也不记得从康郡王那里拿了玉带。”

人醉的糊里糊涂还能记得什么。长房老太太撑起身子看萧氏,“昨晚老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萧氏仔细回想,“老爷仿佛答应了什么……早晨我问老爷,老爷却也想不起来……”

虽然早有准备,长房老太太仍旧忍不住皱起眉头,“老三呢?”

萧氏道:“老爷吐到半夜,今天早晨才醒了酒,不敢耽搁差事去了衙门。老爷说,不敢收那玉带,要找机会送回给康郡王。”

陈允远早晨起来便对酒后失德悔之不及,说什么也要将玉带送还。

康郡王能将玉带收回最好了,若是不收……长房老太太看向琳怡,“六丫头别回二房了,收拾收拾明日和我去太后母家做客。”

琳怡点点头。不管康郡王那边做什么打算,上折子的总是父亲。眼下只要康郡王能帮忙将父亲留在京里,接下来就要看能不能将信函送给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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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出去了,所以就晚了。因为女儿一到周末就要闹着出去玩。

不知不觉欠了两章了555,要想方设法还债了。

64_第六十四章鬼胎

六月的天气,炙热的太阳罩在头顶,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容易吹来一阵风,贴在脸上也是热滚滚的。

陈允远坐在窗边写考绩的表格,才写了一页纸额头上就出了层汗,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将表格写好,也到了下衙的时辰。

陈允远迷迷糊糊地出了衙门,跨过门槛腿上一绊差点就摔在地上,多亏身边的小厮手疾眼快,上前将陈允远搀扶起来。顾不得休息,陈允远让人寻了康郡王身边的小厮桐宁打听消息。

那桐宁晚上刚好有空,陈允远欣喜若狂,选了僻静的地方,将拿了礼物的事说了,“这怎么说的。我走的时候醉醺醺,不小心将东西拿了,小哥帮帮忙和康郡王说说,盒子里的物件我是碰也没有碰的。”

桐宁为难起来,“您说的是什么礼物?”

陈允远嗓子一哑,“是条玉带。”

桐宁也有几分惊讶,“陈老爷说的可是那只乌木牡丹雕花盒子?”

陈允远点头,“正是。”

桐宁道:“小的也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着什么,既然郡王给了老爷,定是给老爷的回礼了。老爷若是将那礼物还回来,郡王定会将老爷送来的礼物也还给老爷。”

这是怎么回事?陈允远一下子怔愣在那里,那条玉带真的是康郡王送给他的?

桐宁站起身向陈允远行礼,“郡王从来不会随便收旁人的礼物,便是收了也一定会回礼,这个郡王的规矩,小的是不敢自作主张替陈老爷传话。”

陈允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将礼物送回去那就是不识好歹,也就得罪了康郡王。不送回去。这份礼物……就像烫手的山芋……

“小哥,”陈允远喝了口茶水,问起昨晚的事。“我昨天在郡王面前有没有失礼?”

“那倒没有,”桐宁笑道,“老爷和郡王爷借着酒兴对诗。没想到喝了半壶酒老爷认输自罚舞剑,后来我们才知晓原来老爷醉了。郡王爷去搀扶老爷。老爷身子不痛快,吐了郡王爷一身……”

陈允远惊讶地睁大眼睛,“我吐了郡王爷一身?”那……那可怎么得了……

听得这件事,陈允远不敢再将还礼物的事挂在嘴上,桐宁也怕误了康郡王的事,起身告辞。陈允远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萧氏忙上前问结果。陈允远只觉得口渴,连喝了两碗茶之后,木然地道:“将礼物妥善收好,再也不要提还礼两个字。”

萧氏“啊”了一声,怔愣在那里,好半天才似回过神,转身去拿梨花架上的熏炉,炉盖打开,熏烟扑面而来,萧氏被呛得立即咳嗽起来。

……

二老太太董氏让人在三足珐琅烧蓝花瓣口香炉里添了通窍的药香。不多一会儿,二老太太打了个喷嚏,这才挥挥手让人将香撤下。

“怎么样?”二老太太低声问。

董妈妈忙上前道:“听说三老爷是和康郡王饮酒。”

二老太太抬起眼睛,“康郡王?老三怎么会识得康郡王?”

董妈妈道:“该不是长房老太太求的郑家……”郑家如今连自己ρi股上的屎都擦不­干­净。还有­精­神管旁人。

二老太太身子歪在罗汉床上,“也有可能。郑家也该为自己寻条出路。要知道郑阁老年纪大了,郑家子孙又没有出挑的人才,郑氏族里十年没有出过两榜进士,翰林院里后继无人,郑家光靠惠和郡主又能如何?要知道致仕的阁老有几个是善始善终,人走茶凉,就算在家中养老一样被人一本奏折参上去。”郑阁老在位十几年,没少得罪人,“要不然郑家怎么会小心翼翼,不敢明着得罪赖在她家里的褚氏母女。”

内室里的琳婉停下手里的针线,仔细听着外面说话。她早就让冬和出去打听了贞娘母女,原来贞娘的祖父任过户部尚书,且褚家是大族,贞娘母女能从新城府进京来都是族里人帮衬,如今褚家护送的族人就住在京里,郑家随意打发了贞娘母女,褚家定不肯­干­休,除非郑阁老出面,帮衬褚家后人搏个好前程。

若不是作此思量褚氏一族何必为孤儿寡母大费周章。

没想到郑家倒是一直容忍贞娘,让贞娘随意在家里撒泼。

二老太太董氏沉吟片刻,让董妈妈将屋里的琳婉叫出来。

二老太太低声吩咐琳婉,“郑二太太不是让你去帮着郑三小姐做针线吗?你就过去,郑家有消息就小心地听回来。”

琳婉有些害怕,“我还没自己一个人出去过。”

二老太太道:“多带几个丫鬟、婆子就是,能和郑家小姐这般往来,是你的福气。”

琳婉这才勉强答应了。

二老太太露出欣慰的笑容,让董妈妈挑出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拨给琳婉用,又嘱咐董妈妈叫来成衣匠,给琳婉多做几套衣裙。

一时之间又是头面又是屋子里的摆件儿,全都堆去琳婉的闺房里。陈大太太眼睛也看直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这样待过他们。大太太拿起蜀锦在琳婉身上比对,琳婉虽然长相平平,穿上这些好料子的衣裙也填­色­不少。

大太太笑眯眯地拉着琳婉在床边坐下,“多和郑二太太说话,琳芳那些逗人的本事你也要学一学,别一门心思就帮郑三小姐做针线。”

琳婉柔顺地低头应了。

若是能攀上郑家这门亲。老爷还愁补不到实职?琳娇不过才嫁去了袁家。

送走了大太太,琳婉坐在床上接着绣花,冬和遣走房里的其他人,走到琳婉身边低声道:“康郡王送给三老爷一条黄玉玉带。”

冬和撅起嘴来,“一定是长房老太太帮忙让三老爷一家攀上了康郡王,长房老太太疼六小姐,二老太太疼四小姐,只有小姐最可怜。”

“不要乱说,”琳婉看了冬和一眼,“六妹妹对我是很好的。”

冬和冷笑一声,“我的小姐,您就醒醒吧,六小姐对小姐好,怎么从来不和小姐说实话?小姐替六小姐说了多少好话,六小姐可曾帮衬过小姐?将来就算六小姐发达了,也不会照顾小姐的。长房老太太送给六小姐那么多好东西,六小姐可从来没给过小姐,倒是小姐时时刻刻将六小姐的好挂在嘴边。”

“六小姐不过就是不在人前奚落小姐罢了。”

“好了,”琳婉打断冬和的话,“你出去吧,我自有道理。”

琳婉从笸箩里拿出绣线,接着绣眼前的百福纹。中间一棵金线走边的白菜,四角绣的是蝙蝠,这样漂亮的绣品郑二太太看了就拿出去炫耀,“心巧,手也巧呢。”

康郡王的婶娘周夫人在郑家做客,看到这特别的百福纹,也放下手里的茶去看,“这是谁绣的?”

“还有谁,”郑二太太笑着道,“上次我跟您说过的陈家三小姐。”

陈三小姐?刚才向她行礼的小姐?长相平平,远远不如她两个妹妹。周夫人笑道:“怪不得,瞧着就是个仔细的孩子。”

郑二太太也抿嘴笑了。

周夫人喝了些茶忽然想到,“怎么不见惠和郡主?”

郑二太太脸上奇异的表情一闪而过,“跟着我们老夫人去了国姓爷家。”

国姓爷?周太后的娘家?

周夫人笑道:“我来的真不巧。”

郑二太太打发人去拿叶子牌来,“我们也不知道呢,老夫人走的时候也才听到消息,是跟陈家老太太一起去的,说是好久不曾会友了。”

郑老夫人带着陈老太太去周家,周夫人目光一闪,最近她频频听到陈家的消息。

郑二太太又道:“我们七小姐平日里是不爱出去凑热闹的,不过和陈六小姐要好,听得陈六小姐要去,也跟着一起去了。”

那个陈六小姐,人前进退十分有主见,这样的­性­子不是好摆布的。才进京几日就和郑七小姐要好,惹得郑老夫人不住嘴的称赞,更让陈老太太这般疼爱……打听到的消息越多就越让她惊讶。

这并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周夫人笑了,“将几位小姐都请出来,我好久没听她们说话了。特别是三小姐……虽然就要出嫁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非要避嫌吧!”

郑二太太笑道:“也好,就将她们叫来热闹。”

……

琳怡第一次到郑家的时候只觉得郑家的院子处处透着­精­致,一山一水都是仔细雕琢的,怪不得人人都说美。到了世袭一等兴晟公的国姓爷家,周家比郑家大了足足几倍的园子透着一股的大气。

亭台楼阁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间,更有深潭水幕,玉石拱桥彼此呼应又各成一景。

女眷们下了轿子,索­性­边看景­色­边往花厅里走,待客的周大太太就笑着道:“我们坐船去水坞里,我们老夫人听说有几位老祖宗一起来了,就一早在水坞里等着。”

郑老夫人笑道:“原是要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倒劳动了老夫人。”

“哪里。”周大太太笑着道,“老人家念叨的紧,只想找同辈人说话呢,早就看我们这些人厌烦了,只不过我们没脸面请各位老祖宗罢了。”

周大太太真会说话。越是家世显赫的女眷往往越是长袖善舞。

65_第六十五章帮忙

周二小姐将目光瞥向陈老太太身边的琳怡。这个就是闯进着火的屋子救人的陈六小姐。在她心里,能做出这种事的定然是长相粗厚­性­格直快的人,却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清丽。

周二小姐正要去和郑七小姐、陈六小姐说话,惠和郡主便笑着看向周二小姐,“一眨眼琅琅出落的这般漂亮了。”

周二小姐立即红了脸,微蹲身子向惠和郡主拜下去。

惠和郡主看着周大太太笑道:“还是你有福气,不像我养了个猴儿在身边,每日都要被她闹的头疼。”

郑七小姐听得这话鼓起脸颊,“没有我闹,母亲还嫌清净了呢。”

惠和郡主掩嘴笑,“你们瞧瞧我可说错了?”

周二小姐如白莲般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

琳怡也不禁多看了两眼,周二小姐这般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气质沉稳、眉目疏朗,举手投足都透着娴静,是宁平侯五小姐不能比的。怪不得周十九会弃掉宁平侯五小姐求娶周二小姐。

到了湖边,早有家人准备好挂着宫灯绘彩的小船,踩着玉石台阶只迈一步就能到船上,几位来做客的小姐都觉得十分有趣。

船行到湖中央,抬起头正好能看清湖中的水坞。水坞四周挂了水青的鲛纱,被风一吹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先帝在位时周太后就备受帝宠,加之母家的赫赫功名,国姓爷一家显贵一时,新皇登基前,先帝开始修剪外戚枝叶,周太后母家也就首当其冲。大家本以为新皇登基之后会再度启用周太后母家,却没想到新皇帝对外戚也避讳甚深。加之辅政大臣从旁作梗,周家也就渐渐和普通勋贵、宗亲没有两样。

周家虽然不如从前,园子里的景致却还依旧。

周老夫人穿着姜黄|­色­妆花寿纹褙子。拄着瑞祥云头拐杖,让人扶着站在亭子里迎郑老夫人和陈老太太。

郑老夫人和陈老太太给周老夫人行礼。

周老夫人故意板起脸来,“我们年纪大了不拘这个。没得让小辈们瞧着笑话。”

三位老祖宗笑说着话,女眷依次上前行礼。

第一次见琳怡。周老夫人特意多瞧了两眼,又说了客套话,让人拿了一个碧玉柄牡丹鲛纱宫扇给琳怡,“娇弱的小女儿,千万别晒伤了。”

郑家待客周到,很快来赴宴的小姐手里都有了宫扇。

水坞用白石做基,上面是一大一小两间似船舱般的亭子。亭子四角用莲花香炉烧了驱虫的香草,各家小姐行过礼之后就去小亭子里说笑,周二小姐做茶待客,大家都惊于周二小姐娴熟的手法。

“姐妹们想玩什么?”周二小姐抿嘴笑道,“起诗社还是斗棋斗茶,我已经让人筹备好了。”

泰安侯家的小姐道:“姐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做诗社。”

周二小姐笑着摆手,“我不过就读了些女书,哪里会作诗,还是姐妹们自己玩的痛快,我就在一旁伺候茶点。”

说话不卑不亢。周二小姐还真是很贤惠。

众位小姐和周二小姐凑趣笑谈。

琳怡正想要过去,郑七小姐将琳怡拉去一旁,“我们顽我们的,不与她们搀和。”

看着郑七小姐疏离。琳怡微微惊讶,“怎么了?”

郑七小姐瘪瘪嘴。

郑七小姐小孩的心­性­又发了,琳怡笑道:“该不是郡主夸得周二小姐多些,你就生气了。”

郑七小姐惊讶地瞧着琳怡,“你也觉得她好?”

周二小姐至少待人还真诚,并不是一味算计旁人,­性­子也温和又能识礼让人,现在她还没看出有什么不好,不过要断定一个人并不能只看朝夕。

周二小姐来叫郑七小姐和琳怡过去喝茶。

刚喝过一盅,周二小姐笑着问琳怡,“我听说你做了个鲁班锁的香囊,能不能给我瞧瞧。”

琳怡没有戴香囊,郑七小姐倒是不离身的。

周二小姐看过之后温和地缓缓道:“我也要请六小姐帮忙做一只,之前我试了几次都没做成呢。”

琳怡笑着点头,“明日我就做好了让人送来。”

周二小姐笑道:“这可了了我一桩心事,我对这些东西本来就一窍不通,着实冥思苦想好几晚,却也不好冒失地去和陈六小姐要。”

琳怡和周二小姐相视一笑,“我也是坐车来京里的时候实在烦闷,才想出来的主意。”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周大太太笑着招呼周二小姐,宴席那边惠和郡主的眼睛透亮,也盯在周二小姐身上。

这样明显的意图,周二小姐红透了脸,站起身向郑七小姐和琳怡道:“两位妹妹稍坐,我去去就来。”

周二小姐离座,琳怡笑着看郑七小姐,“如何?”

郑七小姐负气摇头,“没见得就哪里好了。”

琳怡亲手给郑七小姐添了茶。看这个样子,周大太太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否则不会和惠和郡主一拍即合。

周二小姐嫁给康郡王为妃,郑七小姐和周二小姐相处的日子还长着。

水坞不远高高筑了戏台。

女眷吃过宴席就回到水坞看戏。周老夫人和郑老夫人、陈老太太怕劳累,先回去了主屋说话。

宽敞的大堂屋里,几位老太太坐在铺着锦垫圆枕的高椅上。

周老夫人问起陈老太太的身体,陈老太太顺道提起了袁家,“也是不省心,还好度过了难关,等亲家老爷回来,一家人总算团圆了。”

周老夫人支起身子问,“听说袁学士在尚阳堡办学编书目?”

陈老太太道:“我也只是听姑爷说起。袁学士服完监刑,就出来办学。”

周老夫人似是十分敬服袁学士的作为,“真是难得。”

是个好开头。至少能主动问起陈家的姻亲袁家。要知道袁学士被流放和朝廷上文武之争脱不开­干­系。周家这个外戚又何尝不是被先皇认定的辅政大臣压制,其中就有成国公的功劳。

郑老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叹气,“好在袁学士夫妻身子还算硬朗。”

既然话题已经引开了,陈老太太不留痕迹地这时候Сhā话,“我那姑爷被朝廷带走了,我们大姐儿跪在佛前三天三夜。”这些年朝局动荡不安,京城里的大户有多少被官兵进进出出,大家都做惊弓之鸟,就算周家是外戚也难免看着心惊。

下人端果子进屋之前,陈老太太正好说到吴家,“那吴家小儿我从前还是见过的,一表人才,真是可惜。”

吴家的案子断的太快,杀人都没有等到秋后,京里好久没出过这样的大案。

说到朝局,屋子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小丫鬟捧杯奉盏来回穿梭,也就打断了屋内的谈话。不一会儿功夫周大太太领着周家晚辈来给郑老夫人和陈老太太磕头。

几位老祖宗应付了好一阵,周老夫人让周大太太服侍着去更衣。

两个人进了外面的小院,周大太太按捺不住问起来,“陈老太太是不是有事要求老夫人?”

周老夫人颌首,“和福建的事有关。”

周大太太表情顿时凝重起来,“会不会是要利用我们……”身为外戚,就要处处小心。郑老夫人也跟着来了,说明此事不简单,眼下这个节骨眼谁也不好相信,要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挖好了坑,就等着他们跳进去,御史的眼睛可都盯着她家呢。

“好办的事郑家就出面了,不会求到我们家。”周老夫人道,“前朝的事怎么能瞒过成国公,陈家这是要让我们求太后娘娘。”

后宫不得­干­政,这块板子砸下来,太后娘娘也要被牵连。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们家,得利的就不晓得是谁了。

周大太太道:“不能答应啊,我们家隐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就前功尽弃。”

说的是,不能前功尽弃。

周老夫人看向周大太太,“陈家六小姐不是跟着来了?你去探探陈六小姐的口风。”

陈六小姐……那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陈家老太太是老人­精­,怎么可能说出实话。”

周大太太道:“陈家不一定会将这些告诉六小姐。”

周老夫人抬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见得,陈老太太将陈六小姐捧在手心里,老太太这次也是为了陈三老爷才出面,陈六小姐怎么会什么都不知晓。”

周大太太颌首,“那媳­妇­就去问问看。”

周老夫人回到堂屋接着与郑老夫人、陈老太太说话,周大太太带着几个丫鬟拿了些晾晒好的花瓣做好的荷包送给各位小姐。

周大太太笑着道:“都是园子里的花,开得最艳时取下来的,又用花粉撒上晾晒,闻起来更香些。”

味道都不大一样,大家笑着挑了。

周大太太说完看向郑七小姐,“郑七小姐要不要鞭陀螺?”

郑七小姐原本坐着无聊,听得这话眼睛冒光,“好呀。”

周大太太掩嘴笑,“白露院里倒是有不少,我却不会挑,不知道你们喜欢哪种。”

郑七小姐笑着拉起琳怡,“我们跟着大太太去选。”

郑七小姐­性­子直爽,听到这种事一定会上前,自然而然也会拉上身边的陈六小姐。周大太太笑眯起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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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一下,晚上十点之前二更。

66_第六十六章小鱼

“陈六小姐在福宁长大?”周大太太不经意地问起。

琳怡点头,“我们兄妹两个很小就跟着父亲母亲去了福建。”

“福宁怎么样?”周大太太不经意地问起。

郑七小姐已经笑着挑了两只彩螺。

琳怡垂下头,“不太好。”

周大太太不为人知地微抬眼睛,果然让老夫人料中了,陈六小姐八成会提陈三老爷差点被御史参奏的事,陈六小姐和御史家小姐不就是因此在郑家拌嘴。陈六小姐顺着这件事说起陈三老爷为官刚正不阿,好让她们在太后面前提起。陈家就是想借着太后寻个好出路。

琳怡也在思量,周大太太独自带着郑七小姐和她来挑陀螺,她就知晓周大太太有话要问她。

定是长房老太太那边不顺利,否则周家就不会来试探她的口风。

她是要装作一无所知,还是把握住这个机会为父亲争取。

毕竟只有这一次机会。

屋子里静悄悄的,琳怡的声音也格外清楚,“福宁雨水重,到了夏天大半时间都要在屋子里,我们都还罢了,只要到了夏天父亲就要住去衙门,我们就要盼着雨快点停,父亲能平安回来。父亲因此落下了腿疾。福建的湿气大,父亲从小在京里长大,身子受不住这个。母亲就说若是能回京定然能找到好郎中,我们兄妹这才跟着父母一起回来。”

周大太太没有想到陈六小姐真的说起家常来。

旁边的郑七小姐也停下手来,眼巴巴地看着琳怡,“姐姐在福宁受了许多苦。之前不是说一直要搬家吗?”

平日里闲话的事,郑七小姐倒是记得。琳怡点头,“是啊,母亲这次回京还说。京里气候好,住的舒坦,还能时常见到长辈。”

周大太太眼睛一闪。小萧氏的娘家是京城的,在外这么多年,想家也是有的。不过陈三老爷就不一定了。考满评个优陈三老爷就要升正职,那可是有前程的实职。告倒成国公和福建一批官员。说不得就会做了知府,外官到了知府,已经是快要摸到天了。

周大太太不接话是想要听她往下说,还是对她说的话不感兴趣。

是不是她猜测错了,周家想要听到的是父亲官途不顺,陈家如同溺水的人,周家是最后一棵稻草。

琳怡停顿了片刻。慢慢沉静下来,“这几年父亲也总提落叶归根。”

陈三老爷想要留在京里?

“姐姐呢?”郑七小姐忍不住问。

琳怡期望地笑了,“我自然也是想留在祖母身边。”

郑七小姐从琳怡勉强的笑容里似是看到泥泞的院落,冒着雨搬迁,不时还有灾情传来,说不得晚上也睡不了安稳觉。果然还是留在京里最好。

琳怡这边说完话。

陈老太太也说到将陈允远留京的事,“我年纪大了,身边总不能没人照应,我这次来是想要求求老夫人,能不能想法子让老三在京里补个员外郎。”

各部员外郎。那可是不如知州的虚职。虽然同样是从五品,员外郎不过就是各部办事的小官,周老夫人惊讶,“好不容易做到知州。怎么就要回京了?”

陈老太太微微一笑,“不怕老夫人笑话,我年纪大了,身边总想有个人照应,老三在福宁这些年身子也坏了,想要讨个闲职……您也知道,我们陈家现在没有人能帮上忙。”

周老夫人叹口气,“现在的政局不简单,我晚上和公侯爷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忙。”

“还有一件事。”陈老太太谨慎地看看左右。

周老夫人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退下。

陈老太太这才敢说,“刚才我们说起莲花胡同的吴家后生,有一封呈给圣上的信函落在我们老三手里,我们老三避嫌就放在我老婆子这,我是没有见识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就想着寻老夫人讨个主意。”说着从身边的妈妈手里接过带锁的盒子,用­精­巧的钥匙将盒子打开送到周老夫人眼前。

红漆封的信函,上面刻着献长两个字,显然是吴献长亲笔写上去的,是否真迹只要拿去皇上手里留封的亲笔字比对就知一二。

周老夫人眼睛一跳,“怎么人死了,这密信才递上来。”

陈老太太道:“我也不知,我们也不敢随便说与旁人。”

吴献长怎么死的大家都知晓,这封密信到底说了些什么却又猜测不出。

周老夫人微皱起眉头思量起来。

……

到了下午,琳怡带着五六个荷包,满车厢的香气回去陈家。

“周老夫人没将信收下。”长房老太太看着琳怡道。

琳怡不太着急,“伯祖母不是早说,周家不会痛快地收下。”

周家这样的外戚都惊觉的很,绝不会轻易答应。

“周大太太还问我在福宁时的情形。”

长房老太太没有惊讶,“你怎么说的?”

琳怡露出委屈的表情,“孙女就说生活不易,父亲想要落叶归根。我想要留在伯祖母身边。”说着笑起来,“我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长房老太太笑着点头,“你怎么没说说你父亲在福宁官途不顺。”

琳怡笑着拿出毯子给长房老太太盖在腿上,“孙女也想过,可想想若是说了这些,将来吴大人的密信交上去,皇上办了成国公,那最大的功劳不就是父亲的?父亲忍辱负重在福宁这么多年,还不就是为了今天,周家顶多算是将密信递给太后娘娘。反过来,父亲没有在意这封信,就是周家大功一件。周家要冒险送信,也要图大利才行。”功劳几家分,周家不肯吃小的那份。

长房老太太点头,而后叹口气,“本来就是你父亲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这样让人占了大头,你就一点不替你父亲委屈?”

琳怡摇摇头,“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本来就是这个理。想要一下子独揽功劳也是要独自担风险,父亲在朝廷里有没有特别的关系,很难将这件事做成。”

长房老太太会心一笑,“若你是男子,我们陈家将来就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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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等三更,我会写,但是不一定来得及。

67_第六十七章前奏来自最新章节前面陈家的马车走远了,郑七小姐和惠和郡主也坐上了车,周大太太带着周二小姐在车前又再三挽留,惠和郡主­干­脆一鼓作气让周大太太母女来郑家赏菊,周大太太笑着应下了。

马车出了胡同一路驰上大道,惠和郡主叹口气,“不知道十九叔怎么想的,宁平侯要巴结五王爷已经让人进宫寻惠妃娘娘说项,万一这门亲事成了,丢了脸面的可是十九叔,现在既然得了消息,还不提前打算,要等着宁平侯先反悔不成?再说,宁平侯五小姐如何能及得上周二小姐。”

郑七小姐虽然不喜欢母亲整日将哪家小姐挂在嘴上,却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母亲要暗自高兴才对。之前的宁平侯五小姐,也是母亲帮忙牵线的呀。”

惠和郡主哭笑不得,伸出手来点郑七小姐的鼻子,“竟然编排起你母亲来了。”惠妃娘娘胜过了当年贵妃娘娘的恩宠,谁不想攀上宁平侯府这个靠山。想着叹口气,要不是因辈分的原因,她就将小七嫁过去岂不是更好。

马车到了郑家,郑七小姐捧着一盒子陀螺兴冲冲地进屋要找下人鞭起来试试。下人来报,周夫人来家里做客。郑七小姐只得先去给周夫人请安。

惠和郡主扶了郑老夫人,周夫人笑着给郑老夫人行礼。

郑老夫人忙道:“这可使不得,我该给您请安才是。”

周夫人笑着,“我们行家礼。”

郑老夫人失笑,“就算行家礼,您也是长辈。”宗亲的辈分是最难算的,平日里也就马马虎虎算了,到了正式场合。七十岁的晚辈,十几岁的长辈那都是有的,这位周夫人正是辈分高。年纪轻。

周夫人打趣道:“那我和老夫人要论私交。”

郑老夫人拉着周夫人,“怪道人都说,您是一等和善的人。”

大人在堂屋里说话。郑七小姐应付了几句,就找了借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着下人鞭陀螺。

喝着冰镇过的酸梅汤,郑七小姐舒服地出口气,吩咐樱桃,“让人将这桂花酸梅汁给陈六小姐送去尝尝。”厨娘新调的味道,比往常的都要好喝。

樱桃道:“小姐什么都想着陈六小姐,这酸梅汁陈家怎么会没有,这样送去算什么。反正陈六小姐常来往,下次再让厨娘做来就是。”

郑七小姐叹口气,想及琳怡在国姓爷府上说的话,“陈六小姐在福宁可是受了不少苦呢。”

“你怎么知道?”

郑七小姐听到声音忙站起身,阳光从树荫处投下来,斑驳地落在那人的流云外褂上,秀朗的面孔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无论谁站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她是见惯了才不会大惊小怪。除此之外在十九叔面前能泰然自若的就是陈六小姐了。

郑七小姐上前行了礼,“是陈六小姐自己说的啊。”

“是在周家说的?”

郑七小姐点头。

周家这次定会答应将信函送去太后面前。想要周家帮忙,就要看透周家的想法。

这是她所长。

周十九眼睛扬起。里面的笑容无波无尘般清朗。她说的在福宁“受苦”不过是诓骗周家的说法罢了。福宁日子不好过,理所当然想要留在京里,陈家送信上门不求升官,只求在京里平安度日。周家是政场上的狐狸,想要让他们帮忙不简单。

有了陈家游说,就让他省了不少的心思。

陈六小姐。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起她,是他去福宁的时候拜访好友。好友的妹妹是鼎鼎有名的才女姻语秋,那年姻语秋做了女先生。

姻语秋名声极响,多少高门大户家的女子都像拜她为先生。姻语秋提出条件,斗琴赢了她的,她才肯教。哪个斗琴能赢姻语秋,不过就是托词罢了,没想到真的有人抱了琴上门。就此姻语秋就教了位家中故人的女儿。

那个学生就是陈六小姐。

耳闻相隔多年,直到那日才见到真人。

果然如他料想的那般聪慧。

私下里提起福宁,陈六小姐和十九叔一样,嘴角都是有那么一抹舒雅的笑容。

郑七小姐微皱眉头,“十九叔,你去过福宁,福宁那边到底怎么样?”

周元澈刚要说话,眼睛一扫看到不远处立着个身穿石榴衫的女子,周元澈不留痕迹地转身走开。

郑七小姐转头看到立在一旁的陈琳婉,惊讶地喊了声,“陈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琳婉不徐不疾地向郑七小姐行礼,“听说妹妹回来了,我来和妹妹说句话。”

郑七小姐看着琳婉脸上甜美的笑容,就要上前亲近,一时想到琳怡提醒她的话,热情立即少了三分。

琳婉似是没有发觉,依旧声音悦耳,“我带来一条汗巾子,看看你喜不喜欢。”

蝴蝶逐花的式样,正好配她那条软金罗裙。

郑七小姐笑着拉起琳婉的手,“谢谢姐姐为我费心。”

……

琳怡也伏在长房老太太膝前说往事,“我哪里会弹琴,没办法就带了无弦琴去。我跟先生说,琴音由心生,我带了诚心,却怕输给先生,就没带琴弦。”

旁边的白妈妈听了也忍不住要笑。

长房老太太更是哭笑不得,“这样先生也肯教你?”

提起这桩公案,琳怡也有些不好意思,“求学就要厚脸皮。”

长房老太太肩膀一抖,“这是哪来的话?”

琳怡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父亲教的啊,父亲为了给我们兄妹请先生费了好多心思。”

在福宁的日子是很快乐的。

下雨的时候哥哥和她没有躲在屋子里,而是让人在后院憋池塘,放鸳鸯。下过雨后的天气格外清新,晚上可以放孔明灯,哥哥偶尔让小厮买些烟火,没有烟火他们就烧青竹,虽然没有京里生活舒适,却是无拘无束,所以来到京里,她才对外人少了份防备。

长房老太太叹气,“现在就看周家的意思了。”

琳怡的示弱很快带来了好处,周家让人送来了一筐蜜桃。这个时节能吃到这么大的桃子实在不易。

长房老太太脸上总算有了笑意,“看来我们要给周家回礼了。”

一筐桃子,换了封书信。

……

皇太后千秋,宫中设宴,内命­妇­、外命­妇­前去慈宁宫朝贺。一时之间宫门口异常繁华,琳怡听长房老太太说从前进宫时的情景。

“外命­妇­都要去的,从前宫里摆宴我都和郑老夫人、袁老夫人一道……”说到袁老夫人,长房老太太算算日子,“袁家也该被送进京了。”

祖孙两个正说着话,白妈妈带进来消息,“林家出事了。”

琳怡放下手里的蜜桃,用旁边的软巾擦了手指。

长房老太太抬起眼睛,“怎么了?”该不会是与吴家的事有关,林家之前派人去过画舫寻吴大人的妾室,若是被人顺藤摸瓜,势必要找到他们陈家。

白妈妈道:“不知道林家老爷怎么认识的一群悍匪,在城外犯了事,将林家老爷招认出来,还说要替林老爷寻什么人。”

长房老太太神­色­不虞。

书香门第出了这种丑事,定会被人抓住不放,只要跟这事有半点牵连,都会被拽出来。

长房老太太捻动佛珠,“好在这件事现在才闹开。”要是早一步,说不得周家就不能再送书信。

长房老太太吩咐白妈妈,“让人多留意,有消息就回来禀告。”

白妈妈应一声快步出去安排。

“该来的还是要来,”长房老太太看一眼琳怡,“六丫头,你怕不怕?”

琳怡摇摇头,“不怕。就算闹开了,前面还有周家、郑家和林家。”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他们一个小小的陈家肩膀窄身子弱担不起多大的重量。

长房老太太点点头。

琳怡沉下眼睛,有人撒网在前,如今是收获的时候了。

……

周家将信带进宫中之后,整个京城似是一下子静了下来。连续半个月的酷热天气院子里的竹子仿佛都无­精­打采。

终于迎来一场大雨,袁家管事婆子一边抹额头上雨水一边报喜,“我们家老爷、太太回来了。”

长房老太太将茶杯递给琳怡,笑道:“几时进京?”

袁家婆子道:“大约申时。二­奶­­奶­说,请老太太明日过去呢。”

长房老太太笑道:“好,明日我们一定去。”

袁家人走了,长房老太太吩咐白妈妈,“去准备准备,明日我和六丫头去袁家。”

圣上招袁学士回京的圣旨一下,袁家反倒如临大敌,平日里即不见客,更不出门赴宴,只等着袁家老爷、太太返京。如今袁学士踏进袁家大门,隐忍了许久的袁家,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水滴,一下子炸开了花。

袁家远近的亲戚全都上门贺喜。

长房老太太和琳怡在袁家的垂花门下了车,抬头就看到笑容满面的林大太太。

林大太太虽消瘦了些,­精­神倒还好,上前给长房老太太请安,“老祖宗来了。”

68_第六十八章再遇

长房老太太笑着看林大太太,“好久不见了,家中一切安好?”

林大太太表情僵了僵,仍旧强笑,“托老祖宗的福,都好着,只是青哥要临试了,我也是忙里忙外不得闲。”

父亲被戏子陷害的事八成是林家所为,难得林大太太在长房老太太面前还能泰然处之。

林大太太说完话又拉起琳怡的手,“瞧瞧,这才几日不见啊,陈六小姐出落的更漂亮了,真真是让人看了挪不开眼睛。”

林大太太滑腻的手,那双波含深意的眼睛让琳怡浑身不舒服。

上辈子她进了林家门,拜长辈的时候,林大太太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是冷淡地吩咐喜娘将她扶进新房。而今却似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

袁大­奶­­奶­在旁看了抿嘴笑,“林大太太在我面前不知道提了多少次陈六小姐。”

琳怡想起惠和郡主相看周二小姐的情形,可不跟现在正好相似,周围的女眷也都在瞧着林大太太和她,况且还有袁家人在旁边说项。

好在长房老太太已经知晓林家嘴脸,不会点头答应林家。

长房老太太看看袁大­奶­­奶­,不留痕迹地转开话题,“亲家老爷、太太可好?”说着话伸手让琳怡搀扶着向前内院走去。

琳怡轻巧地脱离了林大太太的掌控。

林大太太脸上笑容收敛了一半。

袁大­奶­­奶­道:“大太太瘦了一大圈身子骨不大好,大老爷­精­神倒是不错。”

长房老太太叹气,“任是谁被这样折腾都要如此。”

袁大­奶­­奶­拿帕子擦眼角,“可不是。大太太知晓二弟妹怀了身孕,这才宽慰许多。”袁大­奶­­奶­拿下帕子,“大老爷、大太太回来之后就念叨亲家老太太,若不是亲家老太太哪有我们袁家今日。”

袁大­奶­­奶­这般逢迎,是怕长房老太太在袁大太太面前说起袁氏一族对袁二爷夫妻不管不顾的作为吧!

琳怡扶着长房老太太慢慢向里面走。这些话哪里用得着长房老太太说,大姐夫也会向袁老爷禀个清楚。袁氏一族虽然太过世故,可也算不上是丧尽天良,大姐夫入狱,袁氏一族总算妥善照顾大姐。光凭这一点,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长房老太太笑着道:“这话严重了,我一个老太婆又能做什么。”

几个人刚要走到堂屋,后面有丫鬟道:“陈二老太太和两位陈小姐来了。”

二老太太董氏带了琳婉、琳芳一路赶了过来。

“我去看嫂子,才知嫂子已经先走了。”二老太太董氏笑着道。

袁学士回京仿佛就变作了一块肥­肉­,无论是谁都想要凑过来咬上一口。毕竟这么快被朝廷从尚阳堡召回来的官员少之又少。

琳芳向琳怡努努嘴,“六妹妹怎么也不回家,我和三姐都想妹妹了。”在外人面前琳芳总是要表现的姐妹和顺,尤其是欲语还休的模样,让人觉得她仿佛受了多少委屈。

人前这种口舌之争,她实在没有兴趣,琳怡一笑而过。

进了堂屋,琳婉、琳芳、琳怡三个依次给屋子里的女眷行了礼,因袁家是亲戚,房里的人大多都沾亲带故,这样一来比去旁家做客随便了些。

然后便是各家女眷互相介绍,等到袁家子弟来请安时,琳芳的眼睛随处张望。

若是袁学士官复原职,袁家子弟会不会在二太太田氏择婿的范围之内?琳怡正想着,林大太太带着女儿过来坐下。琳怡和林五小姐闹出斗诗的事后,林三小姐总是不敢正眼看琳怡。

琳婉倒是和林三小姐说起话来,两个人提到琳娇,“大姐有了身孕,一直在卧床养着,所以不能过来。”

林三小姐点点头,声音也轻柔,“那我们一会儿去看看袁二­奶­­奶­。”

琳婉低声笑道:“好。”

琳怡看向身边琳芳,自从看到林家人,琳芳就有些不自在,手一直紧紧扯着衣襟儿,林三小姐说话,琳芳装作不在意,其实是侧着头仔细地听。

琳怡收回目光,专注地拿起矮桌上的茶来喝。自从上次二太太田氏在长房讲佛经,琳芳跑去白堰池堤摔过一跤后,琳芳对林正青的热情仿佛减了许多,变成了如今的又惊又畏。

袁学士和袁大太太进了门。晚辈皆起身迎接。

琳怡抬起头去看袁学士,却不其然对上袁学士身边那双清亮的眼睛。

宝蓝­色­直缀,挽着简单的发髻,远远看去就像一根秀竹。

林正青,他的视线也不偏不倚地落到她身上。

琳怡像见陌生人一样避开了视线。

“袁学士给哥哥做过启蒙。”林三小姐已经在一旁说,“听说袁学士回来了,哥哥放下书本就赶了过来。”

那双眼睛从她身上轻掠而过,嘴角一弯目光更加幽深,琳芳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林三小姐不经意瞧见,“陈四姐姐怎么了?”

“大概是衣衫穿得少了有些冷。”琳芳伸手去拽袖子,“前几日还是大热天,谁知道一下雨就会这般凉了。”

林三小姐拉起琳芳的手,“可不是,指尖都是冷的。”

“四姐喝些热茶吧!”琳怡指指矮桌上的茶碗。

琳芳这才被提醒,捧起茶碗来暖手。

袁学士毕竟是经过官场的人,应付这种劫后余生的场面十分自如,倒是袁大太太再被长房老太太亲切问候后,掉下了眼泪,大家这才知道,袁大太太走的时候怀了身孕,可惜没到尚阳堡孩子就没了,袁大太太的身子也被拖垮了不少,袁学士开始教学也是想给袁大太太看病筹银两,谁知道因祸得福。

孩子虽然没了,却救了未曾谋面的父母。

二老太太董氏也叹气,“这真是缘分,”说着拉起袁大太太的手,“你年纪不大,以后还会有的,老话说的好,是儿不死是财不散。”

这话听起来好听,不过袁大太太如今已经四十余岁,之前有孕是因保养得当,而今孩子掉了身子虚空,不可能再抱子了。

袁大太太看向陈家长房老太太,“我还要谢谢亲家老太太,要不是老太太照拂,我们袁家哪里会这么快又有了后人。”

袁大太太说这话,袁二爷又上前给长房老太太行了礼。

长房老太太笑道:“是你儿子媳­妇­有福气,我哪有什么功劳。”

大家正说到这里,外面传话,“国子监司业齐家来人了。”

齐二太太带着齐二爷、齐三小姐、五小姐进了门。

“瞧,就是那位国子监生。”旁边的小姐才议论完林家大郎,又去小声说齐家二郎。

这么多的远亲近邻聚在一起,大家就互相认认看,保不齐那天屋子里的后生就成了自家夫君。有了姻亲关系的几家,一般都会亲上加亲,如此一来两家关系更加稳当。如今满屋子的少年郎,最出众的就是今年参加秋闱的林大郎和齐二郎。

等到两个人取了举人,不知道又有多少家赶着去联姻。林大太太要不是想利用父亲,也不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琳怡也看了一眼齐二郎。仍旧是深蓝­色­直缀,板着脸一丝不苟,得了袁学士好阵赞赏。

齐三小姐行了礼,往四下看了一圈,琳怡迎上齐三小姐的目光微微一笑,齐三小姐、五小姐就坐了过来。

袁大太太不知说什么才好,看向屋子里,“我听二媳­妇­说,家里有个六娘。”

听到被提起,琳怡站起身向袁大太太敛衽行礼,屋子里所有人都瞧过来。虽说没有及笄且不曾有婚约的女孩在亲戚面前不用太忌讳,可是在这么多人前露面还是第一次。琳怡各家做客多了,渐渐明白,越被长辈提的多越容易婚配。二老太太董氏就时常将琳芳挂在嘴边。

长房老太太慈祥地笑,“这就是我们六丫头。”

袁大太太仔细端详琳怡,“人长得漂亮,礼数也周到。怪不得这次回来二媳­妇­将这个妹妹挂在嘴边。”

二老太太董氏慈爱地笑了,“可不是,我和长房老太太都喜欢这个孩子。”

陈六小姐起身,齐三小姐看到对面的二哥微抬了抬头,目光悄然飘过来。不由地抿嘴撞了一下身边的妹妹。上次陈六小姐送的薄荷,大半进了二哥的肚子,后来她又听下人说,二哥吩咐花房多种几盆薄荷来。要知道哥哥除了读书,对其他事很少过问的,能这般在意已是十分不易。

看着齐三小姐和齐五小姐颇有深意的眼神,琳怡不自在地垂下头。齐二郎她见得不多,却常听哥哥提起。哥哥嘴里夸赞的都是一丝不苟,举止严谨之类的话。

她心中好奇,也会翻翻齐二郎借给哥哥的书。父亲虽然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却也十分在意书籍,但凡看过的书都十分齐整半个字也不敢写上去。她以为书香门第里的书籍都是如此。看到齐二郎的书,她便不由地惊讶。书上满是蝇头小楷的注释,通篇规整,没有半个字含糊。

就连父亲将书本拿起来也要夸赞,“用功深者,其收名也远,齐二郎这次大约能拔头筹。”

69_第六十九章问名

照琳怡从前的记忆,考中解元的是林正青,不过齐二郎也该是上了桂榜的。

大约是看到两个妹妹的笑容,齐二郎立即挪开了眼睛。

齐三小姐这次忍不住用帕子遮嘴笑。

“什么有趣儿?”琳芳见状忍不住问。

齐五小姐看了一眼姐姐,“我这个姐姐是人来疯,你不用和她计较。”

琳婉微微一笑,看了看琳怡。

旁边的袁大­奶­­奶­倒是反复瞧陈六小姐和林大郎。真是一对郎才女貌。林大太太托她去陈家说项,陈家当时没说出什么,女方家里多少要拿些架子,再说两次也就成了。以林大郎的配陈六小姐,那是足配的。

齐二太太本要凑趣说上一句话,看到袁大­奶­­奶­脸上的笑容眉头一沉没有开口。

不多会儿,小姐们就坐去碧纱橱里。

林三小姐想要去看琳娇,琳婉、琳芳、琳怡让丫鬟带路一起过去。

琳娇本在长房老太太购置的小院子里养胎,谁知有天晚上见了红,袁家怕出闪失便将袁二爷和琳娇接到二房住。

琳怡进门,看到琳娇戴着葱­色­杏花遮眉勒,穿着杨柳小凤尾纱衫,外面罩着一层水银暗花无袖长罩衣靠在大迎枕上,见到琳怡几个来了,脸上挂满了笑容。

琳婉见琳娇脸上仍有病气,“大姐怎么样了?”

琳娇笑着颌首,“已经好多了,再养些时日说不得就能下床。”

琳芳在家里听及下人说了些闲话,这时候旁边也没人,就笑着道:“大姐还是要在意些,听说亲家太太生大姐夫的时候足足在床上躺了九个月。”

琳娇见到自家姐妹。本来憋在房里的坏心情一下子跑了大半,琳芳说出这样的话,更是惹得她直笑。“看我不打你的歪嘴巴,小小年纪说这个,没得害臊。”

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大家听得这话全都笑起来。

琳娇的肚子还没大起来,女孩子们也觉得新奇。很难相像过几个月琳娇就做母亲了。琳娇则吩咐丫鬟将屋子里的好吃的拿出来给各位小姐。

琳娇身上有了喜,全家就都要照应着,所有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惜琳娇胃口挑剔,只吃些酸的,甜的、咸的一概不爱。

林三小姐直说,“会生个小外甥吧!”

琳怡也笑道:“这样一说。我们要做姨母了。”

琳娇听着甜蜜地笑着。就算婆家处处照顾,能说上话的还是娘家人。

大家说了会儿话,听说外面要放烟火冲冲晦气,几个人就要出去看烟火,琳娇单叫住琳怡,“六妹妹等一等。”

琳芳听得这话不由地撇嘴,刚才融洽的气氛顿时跑的一­干­二净。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出去,琳怡坐在窗前的锦杌上。

琳娇低声道:“六妹妹,我听家里人提起三叔父要留在京城的事,如今怎么样了?”

按照父亲之前打听来的消息。父亲这几日就要启程回福宁。朝廷一直没有明旨,大抵是康郡王帮了忙吧!“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

“我听说二叔父补了护卫。三叔父若是能留京是最好的,我听到消息还欢喜了一阵,原来还不做准。”

大姐也知道了家里争爵位的事。

琳娇叹口气。“你若是有事就问祖母,祖母那边没法子就让人带信给我,我能帮上忙的定不让你吃亏……”琳娇才说到这里,突然停下。

琳怡看到琳娇脸上奇怪的表情,不由地吓了一跳,“大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琳娇僵直了片刻回过神来,脸上一抹红晕,“我……刚才……感觉……好像在动了。”

动了。琳怡将视线落在琳怡小腹上。

琳娇笑眯起眼睛,“看来他还真的喜欢你这个六姨母。”

……

琳怡从琳娇房里出来,让丫鬟指引了一段路,看到了花厅后的园子,便让丫鬟回去伺候琳娇,“前面的路我认识了。”

园子里传来抽鞭子的声音,也不知道谁和郑七小姐一样喜欢看鞭陀螺。

琳怡正要过去,眼前一黑,长长的人影一下子罩了过来,宝蓝­色­暗纹直缀,一双泾渭分明的眼睛。

林正青。

在林家没有遇见,在陈家没有遇见,偏偏在袁家不小心见到了。

琳怡心脏重重一跳,后退了几步,然后敛衽给林正青行礼。

“五步,”似笑非笑的声音传过来,“陈六小姐给人行礼需要退五步之多吗?”

琳怡垂着头低声道:“让大爷笑话了。”

林正青意外地挑起眼睛,眼角细密的纹理如同伸出来的桃枝,葱绿、柔软且有芬芳,“你知晓我是谁。”每次从他身上掠过的空洞视线,他还以为她瞧不见他这个人。

琳怡避在玲珑身后。

一副给他让路的模样,实则眼角轻翘,不愿再和他说半句。

如此疏离,真是让人心凉。

林正青挑起眼睛不准备离开,“你喜欢齐二郎?”同是看过来的眼神,却带了几分的专注。

这次遇见不是巧合,是林正青故意在这里等她,琳怡沉下脸。

真实的心思前挡了一层云雾,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激怒,这样的表情怎么就让他有一种熟悉感。

让他觉得现在的每一件事,奇怪的违和。明明会成功的却失败了,仿佛就是有人从中作梗。冥思苦想了几日,最让他好奇的就是眼前这个要逃跑的小女人。

琳怡不准备和林正青多说一句,转身就要另择路离开。好让林正青知晓,她并不是思慕他的琳芳,从此之后最好互不相看。

“阮阮。”

琳怡才踏出一步,听得这两个字身体不由地僵了一瞬。

“还真是阮阮。阮阮两字,是问名才能知晓的小字。”林正青微微一笑,笑容讥诮,却有些孩子气,“不用见到我就逃,不如仔细告诉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的名。否则……”他特意停顿,“让我说出你的生辰八字,你是不是不要再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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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了,扭成麻花求打赏。

我会再接再厉哒。

70_第七十章输

生辰八字除了自己只有父母才知晓,如果被人当面说出来,不要说嫁人,大概她只能选了一条白绫以示清白。

怡攥起手帕。

林正青怎么会说出她的小字。

“我什么时候问过你的名。”

林家的确问过名,前世两家定下婚,换了庚帖,庚帖上写着她的生辰八字和小字。前世林正青是她的夫君,夫君唤她阮阮,她顶多埋怨他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规矩,不会如同现在这般惊慌。

现如今她已经重生为人,林正青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不相熟的外男。

她要怎么阻止林正青……

火石电光中,琳怡慢慢吐口气,背对着林正青,“林大爷还有锦绣前程,我只当没听到过妄语,请大爷自重重人。”说完话举步向前。

拿前程来压他,她何以见得他非要看重前程。林正青本来闪烁的眼睛变得更加璀璨。这样的话换做别的女子只怕早已经惊慌失措,陈六小姐却当做没有听到一般,反而告诫他注意声名。难怪他从见到陈六小姐第一眼时,就觉得她有趣。

要不是那天看到堂弟递给女方和婚贴,他也不会想起来,从前仿佛在那里见过一张帖子,上面的内容不大清楚了,却记得有阮阮两个字。

阮阮。

他所识得的女人中,没有谁叫这两个字。

陈六小姐虽然没有承认,他却相信就是她。

奇怪。就像是一个人大梦一场,醒来之后冥思苦想却也只能记得残缺的片段。

而那个陈六小姐仿佛是记得整个梦的人。

林正青笑起来,笑容纯净如孩童般,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他应不应该放过她?

……

琳怡一路不停地回到堂屋里。袁大­奶­­奶­吩咐丫鬟端来茶果给东次间的小姐们,笑盈盈地嘱咐,“不要拘着。”

琳怡回到众位小姐身边。玲珑、橘红两个虽然惊魂未定。却也不敢声张。

“大姐跟你说什么?”琳芳凑过来问。

琳怡笑着道:“嘱咐我好好服侍长房老太太。”

琳芳一脸的不相信,既然是这样的话,何必避着旁人说。

齐三小姐正好找来了棋盘。一把将琳怡拉过去,“走。我们下棋去。”

琳怡心中思量着林正青的事,一个不查就输给了齐三小姐。齐三小姐侥幸胜了便不肯再下,将位置让给了妹妹。

琳芳则带着琳婉去旁边小姐堆里说话。大家说说笑笑也很开心。琳婉经常进出郑家,也和大家有了话题,不再被冷落在一旁,不过很快就被琳芳抢去风头,自从陈二老爷被封了护卫。琳芳母女进出宗亲显贵家里更频繁。二太太田氏去做送子观音,琳芳就去做知心姐妹,宗亲家里的事很快就让琳芳知晓不少。

“最近大家都在说林家的事,妹妹听说了没有?”

琳怡颌首,“也不过只言片语。”

齐三小姐低声道:“听说那些匪人正好要抢京外一处庄子,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官兵正好从那路过。”

长房老太太让人去打听整件事,琳怡倒是听过类似的传言,琳怡道:“是哪家勋贵家里的庄院?”

齐三小姐摇头,“我听父亲和母亲说。就是个致仕的县丞买下的庄子。”

齐三小姐道:“京畿周围稍好的土地都被达官贵人买尽了,就算还有剩下的庄院地处也该是相对偏僻。听说那庄子是圈起来来养牛羊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匪人盯上了。”

长房老太太将吴大人的小妾安排离京,那些人大约是打听到了消息。一路追过去的。只是既然是追人,怎么又去抢了庄子。

那么偏远的庄院,应该会很容易得手才是,没想到就遇见了官兵。

琳怡从棋笼里拿出一子放在棋盘上。所以她才会觉得是有人故意安排。现在听了齐三小姐这样说,她就更加肯定……

林家是被人算计了。

自从知晓父亲要参奏成国公,她一直都很紧张。这次却破天荒地让她觉得开心。琳怡想到这里会心一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林家现在的写照。

……

林大太太好容易盼到屋子里的女眷少了些。这才拉上袁大太太和陈家两位老太太去内室里说话。

几个人才落座,林大太太就直奔主题,“几位老太太、太太大该是知晓我们家的事了吧!”林大太太说着去擦眼角。

长房陈老太太李氏伸手去拿茶来喝,陈二老太太董氏摆弄手里的银熏球。作为东道的袁大太太就避不开了,只得叹气,“我才回京里,也不十分清楚。”

林大太太捂脸满是悲伤,“这是有人要将我们家往死路上逼啊。我们老爷一病不起,便是亲戚中几个跟着青哥一起读书的子弟,也都找了借口不再登门,书香门第最重声名,若是沾了这种罪过,我们一家如何在人前抬头。”

长房陈老太太心中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开始做了这种事,就该料到有今日的结果。她让人安排吴大人的小妾离京,竟没有发现林家跟在身后。如果这里有人故意揭穿林家,那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袁大太太安慰林大太太几句,林大太太这才稳下心神,缓缓道:“上次袁二爷被冤进了衙门,我托了族里人打听,才知晓这事还是和成国公有关。”

袁二爷能被放出来,其中也不乏林家用了关系,林大太太这样一说,袁大太太脸上果然多了几分感激。

林大太太说着谨慎地看向周围,压低了声音,“袁老爷这次能平安回京是好事,只怕成国公那边……仍旧不肯放过。”

林大太太将这件事引到成国公身上,这样袁家就不能坐视不理。长房陈老太太抬起头,“难不成你们查到了什么?”

林大太太立即羞臊地道:“也是才开始查,没想到就有污水泼在我们身上。”

屋子里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听到林大太太这样说,也没有人随便接话。

尤其是长房陈老太太半阖目的模样,让林大太太有些胆怵,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陈家老太太不过是没有当场揭穿她罢了。还是青哥说的对,陈家得了好处,不会轻易将实情示人,这样她们也能假借成国公,将此事蒙混过关。

半晌,长房陈老太太叹气,“官府毕竟是有了凭据,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容易。”

始终不开口的陈二老太太董氏也摇头,“已经进了顺天府吧,只好托托关系,重新审案了,”说着看向长房老太太李氏,“求郑家帮忙疏通呢?”

长房老太太李氏一脸为难,“郑阁老有致仕的意思,恐怕难帮忙了。”

几个人听得这话一惊。

袁大太太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长房老太太捏着手里的佛珠,“郑家被人逼婚,也是步步艰难。褚家族人每日上门,郑老夫人正焦头烂额。这样的情形,我怎好上门去求。”

没想到郑家被褚家吃的死死的,林大太太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又抹起泪来,“老太太、太太想想法子救救我们老爷吧!”

……

齐二太太和袁大­奶­­奶­说了会儿话就进东次室去看女儿。

齐三小姐、齐五小姐和琳怡下了五盘棋,除了齐三家小姐开始赢的一盘,其余四盘都输给了琳怡。

齐二太太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儿围着陈六小姐叽叽喳喳的模样,不由地又多看了陈六小姐几眼。自家的女儿她十分了解,不知哪里长得孤筋傲骨,轻易不能和旁人顽到一处,而今时时刻刻将陈六小姐挂在嘴边,是因陈六小姐确实有过人之处。

齐三小姐输了棋,­干­脆将自己手上的镯子摘下一个塞给琳怡,“快教教我刚才那盘棋的下法,这个只当是我拜师求艺。”

琳怡笑着不肯收,“我教你就是,这镯子就留着下次输给我!”

齐二太太眼睛一亮,这孩子倒是会说话。

齐三小姐只得将镯子收起来,“那我不是占了便宜,你教了我,我下次哪里还会输。”

琳怡抿着嘴笑。

齐五小姐道:“陈六妹妹赢了她的镯子,看她还有脸说大话。”

大家吃过饭各自上车回家。

琳怡坐在长房老太太身边。

长房老太太半眯着眼睛,“有人要让林家做急先锋。林家为了保住声名,将来也就有这一条路可走。”林大太太想求郑家帮忙,殊不知郑老夫人那个老狐狸早就拿了褚家人做幌子,窝在家里无病呻吟,表面上看来是没脸再见人,实则是想隔岸观火。

琳怡想到林正青说的那些话,微皱起眉头,她能从容地从林正青眼前走开,是因为她知道,以林正青的­性­子,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早就说了出来,不会给她留半点颜面。

林正青现在不知道,日后呢?林家是打探来的她还能防,若林正青是有从前的记忆……整件事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就算林正青记得从前的事,她也不会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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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节快乐,这几天会保持更新,至于加更,我争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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