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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生气l

周十九懒懒散散地将半靠在圆圆的软枕上,眼睛如蒙一层迷雾,“元元给我做的样式,不能让成衣匠仿制。”

周十九这人看似潇洒其实小气的紧。

第二天周十九早早去上朝,琳怡让人将床头的轻烟罗换成了苏绣,杏黄|­色­的锦缎被子,整个屋子看起来暖和一些,床边的柜子上也铺了双面绣的流苏,又将给周十九新做的白绫亵衣放进去十几套,亵衣的衣襟上都绣了小块的暗绣纹。

收拾完了,琳怡开始张罗铺子上的事。巩妈妈物­色­好了一个绣娘,将绣品拿给琳怡瞧了,绣娘做活很细致。

巩妈妈说起绣娘,“原是一家的小姐,父母早亡,才开始卖自己绣的绣品。”

怪不得和普通绣娘不一样,绣的东西有些灵气。

琳怡颌首,“马上就要量做冬衣了,家里有做不完的活儿请她帮忙做些。”

巩妈妈笑着道:“奴婢明白了。”只有在接触中才能看出一个人可靠不可靠。

屋子里没有旁人,巩妈妈趁机道:“郑老夫人和陈家老太太走动频繁,您说郑家会不会想要和陈家结亲。”

这……琳怡一怔,她还没有想过,按理说她和周十九成亲,郑家又有惠和郡主这一层关系,虽说在宗室上周十九和惠和郡主虽然同宗。却经过太祖、成祖、高宗和本朝皇帝,实则已经隔了五代。所以和郑家交往,并没有按照辈分行礼,否则惠和郡主见到她还要叫声,“婶婶。”那就太奇怪了。

可是她一直没有想过陈家和郑家这一层关系。

若是郑家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郑老夫人和祖母是从小的手帕交,郑家小姐还曾想嫁给周十九……只是父亲一直说要等到陈临衡年长些定了­性­才谈亲事,郑七小姐比陈临衡才小了两岁,以她和郑七小姐的关系,亲事议成了固然是好。可是谈婚论嫁却并不是由一人愿意就能促成的,这不是她的亲事。不知郑七小姐怎么想,祖母和父亲又怎么考虑。

这事不像是出自郑老夫人之手,仿佛是惠和郡主突然对陈家有了好感。是不是有人当中说了什么话撮合?

她只以为陈临衡到了二十岁才会张罗亲事,所以也确然一直没有在意。

巩妈妈笑立在旁边,郡王妃毕竟年纪小,没有她这个过来人敏感,惠和郡主这样示好不是和亲事有关又是为了什么?找人试探陈家的意思又不必经过郑老夫人,郡王妃是最好的人选。

谈亲的厉害琳怡倒是知晓。要不然很多家族只要带亲就不会再谈亲。只怕有时不能亲上加亲反而坏事。就像陈家和齐家的关系,如今反而不如从前密切了。

琳怡吩咐巩妈妈,准备一下明日回广平侯府。不管惠和郡主是什么意思,她总要先禀过长辈。

……

陈家二房里,田氏刚在佛龛面前念完经文。

元香忙拿了一杯热茶给田氏。

沈妈妈笑着来回话,“郡王妃让人带消息,明日就要回去广平侯府呢。”

也就是说惠和郡主的意思琳怡已经明白了。

接下来就等着看陈家和郑家的好事。

田氏慢慢抿着茶,这不是很好吗。反正两家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何必再遮遮掩掩。

……

琳怡坐在屋里看账本,橘红指点胡桃做针线,胡桃的手巧,白芍觉得让胡桃学学将来或许能帮她一起做活。

“是跟我家邻居的婶子学的,我娘手笨和她学不到东西。我就将娘带回来的茯苓饼给邻居婶子的妮妮吃。”

橘红听着挺有意思。

琳怡也笑着看了胡桃一眼,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付诸行动,就是最聪明的,“那婶子定是手艺很好。”

胡桃叹口气,“是挺好,只是我跟她学的太少了,没等我学会她就搬走了。”

大家才说完话,玲珑从外面进来道:“桐宁说郡王爷带回来不少东西,让郡王妃将内室的案子空出来。”

琳怡合上账本。

什么东西,还要放去内室。

“郡王爷进府了?”

玲珑颌首,“刚下了马。”

琳怡让人将内室靠案子的花瓶搬开,刚迎出门就看到周十九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小厮抬着两只箱子。

两只大箱子抬进内室,周十九吩咐人退下,然后跟着琳怡去套间里换衣服。

琳怡踮着脚尖解开周十九的领扣,“是什么?”

周十九随着官服脱下整个人也被解放出来,立时舒展了眉眼,再也不像威风凛凛的参将,身姿笔挺,笑容含而不露带着柔润的光泽,“一会儿就给你瞧。”

什么东西这样神秘。

琳怡从套间里出来吩咐巩妈妈去摆饭,周十九先去给周老太爷、周老夫人请安,才回来吃饭。

吃过饭两个人到内室里,周十九看了看房间里的幔帐,“苏绣好看是好看,时间长了感觉有些普通。”

苏绣颜­色­绚丽又有着江南的婉约,看的时间再长也不觉得腻烦。

琳怡微微一笑,“大约郡王爷是男子才看不惯这些。”

周十九看着琳怡笑一会儿,目光一盛,“我有喜欢的,元元要不要看看。”

该不会指的是那两口大箱子。

白芍和橘红将箱子打开,琳怡低下头在一层锦缎底下看到了满满的一箱子书画,另一只箱子打开,里面也是相同的东西。

怪不得要将案子整理出来。原来是要看这些书画。

白芍带着下人出去,琳怡将箱子里的画展开来看。

各种工笔和写意。水墨山水和写意花鸟。

现下文人最喜欢的正是山水和花鸟。

琳怡只顾得看画,洋溢的情绪也不加遮掩地表露出来,“都是郡王爷买来的?”

周十九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从箱子里拿出一幅图,“有银子的时候买,没银子的时候就换来。”

琳怡想到周十九用狐裘换酒的事来,怪不得做的这样顺风顺水。

周十九拿朝廷俸禄才没几年,能凑出这么多名家书画已经是不容易。

周十九道:“庄子上还有几箱,如果你卖书画也有的撑门面。”

这样的书画要往出卖。她哪里舍得,“郡王爷收罗这么多书画。就让人花银子买去不觉得可惜?”

周十九笑道:“出自同一人手中,我们只要留最好的,元元喜欢哪一副尽可留下,剩下的拿去铺子里,就算摆着也能引人去瞧。”

这里面每一副都是极好的,有很多笔法都是她没见过的,有声势烜赫的名家,有前朝名派。还有她没听过的作者。姻语秋先生的藏画已经有不少。从祖母那里她也看到很多,周十九这里竟然还有她从来没见过的工笔。

“郡王爷喜欢泼墨画?”有许多是泼墨山水,极难得的。

周十九让橘红在案上铺好笔墨。抬起头来看琳怡一眼,然后合拢嘴角微笑着提笔。

琳怡也放下手里的花去瞧。

“元元手里拿的是手指画。”

怪不得她看着奇怪。

可是手指画早已经失传了,周十九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本朝礼部的一位主簿画的,不知道和传说中的手指画是不是一样。”

本朝礼部主簿?琳怡觉得好奇,“是自创的手指画?家中没有从前传下来的画作?郡王爷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周十九揽袖,“这位主簿叫崔广臣是京畿人士,闲来总爱去京里一个不知名的画社转悠,因长得胖平日里大家给他起了别号德圆,我是先认识德圆,后来才在衙门里遇见,方知他是礼部主簿。”

周十九从前也不在朝廷供职当然不认识,再说崔广臣多寄情于书画大约也没将朝廷仕途挂在嘴边。

“一来二去我们熟悉了,崔广臣就送了我不少书画,还将手指画讲给我听。”周十九拿着笔抬起头来。

琳怡听着目光闪动。

周十九故意不往下说,“元元帮我调墨好不好?”

琳怡脸微扬这才想起来屋子里没有了下人伺候,然后放下手里的画卷去帮周十九。

周十九笑看着琳怡先剪了灯花又去调墨。

“崔广臣是偶然才发现手指比笔好用,渐渐就喜好上了用手作画,崔广臣现在留了一手的好指甲,平日藏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周十九说着顿了顿。

琳怡就笑出声,“这个哪里能瞒得住,早晚大家都会瞧见。”

“所以说,”周十九目光轻拂过琳怡的脸颊,“现在开始多要几幅他的画,将来大家都去求哪里还有这样容易。”

周十九倒留着这个心眼。

周十九仿佛知晓琳怡在想什么,笑着道:“若是没有这点算计,我哪来的银子置办那么多书画。”

说的也是,好的书画就算一掷千金也是买不到的。

周十九的泼墨荷花图画完,放下笔,在箱子里找出崔广臣的得意之作,展开摆在书案的另一边,将画好的泼墨荷花放在矮桌上重新铺好纸张,笑着看琳怡,“元元要不要试试手指画?”说着眼睛微眨笑着,“我可比崔广臣更善指画。”

琳怡笑着道:“我不信。”周十九是聪明,可是他更多的时间都用在政事上,这些陶冶情­操­的琴棋书画不会专­精­。

手指画可比用笔更难。

周十九神情闲逸,“我的手指画好学,元元要不要写写看?”

提笔她还会画写,用手她是半点没有道理。

“我哪里会。”

周十九煞有其事地在琳怡身上瞧了瞧,“元元穿成这样子自然不会,真名士自狷狂。不作天仙作地仙。”

要说狷狂,周十九已经做到了一半。至于地仙的疯癫,周十九是及不上半点。

琳怡笑着道:“我自然是学不会,就在这里看着郡王爷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十九一把拉过琳怡在怀里,“身边又没有旁人,元元怕什么,就算画的不好我也不会笑的。”

周十九看似认真,那清澈的眼睛又有别的情绪在流转。

“要怎么画?”琳怡话音刚落,周十九已经解开身上的腰带。腰带落下来,只着一袭无拘无束的长袍。伸出手来拉起琳怡的手。

周十九的掌心­干­燥温暖,眼睛里满是笑意,将琳怡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元元不舍得将崔广臣的画卖了,不如就卖我写的。”说着松开琳怡的手去沾墨。

手落在纸上,周十九的笑容渐渐收敛不见了,琳怡背对着案子靠在周十九怀里,看不到周十九都在画什么。

只能瞧见周十九认真的神情。

周十九不笑的时候很少见。要说之前她不相信周十九能画手指画。现在她是真的信了。

琳怡头转身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来。

看到身后书案上周十九的“画”,不知怎么的琳怡就笑起来。

平日里觉得他的笑容是遮掩,刚刚才是认真。却没想被他算计个正着。

“郡王爷这可真是实实在在的指画。”

如何不是呢,只是沾着墨在纸上写字。

周十九发髻高束,有王侯气魄,神情高雅如天渊的云朵,却只是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情趣”,这如何是指画,是“指字”。

原来周十九的真名士自狷狂说的是情趣。

总是被他捉弄,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琳怡抿起笑容,也压住袖口,伸手去沾墨,在周十九写的字旁添了两个字“墨韵”。

“郡王爷要学前朝的曹子川吗?”

前朝曹子川从小就有书画的天分,只是从小被严父教养,为人谨守规矩,书画虽好却一直被束缚,后来有一日曹子川忽然想开了,弃掉鞋袜从家中走到大街上,足足走得脚底流血方才归家,从此之后曹子川的书画造诣突飞猛进,留下曹狂的名声。

他比不上曹狂,因他还穿着鞋袜。

两个人的字推上去,展开下面的纸张,周十九一只手环住琳怡的腰身,另一只手拉着琳怡去沾墨汁,不是手指一点点,而是整只手都落在墨中。

这样用墨,让人觉得新奇又好笑。

琳怡只觉得周十九暖暖的气息落在她耳边,手指在墨里纠缠落在纸张上是清晰的手指印记,他的手指修长,她的手指秀气。

“怎么办呢?元元的手小只能花半片荷花。”

这样满纸没有章法的狼藉,如何还能作画。

周十九又抚上琳怡染着蔻丹的指甲,“用元元的指甲花荷花。”

周十九拉着琳怡的手,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用指甲画上去。

“元元画的方圆丰润,疏密有致,瓣口归芯。”

从来都是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提笔,这样还是第一次……画出来的东西恐是连七八岁的孩童也不如。

明知不如,两个人还貌似认真地在画。

一朵含苞芙蕖画成。

“元元将这幅画挂在内室里,是不是比流苏绣好看。”

这样的画挂在内室,只怕要贻笑大方。

指甲瞄的荷花,下面是手掌印记。

周十九脸上浮起莫测的笑容,“元元别急,我还没画好呢。”

她怎么就忘了,周十九的泼墨画画的极好。指印上用重墨一染,果然就画出荷叶来,中间的荷花双勾画成,清莲而不娇,说不出的潇洒。

“能不能挂上?”周十九低声问。

琳怡颌首,“郡王爷的泼墨画的好,明日我就让人裱起来。”

周十九将画拿去矮桌上晾,琳怡站在书案旁看满桌的狼藉,周十九去而复返,拉起琳怡的手。

两个人手上都满是墨汁。

“我去叫橘红端水进来。”

周十九漫然道:“不着急。”浅­色­的嘴­唇­上如罩了层光泽,“元元说说,好不好看?”

周十九笑容温润,目光清澈,琳怡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此刻也这般望着周十九,心中无杂念,眼前的人姿态俊逸,无人能及。

周十九脸上蹭了一抹墨汁,琳怡下意识伸手去擦,却忘了自己手上也都是墨,不擦还好一擦连成一片。

琳怡脸颊微红,低头笑起来。

周十九垂首抵住琳怡的额头,两个人呼吸之间­唇­口相贴,柔软的舌尖带着一丝清甜,胸口紧靠着,仿佛因贴近而慌张,指尖是重重的墨香,让她想起刚刚在墨汁中纠缠的手指。呼吸慢慢加重,琳怡觉得身上一轻已被抱上书案,琳怡手指微张不小心推翻了旁边的笔架,排笔、小染、中染、大染、须眉、柳条、开面立时掉了一地。

门口传来橘红敲门的声音。

周十九道:“没事,下去吧!”

琳怡趁机想要起身,周十九却倾覆上来在琳怡嘴边微笑。

周十九衣袍上­精­致的绣纹压在她柔软的衣裙上,锦缎轻皱如同带着清晰纹理的花瓣,衣角也沾上了墨迹,正在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羞

琳怡听着外面依稀传来的脚步声,耳边却只是周十九强有力的心跳声。

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也许自从出嫁之后她就没有这样开怀,也许是眼前那些她亲手绣上去的花纹,让她前所未有的舒适、放松,却又因紧凑的呼吸声而紧张。她试图从周十九怀里直起身,却被他抱得更紧。

从来都是他主动她被迫接受,很少有这样开怀,以至于简单的亲密。

周十九又复亲吻下来,书案上的笔又继续滚在地上,琳怡在落地声音中忍不住笑,接着身体一轻,眼前是周十九光亮的眼睛,漂亮的花窗格子、矮桌上的花斛、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最后一眼是床边垂下来的幔帐,灯相继被吹灭。

黑暗中周十九重新倾覆下来,黑暗让她更加紧绷,她伏在周十九的肩头,伸手去搂抱他温热的肩膀。

小萧氏曾不止一次说过,许多事不明白未必是坏事,于是小萧氏从不打听父亲的政事,哪怕是父亲主动说起,小萧氏也不会打听的更清楚。

这个恰恰是她的缺点,她会自觉地将身边所有事弄个明白,重生之后让她更为细致,若是什么都不去想,会不会让她生活的更轻松、舒适些。

譬如,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鼻端是淡淡的薄荷香气,琳怡将薄荷放在皂豆中,虽说是她的习惯却也顺理成章的沾染在周十九身上。

就如同这次姻家的事。

或许一切尚能改变,尚可改变,如同她,如同周十九。

琳怡深吸一口气,慢慢舒展了身体。

清晰地感觉到周十九的侵入,仿佛比往日急躁就少了久违的疼痛。

周十九停下去亲吻琳怡的鬓角,慢慢沉浮让她鬓间、身体都变得慢慢湿润。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不到鞋子。

琳怡少了一只鞋子。

昨晚他们进房间的时候她脚上还是一双,她总不能让橘红进来帮忙找。

掉去哪里了,床底下没有书案旁也没有,床上更不可能会找到。

周十九穿上长袍,端起灯,走到书案前,闲适地道:“我们在这里做手指画......然后我完成泼墨的部分,然后我们......”

想起昨晚,琳怡的脸颊又热起来。

周十九不是在找鞋而是在重复昨晚的事。

“好了,”琳怡心念一转就想明白过来,“郡王爷还是先去上朝,一会儿我自己来找。”

周十九眼底闪过如春日般温暖的笑意“等到丫鬟端水进来,元元就自己找不成了。”

所以。

琳怡等着周十九下面的话。

“我找鞋,元元兑现昨晚的话。”

什么话,琳怡心中腹诽。

“将画裱起来挂上。”

那副手指莲花图?看着还过得去,可是经过昨晚,她觉得....…“还是挂去书房里好。”

内室里会让人觉得诧异。

周十九听着就笑起来,其实觉得奇怪的是她自己。

琳怡眼看着周十九将灯放在桌子上,从窗口跳了出去。

门口婆子来喊起,橘红端着灯轻轻敲门。

若是往常琳怡定会让橘红进门,可是今天......有点不同寻常。

琳怡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惺忪“等一会儿。”

橘红应下来。

琳怡刚松口气,外面就传来小丫鬟惊讶的声音,“郡王爷。”然后是铜盆落地的声音。

琳怡可以想象出有人聚过去瞧内室没有开门,周十九却在窗外。

琳怡伸手去拿柜子里新做好的绣鞋穿好,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琳怡有些尴尬地起身打开门。

周十九却神­色­从容,脸上挂着微笑。

小丫鬟战战兢兢,白芍佯装镇定,橘红满脸狐疑大约在思索周十九什么时候出门橘红在外值夜。

琳怡看向周十九的手,宽大的袍袖下手一松翠­色­的绣鞋就要掉下来。

琳怡吓了一跳,周十九却笑容一深将绣鞋握住。

“去打水吧!”琳怡转脸吩咐橘红。

橘红应了一声去指挥小丫鬟。

看到屋子里暂时恢复了正常琳怡松口气,伸手去夺周十九手里的绣鞋。

周十九笑着闪躲,弯下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挂在内室里。”

琳怡抿起嘴­唇­。

周十九眉宇飞扬,“嘘.……挂在内室里,没有人知晓。”

满屋狼藉会没人知晓?

琳怡道:“书房里有更多书画。”放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太注意,卧室里多幅奇怪的画,万一谁来做客进门,她要怎么说?康郡王的即兴之作?虽然说泼墨画的还算不错,也不算太好看,就算不怕表达画工的拙劣,也总要有个喜欢的理由。

周十九微微一笑,“所以用不着再放,”说着顿了顿,“元元承认吧,这幅画你也喜欢。”说完转身从内室里走出去。

她是喜欢,不过是因为用指甲画了一朵芙蕖,才不是周十九眼睛里的那个意思。

主屋里摆好早膳,白芍将橘红拉到旁边,“你睡着了?没听到什么时候开了门?”

橘红睡觉向来轻,值夜的时候更不敢大意,“没有,郡王爷开门我定会醒来的,再说外间还有胡桃呢。”

不可能绕过两个人去外面。

橘红想到昨晚的声音,“该不会是郡王爷和郡王妃吵架了。”

上次因姻家爆发的一场小规模的争执大家都记忆犹新,这一次虽然没有争吵可是桌上的东西却落在地上,早晨郡王爷和郡王妃的脸­色­都怪怪的。

橘红这样一说,白芍目光更加深沉起来。

橘红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让郡王爷和郡王妃好好的。”

可是看早晨郡王妃亲手给郡王爷换衣衫又不像。

橘红豁然想起来,“昨晚要水了。”

白芍这才跟着松口气,埋怨地看向橘红,“傻丫头,这还能有什么事。”

橘红怔在那里按理说.……是啊,可……郡王妃明明脸­色­不好看......

周琅早早就醒过来,还没到婆子的时间,身边的人已经起身了。

周琅咳嗽一声,外面的桂儿立即端了淡茶进屋。

周琅漱了口问桂儿,“二爷呢?”

桂儿道:“去书房看书了。”

齐重轩的习惯,起床之后总会径直去书房,这个家里他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书房。

周琅起身,“我去瞧瞧。”

小厨房里做好早饭,周琅带着人送去书房。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齐二老爷的声音.“你替姻奉竹说话了?你是哪来的胆子?这次皇上没追究下一次呢?你不过才补了修撰,姻家和你有什么交情,让你这样越级进言?”

接着是齐二太太劝说的声音,“老爷别怪轩哥儿,这事和陈家有关,咱们家和陈家也有交情,上次轩哥儿进大狱广平侯不是也帮了忙?”

周琅想要进门最终将手伸回来,门口的丫鬟不知要不要进去禀告。

齐二老爷已经道:“为了广平侯?广平侯都没有提起姻奉竹之事,”说着气息一沉,“是不是琅让你帮忙?琅为这件事还去了康郡王府.她和康郡王妃不是手帕交吗?”

一直不说话的齐重轩道:“不是琅,是我正好当值,皇上问起.我说出自己的政见。”

“政见?”齐二老爷冷笑一声,“朝廷有那么多官员,就你有政见。”

齐重轩垂下眼睛。

齐二老爷将手里的茶重重地丢在桌子上。这可不是小事,皇上若是有意杀姻奉竹,现在整个齐家也要被牵连,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就算为人直率也不会这样冒失,到底是因为什么?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因媳周琅在外站得时间太长.她看向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上前道:“二­奶­­奶­来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丫鬟上前打帘.周琅走了进去。

齐二老爷坐在椅子上表情不虞,齐二太太脸上面前露出笑意。

周琅上前行礼.齐二老爷目光闪烁,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这才起身,“吃了饭早些去衙门,刚入仕总要比旁人勤奋些。”

齐重轩应了一声,齐二老爷这才转身走了。

齐二太太走得慢些,周琅正好上前道:“我让小厨房做了样点心,这就给娘送去。”

齐二太太抿嘴笑,关切地看着周琅,“不要太辛苦,多在意身子,”说着拉起周琅的手,“瞧这手凉的,该多穿点......”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过阵子和我去庄子上看看,我年纪大了,你也要伸手帮帮才是。”

从来都是齐大­奶­­奶­管家,齐二太太却突然这时候和她提起管庄子的事,是在间接提醒她多学中馈。

不论是齐二老爷还是齐二太太都认定是她伸手搀和了政事,才让齐重轩在皇上面前替姻家说话。

周琅微抿嘴­唇­,恭谨地抬头,“还要娘多教我。”

齐二太太满意地颌首,然后出了书房。

书房里静下来,周琅指挥小丫鬟将饭菜摆上,然后抬头看齐重轩,“时间不早了,二爷早些用膳吧!”

丫鬟摆箸的声音传来。

齐重轩起身半晌道:“我会和父亲、母亲说清楚,这和你没有关系。”

不论说不说都是她的错。

“二爷不用解释,”周琅顿了顿,“下次不要草率就是了。”

齐重轩沉默。

周琅握紧了帕子,这时候她情愿听到齐重轩说政局变化是一转眼的事,齐重轩恰好觉得时机正好于是坚持自己的政见。

齐重轩却什么也不说就走开了。

周琅觉得胸口如同堵了一只线团.线团上伸出无数根针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该怀疑,可是她又不能不去想。

琳怡回到广平侯府,才知道田氏又来尽孝道,在府里讲过佛经又将给药王爷供奉的佛经让人拿去庙里烧了,然后陪着长房老太太说话。

陈允周出了事之后,田氏就少有出门,仿佛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陈家。陈二老太太上下活动终于将陈允周的差事保住了。

多亏涉及了宗室的子弟,朝廷不可能一下子将这几个人全都免职,陈允周的上司写了奏折禀告了自己的错处.提了陈允周几个平日里还算尽职尽责,加之有几位朝官从中推波助澜,这才将整件事拦下,陈允周也吃了教训,行事变得小心翼翼,不再拿着军功充事。

依琳怡看来,皇上现在惦记着开海禁,所以暂时将整顿吏治放下,早晚有一天还会旧事重提。

琳怡去给长房老太太请安,田氏见到琳怡笑容满面.“还不知道郡王妃要回来,这下好了大家又能聚在一起,琳芳一会儿也回来看长房老太太呢。”

小萧氏在旁边道:“二老太太身子也不舒服。”

怪不得琳芳要回来。

琳怡和小萧氏、田氏说完话坐去长房老太太身边。

长房老太太瘦了许多,不过­精­神还算好。

“祖母觉得怎么样了?”屋子里没有旁人,琳怡坐在炕上亲昵地和长房老太太靠在一起。

长房老太太笑着去摸孙女的手,“御医常来常往,我的病就算不治也好了。”

琳怡抿着嘴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给祖母绣了护额,祖母早些戴起来。”

长房老太太静静地看着琳怡的眉眼.“几日不见,我看着你气­色­好多了,”说着顿了顿.“有没有消息说姻语秋先生什么时候进京?”

“就快了。”琳怡仲手端起矮桌上青花寿字纹小碗将药汁舀起来尝一尝,然后皱起眉头,“真苦。”

长房老太太哭笑不得,“快放下,药也是混吃的。”

琳怡瘪瘪嘴,“祖母不爱吃,我也尝尝到底多难吃。”长房老太太这些年就用药养着,早就厌烦了喝药。

长房老太太道:“我这屋里整日都是药味.闻的我晕头转向.过几日便不吃了,兴许病还好的快些。”

长房老太太话音刚落.白妈妈捧着香炉进屋,如花果般的香气顿时传来。

白妈妈笑着道:“郡王妃拿来的香真好闻.像果子一样。”

琳怡道:“是府送来的,我闻着香气好就想着拿来给祖母和母亲。”

长房老太太才嫌屋子里药味重,内务府怎么恰好就送去康郡王府这么好的香,长房老太太埋怨地看了白妈妈一眼。

服侍长房老太太喝过药,琳怡将要开铺子的事说给长房老太太听,“一间成衣铺子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郡王爷的意思还要开间铺子卖书画。”

长房老太太思量,成衣铺子不用说,投入不大,只要做出的衣服­精­致样式好看就不愁人来买,再说康郡王府开的,总会招揽一些生意,京城这么大达官显贵的家眷每年都要充填四时衣裳。

收卖书画看似简单也要有眼光才行,六丫头喜欢这些东西,既能赚些银钱又能从了兴致,若是能做起来那自不用说了。

“郡王爷置办了些书画倒是不愁卖。”

长房老太太的眼睛越来越亮,“你怎么想?”

琳怡道:“我是觉得卖书画讲究多,若是能卖开自然也是好的。我打听了一下,京里显贵开的铺子大多卖绸缎、古董、首饰、米粮,卖书画的比起这些就少多了。”

书香门第有峭峻风骨眼光好,但是不会开铺子用书画赚钱,达官显贵家里宁愿开铺子卖古董来钱更快些,专买卖笔墨纸砚和书画的铺子除了京畿几家老字号,有来头的没有几家。

长房老太太深深地看了琳怡一眼,琳怡自顾说着,仿佛没有看透里面的深意。

“别的不好说你开铺子倒是能将库里的几箱子书画和老墨拿去卖了,”长房老太太说着看向白妈妈,“有空将东西拉出来送去康郡王府,不算我白给的,就算代卖,卖完了换成银钱也好花销。”

这下琳怡想要拒绝也没有了说法。

康郡王府的铺子自然不能用娘家的物件,不过代卖就是另说了。

说完了铺子的事,琳怡提起郑家,“祖母最近有没有和郑老夫人通信?”

长房老太太抿口茶“那老货倒是惦念着我,送来的补品快堆成山了,信倒是没写什么,不少让人捎口讯让我好好养病。”年纪不相上下的熟人每年都要走几个,现在这个年纪真怕认识的老家伙都走光。

琳怡正想着要怎么说。

长房老太太抬起头来,“是有什么事?”

琳怡将郑七小姐去康郡王府的事说了,“我不知晓祖母、父亲、母亲的意思。”

长房老太太听到这里皱起了眉毛,她早听说惠和郡主想要将女儿许给新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家公子,没想到却被郑氏族里人挖了墙角。郑七小姐­性­子直率,若说当作孙女来疼她是愿意可当作长孙媳....…与她心里想的差之千里,将来她总有入土的那一天,这个广平侯府不能全指望六丫头一个,小萧氏已经不善于打理各种关系,所以就算要娶也要娶个能镇得住后宅的孙媳,否则对谁都不见得是好事。

要么是郑老夫人不愿意舍出脸皮来说,要么是惠和郡主自己的意思。看上了小萧氏的脾­性­,这样郑七小姐嫁过来也不会受委屈。

现在和郑家的关系,不好明着拒绝,这样就算郑老夫人没出面也伤了两家的和气。长房老太太半眯着眼睛思量,不能太草率的决定,还要好好商议。

琳怡去厨房里帮衬小萧氏。

白妈妈将长房老太太扶着躺下歇息然后坐在一旁陪着长房老太太说话。

白妈妈道:“这次郡王妃回来心情比从前好多了。你还怕郡王爷和郡王妃­性­子不合,日子往后不好过。”

­性­子不合已经是定数。长房老太太长出一口气,“没想到两个人能合起来救姻家。”既全了郡王爷的政见,又能让姻家免于一死。

­性­子不同的两个人在这件事上倒是配合的好,换了旁人决计做不到的,以她这个做长辈的来看,能有今天着实不易。

白妈妈笑道:“这下您可以安心了。”

安心还早着。她到现在还后悔六丫头的婚事。长房老太太看着香炉的青烟,现在才成亲或许还能互相谦让将来呢?后面还有几十年,至少这些年她看过来­性­情差距太大的夫妻能善始善终的终究少数。要么柔弱一生低头相夫教子,六丫头­性­子强偏做不到这样。所以许多大户人家,不愿意教女儿念书学字,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是出于对女儿的爱护。

如小萧氏这般,每日过的也快活。

白妈妈道:“您是关切多,反而担忧多了。”长房老太太对郡王妃可是真的疼在心里。

长房老太太闭上眼睛,“只要他们平平安安,让我拿什么来换都值得。”

琳怡和小萧氏从厨房出来,宴席已经备好,只等着晚上大家到齐一起开宴。

母女两个在亭子里坐下,田氏也凑过来说话。

陈临斌娶亲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明年二月。

自从陈允远承继了爵位,陈允周一再受挫,生怕和蔡家的婚事有变,一再催保山上门定婚期,听说蔡家的确想要反悔,还是董家出面才按下了这门亲事。

陈临斌给蔡家做了女婿,也算是前程有望。

小萧氏道:“二嫂有什么要帮衬的就说一声。”

田氏笑着,“早些年我就开始准备,如今也是七七八八了,只是要赶在天冷前将房屋收拾妥当。”

小萧氏道:“可不是,来年二月还不算暖和呢。”

陈临斌娶蔡家女算是高攀,自然马虎不得。

话说到这里,谭妈妈上前禀告,“四小姐和姑爷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似曾相识

琳怡和小萧氏、田氏回到长房老太太的念慈堂,琳芳和林正青正好进门给长房老太太请安。

长房老太太笑着让琳芳和林正青坐下。

田氏坐在女儿旁边,琳怡和小萧氏一左一右站在长房老太太身边。

长房老太太看着琳芳道:“亲家太太如何?身子还好吗?”

琳芳飞快地看了一眼林正青。

林正青道:“母亲都好,让我问老太太安。”

长房老太太颌首,“是好久不见亲家太太了。”

田氏拉起琳芳的手,然后看琳怡,“郡王爷今晚会不会过来?”

周十九自从做了参领,很少能准时回家吃饭,琳怡笑道:“郡王爷应该不能过来,等父亲回来我们就能开宴了。”

林正青拿起一杯茶来喝,笑容浅淡,淡青­色­的茶汤照着他明亮的眼睛。

大家坐在一起说话,琳怡和小萧氏去花厅里摆箸。

吩咐完大厨房备菜,小萧氏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母亲怎么了?”琳怡主动问。

小萧氏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唇­一张一合,最终没说出话来。

丫鬟开始摆菜。

长房老太太不想在内室用饭,让琳怡和白妈妈搀扶着坐在花厅里。

白妈妈笑着道:“老太太从病了之后,第一次出来呢。”

长房老太太坐在软座上,看着身边的琳怡,一派富贵闲人的模样,眯着眼睛点头,“这样出来吃饭,比在屋子里有胃口多了。”

小萧氏失笑道:“那您就多吃些。郡王妃做了好些娘爱吃的菜。”

说话间大家都落座。

陈允远、陈允周象征意义地说些朝堂上的事,好让桌上的­妇­孺开开眼界,林正青和陈临衡谈谈学业和学院古板的博士,小萧氏则和田氏忙着说桌上的鲜菌,这道菜是琳怡和康郡王府的厨娘学来的,田氏食素大感兴趣,准备吃过晚饭后请琳怡教她做法。

其实常主持中馈的­妇­人。只要尝过一道菜就大概知晓菜的做法。

面对田氏善意的交谈,琳怡也慢条斯理地应对。

气氛很融洽。

女眷尝过广平侯府的桂花酿,很快宴席就要结束了,长房老太太不能久坐,琳怡和小萧氏先将长房老太太扶去歇着。

看着长房老太太闭目养神,琳怡坐在外面的小亭子里透气。

琳怡才坐下,桐宁来广平侯府向琳怡禀告,“郡王爷说一会儿来接郡王妃。”

小萧氏刚好走过来听得这话不由地一怔。“我再吩咐厨房准备些饭食。”总不能拿剩菜剩饭给郡王爷吃。

“还是我去,”琳怡笑道,“娘就歇着。”

“那怎么行,”小萧氏吩咐小丫鬟去取茶具,“还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你下厨不成。”

小萧氏带人去厨房,琳怡亲手斟茶喝。

橘红打开旁边的茶罐笑着道:“还有窨过的桃花。”

小萧氏总是记得她的喜好。

天­色­暗下来,橘红将氅衣给琳怡穿好,亭子里亮起了灯笼。夜晚的空气带着些凉意,却难得的清透。

时辰差不多了,琳怡起身准备去花厅。

“原来郡王妃在这里。”琳芳笑着走过来,旁边跟着林正青。

琳芳夫妻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琳怡就要找借口离开,琳芳先道:“听说一会儿郡王爷过来。”

琳怡笑道:“大约快到了。”

“那正好,”琳芳笑容有些虚假。“我和郡王妃好久没说话了。趁着郡王爷还没来,我们坐一会儿。”

既然话到了这里,琳怡也很想知晓琳芳和林正青想要说什么。转头吩咐丫鬟奉茶。

暖暖的茶握在手里,琳芳又去看林正青。

林正青表情温和,眼睛里却带着让人难以觉察的疏离和冷漠。琳怡总会觉得奇怪,只是新婚之夜那短短的几分钟,她竟然这样了解林正青。

琳芳抿了口茶,有林正青在身边让她眉宇飞扬。“姻家能没事真让人松口气,听说郡王爷和姻家政见不一。家里都在担忧……”

与其说担忧,不过是等着看笑话。

琳怡微微一笑要抬起头来说话,却发现一抹打量她的视线。

是林正青。

那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好奇和审视,让琳怡不难联想到之前林正青和她说的话——你嫁给他是想要报复还是忘记了从前的事?聪明人都知晓,千万莫要重蹈覆辙。

林正青嘴角浮起认同的笑容,仿佛回应着她的猜测。

琳怡微微一笑,带着和姐妹说话的轻声细语,“政事如何,作为内眷我们一点都不清楚,是不是四姐?”

一下子将她的嘴堵住。琳芳看着琳怡微翘的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正青浅酌手里的茶,然后放在石桌上,“不提政事,从今往后姻家会感谢郡王妃。若是姻家能在京任职,那再好不过。”

林正青这是在说她救了姻家,姻家日后也会回报她。关键时刻出手能换来最大的利益。

橘红这时候过来道:“郡王爷来了。”

琳怡去迎周十九,将林正青和琳芳留在亭子里。

长廊旁边种着大片金桂、银桂,在灯影下开的绚丽,琳怡闻着桂花香带着丫鬟一路向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是林正青和琳芳跟了上来。

林正青道:“广平侯府的桂花开的虽好,没有家里后院的桂花香,”说着顿了顿,“桂树的果实入药有化痰、生津、平肝、暖胃的功效。”

琳芳听得这话很诧异,“大爷还懂药理?”

林正青仿佛早已经预料道琳芳会有此问,“我是从不看医书……说起来,我倒是忘了这话是出自谁之口。”

这话本应和琳怡没有关系,却让琳怡不由地多想。林正青自从上次之后。人就变得比从前还奇怪,这一次见面也是句句有所指。不管是说她和姻语秋先生的关系,还是暗指周十九从姻家身上获得利益,都仿佛在刻意提醒她一件事。

……

琳怡在院子里接到周十九,两个人先去长房老太太房里。

周十九吃过了饭,让陈允远拉去书房里说话,琳怡将郑家的事婉转和小萧氏说了。

小萧氏惊讶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母亲觉得如何?”

小萧氏显然对这门亲事没有强烈附和的意思。“突然这样一说……也不知你父亲是什么意思,还是……思量思量。”吞吞吐吐,和方才摆箸时情形一样。

琳怡想要接着问,小萧氏却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吩咐门房备车。”

到底是什么事要这样瞒着。

……

回去康郡王府,一路上琳怡脑子里乱乱的不知在想什么。

进了屋,梳洗­干­净。琳怡拿起桌子上的茶来喝,差点就将茶盖打落。

“在想什么?”周十九笑着看琳怡,伸手指指旁边的棋笼。

左右也是无事,现在又没有睡意,琳怡走过去和周十九摆起棋来。

“惠和郡主送了我一支金钗。”不用说太多,周十九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十九盘膝坐在炕上,身上的白袍如同窗外皎皎月光,“姻奉竹从海上回来应该会去福建任职。”

突然提到姻家。

琳怡静静地听。

“这是姻奉竹自己的意思,要真正替百姓做些事。”

琳怡抬起头来。“朝上同意了要开海禁?”否则姻奉竹去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去福建?姻家为民请命,为的是海边打渔为生的百姓,以姻奉竹的­性­子,请命不成,心里必然愧疚,会想方设法弥补。

许多话不用和她讲的太清楚,周十九接着道:“户部官员奏报今岁福建米价腾贵。皇上命江西运米往福建。皇上当朝说。福建今日米贵全因去年水患,本年漕米缓徵。再者福建地处海滨人多田少,日后缺米。可向邻省借支钱粮,如遇灾荒及时放赈,再行奏报朝廷。”

这样一来就为欲开海禁做足了准备,福建渔民也不必担忧日后生计。姻奉竹这次进京也不算白来,日后回去福建就更加容易上任。

琳怡回想今日父亲在桌上兴高采烈的模样,原来是因为福建之事高兴。在福宁那些年不要说父亲,连她都听惯了水灾过后流民携全家出走觅食的事。若是朝廷能如此,百姓便能得了实惠。

周十九道:“皇上命户部核算海禁之前市舶司每年交纳朝廷多少关税。”

琳怡眼睛一亮,真是好法子,都说开海禁,真正会如何没有人知晓,户部将数字报上来,朝堂上会有不少人惊讶。

朝廷有了这些银子,地方压力大减,首先轻松的是户部,户部定会大力推促整件事。

想到这个,琳怡道:“从前总听父亲说朝廷会在福建、山东、奉天等地设仓存储米粮,现在福建先行一步,接下来是不是各地也要动手筹备。现下正是秋收,各地奏折也该陆续送去户部……若是户部不同意开海禁,不上折子迎合,那么接下来皇上就要和户部要银子惠及各地,户部拿不出银子就成了众矢之的,今年只要有灾祸朝廷赈济不利,户部尚书就别想再在安稳做官,是余生都在大牢里度过,还是成为皇上身边的能臣,想必谁都能算出这笔账。”

周十九赞赏地看了琳怡一眼,“我怎么不知晓,什么时候元元做了阁老。”

这时候打趣她,“妾身不过是顺着郡王爷的意思说下去罢了。”《道德经》上有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虽然她不懂治国之策,不过周十九恰好说的是朝廷收支,这和中馈相通,政事谋略她不懂,不过最终的结果已经昭示,她还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皇上不是一时兴头要开海禁,而是已经谋划了许久,怪不得周十九一早就站在开海禁这边……这样的深思熟虑,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谁拦也是拦不住的。

周十九笑道:“听岳父说,御史要拿祖宗家法来压皇上。”

琳怡正好堵死了周十九一步棋。祖宗家法……前朝就已经禁海,是前朝皇帝的祖宗家法,还是大周朝的祖宗家法,只要皇上当朝这样问,说此话的御史就要吓得跪在金銮殿上。

不过她刚提起的是郑家,怎么会引出周十九这样一段话。琳怡思忖着,“郑阁老如今是愿意推行海路邦交外贸了?”

周十九道:“户部尚书和郑阁老交好。”

也就是说本来要致仕的郑阁老经过了这次会再得皇上重用。

琳怡微皱眉头,“郡王爷是觉得应该和郑家结亲?”

周十九摇头,“未必。开海禁成了定局,接下来皇上不免要着手另一件事。”说着深深地看了琳怡。

琳怡心里一跳。

周十九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只诞下了一位公主。从前帝后感情疏远,现在渐渐回温,借着这个机会也许皇上想到过继之事。皇后娘娘过继了哪位皇子。这个皇子就有可能……”

有可能成为储君。

“郑阁老曾教过二王爷。”

也就是说郑家和二王爷走动的近。

如果现在陈家和郑家结了亲,就可能会被动划为二王爷一党。

关系再亲近没有姻亲关系都还容易分开政见,可一旦有了姻亲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

周十九闲逸地半靠着圆枕,“这门亲事不是不能提,而是不能在现在提,你哥哥年纪不大,男子大可以晚几年再提婚事,到时政局定不是如今的情形。”

这番话纯粹是利益出发。等到政局变了,再看与哪家结亲对自己更有利。

琳怡想到祖母和郑老夫人的关系,再想想郑阁老帮衬陈家,然后是惠和郡主和郑七小姐……

“郡王爷以为郑家定会站在二王爷那边?”

周十九道:“那倒不一定,防范于未然。”

不无道理。这就是让人为难的地方。

琳怡抬起头看向周十九,她们才到京里来时,祖母第一个依靠的就是郑家……

纯利益的这种算计。她心里果然不能完全接受。

琳怡看向周十九。“郡王爷能不能先将利益抛开。”用郑家的时候不遗余力,不用的时候就在考虑郑家会不会带来麻烦。

周十九拿起茶杯来喝,垂下眼睛。神情自在,五官秀朗,“也好,”这些年他从未换过思考方式,“惠和郡主和我已经出了五服,郑七小姐­性­子虽秉直却并非骄横跋扈。你哥哥年长两岁,郑家和陈家门第上也能般配……两家谁也没有论亲……”

周十九说到这里。琳怡不禁笑出声,周十九擅用谋略,现在让他避开算计,他倒像是不会思量了一般,只会叙述如今的情形。

周十九看着笑靥如花的琳怡。

提及感情,周十九真的十分弱势,仿佛是看不透也不明白感情的意思,在这方面周十九如同白纸。

“惠和郡主没少担心郡王爷的亲事,如今我们成亲了,惠和郡主还经常让郑七小姐问家中情形,”琳怡说着目光看看窗外,惠和郡主是少数担心周十九在叔叔婶婶面前受委屈的宗室,“郑七小姐就不用说了,虽然辈分上矮郡王爷两辈,却将郡王爷当作哥哥一般。郑老夫人和我祖母是从小的手帕交,我们初到京里,谁也不肯伸手帮忙,是郑老夫人将我们带去国姓爷家。现在惠和郡主看上了这门亲事,也是出于两家关系和睦,我母亲待人温和,哥哥谦和有礼……想起来京畿闺秀虽有不少,可是能像郑七小姐一样豁达、善良的却是不多。”

周十九轻轻笑出声,“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

所以周十九觉得他无时无刻的谋划是最正确的。

不是所有人都在谋划。

琳怡道:“惠和郡主若不是以两家的交情出发,想要和郑家攀亲的不再少数。”

周十九道:“抛开你的感情呢?这门亲事还合不合适?”

她让周十九抛开计谋,周十九让她抛开感情,这是两个人处事不同之处。

真的抛开感情,也许她更倾向于哥哥有个如周琅嬛、齐五小姐这般聪颖的嫂嫂。可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聪明不一定顾全整个陈家。直率也不一定不能持家。再说一味挑剔旁人,陈家也不是没有弊处。

这才是真正两难的地方。

她提起这件事。小萧氏又面­色­不虞,这门亲事就是谈也不会十分顺利。她从回来就很担心小萧氏。

总之这门亲事谈不谈,换做旁人也会两难。

周十九又将一枚棋子落下,“不如你按照你的做,我依照我的法子。”

琳怡和周十九四目相对,至少说出了彼此的想法。

周十九嘴角浮起柔和的笑容。

……

第二天长房老太太将陈家要代卖的书画送过来,琳怡将单子交给府里的管事。

管事的才将东西查点好。桐宁送上一封契约。

琳怡打开一看,是南市的店铺租约,一下子租了十年。

虽然比开金楼、绸缎庄子花费的少,可是十年也需要两千两现银。周十九却没有从她手里拿银子。

桐宁道:“从前也是卖文房四宝的。”

这样好,换了东家也会有老主顾。

府里的管事,有个跟周十九时间不短,脑子灵活的叫孙昌斗,琳怡将他叫来去看铺子。“看看缺什么,要怎么修葺。”

孙昌斗受宠若惊,府里倒是传过郡王妃要寻人去管铺子,他以为郡王妃信的是自家的陪房,哪知这等好事会落在他头上,“您放心吧,小的一定将事情办好。”

府里经过几次事,什么人该用琳怡心里已经有了数,“我们府里第一次开铺子。你做好了我自有赏。”

孙昌斗行礼出去,还恍在梦中,直到领了对牌这才激灵一下提起了神。

铺子的事告一段落,琳怡迎来了周元祈的媳­妇­蒋氏。

蒋氏给周老太爷、周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到琳怡房里说话。

琳怡总觉得周元祈和穆氏的和离上有蒋氏的影子,虽然蒋氏对她亲切,她也觉得蒋氏面善……

“一个巴掌拍不响。”蒋氏主动提起穆氏。“她也不想留在京里,两个人的­性­情也真是不合。”

蒋氏是怕她向宗室营里其他人一样,心中有误解吧!

琳怡微微一笑。看一个人不能轻易下结论,她不会贸然就相信什么话。

不过夫妻­性­情不合就和离的真不多。

至少她没有听到多少,而且和离之后两个人各自过的比从前好就更加难得了。

这件事一带而过,蒋氏说起周元祈,“听说这次元祈和周大老爷一起被选了护卫。”

之前说是侍卫,怎么突然又成了护卫。

蒋氏道:“是去和王府任职。”

和王府。那是三王爷府上。

昨天琳怡才和周十九提起了二王爷,今天蒋氏就说到三王爷。

蒋氏抿抿嘴­唇­有些为难。最终还是说出来,“任命还没先来,只是元祈自己打听的消息,我就想着不如来求求郡王爷,能不能帮忙说说话,元祈宁愿去步兵营、护军营,哪怕将来有了军功再……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就去三王府好。”

琳怡心中一闪,不论是周元祈还是蒋氏的主意,这两人都是有见识和思量的。谁都知道护卫、侍卫最容易被提拔,尤其是还没有立储君,大家的眼睛都盯在王府上。

周元祈却宁愿去步兵营、护军营这些辛苦的地方历练,是因为知晓盲目跟随是最危险的,远远避开才能平稳。

蒋氏求到了她,她又怎么能回绝,“等郡王爷回来我问问看。”

蒋氏脸上露出笑容,感激地看着琳怡,“我先谢郡王妃。”

琳怡忙道:“先别急着谢,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蒋氏低下头笑,“我心里知晓,郡王妃能帮忙问已经是……朝廷的事谁也说不准,也只能碰碰运气。”

看着蒋氏的笑容,本是平常,琳怡却不知为什么心里猛然一跳,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第一百九十七章】背离

琳怡正在思忖,蒋氏笑着道:“第一次见郡王妃就觉得郡王妃亲和”蒋氏将自己做的扇子送给琳怡“绣的没有绣庄的细致,郡王妃不要嫌弃才好。”

扇面上坠着大大小小的珍珠、看起来十分­精­致。

琳怡笑着收下,就算对蒋氏保留看法,蒋氏送来的东西,她总不好拒绝。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蒋氏才离开。

到了晚上,周十九下衙回来,周大太太甄氏和周元景也正好来报喜。

大家坐在周老夫人房里,周元景道:“听说是去三王府。”

甄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笑着看琳怡“都是郡王爷帮忙,要不然老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入仕。”

周十九写的折子,周老夫人为了周元景上下活动,生怕周元景就去了步兵营。琳怡笑着拿起桌上的茶来喝,周老夫人算盘打的好,只是不知晓去了王府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到周十九和琳怡走了,周元景恭恭敬敬端了茶给周老夫人“母亲为了我的事受累了。”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周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说话也就不顾及“马上要入仕了,不能像在家里一样,每日上衙不要沾酒,下衙回来也别喝得醉醺醺的,要知道多少人的目光在你身上,被人抓到错处,可不是打板子那么简单。”

周老夫人影­射­前几日被抓到当值饮酒的宗室和陈允周。

周元景笑道:“哪能呢,从前就是闲散宗室,现在是官了。大大的帽子罩下来儿子还能不挺直腰板。”

周老夫人面无表情从儿子手里接过热茶“前几日你喝醉了酒在家里打骂下人。第二天就让牙婆子领了人出去……”

周老夫人话到这里,甄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这是在说她,周元景喝醉了酒和两个丫鬟在屋子里胡天胡地被她知晓,她没有收住心里的怒气和周元景闹起来,多亏有身边妈妈拦着,否则周元景又要对她动粗。家里已经又抬了一个通房,周元景还不知足,甚至说出一个官字两个口。身边的女人自然也要比平日里多的话。第二日周元景醒了酒,她让牙婆子将两个丫鬟领出门。周元景也没拦着,她因此才算消了些气。

周元景看了甄氏一眼。

周老夫人道:“你别瞧她,不是她说给我听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着一笑“这次是我知道,下一次整个宗室营都要说你周大老爷的荒唐事。”

甄氏听到这里眼睛一红。

周元景尴尬地一笑“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子记住母亲的教训就是。”

周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你知不知道这次的官职来的多不容易?”要不是宗室营里许多长辈看不上陈氏,她哪里能请得动长辈帮忙活动周元景的官职,有陈氏在外张狂、得罪宗室营的人。才有她们一家的好日子。

陈氏想要让外面人知晓,她们一家与康郡王爷不合,那便让人知晓。她在宗室营这么长时间,宗室营的长辈会帮着陈氏不成?这样一来她们一家反而从中获利,宗室营的长辈这才主动伸手帮衬元景。这个家是因陈氏进门才变得如此,陈氏的骄横跋扈在周永昌和葛家的争地案中就已经让人清楚。

周元景如同应声虫般“儿子知晓,总而言之不会让母亲失望。”

对于儿子信誓旦旦的言语,周老夫人不抱半点期望。

周元景道:“母亲能不能托人让儿子去五王爷府谋职。”五王爷现在受宠,皇上又将户部的事交给五王爷协办,加之五王爷是淑妃所生,身份高贵,将来很有可能承继储君之位,趁着现在皇命还没有正式下来,这时候靠过去将来才能有好前程。

周老夫人皱起眉头来,冷冷地看了看儿子和媳­妇­“整日里就想着捷径,你瞧着哪个就一步登天了?能去三王爷府上已经够显眼,你有军功没有资历凭什么就得天大的好事?”

周元景觉得嗓子一涩“母亲,儿子也只是问问。”

周老夫人提起这个眉目中有了几分凝重,­干­脆将话挑开了说“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什么时候立储又要立谁和我们没有关系,你只要听命朝廷一心一意地当差办事,将来自然能熬出头。”

周元景面上谦恭,心中却不以为然,春秋鼎盛……谁都有老的一日,皇上鬓上已经生了白发,狩猎已经从一年两次改成了一次,还不就是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

周老夫人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自己的儿子她清楚,元景­性­子毛躁做不成大事。所以她才有意避开了二王爷和五王爷,现在还不是时候,过早的站队只会有害处“每次新君继位风光的不少,你知道有多少人获罪?~~-皇上是储君,先皇驾崩的时候朝廷还乱了一阵。”

“那是因为皇上年幼。”周元景目光微闪。如今二王爷、三王爷、五王爷不但成亲立府,身边还有了不少的宗室、勋贵和能臣,现在的情形和皇上登基时已经不一样了。自然不能拿皇上继位时的情形来比较。

五王妃是惠妃娘娘的妹妹,惠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联手,宫中有谁是她们的对手,宫里决定外朝,有眼光的人已经提前表明立场,他就算现在向五王爷靠拢都已经被人落下一截。就算皇后娘娘的景仁宫渐渐热闹起来,可是皇后娘娘身下无子,又能起什么波澜?

周老夫人道:“你看现在郡王爷向谁投诚了?”

“那不同”周元景­干­脆耍起赖来“郡王爷毕竟年轻……儿子身边不是还有母亲……儿子也是想要母亲帮着斟酌斟酌,就算现在不想,等去了三王府也会不免遇到……”

周老夫人揭开茶盖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周元景“宗室那么多。我们家没有显赫的爵位,别人都不敢出头,你也别逞能,最好的法子就是守好本分,将来有机会自然能把握。”

周老夫人面­色­坚定,如今的情形再说也是没用,周元景只好不再坚持“那儿子就听母亲的。”

周老夫人又加叮嘱“在外要好好行事。免得全家跟你受累,我也没有通天的本事来救你。”

周元景应下来。

……

琳怡让橘红点了宫灯。

周十九站在床头看那副手指画。很是满意。

小丫鬟来回在屋子里穿梭,换了香炉,铺好被褥,又拿了水来服侍主子梳洗。

胡桃来道:“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琳怡走到周十九身边“郡王爷将头发松了吧!”

周十九颌首,笑着坐在锦杌上。

琳怡伸手拿下周十九头上的玉冠,橘红伸手捧了过去放在锦盒中。

白芍带两个人去立屏风,将宫灯换做了羊角灯。放了薄荷的皂豆。

都准备妥当。琳怡找出­干­净的衣衫送周十九去沐浴。

没有旁人帮忙,周十九脱衣服极为缓慢,琳怡在一旁本来准备帮周十九洗了头发就离开。却迟迟听不到周十九入浴的声音,正要回头去瞧,周十九已经懒散地道:“元元,这衣带怎么系死了,解不开。”

衣带怎么会系死。周十九这样说,琳怡也只得过去瞧。

真的系死了,让周十九一通乱拽还系的很紧。只要去过军营的,不可能不会脱衣服。周十九这是故意将带子系成这般“天越来越冷了,一会儿水就凉了。”

周十九笑道:“那就让人放个炭盆,家里的银霜炭反正用不完。”

明知她是什么意思,故意装傻。

琳怡将周十九的衣带解开,刚要转身,手却被周十九攥住“元元要不然一起洗。”

她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周十九终于稳当当地坐在浴桶里,水雾蒸腾中屋子里渐渐充满了甜甜的香气。

“元元在桶里放了什么?”周十九摸到两只布包。

“郡王爷别拿出来,那是去年我晒的陈皮。”

陈皮?怪不得会有橘子的香气。

“去年庄子上送来许多橘子,我就将皮留下来晒了陈皮,现在入了秋难免身上有些发痒,我就想着不如将陈皮用米酒煮了放在布包里泡澡。”

陈皮的香气让人觉得气息顺畅,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琳怡将调好的皂角抹上周十九的头发,陈皮煎了水熬成的皂角还是第一次用。

“上次你和我说巩二的事查清楚了没有?”

周十九提起这个……上次琳怡问周十九,知晓周十九没有打赏巩二,于是她边让人去查边将结果透露给巩二媳­妇­。

巩二媳­妇­来梳头的时候和琳怡说,趁着休息的时候巩二和同乡收了些草药来卖,正好收到了老山参,一人多得了二十两银子。

琳怡缓缓和周十九道:“也不是不可能,巩二媳­妇­说看到了巩二包山参用的布包,上面还沾着土。”

琳怡陪房的事,周十九没有问许多。

洗过了澡周十九回去内室看书,琳怡也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浴。

橘红提了小炭笼将周十九和琳怡的头发揉­干­了些,琳怡这才躺到床上歇着。

身上,头上都是淡淡的香气,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琳怡松了口气,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第二天巩二媳­妇­来给琳怡梳头。梳了个漂亮的坠马髻,用了圆形镶宝赤金顶簪固定好,巩二媳­妇­抬起手来闻“郡王妃头上可真香,连奴婢手上都沾了香气。”

琳怡微微一笑“用陈皮做的皂角,你若是喜欢拿去一块用”说着吩咐白芍“取一块给巩二媳­妇­。”

巩二媳­妇­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束手“郡王妃待奴婢全家这般,奴婢都不知说什么好。”

琳怡笑道:“也不是给你用的,上次听巩妈妈说,你家里的二丫不肯洗头发。你将这个拿去说不得她喜欢。”

小孩子都喜欢新奇的东西。

巩二媳­妇­眼睛微红,连连谢恩才拿了皂角走了。

白芍上前将手里的氅衣服侍琳怡穿好。“巩二的事还要不要再查?”

琳怡摇摇头“巩二媳­妇­这样说了,暂时就先搁下,谁也不要再议论,只当没有这回事。”只当巩二和同乡聚在一起,只是为了赚些散银。

白芍应下来。

不一会儿功夫孙昌斗来回话“铺子不用大修,若是快的话赶在年前就能开张。”

过年的时候走亲访友都会买些礼品,年前若是能开张自然再好不过。琳怡颌首。“修葺时在外面挂好牌子,可以陆续手写书画。收来的东西拿给我瞧了才能算数,贵重的古画暂时不要收。”在聘到店里主事掌柜之前,不能收古物免得打眼。

孙昌斗忙应下来。

琳怡拿起手边的茶来喝,没想到先开张的是卖书画的铺子。

……

齐家,周琅嬛在主屋里坐下,身边的韩妈妈走上前低声道:“早晨奴婢瞧见二爷又吩咐常望出去了。”

常望是齐重轩身边的小厮,经常替齐重轩办事,每次常望向齐重轩回话。只要瞧见周琅嬛都会闭嘴站去一边。

周琅嬛本没想问起常望的事。

只是身边的妈妈见了几次都觉得常望鬼祟。

齐重轩到底有什么事要让常望悄悄去办。

周琅嬛道:“让人跟着了?”

韩妈妈低声回。“跟着了。”

周琅嬛还是不放心“别被人发现,毕竟是替二爷办事的人。”

“­奶­­奶­就安心吧。”韩妈妈一脸笃定“哪里能出差错呢,您就等着,一会儿就该有消息传回来。”

周琅嬛颌首。

等待的时间极为难熬,周琅嬛带着桂儿在屋子里做针线,上好的玄狐皮,准备给齐二太太缝做小袄的领子。齐二太太身边的江妈妈帮忙看的样式,齐二太太喜欢玄狐皮。

果然没有等太长时间,韩妈妈匆匆忙忙地来禀告“常望买了些纸笔。”

周琅嬛听着松了口气,常望跟在齐重轩身边长了,知晓齐重轩的习惯,买笔、纸齐重轩向来遣常望去。

不过家里的纸笔还都有,没有到买的时候。

韩妈妈接着道:“买完东西,常望去见了个人。”

周琅嬛停下手里的针线。

韩妈妈道:“回来的人说,是广平侯家的下人。”

“广平侯家?”那是齐重轩和广平侯有政事上的来往?否则怎么会让小厮去碰面。

周琅嬛的思绪还在舒展。

韩妈妈接着道:“是奴婢没说清楚,从前是广平侯家的下人,现在已经跟着康郡王妃去了康郡王府了。”

周琅嬛不由地惊讶,手上一抖差点就将针扎在手上。

是康郡王的事?怎么会用琳怡的陪房?是琳怡的事?为什么不让人来和她说起。周琅嬛感觉到似是有一张网将她缠绕起来,随着她的呼吸越缠越紧,让她透不过气来。

到底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更想不通。齐重轩为什么会替姻家说话,连康郡王都没有做到的事,齐重轩却义无反顾地做了,面对老爷的质问,齐重轩没有半点的悔意……齐重轩没有和她吐半个字,却让她不明不白蒙受不白之冤,她要怎么申辩?齐重轩并不是因她和琳怡交好,所以帮姻家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是因为谁?

因为琳怡?

是吗?是不是她想的这样,如果没有皇上的突然赐婚,该嫁给齐重轩的人其实是琳怡。

周琅嬛怔怔地发呆。

韩妈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道:“不如将常望叫来问清楚,­奶­­奶­管着内宅有什么是问不得的,看看常望怎么说。”

叫来问,果然是她想的那样,不是伸手打了齐重轩的脸。

韩妈妈面­色­不虞“若是二爷和郡王爷有事,按理说郡王妃该和­奶­­奶­说才对。郡王妃和­奶­­奶­的交情有什么可瞒着的。”

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这样想。

韩妈妈说到这里叹气“说到底郡王妃和­奶­­奶­的­性­子不一样,­奶­­奶­交好的人少,郡王妃不一样,到哪里都能和别人说上话……­奶­­奶­待人好,也该为自己想想。”

昨日她回娘家,听说中元节漪澜堂的事,献郡王妃和周元祈新娶的蒋氏都替琳怡说话。在家中她又听母亲说起蒋氏。

周元祈和穆氏和离娶了蒋氏,蒋氏之前还是许过人家的。

人人都在传是周元祈一早和蒋氏有了私情,这才百般为难穆氏,生生将穆氏逼得和离。当时她就想,琳怡怎么会和蒋氏交好,如今周元祈和蒋氏虽然百般恩爱,可是穆氏何辜?

周元祈开始就不想娶穆氏,何不一争到底,非要等到成了亲之后再反悔,穆氏幸运尚有表哥可嫁,大多数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形都只能含恨余生。

何等残忍。

【第一百九十八章】猜疑

周琅嬛越想心里越沉,坠得她喘不过气来,眼前不断浮起琳怡的模样,不知道何时她也开始觉得琳怡和齐重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是她想的太多。

“下去吧”周琅嬛吩咐韩妈妈“今天的事别向人说起。”

韩妈妈迟疑道:“奴婢明白,常望那边……”

周琅嬛抬起头“常望是二爷的贴身小厮,随便叫来问话就像信不过二爷一样。”嫁过来的时候母亲就和她说,不能Сhā手男人外面的事,她一直在尽量做一个相夫教子本本分分的二­奶­­奶­。

韩妈妈低下头应下来,她担心二­奶­­奶­心思重,许多事越不问越容易出差错,又或者二­奶­­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怕将常望叫来问?

韩妈妈退下去,桂儿伺候周琅嬛歇着,周琅嬛才躺下,外面婆子就来道:“亲家太太来了。”

周琅嬛一下子从炕上撑起身子,用帕子擦擦眼角吩咐桂儿给她重新上妆。

周琅嬛的母亲范氏先去了齐二太太房里,周琅嬛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直到长辈话完家常,陪着范氏回到她房里。

坐在软榻上,范氏拉起女儿的手“上次你回家脸­色­不大好,我不放心今儿正好路过就来瞧瞧。”

周琅嬛笑着看范氏“母亲要去哪里才能路过齐家。”分明是特意过来看她。

范氏被女儿逗笑了“你这个孩子。”说着眯着眼睛笑看周琅嬛。

周琅嬛被看得心里发慌笑着低头“母亲喜欢喝什么茶,我去沏来。”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起来了”范氏拉着周琅嬛坐下“明日我要进宫去看太后娘娘,每次都是你帮我选礼物……”于是就想起女儿在身边的日子。

“礼物选好了吗?”

范氏笑道:“选好了,还是府里常做的那几样点心。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吃腻了。”

怎么会,嫁人前不知晓,嫁了人之后才清楚,什么都没有娘家的东西好。

范氏从女儿眼睛里看到了赞同。从前女儿都是半信半疑然后听从长辈的意见。

成了亲真的就不同了,是不是也能说明女儿在婆家不够舒心。

范氏缓缓道:“齐二欺负你了?”

周琅嬛生怕母亲看出端倪,笑着道:“没有,母亲怎么会这样想。”

范氏叹口气“没有就好,你脸­色­不好让我不放心。~~-”

周琅嬛道:“母亲安心,我有事定会和母亲说的。倒是家里现在如何了?母亲进宫有没有旁的?”母亲每一次进宫都能带回来许多消息。

“还不知道”范氏笑道“你祖父、父亲只是让我在太后面前少说话。”

那还是有事。

“放心吧”范氏眉眼一挑“有什么事我定会告诉你,让你好wωw奇Qìsuu書com网提点姑爷。”

范氏坐了一会儿回去国公爷家,第二天一大早递牌子去了慈宁宫。

在慈宁宫外范氏遇到了康郡王妃陈氏,范氏上前去行礼。

琳怡见状忙去与范氏回了礼。“早知道太太进宫,我们就赖在太后屋里等一会儿。”

旁边的献郡王妃也跟着道:“可不是,原来我们出来是给大太太腾地儿呢。”

范氏埋怨地看着献郡王妃。“前些日子在我那里斗牌输了,就记恨上了,我早知道说什么也要将银子输还给你。”

献郡王妃提起帕子笑“是你们打赖,专挑我这个不会的欺负,下次我就叫上康郡王妃一起,让你们输的­干­­干­净净。”

“我可不会打牌”琳怡忙推辞“叫上我可不是更吃亏么。”

大家说笑了两句,范氏急着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琳怡和献郡王妃就去了皇后的景仁宫。

范氏进了内室给太后娘娘行了礼,旁边的女官奉上茶来就和内侍一起退了出去。

太后靠在福寿迎枕上,用手慢慢捻着落在膝上的佛珠“家里可都还好?”

范氏不敢怠慢忙道:“国姓爷和老夫人身子都好着呢,让妾身给太后娘娘问安”说着范氏顿了顿。“妾身看见康郡王妃和献郡王妃了。”

太后头也不抬“皇后娘娘身子还没完全好,两个人是进宫问安的”说到康郡王妃“听说国姓爷和康郡王走动的勤。”

范氏想起公爹的嘱咐不敢乱说话“国姓爷不怎么问政事,说是走动的勤无非就是琅嬛出嫁的时候,家里摆宴席请了康郡王爷。平日里也很少听国姓爷提起康郡王。”

看左右没人,范氏低声道:“妾身听说皇后娘娘身子好了要搬回坤宁宫,若是真的要及早准备贺礼才是。”坤宁宫是后宫正位,皇后娘娘当年迁出是要静养,若是能迁回去是不是说会恢复从前的圣眷。

太后面­色­不虞,半晌也没有说话。

范氏心里一紧,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从前太后娘娘对皇后娘娘还是很喜欢的,皇后娘娘静局景仁宫时,皇后娘娘还经常让人送东西过去,怎么突然之间……所以她最怕进宫,宫中情况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太后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些年哀家很少问起前朝的事,要不是这次你将成国公通敌的信函拿进宫中,哀家也不会递到圣前。”

难道是有人说太后娘娘­干­政?范氏脸­色­难看起来“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冒失将信函带进宫中。”

太后娘娘挥挥手,范氏立即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和你们无关,哀家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蹊跷。”

太后娘娘说的蹊跷是什么意思?

范氏不敢多问。

太后娘娘拿起矮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又放下“琅嬛嫁人之后还没进过宫。”

提起这个,范氏刚要说话。

太后娘娘挥挥手,一脸疲惫“回去之前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

范氏忙起身行礼。

从太后寝宫出来,范氏有意在慈宁宫前等太后身边的曹嬷嬷。

宫中的消息范氏都向曹嬷嬷打探。

这次太后娘娘意有所指,范氏也不敢随意猜测,只想着要找曹嬷嬷问清楚。

一盏茶功夫曹嬷嬷从慈宁宫里出来,将范氏领去僻静处坐下说话。

“太后娘娘是怕后宫­干­政。”曹嬷嬷低声在范氏耳边说。

范氏惊愕地睁大眼睛。“该不会是说皇后娘娘……”

曹嬷嬷立即露出惧怕的表情,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太太回去要和国姓爷提一提,免得将来没有准备。”

皇后娘娘突然重获圣眷。宫中的风向开始变了。太后娘娘是将成国公叛乱和开海禁与皇后娘娘联系起来了,否则又怎么会说后宫­干­政。这样说来他们家也为这件事推波助澜。光是因皇后娘娘重获圣眷,太后倒不一定忧心,太后真正忧心的该是储君。

范氏目光闪烁,莫不是现在宫中要争储君之位?

太后娘娘最恨的就是后宫­干­预立储,先帝在位时要不是早一步发现贤妃联系外朝争储君之位,太后娘娘已经被诬陷欲加害贤妃之子。

范氏只觉得听得­唇­齿生寒。

将来不管是那位王爷承继皇位。皇后娘娘也会被尊为太后。范氏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地打了冷战。

若是如此,皇后娘娘虽被尊为太后,新帝生母也会被尊为太后。新帝登基自然会心向生母,到时候皇后娘娘就是有名无实。除非皇后娘娘过继皇子,这样的话就只能有一位太后。

二王爷的生母已经过世,三王爷生母宁妃,五王爷生母淑妃,七皇子生母僖嫔。十皇子生母不过贵人。

这样算来生母位份最高的是五王爷,其次是三王爷,除去这两位王爷。剩下的皇子生母位份低微,尤其是二王爷,生母已经过世,过继再正当不过,且又最年长,一旦被过继离储君之位不过一步之遥。

皇后娘娘若是­干­政,那将来争储的情形可想而知,怪不得太后娘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皇后娘娘的病康郡王妃没少尽力,现在康郡王是三品参领,难不成太后娘娘是觉得康郡王在靠着皇后娘娘。替皇后娘娘办事?更说不得在外结党,皇后娘娘能重获圣眷是皇后一党谋划来的?

国姓爷又和康郡王走动的近,太后娘娘既然已经疑心皇后娘娘,家里就要和康郡王划开距离。

这下子蒋氏全都明白了,刚才太后娘娘让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是怕皇后娘娘察觉到什么。问起琅嬛。也是因琅嬛和康郡王妃的关系。

曹嬷嬷道:“这几日说不得太后娘娘会传二小姐进宫呢。”

传琅嬛进宫……蒋氏看向曹嬷嬷,曹嬷嬷微微颌首。

火石电光中,蒋氏立时明白,太后娘娘是要问琅嬛康郡王妃的事。

今天进宫得到的消息,在蒋氏心里翻腾了几遍,不由地心跳如鼓、手脚发麻。蒋氏战战兢兢地走出慈宁宫,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了安,然后乘轿子出了宫。

上到自家马车,蒋氏身上顿时软下来,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

……

琳怡和献郡王妃出了宫,献郡王妃请琳怡去府里坐坐。

琳怡这才真正见识了献郡王对书籍痴迷的程度。

献郡王府的东园整个隔出来只通外宅,献郡王招募的幕僚都在东园居住,外面常传献郡王住在东园编书,有时半月不露一面。

献郡王妃陪着琳怡在献郡王府里四处转转,献郡王府是成祖皇帝赐下的老宅子,原本地方很大,如今被献郡王隔去整个东园,内宅看起来就和康郡王府差不多了。

献郡王妃说起献郡王笑道:“我说弟妹也不信,我们家郡王爷三五日不出门是常事,半个月憋在屋里也是有的,要不然宗室营里都传他是书疯子,上次听说朝廷派商船出海,将来要解了海禁,一下子就跳起来,直说以后不愁有异族的书看。”兴高采烈中还将她抱起来转了一个圈,将她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提起主张开海禁的官员,我家郡王爷是羡慕的很。直说可惜身上没有旁职,否则定也要上一折子。”

献郡王是一心做学问,完全不问政事,否则哪里没有机会上奏折。琳怡道:“皇上召见宗室子弟,每年都少不了献郡王,常常和献郡王在养心殿里论律吕、历法,献郡王的博学满大周朝找不到第二个来。”

“也不一定是好事”献郡王妃低声道“若不是节庆日,皇上召见我们郡王爷。大多时候是有为难的国事。”郡王爷说过,皇上好像喜欢边论学问边思量。

献郡王妃话音刚落,门房上来禀告“宫里来人了送牌子,皇上明日传郡王爷入宫呢。”

琳怡和献郡王妃面面相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献郡王妃吩咐人去东园子禀告献郡王。

琳怡在临上马车之前,看到了献郡王,和她想的不一样。献郡王爷看着比周十九还要高大不少,宽额浓眉虽是书生却没有半点酸气,见到琳怡就问。“小十九怎么样?好久没见他了,我府里新来了幕僚要和他论算法。”

献郡王妃就笑着挽留琳怡“­干­脆别走了,将康郡王一起请来,就在府里做宴,他们兄弟也好久不见面了。”

琳怡笑着道:“这几日郡王爷都当值,恐怕没有空闲的时间。”

献郡王妃叹口气只好将琳怡送上马车。

马车就要走,琳怡想起一件事又掀开帘子和献郡王妃说起话来“献郡王爷不知道有没有编医书”说着脸一红。“我平日里爱看古本,献郡王爷若是有此类书,我能不能厚着脸皮借阅。”

献郡王妃听到就笑“我怎生忘了这一茬,别的没有各种书都是有的,你喜欢我就去要。明日送你府上。”

献郡王妃这样好说话。

琳怡目光流转“我在福宁时也看过些不大流传的医书,并手抄了下来,献郡王爷不嫌弃,我就让人再抄一份送来。”

献郡王妃脸上浮起笑意“那自然是好。”

琳怡又和献郡王妃道别,放下帘子,马车慢慢驰出胡同。

……

到了晚上,琳怡等到周十九回来,边给周十九换衣服边将宫里和献郡王府的事说了。

周十九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琳怡停下手,在慈宁宫外遇见国姓爷家大太太范氏,她心里就是一沉,虽然之前周十九已经预料到宫里情势会紧张,可是涉及到储君,谁也不能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

要不然周十九也不会让她去打听消息。

“献郡王说,他府里新来了幕僚要和郡王爷论算法”琳怡说着微微一顿“也是巧了,皇上正好要召见献郡王。”周十九早晨说起献郡王妃,所以她从宫中出来才会去献郡王妃府上做客。

周十九想要借助的就是献郡王不问政事。

周十九从平叛到开海禁太过风光,如今有个风吹草动就有可能被牵连进去。

皇上传召献郡王进宫,就算不提及政事也有可能通过献郡王问些话。

琳怡将周十九的官服叠好交给胡桃“妾身想着,献郡王爷既然在编书,府里的书定是全的,就和献郡王爷借了医书,我之前手抄的医书也给献郡王爷送去一份,说不得能堪用。”

这样一来,和献郡王府上就不是空口说的关系。

周十九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深,琳怡能明白他的意思并不让他惊讶。

政事她都能看透,更不要提内宅。

琳怡抬起头看周十九,周十九脸上不再是从前那种一成不变的应酬笑容。

虽然依然不曾有那些踌躇、紧张多种多样的神情……至少琳怡现在知晓,无论是谁在周十九这个位置上,都要学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新臣不如旧臣”周十九坐在软榻上笑看琳怡“皇上破例提拔我,却不会再轻易交与重任。”

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防备、猜忌多于信任。

就是因为周十九没有真正的长辈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没有家族庇护,皇上对周十九这个人知之甚少。换句话说,不论是宗室还是勋贵靠的都是祖辈忠心耿耿侍奉君王的情分。要不是有宗室两个字撑门面,周十九其实就是无依无靠。不论是复爵还是得了参领之职,周老夫人不但没有帮忙,还在背后虎视眈眈,换做旁人恐怕连搏一把的勇气也没有。

君臣根基不深,别人说什么,皇上很容易会相信。所以需要皇上信得过的人帮忙,皇上不了解周十九,却对献郡王的为人再清楚不过。借助献郡王说话,比周十九自己在圣前申辩有用多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倒戈

对于皇后娘娘和储君,琳怡觉得心里还有疑问,于是试探着问周十九“郡王爷早晚是不是也要支持一位王爷?”

周十九伸手拿起斗彩卵幕杯笑看道:“真正到了新君登基,就算之前没有站位,也会被人陷害弹劾。”

问题是周十九会支持哪一个皇子?不等到最终结果确定周十九是不会说出来的。

周十九道:“皇后娘娘要过继皇子,最有可能过继哪一位?”

二王爷的生母已经过世,三王爷生母宁妃,五王爷生母淑妃,七皇子生母僖嫔,十皇子生母是一位贵人。

二王爷、七皇子和十皇子。

最好的情形自然是二王爷。

周十九提起这个,是不是说明将来有可能会站在皇后娘娘那边。

五王爷的生母淑妃娘娘身份是九嫔之首四妃之一,五王爷又娶了宁平侯五小姐为正妻,宁平侯五小姐的姐姐惠妃娘娘没有子嗣,要想始终荣华富贵,惠妃娘娘定会攀棵大树。

淑妃娘娘身份贵重有子傍身,在皇后身居景仁宫时没少协管后宫,惠妃娘娘年轻貌美深得圣宠,五王爷天资聪颖最近又被皇上重用。要是不想投靠五王爷……那还真的要仔细思量。

夫妻俩梳洗完躺在床上说话。

不一会儿功夫就睡下了。

第二天献郡王府果然送了医书过来,送书的婆子带着满面笑容“我们郡王妃说,等康郡王妃看完了,我们再送些过来。”

琳怡谢了献郡王妃夫妻,又让小丫鬟打赏了送书的下人。

献郡王府的人走了,琳怡才去看医书。

献郡王府的藏书果然都是珍品,琳怡只是简单地翻了翻就用了几个时辰。

天气格外好,阳光照进来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窗外偶尔传来小丫鬟说笑的声音。闲散的生活让人觉得惬意。

短短几日,朝廷批了不少勋贵、宗室子弟入仕。朝廷五年才正式选一批侍卫,由此可知为了后代子孙的前程,京中显贵在这上面huā了多少辛苦。

任命的文书下来。其中就有周元景。周元景去了三王府,周元祈最终没能选上侍卫,得了护军校。

消息一放出来,琳怡才知道要做护军校是周元祈自己的主意。周元祈的父亲知晓之后,以为是周元祈从前品行不端所以落选,拿着家法将周元祈狠狠打了一顿,周元祈一瘸一拐偷偷来谢周十九。

琳怡在内室里绣huā。听说整件事,再次觉得周元祈和宗室子弟还真的不大一样。周元祈和蒋氏都是聪明、胆大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宁愿受些皮­肉­之苦,蒙上不白之冤,也要将一切付诸行动。

比起侍卫任命宫里有更­精­彩的欢庆上演。惠妃娘娘悄悄做了一只大宫灯,乐女们托着宫灯到圣前,宫灯慢慢旋转。露出里面调琴的惠妃娘娘,当时的情形美轮美奂,皇上大为震动。尤其是惠妃娘娘将寝宫也做成宫灯的模样,让人走进去如同置身梦中。

最让人赞许的是,这只宫灯是中元节就做出来了,迟迟没有拿出来是因皇后娘娘凤体初愈,惠妃娘娘和宫里其他娘娘一样不忍打扰帝后的喜悦,于是等到后宫渐渐平静下来,惠妃娘娘才在皇上面前献艺。

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聪明,懂得什么时机争宠才能事半功倍。

惠妃娘娘的美貌,加之如此的场景,皇上想不动心都难。帝后感情再好那也是从前。人的通病是看不清已经得到的,只会期望得到失去的。想到这里琳怡微微一笑。

“笑什么?”周十九放下手里的书,看灯下的琳怡。

琳怡端起茶来喝一口,笑着道:“书画店快修葺好了,年前定能开张。献郡王妃还给了我三箱书画代卖。”

周十九听着琳怡说完铺子上的事,半晌才笑了笑。神情有些漫然“今天回来时,看到内侍拿了牌子去齐家,我问了问是太后娘娘要召见齐二­奶­­奶­。”

前些日子琳怡才遇见周琅嬛的母亲入宫,太后娘娘这么快又要见周琅嬛。

说起来她又好久没见过周琅嬛了,上次她请齐三小姐、周琅嬛和郑七小姐来宴席,周琅嬛却没能来,齐三小姐说是因周琅嬛身子不舒服。

从前就算有事不能聚在一起,周琅嬛也会写信给她,这次却只是让齐三小姐带了句话。

琳怡抬起头迎向周十九的目光。

周十九是在提醒她,周琅嬛很有可能和她生分了。

……

太后的慈宁宫里用了炭盆,进了大殿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周琅嬛谨慎地进内殿行礼。

太后似是十分高兴,慈祥地笑着让周琅嬛坐下。

女官们恭谨地站在一旁,屋子里香炉的青烟袅袅,太后娘娘穿着宝蓝­色­凤穿牡丹斓边褙子,鬓角的银丝微微发亮,神情随意像是见晚辈的模样。

太后微微一笑“成亲前还好,能随着你母亲进宫,嫁人之后反而不得见了。”温和的声音让人听了放松下来。

周琅嬛恭谨地道:“妾身虽然不能时时进宫,每日都为太后娘娘祈福,盼着太后娘娘身体康健。”

太后很满意地颌首,靠着身后的大迎枕,看着周琅嬛的脸颊,仿佛能从中看出几分她年轻时的模样“好孩子,有你父亲的聪明又有你母亲的贤惠。”

周琅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

一盏茶过后,太后慢慢捻着佛珠“听说你和康郡王妃交好?”

周琅嬛虽然早已预料到太后娘娘会问起康郡王妃,听得这话仍是心中一紧“康郡王妃初进京时就和妾身相识……是有些交情。”

太后娘娘听着颌首,抬眼看向周琅嬛,慈祥温和的目光变得清透,仿佛能看透人心所想“你在康郡王妃那里有没有听到什么话?”

皇后娘娘出面帮姻家,还是姻语秋先生说的,皇后娘娘其实并无大疾。

周琅嬛思忖间微微失神。

太后已经看出端倪。看一眼身边的曹嬷嬷。

曹嬷嬷添了新茶给周琅嬛,低声道:“二小姐,有什么话不能和太后娘娘说,谁还能比太后娘娘亲近。太后娘娘问起也是关切母家……整个周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这个道理她怎么会不懂,从小祖母、母亲就和她说,家里子弟不入仕是要让御史没有理由牵连太后娘娘,作为外戚有显要的身份在,一步也不能行错,否则她从小也不会学那么多规矩,为的就是不给家中丢脸面。

嫁去齐家前。母亲还和她说,祖父也太小心,家中所有晚辈的婚事,娶不能高娶,嫁不能高嫁,如今太后娘娘已经避去了慈宁宫,皇上身下的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就算还有御史弹劾外戚弄权,也弹劾不到太后的母家。

万事都要以太后娘娘利益为先。

现在太后娘娘问起她这个。

她该不该将知晓的都说出来?

周琅嬛微微抬起头来。“也没听说什么。”

慈宁宫一下子安静下来。

太后不说话,所有人连呼吸都静悄悄的。

周琅嬛微捏手帕,想起前些时日她去康郡王府传消息。琳怡避开不谈的神情。

外戚就是外戚,连着太后娘娘,谁会和她真的交心,将心中的秘密都讲给她听。周琅嬛眉眼一沉“在康郡王府,大多数是和康郡王妃下下棋说说话,康郡王妃会做药膳和双面绣……也就是学学这些东西,见过几次姻语秋,没说起什么政事”周琅嬛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康郡王妃倒是说过皇后娘娘的病并不重。”

曹嬷嬷眼睛一亮向周琅嬛颌首,仿佛是鼓励周琅嬛接着说下去。

周琅嬛终于在太后娘娘的目光下低头“康郡王妃说,现在治好皇后娘娘的病正是好时机。”

太后捻佛珠的手停下来。

正是好时机。什么时机?皇后娘娘因父兄的事和皇上疏远,现在水师旧事重提。若果然像流言说的那样,皇后父兄是为了维护皇帝才身死。皇帝自然对皇后一家有愧意,皇后就能借此重获圣眷。

也就是说不论是皇后还是康郡王都在利用从前的事得利。

这正好和太后听到的传言不谋而合。

周琅嬛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里,半晌才咬咬嘴­唇­鼓起勇气“也许只是因姻语秋正好上京,康郡王妃才会说这样的话”顿了顿又急匆匆地道“皇后娘娘恩慈待人,母仪天下……”

曹嬷嬷听到这里咳嗽了一声。

周琅嬛才发觉自己失言。

太后对皇后起了疑心,她却将从前太后说皇后娘娘的话摆出来。

太后沉下眼睛,脸上有了倦容。

曹嬷嬷忙上前扶着太后娘娘去了暖阁。

周琅嬛行礼相送,垂着头仔细听着暖阁里的声音,半晌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沉稳不似女子。

周琅嬛不敢抬头,只听得脚步声过后,跟出几个内侍和宫人。

谁会在太后娘娘的暖阁里?

周琅嬛稍作思量,登时心跳如鼓。

是皇上。

皇上听到了她刚才的那些话。

周琅嬛正怔忡间,曹嬷嬷从暖阁里出来上前道:“太后娘娘歇下了,二小姐回去吧!”

周琅嬛从慈宁宫出来,路上遇见了淑妃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周琅嬛忙行礼。

淑妃笑着道:“这是国姓爷家的小姐吧?”

周琅嬛出嫁淑妃娘娘还给了赏赐。

周琅嬛恭谨地颌首“娘娘记­性­好。”

淑妃娘娘显得很高兴,拉着周琅嬛道:“嫁了人也要常来看望太后娘。”

周琅嬛应了,目光一扫看到淑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捧着一对紫貂的护膝。

显然是送给太后娘娘的。

这些年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冷清,都是德妃、淑妃在慈宁宫往来。

她刚从太后娘娘宫里出来就遇见淑妃娘娘……显然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淑妃娘娘是在提醒她,或者说是在提醒整个国姓爷家,莫要站错了位置。

周琅嬛上了马车出宫,半路上不停地掀开帘子张望,看到了康郡王府的方向,桂儿低声道:“­奶­­奶­可是想去康郡王府?奴婢让人通传一下?”

周琅嬛摇摇头“天­色­不早了。直接回家吧!”

马车到了齐家门口,韩妈妈早就等在垂huā门里,韩妈妈笑着道:“康郡王妃让人送来了新鲜的鹿­肉­。”

之前说好的等到秋天大家聚在一起吃烤鹿­肉­。

琳怡没忘了给她送来,周琅嬛心里一颤。

……

到了秋狩的季节。皇上还没去围场,勋贵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聚在一起狩猎,只是偶尔消遣一下,周十九也是兄弟、侄孙一大堆的人,不停地往康郡王府送东西,琳怡让人煲了鹿­肉­汤给周老夫人送去。

趁着新鲜,琳怡亲手侍奉周老太爷喝些。

周老太爷难得的喝了小半碗的鹿­肉­汤。

琳怡将汤碗递给白芍。然后去和周老夫人说话“婶娘那碗里我放了大枣了和黄芪,温补气血”说着笑道“不知道婶娘喝不喝的惯。”

周老夫人温和地笑着“从前咱们家里也是这样煮来喝,没有你做的味道好。”

鹿一身皆益人,京里勋贵这时候都会烹鹿­肉­。

“瞧把你忙的。”周老夫人笑着道“快坐下歇歇,别累坏了身子。”

正说着话。周大太太甄氏和周二太太郭氏进了门,周老夫人埋怨地看了甄氏一眼“也不知道早些过来帮衬帮衬。”

甄氏脸­色­一暗似是羞臊“我原想着这时候不晚,进门闻到香气就知道大厨房已经做上了。”

“像你”周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总是要等到下午才动手。”

甄氏忙道:“都是我的错,今晚的石锅鹿­肉­我来做,开席了我再自罚三杯。”

周老夫人笑着看向琳怡“好事都被她占尽了。来晚了还惦念着你的桂huā酿。”

郭氏听得这话掩嘴笑。

琳怡也笑道:“桂huā酿早就上桌了,我正愁没有人帮忙尝尝。”

甄氏也忍不住笑出声“娘这是拿我消遣,你们两个也不知道替我说说话。”

郭氏收敛了些笑容“我只想着娘高兴……倒将大嫂忘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

屋子里其乐融融。

晚上吃饭,周元景和周元贵两个人商量要将周十九灌醉。结果周元贵先喝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扑倒在周老夫人脚下,呜呜咽咽地认起错来。

郭氏吓了一跳就要上前去搀扶,周元景先离席去拽不争气的弟弟。

谁知周元贵是一门心思要说话,紧紧抱着周老夫人的腿不放开。

周老夫人看着两个儿子你争我夺的模样,叹口气看向周元景“听听你弟弟要说什么。”

周元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起来,郭氏看丈夫这个模样忙递了绢子过去。

周元贵胡乱地擦了一阵,开口道:“母亲,这些年都是儿子不懂事,让您­操­心,儿子以后再也不玩虫了,就算儿子不能好好念书考取功名,也要找些正事做将来供养爹娘。”

这话一出来,周元景尚在迷糊中没有什么表情,甄氏轻撇着嘴角,郭氏面­色­尴尬,周十九神­色­不变。

琳怡低声吩咐丫鬟取解酒石来。周二老爷是真的醉了,否则不会当着这些人如此失仪。

周元贵哭道:“我就是当爹的人了……再不懂事……将来要让孩儿笑话。”

郭氏眼睛也有些红。

周老夫人伸手拉起周元贵“好了,娘都知道了,以后好好做事莫要再让人­操­心,你媳­妇­也不容易”

谁知道周元贵认错还没结束,起身又走到周元景身边,嘴角一落道:“大哥是我不对,拉着你去赌虫分红,以后我不去了,你也别去了吧!”

周元景的酒立时醒了些,甄氏眼睛一抬脸­色­­阴­沉,郭氏这下子是诚惶诚恐。

周元景哪来的银钱去赌虫分红,恐怕是背着甄氏的私房钱。没想到周元贵向周元景认错反倒是揭了周元景的短。

周元景脸­色­涨红,皱起眉头呵斥周元贵“老二,你这是说什么醉话,我什么时候去赌虫了,我给我说清楚……”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周元贵又慢慢向周十九走过来。

琳怡飞快地看了一眼周老夫人,周老夫人一瞬间目光深沉略带些紧张,不过转眼间就恢复平常。

周老夫人是怕周元贵不小心在周十九面前说出什么话来。

周大太太甄氏这时候仿佛也回过味,伸手去拉周元景“快去……看看二弟,别让他冲撞了郡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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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会儿还有一章,大家等一下哈。是长长长长的一章。

集中发一下,方便大家看剧情哈。

【第二百章】­色­变

周元景还没挪动步子,周十九已经早一步扶起周元贵。

周元贵喝的脸­色­赤白,掩不住伤心,眼看着周十九,“三弟啊!”

周老夫人皱起眉头,呵斥道:“这孩子怎么这样胡来。”

旁边的郭氏顾不得身子重忙上前去搀了周元贵,“郡王爷别见怪,老爷喝醉了,胡乱说话,”说着吩咐身边的妈妈,“扶老爷去歇着。”

周元贵如何肯走,拉着周十九的手,“三弟啊,小时候是我不好,偷了你的弹弓,我以为你的弹弓能打的准些。”

周元贵这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琳怡看向周元贵,人说酒后吐真言,说不得只有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二老爷才将周十九当作兄弟。

周元贵的眼泪止不住似的往外涌,眼睛开始往周围瞄。

多亏这是家里小宴,要是在族里,周元贵要抓住认错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周元贵安静下来。

郭氏忙着给丈夫擦眼泪,不时地抬头应付周元景和甄氏饱含深意的视线,这样一来顿时手忙脚乱。

琳怡过去帮忙,将解酒茶拿给周十九,周十九扶着周元贵将解酒茶喝下,又和周元景两个一左一右将周元贵架去屋里歇着,郭氏带着下人也忙跟了过去。

安置好周元贵,大家也没有了接着喝酒的兴致。

周老夫人倦了,琳怡和甄氏将周老夫人送回房。

周元景这次没有喝醉,就和甄氏在周老夫人房里侍奉,周十九和琳怡也就回到第二进院子。

两口子梳洗完。

琳怡打发下人出去,看向周十九,“郡王爷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周元贵寻周十九说话时,周老夫人露出紧张的神态,甄氏也顾不得盘问周元景,提醒周元景去拦周元贵。

婶娘一家好像是做好了一切幕前准备。现在笑盈盈地看戏。

周十九道:“我让岳父小心些,科道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尽可能地先避开。”

被她猜中了。

琳怡低声道:“是皇后娘娘?”

周十九靠在床边,“我还没和元元说过我家的事。”

周十九说的是康郡王被夺爵。

周十九没说过。她也没主动问,人人都有埋在心底不想说出来的话,更何况周十九的父母去世的早,她一直认为那是周十九不能触碰的地方。说起伤心事,人就难免软弱,周十九人前是从不示弱的。

周十九收起笑容,“我父亲时皇上就有意复康郡王爵位。是我父亲不小心说错了话,不但没有了爵位,前程也断送了。”

既然提起皇后娘娘,这件事必然和皇后娘娘有关。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周十九对当年皇后娘娘父兄惨死的事了解的那么透彻。

周十九道:“帝后刚成亲时,辅政大臣把持朝政,皇上几次想要收揽大权未果,­干­脆负气不去上朝。是皇后娘娘劝说皇上无论何时都要励­精­图治,将皇上送出后宫,久而久之每次皇上上朝。皇后必然相送。皇上去养心殿,皇后更是同辇进出,皇上处理政事,皇后娘娘也在养心殿相陪。”

这些话琳怡也就从周十九嘴里听到,无论是在宗室营还是宴席上,竟然都没有女眷提起这些往事。

琳怡道:“养心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皇后娘娘每次这样相陪,很容易被人说成后宫­干­政。”

周十九微微一笑看向琳怡,“那时皇上确然要人支持。”

满腔怒气和怨恨无处发放时,唯能解忧的就是枕边人。所以那时帝后感情甚笃。

皇后娘娘聪颖又出自名门,政事上定能替皇上参详,也就是说皇后娘娘很有可能确然­干­政了。

就像福建水师之事,如果当年大获全胜,皇后娘娘和母家就是扶持皇帝有功,可是水师败了。皇后和母家就成了撺掇皇上的­奸­佞之臣。不管当年的真相太后娘娘知晓多少,这次皇上旧事重提,定会有有心人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太后听。

皇后娘娘的父兄,在太后眼里是死的不冤,皇上无过,错的是辅助皇上的臣子。

周十九道:“当年帝后共同出入,民间就有童谣传出,提到了双圣。”

琳怡听到这里脸­色­也是一变,“双圣说的是皇上和皇后?”帝王被称为‘圣’,双圣就是两个帝王。虽然童谣是好事人传出去的,对于一国之君来说都不免心中留了芥蒂。

周十九细长的眼睛微垂,似是有笑容含在里面,“皇上和宗室子弟聚在一起围猎,有人想借着宗室之口提起这段童谣,我父亲呈给皇上的诗文就有了变动,提到了两次‘圣’字。”

周十九祖上因被夺爵,是所有在场宗室中地位最低的,所以才会被无声无息地利用、陷害。

“如今郡王爷复了家中爵位,公爹也被追封康郡王。”琳怡清澈的眼眸中没有像平常人一样露出怜悯或关切,而是平静中带着一丝暖意。

虽然从前失去的已经拿不回来,现在毕竟也算得了补偿。

周十九微微一笑。

琳怡道:“这次皇后娘娘病好了,景仁宫又复繁盛,从前那些害过皇后娘娘的人自然惴惴不安,定是要想方设法压制皇后娘娘。”帮助皇后娘娘“康健”的她,自然首当其冲。周十九在福建这件事上推波助澜是更是少不了,还有因此事丢爵又复爵的陈家……这样牵连下来,这和皇后娘娘失宠时何其相像。

琳怡的话题没有在家事上纠缠过久,是怕他心里不舒服吧!

周十九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伸出手去整理琳怡鸦青般的长发,“虽然没料到会来的这样快……总会有法子的。”

能在这时候还神态安稳的人,也就是周十九了吧!

琳怡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抿嘴一笑,“我哥哥小时候,听到打雷会害怕,父亲就教训哥哥,男人心­性­要坚如磐石那含冤负屈的成什么样子。以后但凡有雷声就到院子里去听。”哥哥信以为真吓得脸­色­苍白,小萧氏还因此哭一鼻子。

不过从此之后哥哥是再也不怕雷声了。

周十九揽住琳怡的腰身将她抱在怀里,靠在琳怡耳边低声道,“元元是笑话我?”

“没有。”琳怡笑一声,“我是说郡王爷品行坚韧,和常人不一样。”都到了这个时候,也就他们会苦中作乐,否则面对太后娘娘和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哪个还能笑出来。

对着月光,周十九嘴边只有淡淡的笑容。“不劝劝我?”女眷遇到这种事,就算不是神情慌张,也会问他打算吧!女人关切的都是这个家,琳怡因姻家生气,不也是因为姻家的安危吗?

琳怡笑道:“我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劝郡王爷投靠淑妃娘娘还是太后娘娘?投诚陷害皇后娘娘?我们本来什么也没做,这样一来岂不是心里有鬼?再说,五王爷那边就真的那么好去?这时候过去就是站明立场。先不说新帝如何,就是拥立储君也太早了些。”光是想想宁平侯一家,给那些人当牛做马真的会换来好下场?

周十九这时发现。对于怀中的妻子,他要了解的还太多。

琳怡轻轻闭上眼睛,“皇后娘娘的事早就有了,我们避也避不开,早来总比晚来好,免得整日也是要提心吊胆,太后娘娘的疑心也要有个交代……我就是担心父亲……父亲在科道本就容易与人交恶。”父亲不像周十九凡事看得清又懂得转圜。

周十九道:“我会多注意岳父那边,一旦有风吹草动先去告知岳父。”

琳怡在周十九怀里颌首,“明日我想回去看看祖母和母亲,再问问和郑家结亲的事如何了。”

这么快就开始安排内宅的事。

周十九微微一笑。“去吧,明日我让人送头鹿过去。过段日子有时间了我再和你哥哥一起去打猎。”

虽嘴上说的轻松,两个人毕竟都有心事,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婆子来喊起,琳怡睁开酸涩的眼睛,像是一夜没合眼。周十九吩咐丫鬟打来冷水。用冷水洗过脸才神采奕奕的穿了官服上朝去了。

琳怡又躺了一会儿,等到天将亮起身梳洗,交代好中馈回去广平侯府。

小萧氏这些日子正为和郑家联姻的事着急,嘴­唇­上也起了水泡,看到琳怡回来了露出笑容,“想让你回来,又怕你回来的太勤会被人说闲话。”

琳怡笑着道:“谁叫我嫁的近呢,要是远了真是想回也回不来。这几日府里没事我就多回来几趟,过阵子到了点秋的时候就真的没时间了。”庄子上开始交秋收才是真正要忙的时候。

小萧氏听了点头,不疑有他。

琳怡就问起陈允远,“父亲这些日子如何?”

小萧氏笑:“只是衙门里忙,身子都好着。”

小萧氏还是一贯的不打听政事,现在祖母也病了,父亲就算想说身边也没有了人。

“母亲,”琳怡叫住小萧氏,“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我也好替母亲出出主意,是不是哥哥的亲事?”

小萧氏支支吾吾,“上次我自己去郑家看郑老夫人,惠和郡主提起郑七小姐,当着你二婶和好多女眷的面我可是好一阵子夸,临走的时候惠和郡主又送了我一套头面,现在想起来是不是那次让人误解了,这门亲事怎么好不答应。”

原来小萧氏担心的是这个。

当着人面夸赞郑七小姐,惠和郡主又送了贵重的礼物,看在旁人眼里的确是两家有意结亲。

这就怪不得惠和郡主会给她送礼物。

“郑七小姐常来常往,我就像待自己家孩子一样,都已经习惯了,再说夸郑七小姐我也不是第一次,就是在宴席上……一时高兴,我就……大家都传言惠和郡主想要给女儿谋的亲事未成,话言话语中说郑七小姐­性­情不够温婉,我心中着急,就当众替郑七小姐说了些话,谁知道会­阴­差阳错。”

琳怡能想到那天宴席里有人推波助澜,故意要将两家拴在一起。惠和郡主刚失了一门好亲事,旁边有人提醒。目光就落在陈家身上。

这样的话,如果陈家再拒了这门亲,就像又驳了惠和郡主的面子。

话已经说出来,小萧氏就问琳怡。“老太太病着,我也不敢去说,你父亲面前我也问了,你父亲还是想等过几年再给你哥哥说亲事。”

只是问了父亲的意思,并没有讲这些来龙去脉吧!

小萧氏和琳怡上了长廊,侧头看琳怡,“你说怎么办才好?”

琳怡道:“我看这门亲事母亲要推了。”

小萧氏惊讶地睁大眼睛。原以为这里面最愿意的就是琳怡,没想到琳怡会让她推掉,“这是怎么说的。”

琳怡道:“就算要结亲也不能是现在,父亲说的有道理,还是等哥哥年纪大些再说。”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念慈堂。

长房老太太让白妈妈扶着才坐在软榻上,琳怡进去行礼,然后亲热地坐在长房老太太身边。

长房老太太故意板着脸,“怎么又回来了。郡王爷也不管管你。”

琳怡靠在长房老太太身上,却小心翼翼不敢真的压上重量,“祖母真小气。我又不吃闲饭,可是带着口粮回来的。”

长房老太太听得这个顿时笑起来,没想到笑的呛了风顿时一阵咳嗽。

琳怡忙伸手拍抚长房老太太的后背,“都怪我,不该逗祖母笑。”

长房老太太半晌停下来,拿起帕子擦眼泪,“若是连笑也不能了,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谈及生死,琳怡强颜欢笑。

不大会说话的小萧氏虽然脸­色­难看却还开解长房老太太,“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您且得享福呢。”

长房老太太痛快地答应下来,“好,听你们的,再多活几年,陪着你们乐呵。”

看着祖母关切她的目光,琳怡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涌出来。

琳怡去给长房老太太倒茶。

长房老太太看着小萧氏。“有什么正经事没跟我说?”

小萧氏脸上已经挂满了官司,旁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琳怡亲手服侍长房老太太喝了茶,替小萧氏道:“母亲在愁怎么回绝郑家呢。”

长房老太太想着叹了口气,“都是作难,”说着看琳怡,“你怎么想?”

琳怡抿抿嘴­唇­,没有迟疑,“还是祖母写封信给郑老夫人,提一提喜欢郑七小姐的事,再说哥哥年纪小没有定­性­,家里没有想这么早谈婚事。”

小萧氏有些迟疑,“这,会不会说的太明白了些?”

琳怡道:“就要明白才好,而且是现在……不要再拖了。”

长房老太太目光一闪,似是听出了什么,脸­色­也沉重起来,吩咐白妈妈,“这就去准备纸笔,我给老东西写封信,我们两家总不能这样遮遮掩掩,总要找个台阶下。”

祖母没有多问她就要写信,是信任她才会如此。

琳怡扶着长房老太太去书案前写信。

小萧氏还在两家情分上挣扎,小声道:“这以后见了面可怎么办啊?”

长房老太太抬头看了小萧氏一眼,“我都不怕见郑老夫人,你怕什么?琳怡和郑七小姐的关系不比你和惠和郡主亲近?”

小萧氏被训斥两句,脸上一片黯然。

琳怡安慰小萧氏,“只是说我们家不想这么早谈亲事,并没有说两家不好结亲,母亲不用担心,下次见到惠和郡主还是一样的。”

小萧氏这才放心。

琳怡道:“郡王爷说一会儿要让人送头鹿来,母亲吩咐厨房等着收拾鹿­肉­。”

小萧氏呵呵笑起来,“我就去安排,连给亲戚们都送些。”

小萧氏去厨房里安排晚上的宴席,琳怡从听竹手里接过墨条。

白妈妈看出情形不对,忙将屋子里的下人领出去,屋子里没有了旁人,长房老太太抬起头问琳怡,“到底怎么了?连我都要瞒着不成?”

哪里能瞒得住祖母,她这次回来也是要给祖母报个信,免得到时候祖母被惊动牵发旧疾。

“是皇后娘娘的事。”琳怡低声道,“都传皇后娘娘重获圣眷之后,准备从皇子中选一个过继到身下。将来好争储君之位,所有皇子中只有二王爷亲生母亲不在了,且现为序长,郑阁老做过二王爷的师傅。身份本来敏感,我们家又在这件事上为皇后娘娘立下大功,若是郑家和我们家一起牵扯进来,恐怕将来谁都不好脱身。郡王爷那边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可是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就安然度过,祖母这时候写信拒绝郑家,郑老夫人会明白其中的意思。”就算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清楚陈家的用意。

当断则断,这时候再犹豫不决只会坏事。

长房老太太面­色­不虞,不再说什么低头写好了信递给白妈妈,“这就送给郑老夫人手里,就说我病着不能动弹,否则定会上门和她说话。”

白妈妈恭谨地应了,“奴婢这就过去。”

长房老太太道:“问起郡王妃,就说郡王妃今天回来的娘家。”

影­射­到康郡王府。这样一出出的事加起来,郑老夫人定能有所觉察,说不得还能想法子自保。这是没办法的事。有时候两家就算关系再好,也好摆出样子给外面人看。

琳怡扶着长房老太太去暖阁里休息,长房老太太躺下,琳怡拿过薄被给长房老太太盖好。

“祖母不用太担忧,现在的情形和从前不一样了,皇后娘娘母家已经没了依靠,景仁宫又被冷落了多时,如今皇上刚要让皇后娘娘搬去坤宁宫,就有这么多传言,其中有多少是有意重伤皇后娘娘。皇上心里应该有个衡量。”再说,皇后娘娘那般聪明,既然选择这时候和皇上重修旧好,必定有准备。

长房老太太颌首,“外面有郡王爷,内宅有你。我自然省心。”否则这一会儿她哪里还能躺在这里歇着。

说着话,小萧氏进门,“郡王爷送鹿来了,”说着脸上满是笑意,“好大的一只鹿,现在正取鹿角间血,一会儿再取鹿血。”

琳怡和周十九说了鹿血能治长房老太太的心悸,“鹿角间血给祖母留着用,剩下的我来做鹿血酒。”

小萧氏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小萧氏笑声刚落,丫鬟掀帘子让周十九进屋。

周十九给长房老太太和小萧氏行了礼。

长房老太太见周十九一身官服,“这可怎么好,为了我这老婆子大动­干­戈。”

周十九微微笑着,“这几日衙门里也没什么事,等他们取了鹿血,我们就回去。”

一会儿说取好了鹿血,周十九告辞离开。

琳怡将周十九送出垂花门,就和小萧氏去大厨房商量怎么做鹿宴,娘俩安排好晚上的宴席从厨房里出来。

琳怡脚刚沾地,就看到门上的婆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到了跟前险些摔了个跟头,却也顾不得别的,直道:“郡王妃、夫人,出事了,有官兵进府里开了。”

怎么会突然有官兵来。

小萧氏脸­色­一变,刚要仔细地问那婆子,陈允远身边的小厮也来回话。

小萧氏忙将小厮叫到跟前。

那小厮声音直发颤,“老爷进宫去还没出来,就有官老爷要来府里搜东西。刚才……在路上……小的看到郡王爷,刚要出声喊郡王爷,那些官老爷……捂住小的嘴,不让小的说话,等郡王爷走了,才……才……拽着小的进府里来。”

琳怡皱起眉头,要搜什么东西,还要避开周十九。

现在府里都是女眷,行动诸多不便,要是搜东西岂不是要任着他们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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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跳墙

朝廷就算来搜东西也要有个说法,不能稀里糊涂就进门。

琳怡看向小萧氏,“母亲让家人守住前院,让带兵的人将文书拿来我们看过之后才能搜查。”

小萧氏长吸口气稳下神来,叫来管事婆子照琳怡说的吩咐下去。

眼见着管事婆子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小萧氏和琳怡去了长房老太太屋里。

白妈妈将长房老太太扶坐在椅子上,长房老太太脸上是一贯的冷静,看到小萧氏问,“怎么样?他们要抄查什么?广平侯又是什么罪名?”

小萧氏慌张道:“还不知晓。”

长房老太太看向琳怡,琳怡颌首。这样的不测之祸只有可能是被皇后之事牵连,宫里开始有人动手了。琳怡吩咐听竹去端热茶来送到长房老太太手上,白妈妈送来镇惊的药丸给长房老太太吃了。

琳怡缓声问白妈妈道:“有没有法子送信出去?”

白妈妈回话,“咱们侯府的大门已经被关上,旁边有官兵把守,后门也是如此,想出去只有跃墙,也不知能不能行得通。”

“那就找利落的家人去……”长房老太太淡淡吩咐,“从西院走,想法子将消息送给郡王爷。”

可是即便现在出去送信,等周十九赶到……大门紧闭着,周十九总不能闯进来。就算是抄检也没有哪家是将大门关紧了搜查。

长房老太太一掌拍在矮桌上,“就是故意欺负我们一屋子­妇­孺才这样安排,他们若是想在其中夹杂书信陷害广平侯倒是容易的很。”

琳怡安抚长房老太太,“祖母安心,我和娘去垂花门迎看文书。”拖延时间不一定奏效,也要试试,说不得能顺利将消息送去给周十九,周十九能想出法子来帮忙。

小萧氏没有了主意,只得一切听琳怡的。

长房老太太用手握住扶手。“去吧,看仔细了别让他们糊弄了去,若是他们不肯说清楚,咱们宗祠里还有丹书铁券。”

怕只怕这些人已经是油盐不进。

琳怡和小萧氏到了垂花门还不见官员送文书。小萧氏手里帕子不停地抖动,“会不会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去前院搜查?”

“不会……”琳怡道,“他们不敢,广平侯府从大周朝开国以来就有了,谁敢随便闯进来拿东西,无论是谁都要递交文书。父亲就算是犯错也没有被夺爵,我们家依旧是勋贵。”有意陷害他们也要将前面的戏做足。

上次陈允远是在衙门里就被抓了。小萧氏还没经历过抄检之事,听到抄检两个字难免就失了方寸。琳怡上次在长房时,因被袁家牵连经过一次抄检,加之这次早有了心里准备,片刻就冷静下来。

现在琳怡害怕的是周十九竟然也没有听到半点消息,不知晓陈允远到底出了什么事。

片刻功夫,已经有官员跟着府里管事进门,见到琳怡和小萧氏。官员简单行了礼,就将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

小萧氏乍逢惊变整个人如置梦中,现在看了正式文书心慌的更加厉害。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看不清文书上面写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只是转头求助地看向琳怡。

琳怡抬起头看那官员,那官员立在一旁目光只落在小萧氏手里的公文上,眼见着小萧氏手抖着将公文合起来,那官员才道:“下官秉公办事,还请康郡王妃、广平侯夫人多多包涵,”说着伸手去指公文,“公文上写的清楚,我们只搜查文书,但凡财物一律不动分毫。除了要搜查前院,还有后院广平侯的书房,还请康郡王妃和广平侯夫人去旁边稍避,下官等会尽快办事。”说着不等琳怡和小萧氏说话,转身就要走。

琳怡不徐不疾地开口,“大人是在都察院任职吧?”都御使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既然来抄检,定是都察院所属。

那官员只得又重新答话,“正是。”

只应付琳怡的问话,却不报名姓,可见是不想谈交情。

琳怡道:“我父亲是都察院六科掌院……到底犯了什么过错,要都察院出面来抄检文书?”

那官员仿佛早知会有此问,只是应付道:“下官官职低微只知按命行事,不敢问缘由。下官等查检之时,广平侯府内所有人不准踏出府门,请广平侯夫人务必管制家人。”那人躬身又准备挪步。

果然像琳怡想的那般,无论怎么询问都是滴水不漏,若不是抱着定能抄检出东西的心思,不会有这般笃定的神态。眼下这样的情势,若是周十九在这里,至少都察院的官员不会这样有恃无恐,怪不得这些人要等周十九离开才进府来。

小萧氏眼看着那官员离开,眼泪顿时流下来,拉紧琳怡的手不知所措。

琳怡吩咐白芍,“将席帽拿来,我去前院门上。”

小萧氏听了心一阵怦怦乱跳,“这怎么行?前面都是佩刀的官兵,怎么能出二门。”

就算不能去前院盯着,至少也要走去门口留意看仔细,将来向周十九说也能说清楚,“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

白芍取来席帽给琳怡戴好,主仆两个还没有动步,就有官兵进门来围小萧氏院子里的书房。

官兵排站好,小萧氏再也支持不住,身子重重地一晃几乎摔倒,琳怡忙伸手将小萧氏扶起走到一旁,刚要劝慰,只听外面传来两声呼喝,“什么人。”

琳怡心里一惊,难不成是出去报信的家人被发现了?

接着是一声惨叫,听音调是出自刚才呼喝的官兵之口。

琳怡和小萧氏面面相觑。

院子里的官兵登时脸­色­大变,带头的官员飞快地瞧了小萧氏一眼,现在会和官兵起冲突的唯有广平侯府的家人,官员那一眼如同警告,这时候绝不会再给广平侯府留脸面。

官员带着人往外走。

琳怡将小萧氏扶坐在山石上,也紧随~~-着官兵去看。

琳怡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二门上人影一晃,迎头直上的官兵似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抽刀、阻拦,可是片刻功夫,手里的刀就被人打落在地上。

都察院的官员满面惊诧,小萧氏怔愣着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周围极为寂静。官兵被逼的步步后退,连滚带爬跌下台阶,众人这才看到官兵背后的人。

石青­色­绣着蟒纹的锦缎官服,乌黑的头发上束着金冠,一双眼睛光亮有神,嘴角虽仍旧含笑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严肃。

还是琳怡先回过神喊了声,“郡王爷。”

周十九踱步进来,一只手扭着身边官兵的肩膀,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扫过满院子的官兵,突然一皱眉毛,“这是做什么?”说着一把推开手里的官兵,官兵踉跄地摔在一旁。

周十九迎上那官员的目光,“五城兵马司朱指挥,怎么会在广平侯府。”

朱定川脸­色­一阵难看,上前给周十九行了礼,“下官是奉命收检广平侯府中文书。”

周十九仿佛异常惊讶,抬起头看看朱定川带来的官兵,“这么说,广平侯府大门是朱大人守的。”

既然能想法子进门,必然是得了消息,朱定川道:“正是,都察院抄检,府内所有人不准踏出府门,下官便命人关守大门。”

周十九嘴角的弧度让人看到心中冰凉,“都察院查检……怎么还要紧闭大门,我还当广平侯府内有异,这才跃墙而入,这么说……我不小心误闯进来,现在也是出不得了,”说着缓慢地抬眼看朱定川,“朱大人,你说是不是?”

琳怡没想到周十九会这样闯进来,按照都察院的律例,只要没有抄检完就不能放任何人出去,朱定川不敢冒着犯错的危险将周十九请出去。

琳怡看向周十九。

周十九慢腾腾地回望琳怡。

康郡王夫妻对望间,朱定川的表情僵在脸上,千方百计要避开康郡王,没想到一个不查到将康郡王关在了广平侯府。

琳怡将都察院的文书递给周十九,周十九边看边问朱定川,“朱大人不在意我看看文书吧?”

周十九一目十行,不等朱定川回话,已经将文书看完阖上,“朱大人,广平侯是都察院六科掌院,依律就算是要抄查文书也要大理寺协查,怎么只见朱大人五城兵马司的兵马。”

朱定川看着周十九腰上的宗室带子,垂下眼睛,“事出紧急,上面等着回话,下官也是没有法子,待到检查文书的时候大理寺会出面……”

空气里气氛一窒。

周十九皱起眉头似是思量了半晌才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碍朱大人,”说着伸手,“朱大人查抄之前别忘了先要查官兵身上携带,大理寺的人不在,我就与大人做个见证如何?”

【第二百零二章】纨绔

说什么作见证,就是要眼见着官兵经过查检再进广平侯的书房。

朱定川还没说话。

周十九又道:“若是查检细软也就罢了,查的是公文和书信,万一有失朱大人和我都难逃­干­系。”

话句句说的在理,让人不能反驳。

周十九冲朱定川一招手,“朱大人,请吧。”

朱定川犹疑着,额头已经落下汗来,“这……不合规矩……”

周十九微微一笑,笑容过于清朗照到人眼睛里如同冰霜,“朱大人说的是,这不合规矩的地方委实太多了些,”说着抬头看看天,“酉时我要赶到宫门前布置锁钥传筹,朱大人还请快些。”

护军营负责守卫宫门,若是误了事不知是谁之过。

朱定川再也撑不住,只好咬紧牙转身吩咐官兵,“列队,互相搜查身上有无携带。”

周十九笑着和朱定川寸步不离。

朱定川掏出帕子擦额头。

……

眼看着周十九和朱定川一起进了书房,琳怡和小萧氏转身去长房老太太的念慈堂。

长房老太太已经听说前面的事,看到琳怡道:“消息还没送出去,郡王爷怎么赶来了?”

琳怡道:“郡王爷说无意中发现广平侯府大门紧闭,这才越墙而入。”其实定是有所察觉,否则也不会在这时候赶来……越墙而入,谁能想的到。

长房老太太脸上不掩惊异,“也是难得郡王爷想到这个法子。”想到这里目光更加低沉,可见情势有多紧急。

小萧氏道:“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听消息,琳怡将管事婆子叫来,“你去前院让管事的约束家人,官兵要如何就任着他们去做。”现在有周十九出面,旁的地方就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

管事婆子下去。

长房老太太才想起来问白妈妈,“给郑家的信送到没有?”

白妈妈道:“送信的人出去了还没回来,想是被关在了门外。”

不管怎么样。总是送信在前,被抄检在后。就算辩驳也有了道理,多亏琳怡今天回广平侯府,否则真的闹起来说不得连郑家也要陷进去。长房老太太舒口气。“现在我们就安生着等郡王爷的消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小萧氏起来到院子里看了几次,终于听到婆子道:“从二门出去了,郡王爷也跟着去了外院。”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官兵抬着东西在院子里。

周十九眼看着印章拓印封条送去大理寺,这才将朱定川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门。

“这次恐怕要牵连郡王爷了。”长房老太太听了叹气。

有人想要陷害父亲,现在是周十九挡在了前面。

都察院封府周十九虽然不是破门而入。却也异曲同工,不但进了广平侯府,还越权对都察院指手画脚,朱定川回去了定会参周十九一本。

琳怡沏了杯茶,“都察院也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周十九并没有和都察院正面冲突,周十九提出的要求都是极为合理,只要都察院没有从广平侯府搜出证据,就算再弹劾也立不住脚。

琳怡话音刚落。外面丫鬟通传道:“郡王爷来了。”

周十九进了门,在长房老太太身边坐下,琳怡将手里的热茶递过去。

周十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老太太还记不记得真庵?”

长房老太太稍作思量,“是先帝信任的上清院道士,”说着看向小萧氏和琳怡,“真庵你们不一定知晓,荣文伯爵你们就知晓了。”

荣文是皇上赐的谥号,小小的道士以伯爵礼下葬。

周十九道:“先皇在位时,雨雪均由真庵奉诏祷祀。当今皇上出生正是真庵祈皇嗣有功,钦安殿之礼皆由他主持。”

琳怡看着周十九的表情,莫不是这次和道士有关?

长房老太太道:“听说真庵有几名徒弟。其中一个承继了真庵衣钵,经常出入宫中。”

周十九继续道:“皇后娘娘母家有个远亲常光文,如今在天津府任知府,前些日子都察院御史弹劾常光文贪墨,”周十九说着顿了顿,“岳父替常光文说了话。都察院监察御史又告常光文多有悖逆之语,说皇上迷信道士祈雨雪,不肯振理朝政。皇上在南书房看奏折,正好有常光文的折子进京,上面所写和监察御史奏言的一致无二,皇上将奏折给岳父看,让岳父说说常光文还堪不堪用。”

结果可想而知。

陈允远若不是不屈不饶之人也不可能几次三番入狱。

长房老太太的手泌出汗来。

常光文的奏折说轻了是谏言,说重了就是批判皇帝。道士奉诏祷祀是先帝爷时就开始的,何况皇上成为储君本就受益道士,太后娘娘对道士之言更是多有听信,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必有道士祈福,前些日子还有传言说皇上想要扩建上清院……这个常光文胆子还真大。

又是在这个时候上奏疏,不免让人想到他的身后是不是有皇后娘娘可依靠。

这张要打压皇后娘娘的网撒的还真大。

长房老太太道:“常光文贪墨可有理据?”

周十九眉角松开,“有。去年朝廷运了二十万石在天津仓储,正逢去年天津受灾,朝廷开仓放赈,按照常光文奏折上说以天津受灾百姓人数该用掉十万石粮食,可是朝廷修葺天津仓廒,开仓才知仓廒里并无颗粒。”

琳怡惊讶地道:“也就是说常光文贪了十万石粮食?”

周十九颌首,“大约是如此,皇上遣人去瞧的清楚,少了十万石粮食。”

贪墨属实,父亲还为常光文强辩。

小萧氏瘫软在椅子里,长房老太太的手也微微颤抖。

小萧氏颤声道:“可是老爷并没有收受贿赂啊,府里从没有人来送银钱……上次确有一个福建官员想要留京谋职……也被老爷回绝了。”

从前陈允远虽然官途凶险,可是行的都是为民请命的公正之事,这次和往常不一样……

周十九道:“刚才查抄文书,我瞧见了常光文给岳父写的书信。”

小萧氏紧张地脸­色­煞白,“郡王爷,您说该如何是好?”

周十九道:“既然知晓朝廷抄查到了什么,我就去想想法子。”

周十九神情从容,让小萧氏心中稍安。

周十九起身准备走,琳怡将叫来丫鬟,陪着周十九去她出嫁前的屋子里梳洗。

这次是父亲受常光文牵连,本不关系周十九,周十九却兑现了他的话……尽力在帮忙。

琳怡粉­色­交领褙子衬着她莹白的脸颊和温和的目光。

周十九眼睛一亮,“家里的鹿血可还有了?”

这时候怎么和她要鹿血。

周十九道:“兑了酒给我拿来些。”

琳怡高声吩咐橘红去拿酒,又伸手去整理周十九的官服,“郡王爷不怕圣前失仪?”

周十九微微一笑,“到了秋狩的时候,哪个宗室子弟不是醉醺醺的,就是护军营里,谁不喝几杯鹿酒。去年秋狩,平郡王酒后壮胆硬下棋赢了皇上,皇上因此十分开怀,每年围场秋狩,皇上都愿意亲近宗室子弟,所以入了秋谁也不敢招惹宗室。”

喝了鹿酒去皇上面前回话,是要露出宗室子弟的本­色­?

周十九道:“皇上今日赏给宗亲鹿酒,我因当值没喝……”

原来是这样。不但要显示宗室子弟的身份,还要表露宗室子弟的张狂。

喝酒是因皇上御赐,就因喝了酒才做出越墙之事,敢在都察院官员面前表露威仪,是因宗室的身份,这听起来就合情合理多了。

周十九说着目光微沉露出倨傲的神情,“我可像?”

本来心弦紧绷,如今却被周十九逗的松懈不少,琳怡颌首,“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周十九目光烁烁。

琳怡抬头迎上去,低声道:“我是说,郡王爷有高贵的血统。”

琳怡仍旧不放心似的去整理周十九的衣襟,手却被周十九握住。

周十九的手比她的宽大又温暖,另一只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慢慢抱在怀里。

琳怡靠过去,听到周十九强而有力的心跳。

周十九的手沿着琳怡的腰际向上最终停在琳怡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似是在安慰,又似不自觉地重复每晚的动作。

琳怡短暂地闭上眼睛,心里也平静了不少,“郡王爷是觉得被父亲牵连,才能顺利面圣吧?”

周十九笑道:“武官不能参政,皇上不问起,我是不能主动谈论,”这样轻易就被她看透,“放心……”

琳怡颌首,“我相信父亲的为人,无论什么时候父亲都不会做出卖官鬻爵之事……”

【第二百零三章】帮忙

琳怡将周十九送出广平侯府,刚准备回去,周十九又去而复返。

“郡王爷忘记了什么?”琳怡低声问。

周十九看着琳怡,目光清澈,“早些回去,我将陈汉给你留下。”

琳怡道:“郡王爷也小心些。”

周十九这才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琳怡回到念慈堂,长房老太太已经去内室里歇着,小萧氏眼睛红红的,将管事妈妈叫来问,家里这几日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生怕陈允远真的拿了别人银钱。

“母亲不要太紧张,”琳怡安慰小萧氏,“若是父亲有什么异样母亲早就发现了,不会等到现在。”

小萧氏慌道:“我是怕我疏忽了,这段日子我只顾着你八妹妹,她总是生病,好不容易好了,到了晚上又烧起来,我就在内室里陪着,你父亲忙完政事就在书房里歇下……早知道我就应该将你八妹妹交给|­乳­母,你父亲有什么烦心事我也能看出些苗头来……都怪我……”

“母亲,”琳怡紧紧拉着小萧氏,“没事的,没事。”

小萧氏听着琳怡轻声细语,眼泪顿时流下来。

琳怡道:“郡王爷出去打听消息了,只要有细情一定会来告诉母亲,母亲只要安心等着。”

小萧氏用帕子擦擦眼角,“多亏有郡王爷帮忙。”

……

等到陈临衡从书院回来,琳怡才坐马车回去康郡王府。

进了郡王府,巩妈妈立即迎上来低声道:“听说广平侯府……”

琳怡点点头。

巩妈妈道:“这可如何是好,长房老太太还病着,岂不是都要靠夫人一个人。”

她想留在广平侯府帮衬,可是眼见郡王爷也被牵扯进去,她要回来康郡王府万一有事也好帮忙周十九。

琳怡吩咐巩妈妈,“让人听着点三进院子的动静。”

巩妈妈低声应了。

琳怡回去房里安排府里中馈,周大太太甄氏那边已经在听广平侯的事。

段妈妈道:“郡王爷赶了过去。应该是提前得了消息,”说着顿了顿,“要说郡王爷也真是能想得出来,堂堂郡王爷竟然越墙而入。”

甄氏将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讥诮地道:“谁让咱们郡王爷是少年得志,难免有些脾气,不将都察院放在眼里。”

段妈妈道:“看来郡王爷也没有了旁的法子。”

“他自然没有了法子,”甄氏笑着将周元景打听来的事说出来,“那个天津知府活活将十万石粮食变没了,广平侯还替他说话,不是收了贿赂就是在替皇后维护母家人。这两个罪名不论承认了哪个广平侯都别想再保住头顶的官帽。康郡王去了能怎么样?”甄氏说着捂嘴笑,“总不能将十万石粮食变出来。”

段妈妈满脸谄媚的笑容,“这么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甄氏抿嘴笑,“皇上要让天师为民祈雨,却被天津知府一本奏疏说成迷信巫术,就算没有十万石粮食,天津知府也是凶多吉少。”

也就是说谁被牵连了。谁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段妈妈想到这里惊讶地道:“那郡王爷怎么办?那不是也要被拉下水。”

甄氏乜了一眼段妈妈,“你说呢?”

段妈妈用袖子掩嘴笑。

两个人正说着话。丹桂匆匆忙忙进门,“太太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甄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慌忙问,“出什么事了?”

丹桂道:“宗室和颜家三爷打起来了,老爷在旁边劝架不成也被卷了进去,惊动了步军统领衙门。”

颜三爷……甄氏笑容僵在脸上,难不成是那个好惹是生非的颜三郎,听说之前提了步军副尉。

“怎么会动手。”从前她就听说颜三好斗狠,和宗室起过冲突。

丹桂脸上不好看。声音更低了些,“听说是在醉香居,不止是老爷一个人,”

周元景说衙门里有事晚上不会来吃饭,没想却去了醉香居。甄氏咬紧牙关,吩咐丹桂。“让管事的出去打听消息,不管怎么样先将大老爷带回来。”

丹桂低声应了出去。

……

琳怡在屋里做针线,巩妈妈端茶进屋来,低头在琳怡身边禀告,“醉香居出事了,宗室子弟和京里的显贵子弟打了起来,听说大老爷也挂了彩,闹得步军统领衙门都去了。”

琳怡放下针线,“是怎么回事?”

巩妈妈道:“听人给老夫人送消息,说是因一个唱曲儿的女先人就闹了起来,两边都喝了些鹿血,火气盛就大打出手。”

琳怡微微思量,“有没有听说还有认识的人在里面?”

巩妈妈低声道:“听说有镇国公长子,还有冯子英……对了,仿佛还有十五爷,还说了些名字,奴婢是说不上来的。”

琳婉还怀着身孕,周元广就去醉香居吃喝。十五爷就是周元祈,蒋氏的夫君,这些都是宗室,别说还有巩妈妈说不上来的人。

显贵子弟里有冯子英。

冯子英是来过康郡王府和周十九在书房里说过话的。

琳怡目光一闪。

这就对了。

宗室和显贵闹起来才真正难办,这些人都是难罚的,偏又不能随便遮掩过去。这样的大事一瞬间就会传的满城皆知,皇上那里自然也会听到风声。

为了女先人不过是好事人的说法,其实肯定不会这样简单,有人挑事就有人应事,这样才会将起来。

这样一闹,周十九越墙而入的事就不值一提了,朝廷要罚周十九,那打架的宗室和显贵也不能轻易就放过。

周十九在闯进广平侯府前就有所布置。

琳怡想到这里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巩妈妈道:“什么时候落栓?”

“晚些吧,”琳怡吩咐,周十九回来定会晚了,“除了正门,几个门都照常上钥。”

巩妈妈应了出去。

橘红进门服侍琳怡梳洗。

时辰已经不早了,小丫鬟们下去歇着,橘红在门外值夜,琳怡躺在床上,觉得身边十分的安静。

屋子里有淡淡的花香。

从前她喜欢闻着花香安眠,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宫里不知是什么情形。

皇上会不会怪罪周十九。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若是不怪罪下来周十九该是按时下衙……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琳怡不自觉地叹口气,起身将矮桌上的茶拿起来吃了一口,­唇­齿留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听到开门的声响,琳怡睁开眼睛。

一阵靴履飒沓声响,琳怡看到了周十九的皂靴。

琳怡起身披上衣服吩咐橘红打水来。

“郡王爷吃过饭了吗?”

周十九颌首,“吃过了。”就着橘红打来的水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衣服和琳怡一起躺在床铺上。

琳怡吹灭了灯。

黑暗中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岳父回府去了。”

琳怡只觉得心跳一阵慌乱。

周十九声音清澈,“皇上传召我去南书房,我听到岳父说十万石粮食没有了却不一定是被常光文贪墨。皇上开始没有说话,后来突然命我明日启程去天津查十万石粮食的下落。”开始被传召进宫,他在南书房外等了一个时辰,眼看着都察院的人来往……多亏接下来宗室和显贵打成一团,这样一来醉酒闹事的宗室就不止他一个人。

琳怡仔细思量周十九说的话。皇上命周十九去查天津的屯粮。听起来像是皇上听了父亲的谏言,其实是正式将父亲和常光文牵连起来。

被牵连的还有周十九。

琳怡听得这里眼睛一跳,“郡王爷在京里的差事……”

周十九道:“皇上暂命人接管。”

“按理说郡王爷不是文官,父亲正好在科道,去天津的该是父亲。”没想到会换成周十九,“皇上没有明说其实是怪罪郡王爷闯进广平侯府。”

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周十九既然能胆大到不将都察院放在眼里,必然有本事将案子查个清楚。周十九要么将十万石粮食找回来,要么就亲手将父亲和常光文一起送进大牢。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她想看到的,“郡王爷有没有想到法子?”

周十九笑着摇头,“就算天津气候潮湿,仓廒年久失修,粮食顶多霉烂也不会凭空消失……”

答案显而易见。

周十九道:“天津去年受灾,饿死的百姓却屈指可数,我相信常光文只是开仓济民,只不过决计用不掉十万石粮食。”

琳怡觉得腰上一紧,自然而然地靠进了周十九怀里,“这件事只有常光文自己知晓,”说着惊讶地抬起头,“郡王爷是主动想要去天津。”换做了旁人,哪里还会去细查,父亲和常光文定会被论罪。

周十九的头慢慢沉下来,没有回答琳怡的话,而是带着含而不露的笑容,“天津路不远,元元也要为我备些­干­粮。”

【第二百零四章】事发

周十九说准备­干­粮,琳怡就去吩咐厨房明天一早做些容易带的食物,有晒好的­肉­­干­用蜜裹了蒸一遍,再在面皮上摊上一层腌好的­肉­丁和葱huā,卷起来分割蒸好,琳怡只做过一遍,说给厨房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明天一早她要早些起来。

“郡王爷早些睡吧”琳怡拿着灯又回来躺好“明日还要早些起身。”

听着琳怡微微放松的声音,小小的脸颊埋了一半在薄被里,仿佛很怕冷似的。陈家出了事,琳怡心情必然不好,听着琳怡均匀的呼吸声,周十九低头闻到琳怡头上淡淡的huā香。

“元元,我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好几日是短的,若是没有找到解决的法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回京。

可是让周十九这样说起来,琳怡听出些别的意思。

琳怡忍不住一笑“郡王爷出去打仗的时候也是有的,那不是几个月都没有回家么?”

周十九看着琳怡娴静的眉眼“那不一样,我现在娶妻了。”

“元元。”

琳怡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来,看到周十九温暖的目光。或许两个人相处时,周十九是真的放了轻松才会如此。否则周十九也不会露出小孩子似的模样,放下心防就会觉得身边的人不那么难以捉摸,也不会那么遥远。

从前的那些关于周十九的记忆,也许都太片面了些。

“嗯。”琳怡答应了一声。

周十九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翘,将琳怡揽进怀里。琳怡伸出手来轻拢周十九的肩膀。

周十九放在琳怡腰间的力气就大了些。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小衣滑进去,看着琳怡绯红的脸颊。

周十九沉下头来,温软的嘴­唇­就落在琳怡额头上。两个人成亲已经有一段时间,这样的亲密也是越来越熟悉,周十九手微微用力,呼吸声有些急促。

琳怡睁开眼睛。正好瞧到周十九脱掉身上小衣,烛光下,匀称的身形微微发着柔和的光似的。

温热的皮肤相贴,琳怡心跳忽然快了些。

两个人在幔帐里纠缠。周十九的身体灼热,烫得她汗毛竖立,两个人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周十九目光有些迷离,恍若蒙了一层雾气,却又有一缕阳光透­射­下来,微微发亮。

那亮光是夕阳的颜­色­。热烈的,嫣红的,似火一般。

周十九躺下来,琳怡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趺坐在周十九身上。

琳怡脸上一红就要下来。

周十九笑着扶着她的腰身,伸手去摸琳怡湿润的鬓角“元元,轻轻动一动就会很舒服。”他的眼底如同深潭,偏从中伸出一只妖冶的桃huā来。

让人觉得那一株。异样的芬芳。

琳怡只记得迷迷糊糊睡去之前,周十九在她耳边说“**苦短。”

琳怡立即就尝到了这句话的滋味。

没有睡好觉眼睛难免酸涩。这倒是没什么,琳怡仔细一想才发觉昨晚……太累……躺下就睡着了,没有要水,她和周十九也没有再穿衣服,就贴着睡了一晚,可想而知床铺上有多么狼狈。

琳怡在床边找到小衣穿了。

周十九笑着道:“还是先要水吧!”

琳怡脸颊上顿时起了火。

橘红将水端进屋,琳怡和周十九洗好换了衣衫,才让丫鬟端盆进来漱洗。

琳怡简单梳了个螺髻,吩咐婆子将被褥换了,然后去小厨房准备饭食。

周十九吃过饭。琳怡将这几日穿的衣物交给桐宁。

门房备好了马,周十九将陈汉留下,带着桐宁去天津。

琳怡虽然知晓周十九不会轻易让人拿住,还是不免担忧“听说常光文爱民如子……”

周十九笑着颌首“若不是因这个。我也不敢接这个差事。”

琳怡道:“别的我不懂,让粮食最快消失的无影无踪有很多法子,不过最快也是最容易的一种就是……吃掉”十万石看着不少,可是若分发给百姓,一下子就会没了“天津没有那么多的百姓,可总有逃荒的流民。”

周十九道:“常光文连续两次考绩评优,按理说早应该升迁了,却一直都在天津知府任上。”

可见常光文也是个不会周旋的。

“这一点倒是和父亲相像”琳怡给周十九整理腰间的佩戴“大约就是这样父亲才信常光文。”可是传言归传言,常光文到底如何还要去天津之后细查才知晓。

将周十九送走,琳怡吩咐巩妈妈“郡王爷不在京里,我也不好总回广平侯府去,妈妈让人去和祖母、母亲说了,家里有事就让人捎信来康郡王府,我们这边一切都安好。”

巩妈妈低声应了。

琳怡回到内室,府里管事来禀告说庄子上送了收成单子。

琳怡正和管事的说话,巩二媳­妇­红着眼睛迟疑地走进第二进院子。

白芍先看到在假山石后紧握着帕子的巩二媳­妇­。

巩二媳­妇­看到白芍脸上一紧,半晌才道:“郡王妃在吗?”

白芍点头“郡王妃在看庄子上的秋收”说着顿了顿“姐姐有事?”

巩二媳­妇­听得这话,忙道:“那我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巩二媳­妇­说着要走,白芍上前一步道:“我正好没事,姐姐随我去鹿顶房子里坐一会儿,等郡王妃没事了,姐姐再过去说话。”

巩二媳­妇­握紧帕子“也好。”

白芍将巩二媳­妇­让进屋子,正好小丫鬟都出去做活,屋子里没有旁人。

白芍笑着将桌上的白糖糕拿来递给巩二媳­妇­吃“郡王妃赏下来的,姐姐尝尝。”

巩二媳­妇­那边已经得了一份“我也有呢。”但凡有东西,郡王妃从不少巩家的一份。

白芍道:“我也知道,不过姐姐定是自己不舍得吃,都给了家里的孩子。”

若是往常巩二媳­妇­早些笑起来,不过今日巩二媳­妇­有些心不在焉,好半天巩二媳­妇­才低声道:“我是怕巩二真的做出对不起郡王妃的事”说着顿了顿“巩二要出去办买杂物,他跟我说今天还要去卖参,还拿走了每次包参的物什。”

巩二媳­妇­话刚到这里,只看到门帘撩开,巩妈妈走了进来。

巩二媳­妇­的脸­色­立即变了。

巩妈妈面­色­不虞,目光凌厉地看向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说?”

巩二媳­妇­立即起身畏缩地道:“媳­妇­……也是……也是才知晓……”

巩妈妈道:“这时候了还骗我,早知道我就将你们留在家里,不应该跟着我进府办差。”

巩二媳­妇­见巩妈妈动了怒,慌忙解释“媳­妇­以为巩二只是将参收回来再卖去药铺赚些碎银子……没成想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直到……今日……巩二说出门,媳­妇­就看到周老夫人身边的人向院子里张望。”

巩妈妈听得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白芍也听得心里一颤。

府里管事正好回完了话,巩妈妈看向巩二媳­妇­,声音低沉“走,跟我去郡王妃面前去说。”

巩妈妈带着巩二媳­妇­进了内室,琳怡放下手里的账目。

巩妈妈脸­色­难看“郡王妃,恐怕是出事了。”

巩二媳­妇­就将周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张望巩二的事说了。

巩二不过是办买杂物的,有什么事值得周老夫人关切,除非是有些不寻常的举动,那就是巩二和同乡卖参的事。

不等琳怡开口,巩妈妈就厉声问巩二媳­妇­“巩二说的同乡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巩二媳­妇­被吓得眼睛通红“我问过,听说也是在京里做下人的……”

在京里做下人……

巩妈妈气得手臂发抖“不能轻易和外府下人走动……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作为郡王妃的陪房,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关联到郡王妃。

巩二媳­妇­哆哆嗦嗦“巩二说没事……”说着掩面哭起来“他说是**认识的,也没有刻意交往,只是互换些消息,巩二在外从来不提府里,巩二说不与他来往了,可是难免会撞到一起。”

“这个畜生”巩妈妈恨恨地骂道“若是他给府里添了乱子,我就亲手宰了他。”周老夫人那边定是找到了机会,否则也不会在巩二身上费工夫,这时候补救恐怕已经来不及。

“巩二媳­妇­之前和我说过巩二买草药”在广平侯府的时候,琳怡看到过巩二拿过新采的草药,所以她听巩二媳­妇­说巩二收些草药卖给药铺赚些零钱,也就没有特别惊讶“我觉得也不算什么事,就没有和妈妈说。”巩二媳­妇­想要避开巩妈妈,是怕巩妈妈对巩二反感,她能理解这份心思,所以不动声­色­,只想往后看看再说,没想到这样一耽搁,倒让周老夫人看到了机会。

既然周老夫人能动心思,定然是巩二在府外交往的人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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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痛快更新几章,家里门回来了,开始装修扫尾。

比装修时还累人,都是小件小件去买。。。

【第二百零五章】陷害

屋子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巩二媳­妇­弓着身子微微发抖。

巩妈妈颜­色­铁青“不如我跟过去看看,也让巩二那畜生给我辨认辨认,那同乡到底是个什么人。”

周老夫人已经使人跟着,现在再补救恐怕是晚了些,让外面人看来倒像是她欲盖弥彰。

琳怡不说话,巩妈妈心里更加急了“郡王妃不用顾及奴婢的脸面,这事不弄个明白奴婢也没脸再在郡王妃面前伺候,巩二犯了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别让外面人看来是郡王妃维护陪房,给郡王妃脸上抹腌臜。”

“妈妈别这样说”琳怡道“巩二的品­性­我还是信得过的,凡事要有个查证再行定论。”巩妈妈一家是长房老太太千挑万选出来的,在她身边助益不少,开始进府她不放心旁人,都是巩妈妈几个儿子留意府上外务,巩妈妈在内宅里也是帮她执事,再说既然她让巩二管了买办,出了事她自然有责任在里面,这时候想置身事外已经晚了。

郡王妃这是为巩二着想,否则这样闹出去巩二就别想再在府里做事。他们一家也不能再抬头过日子。巩妈妈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琳怡道:“既然老夫人身边的人发觉了,想必那边知晓的比我们多,我就去问问看到底有什么事。”

不避开反而迎上去。

有话当面说,总比暗地里将消息散出去的好。

巩妈妈担忧地看着琳怡,能不能行,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就这样……过去,万一真的有顶大帽子压下来……郡王爷还不在京里。

要知道周老夫人靠着长辈的名分,Сhā手府里的事很容易。

琳怡换了一件杏­色­梅huā纹褙子,带着巩妈妈和巩二媳­妇­一路去了第三进院子。

周老夫人正在屋子里喝茶,看到琳怡慈祥地笑容里有些惊讶“听说庄子送了秋收来给你查点,可点完了?”

“还没有。”琳怡微微一笑“从前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管家了才知道不容易,要不是有婶娘坐镇。我大约早就慌了手脚。”

周老夫人身边的申妈妈抬起了眼眉,康郡王妃突然过来说起这些,分明是话里有话,再去看看脸­色­难看的巩二媳­妇­,心里一亮已经有了些计较。

申妈妈就要找借口出门,差点就和匆匆上前的巩二媳­妇­撞在一起。

巩二媳­妇­二话不说跪在周老夫人跟前。

周老夫人脸上惊讶“这是怎么了?”

琳怡为难地看向周老夫人。“我也不知晓,巩二媳­妇­说看到婶娘让人注意巩二,不知是不是巩二犯了错。”

竟然这样直接的说话。申妈妈脸上不好看,忙去看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表情一僵倒是不明所以“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不知晓”说着看巩二媳­妇­“谁说的我让人注意巩二?”

巩二媳­妇­吓得瑟瑟发抖。“奴婢看到帮老夫人办事的唐管事往我们院子里瞧,奴婢就想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对,可是巩二出去。唐管事就跟着巩二一起走了。想想看,定是巩二有事了。”

巩妈妈恭谨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早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周老夫人想到唐管事,皱起眉头。

琳怡惊讶地道:“莫不是唐管事没和婶娘说?”说着微微一顿“唐管事呢,要不然将唐管事叫来问问。”

巩妈妈一家住在南城荷huā巷里,唐管事特意去巩家,又跟着巩二走了……唐管事是替老夫人办事的,无论是谁听到这个都会觉得非同小可。这样一闹外面人听了。都会以为康郡王妃敬重老夫人,才会这样带人来问清楚。申妈妈看到这里目光闪烁。

康郡王妃真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换了旁人遇到这样的事大约想着要弄清楚了遮掩,谁也不会主动地在长辈面前问起。这样一来倒让人觉得郡王妃心里坦荡。

周老夫人吩咐申妈妈“去将唐管事叫来问问。”

跟着巩二出去了,分明就是不在府中。这要如何去寻,现在找不到唐管事,巩二媳­妇­说的话就是真的了。虽然早就知晓结果,申妈妈还是遣小丫鬟去找,不一会儿功夫小丫鬟回来道:“唐管事出府去了还没有回来。”

琳怡脸上露出果然的表情,巩二媳­妇­连头也不敢抬。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把我弄糊涂了”琳怡道“既然是这样一会儿就将巩二也叫来问清楚。”

琳怡话音刚落,外面门上婆子就道:“唐管事回来了。”

琳怡一早就让婆子在门上等着,看到唐管事就将他请来周老夫人房里。

周老夫人看向申妈妈,申妈妈将唐管事叫进门回话。

唐管事躬身进了门,悄悄地看向屋里的人。

屋子里落针可闻。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唐管事。

“听说你跟着巩二出去了,到底是因什么事?”周老夫人先开口问。

唐管事迟疑地看向琳怡。

琳怡道:“唐管事有什么就说,这里有老夫人和我呢,巩二有什么错处,定按府里的规矩处置。”

一直不开口的巩妈妈也跪下来道:“老夫人、郡王妃,巩二犯错不用顾及我这张老脸”说着又看唐管事“唐管事您就行行好,察觉了什么就说出来,免得将来酿成大祸。”

这样一来唐管事如被逼近了死角,今日必然要说出什么来,否则要怎么向康郡王妃交代。

“小的也是偶然间发现巩二和旁人家下人来往”说着又惴惴不安地看了琳怡一眼“开始我以为是郡王妃有差事吩咐下来……”却又躬身没有了后话。

这是在说,巩二是被她吩咐出去办事的。

如果她不来这一趟,这罪名就要安下来吧!

周老夫人皱起眉头“是哪家的家人?”

唐管事这才道:“是国子监司业齐家……”说着将话表述的更具体“就是翰林院修撰……齐家的小厮……”

既然提起翰林院修撰,那就是齐重轩的小厮。

将话引到了齐重轩头上。

一边是她的陪房一边是齐重轩的小厮。

唐管事道:“小的也是好心,想要提醒巩二,咱们府里有规矩不能私下和旁人家下人来往。”

巩二不是第一个坏规矩的人,只不过有人故意要将事闹大。

琳怡愕然地道:“巩二是懂规矩的,怎么会这样。”说着看向巩二媳­妇­。

巩二媳­妇­也一无所知。

琳怡问唐管事道:“巩二可回来了?”

唐管事恭谨地道:“还没回来,在南市呢。”

琳怡皱起眉头,吩咐橘红“让人带几个家人去将巩二叫回来。”

橘红匆匆忙忙去安排,大约一炷香功夫,巩二跌跌撞撞进门。

巩妈妈怒其不争地看着儿子。

周老夫人面­色­不虞,琳怡板着脸看巩二,让唐管事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唐管事说完。

巩二立即磕头道:“小的只是收些草药赚点银子,正好遇见常望也收草药,我们说了几句话知晓常望是山东的老乡,打听之后又知道他在齐家做小厮,于是就疏远了,并没有太多往来,不过是大家都买卖草药走的是拼缝勾当,常常也会碰面,不过绝不曾说起府里的事,都是草药消息罢了。”巩二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根不太好的野参。

唐管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并没有听见巩二说的话。

显然是并不相信。

就算将齐家小厮一同叫来问话,有心想要歪曲的人也断不会就此罢休。

“好了”周老夫人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既然说清楚也就是了”说着看向巩妈妈一家“巩二是郡王妃的陪房,该怎么处置郡王妃看着办……官字下面两个口,这京里官多,嘴杂,所以大户人家才不准下人和别人家的下人来往,免得旁人说出什么话来。”

周老夫人提醒她,旁人会说出闲话。

周老夫人让申妈妈扶着起身“我也罚了要歇着。”

琳怡也站起身,巩妈妈一家退到一旁。

周老夫人进了内室,唐管事也告退。

琳怡带着巩妈妈一家一路回到第二进院子。

进了门,巩二和巩二媳­妇­又跪下来。

巩妈妈又急又气,眼睛里似有两把刀子恨不得将巩二剁碎似的。刚才听周老夫人的话,一定会将郡王妃和齐二爷联系起来,若是真因自家人坏了郡王妃的名声,他们一家万死难赎。

这可怎么办才好。

巩二说是去卖草药,空口无凭。

“你说,将草药卖给谁了?可有凭证?”

巩二不敢再隐瞒“京里的全六,我每次都卖给他那里。”

巩妈妈松了口气。

琳怡不动声­色­“你今天可见到全六了?”巩二买来的人参还在怀里。

巩二睁大了眼睛“没有,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他。”

那就是了。

【第二百零六章】手帕交

有人特意布好了局,怎么可能再让巩二见到买人参的全六。找到全六就会有人证实,巩二和齐重轩的小厮是一起买卖草药。

巩二急切地道:“我还能找到卖我草药的人家,那些人都住在山脚下,常年去山上采药,拿下来卖,上次我歇着还去了一趟。”那么多人家总不能一下子就搬迁了。

能找到那些专挖药的人家自然是好,只是有人能想到全六,谁又知道会不会收买那些人家。她是信巩二,却没有人会信她和她的陪房。

琳怡忽然想到周琅嬛。

周琅嬛和她疏远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琳怡才思量到这里,只听外面丫鬟道:“二太太来了。”

郭氏最近孕吐的厉害,周老夫人才让人送了酸梅子过去,怎么现在倒来了。

琳怡让人搬了软座给郭氏,郭氏让丫鬟搀扶着进门,看到琳怡就道:“听说郡王爷出了京,我就想着来看看你,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琳怡笑着将郭氏让在旁边坐了,“二嫂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要好好养着,家里这么多人在,哪里能劳动二嫂。”

“也不是这样说,”郭氏腼腆地笑,“从前羡慕大嫂有了身子就能在房里歇着,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真的到了自己也不知是不是没有那个福气,躺着就觉得喘不过气来,看到吃的就恶心,出来走走反而舒服多了。”

琳怡笑道:“听旁人这样说过,有的想睡觉,有的反而­精­神的不得了。”

郭氏道:“我也没处可去,就出来走动走动。”

听说老宅子那边大太太甄氏最近治家很严,周元景身边的小厮已经被惩治了几个,还有院子里的姨娘也是整日哭天抹泪,周元景在外犯了错也只能在甄氏面前息事宁人,不过家里­鸡­飞狗跳可是苦了郭氏。

“有件事要跟你说。”郭氏看看周围。

琳怡吩咐橘红去拿些点心来。橘红带着小丫鬟出去又体贴地将隔扇关上。

“你最近有没有见到齐二­奶­­奶­?”

周琅嬛?有段日子没见到了。

“我听说,齐二­奶­­奶­病了,娘家也不大回去,整日憋在房里不出门。我也是听齐二­奶­­奶­的姐姐说,齐二­奶­­奶­心情不好,我知晓你们两个素来交好,有机会你要瞧瞧她。”郭氏目光闪烁,迎上琳怡的目光又点点头。

琳怡笑道:“好,等有了时间我就去看看琅嬛。”

郭氏又和琳怡话起家常,“这几日要看秋帐了。忙过这一段又要过年关,等郡王爷回来你心里也能踏实些。”

琳怡将给陈八小姐的小衣服给郭氏看,郭氏笑着赖琳怡帮忙做一套,“认识你的人里没有比你更手巧的了,你看这个手做的蝙蝠扣子,哪个能会呢。”

橘红将厨房新做的点心拿上来,郭氏吃了半块,喝了些枸杞茶。然后起身告辞,“我回去了。”

琳怡起身将郭氏送出去。

等郭氏走了,巩妈妈也查了些消息。“说是齐二­奶­­奶­病了,是得了郁结之症。”

郁结之症是最不好说的,可轻可重。

不过周琅嬛的病,正好和郭氏说的对上了。

郭氏让她去看看周琅嬛,其实是话里有话直指周琅嬛和她的关系,这已经是第二个人提醒她。

巩妈妈低声道:“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将齐二­奶­­奶­召进慈宁宫……齐二­奶­­奶­在咱们府里常来常往,郡王妃有什么话也不避齐二­奶­­奶­……”

巩妈妈话说的隐晦,琳怡却也听出话外弦音。

广平侯府那边出了事,巩妈妈在她身边自然也听到些话。

“齐二­奶­­奶­虽然和郡王妃交好,可齐二­奶­­奶­毕竟出自国姓爷府。那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奴婢跟着陈家老太太这么多年,也算是耳听目染,知道那些显贵其实是最靠不住的,咱们老侯爷被夺爵之后,府上的门庭就冷清起来。平日里常来常往的人都避之不及,就算是郑家那时候也是没了踪影……老太太那时候心就凉了。”

巩妈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太后掌控着国姓爷家,所以他们想要扳倒成国公,才向国姓爷和太后娘娘借力。有可能之前在太后娘娘那里得来的好处,恰好成了这次的罪过。

既然陈家能借太后将成国公通敌的书信呈给皇上,也能借皇后娘娘换来好的前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

琳怡望着窗外慢慢思量。

问题出自五王妃,五王妃从出嫁前的娇蛮变成了如今的随意、亲和,经常出入宫中,在太后娘娘面前又是­精­心服侍,难免博得太后娘娘的好感。

五王爷的生母淑妃娘娘,当年又是太后主持选进宫中的。

在太后娘娘心里,也许那时候就和皇后娘娘有了嫌隙。

这些串起来……

周琅嬛只能是站在了太后娘娘那边。

琳怡撇开思绪,吩咐巩妈妈,“让人送消息去齐家,就说明日我去看齐二­奶­­奶­。”无论是为了巩二的事,还是周琅嬛的病,她都要去一趟齐家。

巩妈妈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琳怡又让橘红去准备些新腌渍的蜜饯给周琅嬛带去。

康郡王府送消息的人到了齐家。

周琅嬛正靠在软榻上看书。

旁边的桂儿端了热水来劝道:“­奶­­奶­别看了,这两日­奶­­奶­眼睛红红的可是流眼泪,这样下去就要落下病。”

桂儿话音刚落,门上的婆子就来回话,“康郡王府来人了。”

周琅嬛手指一松,手里的书不小心合上,半晌才软软地问道:“怎么说?”

门上的婆子道:“说康郡王妃明日要来看­奶­­奶­。”

周琅嬛下意识地吩咐桂儿,“快让厨房准备康郡王妃喜欢吃的千层酥,还有梅子糕,中间的夹馅我来做。”千层酥不好做,要提前准备才能又酥又香,琳怡那张嘴最刁,差一点点味道都能被她尝出来。梅子糕虽然各家都做可是琳怡最爱吃她做的。

她们两个人口味很奇怪,琳怡喜欢吃她屋里的点心,她却喜欢吃琳怡屋里摆的。周琅嬛又想到前几日她还给陈八小姐做了一套小衣服,正好让琳怡看看能不能拿出手,于是吩咐秋桐去取来。

门上的婆子退了下去。

桂儿去了厨房,秋桐去取衣服和针线,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

周琅嬛垂头看着手里的书,也渐渐回过神来,从前她和琳怡坐在一起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可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

……

第二天琳怡一早就去了齐家。

马车还没到齐家垂花门就停下来,跟车的婆子在车厢外回禀道:“齐家府前停了一辆马车,我们只能等一等。”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康郡王府的马车才停到齐家门前。

琳怡让橘红搀扶着下了马车。

琳怡没走几步就瞧见在垂花门等候的齐五小姐。

齐五小姐笑着上前挽了琳怡,“几次请你都不肯来,非要等到我嫂嫂病了,才能见到你。”

齐五小姐定了亲,不能四处走动,琳怡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齐五小姐,这次要不是周琅嬛病了,齐五小姐也不能出来待客。

琳怡笑着看齐五小姐,“准备的如何了?若是用我帮忙尽管说。”

齐五小姐知道琳怡指的是她的婚事,听着就红了脸,“你是专程来打趣儿我的,我现在才知晓,你和我三姐是一条藤。”

两个人说着都忍不住笑。

琳怡低声问:“琅嬛的病如何了?”

齐五小姐目光闪烁,“只是怕冷,不怎么出屋,兴许过几日就会好了,”说着顿了顿,“大嫂刚接了五王妃进屋,五王妃也是来探望二嫂的。”

在齐家门前停着的马车是五王府的。

那还真是巧了,她和五王妃赶在了一起。

琳怡和齐五小姐说着话去了周琅嬛的院子,周琅嬛穿着鹅黄|­色­荷花挑金线褙子,带着粉­色­抹额出来接琳怡。

齐五小姐看着就笑,“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衣服颜­色­也要穿一样的。”

琳怡今天穿的是鹅黄|­色­石榴花刻丝褙子。鹅黄|­色­暖,看起来让人觉得温和、柔软好亲近,她选鹅黄|­色­是因想要说巩二的事,话说起来未免会有些生硬,暖­色­调能将这种距离拉近。周琅嬛和她选了一样的颜­色­。

“病了怎么不在屋子里躺着。”琳怡先笑着看周琅嬛。

周琅嬛目光有些闪躲,最终还是和琳怡目光相接,周琅嬛的眼睛不如往日那般清澈、闪亮,神­色­复杂,半晌才道,“已经好多了,才走这几步不碍事。”

琳怡和周琅嬛拉着手进了屋子。

周琅嬛的手指异常冰凉。

[长评]选择

生活是由无数选择构成的,这些选择决定了当下的状况,决定了未来的走向。周琅的婚姻里,齐重轩心中对琳怡仍有怀念,对于周琅而言,确实不公平。然而想一想,琳怡嫁给重视利益与利用价值的周十九,这个婚姻的开局,也并无多少优势可言。古代这种父母之命的大环境,怎么经营婚姻,怎么过好日子,取决于心态、能力和智慧。比起周琅,琳怡想要过得好,其实阻力更大风险更多,面对的算计很多,她也算计别人,但是对爱重的亲朋,譬如姻家,她还是愿意竭力给予帮助,即使和丈夫立场不同,她还是愿意采取积极的态度去坦诚去沟通,所以能和周十九能配合默契。这是琳怡对生活的态度和选择,你说她幸福吗,显然还谈不上,但这不妨碍她在披荆斩棘的同时关怀家人,善待朋友。

自己的丈夫心底藏着自己最好朋友的身影,周琅的苦闷与痛楚,我能理解。这个聪慧温和又不乏才情美貌的姑娘,婚后却因为没有得到夫君的心而变得不那么幸福,也是令读者同情的。多数读者其实也并没有期待她在陈家与康郡王事务上能放下芥蒂为之奔走帮助,她保持沉默或者袖手旁观都是正常的选择,不会有人为此指责于她。然而作壁上观与落井下石,无论行为本身还是后果,都有本质的区别,更别提那还是一块极具分量影响深远的石头。周琅不是对政治朝局毫无所知的女子,她的那一句回话,会有怎样的后果,她也不是一无所料,正因为如此,她的倒戈,才更加令人痛心,才让许多读者觉得难以原谅。周琅不幸福,可是她的温和其实可以用在与丈夫交心而非困守,她的聪慧可以用在与丈夫开诚而非猜疑,结果她在选择困守、猜疑和疏远以后,进一步选择了背弃朋友的情谊。这是周琅对生活的态度和选择,不好予以苛责,却也实在无法喜爱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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