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闻得一个灰衣大汉回身抱拳,对挥鞭的大汉,道:“上禀佐护法,我们得快马赶路,别让人家等得太久,已经超过时限一天了!”
一声粗吼,皮鞭已挽在手中,大汉沉声道:“叫开路的回去吧,用不着他们再送了!”
前面两个敲枯骨的灰衣大汉,立刻收起手上枯骨,二人恭顺的站在路边,直到十匹健马走过,才匆匆走回“勿归店”的小街!
就在距“勿归店’西北方一道沙丘附近,官道两边连野草也不多见,但这时候如果在那儿站个人,月色虽然朦胧,但仍看得十分清楚——现在,那地方就站了一个人——不错,这个人正是展若尘!
原来暗中跟来的展若尘是要跟踪回去的两名灰衣人,但他突然想起昨日遇上的那副惨景,十二匹骆驼死了,在井边打水的老者也死了,单单没有看见那两个姑娘——于是,他立刻又绕道赶到这批神秘人物的前面来了。
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刚刚站定,那批快马已绕过来了!
马上有个大汉看见前面有人站在月光下,立刻高声叫道:“喂!今夜刮什么风?”
展若尘—怔,他当然不知道是人家的暗语,仍然直不愣的站在路中央!
于是,匆匆的,十匹健马堵成一道马墙,正中央,那位姓佐的健壮大汉吼道:“什么人?”
展若尘立刻笑笑,道:
“管闲事的!”
他此言—出,马上的汉子有一大半骂着同样的话:“他妈的!”
便在这声咒骂里,当先便见四个大汉从马背上跃下来,旋风也似的分向展若尘围上去——后面传来一声喝叱:“退下!”
四个正欲扑上来的大汉立刻各自退开—丈,仍然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
月光下,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壮汉,迈着八字步向展若尘走来,口中大刺刺的,道:“阁下从哪道而来?”
展若尘冷冷道:
“龙泉镇!”
旁听马上一名女子,道:
“姐,是他,是龙泉镇上那个人!”
抖手回抽一皮鞭,壮汉冷叱道:
“再开口便就地砍了!”
年轻姑娘挨了一鞭,竟连叫一声也不敢——展若尘已怒道:“伸手打一个女子,朋友,你也不嫌过分?”
壮汉尖长的面孔一垂,冷冷的耸动着鼻子,道:“那是佐大爷的事,还用不到你朋友说话!”
展若尘双手下垂,沉声道:
“我说过,我是爱管闲事的!”
壮汉笑声如夜猫子叫,道:
“从一开始我便对你们关内潜来的人物厌恶,辽北‘金家楼’你们不敢正面斗,却又留在大漠等人家上门,怎么的?闲着没事干?还是吃撑了?竟然惹上爷们了!”
展若尘心里明白,对方是把自己当成“皮肉刀子”杜全那伙人了,便也一声哈哈,道:“姓佐的,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到你们总舵去找你们当家的理论去!”
不料他的话刚落,姓佐的立刻警觉,冷哼一声,姓佐的戟指展若尘,道:“好家伙,妈巴子的,你原来不是那伙人物,可恶,你究竟是谁?快说!”
展若尘嘿嘿一声怪笑,道:
“老兄,你真好‘忘’性,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爱管闲事的!”
“呸!凭你这付瘦垮垮憋娃小子,也敢在佐爷面前挡道,说,你想管什么闲事?”
展若尘指着马上两个姑娘,道:
“留下那两位姑娘!”
姓佐的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展若尘冷冷的道:
“佐朋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处!”
笑声突然而止,姓佐的沉声道:
“怎么会不好笑?我是在笑你无知,笑你愚纯的可怜,更笑你连自己怎么死的也懵懂不知道,你只凭一腔的冲动,在这大漠里惹下杀身之祸,想想,你难道不令人好笑吗?哈——”展若尘淡淡的道:“佐朋友,你在‘大漠骷髅帮’中是个什么样的重要身份?”
附近,—个大汉突然怪叫道:
“大胆,对我们佐护法说话,竟然如此大胆!”
展若尘双眉一扬.一声笑,道:
“怎么又是一位护法?”
他此言—出,姓佐的面色一紧,道:
“听你的话,好像你曾遇上佑护法了?”
缓缓的点着头,展若尘道:
“矮矮的,一副短精悍样,是吧?”
姓佐的立刻也点头,道:
“不错!”
展若尘伸出左手指着自己下唇,又道:
“那位矮仁兄的下巴特别长,一排牙全突出了口唇之外面来,光景是用来啃西瓜皮方便多了!”
忽一人怪叫着骂道:
“他妈的,你敢损我们的佑护法,该死!”
展若尘一笑,姓佐的已重重的道:
“那我便实实在在的告诉你这位爱管闲事的,这次我们共出动两批人马,分由两位护法亲率,目的就是要追回这两贱婢,你不知其中利害关系,胡乱的来Сhā手,这种死又怨得了谁?”
展若尘这才明白,原来那批人竟然没有在龙泉镇兜上两位姑娘,反倒是被姓佐的捉住,从路线上看,实在难以理解,但大漠中的路途,自己实难明白其中原因——淡谈的,展若尘道:“就算我是个至死也爱管闲事的吧!”一顿,又接道:“我展若尘自入大漠两天多,已经大小阵仗三次,当然,包括同刚才那个地老鼠似的家伙—场搏杀在内!”
一怔,姓佐的面色紧紧的道:
“好哇,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屠手’展若尘,‘金家楼’的新任少主??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不错,正是展某!”
姓佐的惊怒交加的道:
“展若尘,大漠广袤三千里,怕你来得去不得!”
展若尘立刻接道:
“那是我的事!”
现在,姓佐的手在空中—挥,八个灰衣大汉快得幽冥也似的刹时便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他厉声大喝道:“展若尘,你把佑护法怎么样了?”
展若尘一笑,干干的一笑,道:
“我说过,姓佑的是个地老鼠,他受了点伤逃掉了!”说着,左手食指指着地下,又道:“入地三尺逃掉的,我在想,你阁下会不会也同姓佑的一样,如法泡制的入地而逃!”
姓佐的枭叫一声右手长鞭挽在腰带上,双手疾抓,已见那灰惨惨的枯骨爪分握在两手中,冷沉的道:“骷髅帮大护法佐才,今夜要杀人了!”
展若尘冷冷道:
“杀便杀吧,你咋唬哪门子劲儿,吓不了人的!”
只见姓佐的双臂倏扬,口中暴喝,道:
“杀!”
八个灰衣大汉开声齐吼:
“杀!”
半空中八支三尺长的枯骨爪,激闪着冷芒如电,发出“咝咝”声如啸,分从八个方向围劈过来——半旋身,双腿交叉力旋,三支枯骨爪刚自展若尘头顶掠过,“霜月刀”便闪耀着青莹莹的光华,毫不稍迟的闪过左侧两个灰衣大汉,立时一声凄厉狂嚎,两个人对,对冲的各自捂着肚皮往外旋去!
半回身往反方向旋去,展若尘的双膝稍弯,瘦长的身影又闪过另两支去向脚背的枯骨爪,“霜月刀”暴闪如虹,又一个扑上的灰衣人倒仰而出,刀锋离开那人右腰的刹那间,瘰疬蠕动的肠子拖出一大截出来——佐才吼声如雷的怪叫,道:“稳住,觑准了上——你们这批饭桶!”
一对枯骨爪宛似两只怒扑而来的虎爪,另三支枯骨爪已分三个方向,强劲之极的飞抓他的两肋——一声暴叱,“霜月刀”快得难以言喻的流电一闪而划过右边两个仁兄的脖子,不等二人倒下,展若尘拔空而起,半空中一个斤斗直往另外三人扑去——二位仁兄抡爪落空,正待带爪重扑,面前突然青光旋闪,“霜月刀”刀锋带起晶亮的光焰,便在这光电的尾电尚未消失,一篷篷血雨从四下标溅不已——五个灰衣大汉,几乎同一时间冲跌在地上,有两个仁兄似不甘心就此死去,尚伸着双手在沙地上乱抓狂拍,直到“呱叽呱叽”的鲜血流尽,才“喝叱”一声不动了!
佐才双手挥动着两支枯骨瓜,他忿怒的宛似狂豹般,吼叫狂骂,道:“传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今日—见果然传言是实,不过,你千万别得意的太早,姓展的我佐才可升不含糊你!”
展若尘的双眉一扬,道:
“我十分清楚杀鸡儆猴,虽然我杀了他们八个,但对你仍然起不了喝阻作用,就如同佑才是一样的,不过……”他想笑,怎么—个叫佑才,另一个却叫佐才,怪人起怪名,可也太凑巧了!
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并不想杀你,姓佐的,我要求你同我合作!”
佐才面上肌肉跳动的道:
“别作你的黄粱大梦了吧,姓展的,我们没什么好合作的,以我看,你阁下尽早收回去,哼……”他鼻孔抽动着,又道:“金家楼便要在最近垮了,而你也将死于黄沙盖面!姓展的,你连这点也不明白?”
展若尘最怕围在长春山四周的骷髅帮对金家楼发动攻势,他并不担心金家楼的安全,而是双方一旦开杀,那便意味着义母的安危有了问题!
这是一件令人担心而又吃惊的大事,如果再不杀清找出义母下落,金家楼便真的要一败涂地了!
咬咬牙,展若尘道:
“佐大护法,我真的不愿杀你,快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有什么条件,我会当面琢磨的!”
一声洪笑,佐才道:
“我们当家岂是随便见人的?你真是妄想!”
展若尘心中大急,但他表面上一派冷傲的道:“佐朋友,你又何必逼我用强,那时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一双枯骨爪发狂似的闪击而上,双爪带起“咝咝”声连串,像天河突然崩溃般的闪映出寒芒点点,挪手劲狠的直往展若尘搂头搂脸的打去——展若尘似是真的不愿出刀,他双肩稍晃,拔空而起,空中怒翻两个连环斤斗,人已落在那些马匹边,回头,他沉声道:“佐大护法,别逼我出手,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你……”马背上,坐在前面的姑娘已叫道:“壮士,杀了他,我们有办法带你……”她话声未完,迎面,佐才的皮鞭已往姑娘的面上抽过来,鞭梢子发出尖锐的唿哨声,相当吓人!
便在这时候,展若尘双脚力弹,全身直上五尺,他左手神奇的以食中二指生生夹住鞭梢,落地之间,他手腕—震,那条皮鞭已落在手上!
太妙了,月光下他竟然那么凌虚一抓的便准确无比的夹住正打而来的鞭梢,使佐才也是一惊——皮鞭抛掷在地,展若尘面对两丈外的佐才,却对马上的姑娘,道:“姑娘,你的话可是当真?”一顿,立刻又接道:“我不希望因为你们对他产生的恨意而利用我把他杀了!”
马背上的另—姑娘,道:
“我大姐的话不错,虽然我姐妹不知道那个神秘得怕人的鬼地方,可是我们有人知道。”
“二阎王”佐才狂怒的叫道:
“你们两个贱货,如敢吐露一字,连你们的族人也别想有一个活着!”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别在展某面前耍狠,姓佐的,你似乎失去了活命的依恃,看来我只有对你这位大护法动手了!”
“二阎王”佐才面孔扭曲,咬牙切齿的道:“这也正是佐大爷要说的,妈拉巴子,你接招吧!”
这次展若尘不再犹豫,“霜月刀”摧动而爆发出无数彩芒,月光下宛似打破一个不小的冰球,便见碎芒无数,纷向敌人溅去,刚刚扑近的佐才,一对枯骨爪上打下扫,而尚未够上距离,忽见一座刀山向自己移来,不及多想,就如同顺着刀山溜下地面的架式,佐才回闪又蹿,但他反应虽快,还是挨了七刀——血花喷洒的刹那间,展若尘已发觉姓佐的下一个目的,而下一个动作……展若尘尚在意念间,突见“二阎王”佐才洒着滩滩鲜血平沙落雁似的往西北方向奔驰而去——展某刚要起追,佐才已在二十丈外了!
单就这种“走沙飞鹰”的轻功,展若尘自知已追之不及,他呆呆的望着佐才的背影,月光下渐渐消失在沙丘的远方,直到一点也看不见——马背上一声轻叫:“壮士!”
展若尘立刻回头望向二女,只见一女又道:“谢谢!谢谢你!”
展若尘这才仔细看了二女一下,点着头,道:“不错,正是在龙泉镇上见过面的!”
另一少女扭动了一下身子,道:
“烦请壮士帮我们解开绳索吧!”
展若尘—笑,道:
“对不起,是我忘了!”
腾身而起,“霜月刀”青芒连挥,便听得二女同“氨一声,二人几乎从马背上跌下来!
展若尘扶着两位姑娘暂时下得马,两个姑娘忍着痛疼,双双向展若尘跪下来……展若尘忙伸手扶住,道:“二位姑娘千万别这样,如果二位所言属实,展某反要跪谢二位了!”
两个姑娘闻言,便缓缓坐在地上,道:
“展壮士,你也暂坐下来!”
望着两位姑娘,指着一地尸体,展若尘道:“以我看,我得送两位姑娘回转你们族人那里了!”
—个姑娘站起来,指着西方,道:
“我们的族人就在克鲁伦河岸,快马只要两天时间!”
展若尘一愣,心中琢膳,又要两日时辰,但不去又无法知道骷髅帮总舵所在……于是,他猛一咬牙,低沉的道:“二位姑娘,我们把所有粮水集中一匹马上,马上连夜赶程,如何?”
两个姑娘对望一眼,便立刻点点头。
于是,展若尘把九匹马集中,取出所有水袋与干粮拴在一匹马上,三个人便各选一匹,连夜往西方驰去。
展若尘一路心中嘀咕,万一两个姑娘骗了自己,那时候……他回头望望两个姑娘,有些拿不准主意——骑马奔驰在月夜里,沙漠中如果路径不熟悉便很容易迷失路途,要去克鲁伦河,听马上的姑娘说,快的话只要一天半便到了!
展若尘正跟在两个姑娘后面走,只听得前面的姑娘回头问道:“刚才听姓佐的说起,展壮士来自辽北金家楼?”
展若尘立刻回道:
“不错,金家楼少主便是在下!”
那姑娘立刻又道:
“我是完颜倩,她是我妹妹叫完颜萍!”
展若尘拍马紧跟上去,问道:
“昨日见你们有说有笑的在龙泉镇,怎么一夜之间又变成了阶下囚,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萍不等她姐姐回答,便一声浩叹,道:“昨日我们以为逃出魔掌了呢,不料中途又遇上另一批骷髅帮的人,唉,真想不到他们会分两路追我们!”
展若尘遂又问:
“你们是大漠什么族人?”
完颜倩回眸一笑,道:
“察汗族人,展壮士,你将是我们全族的上宾,我父兄的嘉宾,我们都感激你!”
展若尘—笑,道:
“可惜我不能留下来同你们族人共处几日,到了克鲁伦河我便得快马回程了!”他看了二女一眼,又道:“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地,姑娘们就算报答我了!”
后面的完颜萍立刻接道:
“展壮士放宽心,只要见了我爹,你就会知道‘大漠骷髅帮’的真正所在地了!”
展若尘一愣,道: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漠骷髅帮’还有几处不实在的根据地不成?”
完颜倩点点头,道:
“的确是这样子,在二千里大漠里,有好多地方看起来出现大批骷髅帮的人,但别处也有他们大批的人物出现,而他们真正的根据地,便甚少人知道了!”
展若尘紧皱着眉,道:
“你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完颜萍立刻接道:
“我爹是‘察汗族’族长,大漠之中大概只有各族族长曾被他们威逼到那个神秘地方去过!”
展若尘闻言心中一喜,立刻对完颜姐妹,道:“二位站娘就快走,见了你们父亲,我也好安心了!”
一阵奔驰五十余里,完颜萍已在马背上叫道:“姐姐我真累死了,歇—阵子吧!”
展若尘望望完颜倩,道:
“你们累了?”
完颜倩拢住马,道:
“展壮士,你大概不清楚大漠生活习惯吧!处在大漠里,白天是无法躺在沙包上睡觉的,我们这时候不停下来歇上两个时辰,怕要到明晚才能安歇了!”
展若尘遂点点头,道:
“便我自己也早累了,铁打的身子也会锈!”
二人找了一处沙丘背风处先把四匹马拴在一起,展若尘从马背上卸下毛毡分送给完颜姐妹,自己也取下一条就在附近躺下!
天空中的月儿在移动,移动在一层薄薄的白云里,更移动在人们的心里,带着那种绵密与哀伤,便阵阵凉风也难吹刮得去!
展若尘双手枕在头下,他那深遽的眼睛,充满了冷芒电光,薄嘴巴闭得紧紧的,脑海里却浮现着一个人的影像……金申无痕!
是的,义母已被掳许多日了,她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她是否正遭受着敌人的折磨?
以她的性格,怕很难向敌人屈服,那么她将遭受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毒刑了……展若尘第一次静下来深思,而思念总是令人无奈,如果义母万一不幸,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杀光数千骷髅帮众?难道……
轻轻的飘来一阵香味,折断展若尘的思维,侧头,只见完颜倩正缓缓的坐下来……坐在自己身边!
展若尘仰目上看,月光下更见完颇倩长的美,一种不属于关内女孩气质的美,也许……也许她糅合了嘉嘉与徐小霞二人之美吧!白中透粉红的一张清秀脸,新月眉,剪水双瞳下是一只端正而直直的俏鼻子,那张樱桃也似的嘴碍…谁不想张口去吸吮一口?
完颜倩十分平静的道:
“展壮士,你一路并未问那帮人为什么掳我姐妹,难道你不想知道?”
展若尘笑笑,道:
“姑娘,你怎不睡下?”
完颜倩低低的道:
“我妹妹睡着了!”
展若尘并未伸头看过去,他泰然的道:
“你不累?”
完颜倩低下头,垂着一头柔美的秀发,道:“我激动!”
展若尘撑起上身,道:
“激动便往往令人兴奋得难以成眠,姑娘,你应该克制激动,好生歇下来!”
完颜倩的双目凝视着展若尘的瘦面,她轻声的道:“我想这时候告诉你,他们为什么要掳我姐妹!”
展若尘点点头,道:
“如果故事不长,如果不耽误你的睡眠,倒是想听听你们这段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完颜倩那么自然而又柔驯的躺下来,她紧紧的贴着展若尘身边,没有再动,但二人彼此间已隐隐听得对方的心声,一种隐隐约约的“雷”声!
完颜倩侧着头,她那俏嘴微启,柔声的道:“前日在龙泉镇上,你曾看到的老人……”展若尘轻声道:“那位汲水老人?他死了,但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位老人家也会武功!”
完颜倩一叹,道:
“不错,他会武功,他是我爹多年来的武士,也是我家的老总管,只可惜……”展若尘双目直视着天上的月亮,沉沉的道:“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
完颜倩暗哑的道:
“是的,忠心耿耿的,如果他不死,相信一定能领你找到骷髅帮总舵!”
展若小撑地再直起上身,道:
“真的?”随即一声浩叹,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一次大好机会竟会白白错过!”
完颜倩一手放在展若尘肩头,道:
“展……展,”她哑着声音,稍作思忖的又道:“我可以叫你一声展大哥吗?”
展若尘点点头,道:
“当然,论年纪我也比你大多了!”
完颜倩立刻笑起来,道:
“展大哥,你真好!打从在龙泉镇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侠义君子,我本来是要叫你与我们一同走的,可是……可是已经有人约你了!”
展若尘—声苦笑,道:
“那是一场决斗,一场厮杀,而我又是个杀手,干那种事自然也成了责任与本份!”
完颜倩怔然的道:
“可是,一个杀手不会永远是胜利者,展大哥,我是说你要找的敌人太可怕了,我担心……”展若尘面现冷酷的道:“完颜姑娘,别太为我担心,既然干上杀手,只有勇往直前,绝无后退之理,直到再也举不起刀,直到自己的生命终点!”
完颜倩—声浩叹,道:
“如果我有力量阻止你,我真的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你去找那个吸人骨髓的魔王!”
展若尘面色已变的道:
“你说的可是‘大漠骷髅帮’帮主,‘吸髓赤魔’段尔生?”
完颜倩点着头,道:
“正是此恶魔!”一顿,她叹口气,又道:“一个月前,我姐妹在大草原上骑马游牧,我家有绵羊三千多头,那日在克鲁伦河岸以东二十里处,竟会碰见‘大漠骷髅帮’的人马经过,他们碰见我姐妹后,便留下话来,要把我姐妹送往他们骷髅帮总舵,他们……”展若尘重重的道:“他们想干什么?”
完颜倩叹口气,道:
“要把我姐妹献给骷髅帮帮主,展大哥,你大概没听说过,段尔生住的神秘地方,每个月都有美女死在那里,被送过去的女子,无—生还的!”
展若尘惊怒交加的道:
“真有这种事情?”
完颜倩点点头,道:
“绝对不会假,所以我爹便命人送姐妹入关,但却想不到他们早在暗中对我们族人有了监视,我们起程三天,便被他们追上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
“如果我送二位姑娘回家,骷髅帮难免会再找来,倒要想个妥善对策了!”
完颜倩幽怨的一叹,道:
“骷髅帮为害大漠十年,多少人恨他们入骨,真希望展大哥一举杀下姓段的……”她引颈又是一叹,道:“只是展大哥只有一人,反倒令人替你担心了!”
完颜倩顺势地嫩脸贴上展若尘的胸膛,微微闭起双目,有一股少女的幽香,直入展若尘的鼻孔!
展若尘伸手抚摸着完颜倩的秀发,轻轻的道:“闻得姓段的吸食人髓,想不到他还是个色魔,这种人天理难容!”
完颜倩未开口,她似乎已睡着了,就睡在展若尘的怀里,那么的自然而温柔!
于是,展若尘不忍再把完颜倩推醒,便也缓缓闭起眼睛沉沉睡去……柳残阳《金家楼》第十四章展若尘的身上也有伤,虽然不重,但也需要养息,而展若尘更是心事重重,他想的很多,便也免不了梦也多!
就在他梦到“金家楼”的一场搏杀,大火四起,人影幢幢间,突然闻得施嘉嘉狂叫起来!
展若尘一惊而醒,睁开双眼,才知道叫的人并非是施嘉嘉,而是附近的完颜萍!
这时候完颜倩也惊醒了,她揉着眼直起身,展若尘已到了完颜萍身边,道:“姑娘!”
展若尘只叫了一声,微明的晨曦中,他也惊得一声吼叫,腾身而起,双臂分开,一招“平沙落雁”掠过坐在毛毡中央的完颜萍!
那面,完颜倩已尖叫道:
“这么多毒蝎子!”
展若尘落在三丈外,轻轻放下完颜萍,道:“毒蝎子没伤到你吧?”
完颜萍惊得面无人色的道:
“我听到了一阵沙沙声音,还以为是姐姐醒了呢,睁眼一看,竟是一群毒蝎子往这边爬过来了!”
展若尘再看那群上百毒蝎正往毛毡上爬去,随之抓了一把沙,一声低吼便抖手打去!
他运功拂沙,粒粒皆成暗器,别说是蝎子,便是中在人身,也会千百个窟窿血洞!
“沙”的一声,上百毒蝎便个个立毙当场!
展若尘掀起毛毡,仍有几只在下面,他如法泡制的也是一把沙子打去,笑道:“真可怕,如是夜间侵来,后果不堪设想了!”
这时完颜倩搂着惊吓的妹妹,道:
“大漠毒蝎最多不过,这些蝎子本来是在夜间出没的,这时天都快亮了,怎会大举出没?
真稀奇!”
展若尘收拾起地上东西,又把干粮分给完颜姐妹二人,自己也撕吃着!
此刻——
东方已剥白,大漠中的寒意正随着东边的泛白而渐渐远扬,展若尘抹抹嘴巴,道:“如果快马加鞭,我们今天当可赶到吧?”
完颜倩四下环视,指着西方道:
“大漠中行走,健马不如骆驼快,有些地方尚有浮沙,骆驼能知而健马不明,所以我们还是小心走的好,至于何时可到,我想今夜应可以知道了!”
展若尘急欲找上“大漠骷髅帮”总舵,心中虽然十分急,但也只得强忍下去!
展若尘突然想起自己离开“金家楼”时,曾经对二当家潘得寿与妻子施嘉嘉肯定的说过,自己只身入大漠,快则十天,多则半月,必然赶回来,现在已经是五天了,如果自己再无法找到“骷髅帮”总舵,又如何回去交待?
—念及此,展若尘便一手拉着驮着干粮水袋的马,自己更双腿频摧坐下马……于是,完颜姐妹便也拍马紧紧跟着,刹时间沙漠中掀起一溜沙尘飞扬……沙尘卷向远处,宛似大漠中出现—条黄龙,那沙尘久久不即散去……便在这时候,西南方向也飘起一阵尘沙滚滚,展若尘遥望过去,只见是一批快马,正奔驰在一道沙坡脊上,阳光照射下,那些快马宛似腾云驾雾般奔驰在云雾里!
完颜倩惊讶的道:
“展大哥,好像朝着我们这面来的!”
完颜萍也吃惊的尖声道:
“是不是骷髅帮的人追来了,大姐,我们怎么办嘛!”
展若尘未开口,他甚至已往那面瞄了一眼便冷冷的往前驰着!
完颜倩手遮晨阳注视着,又道:
“真快,像是在比赛谁骑的马虽快!”
又是一阵奔驰,沙漠中已隐隐传来闷雷也似的蹄声,完颜倩已叫起来。
“展大哥,果然是追我们的了,怎么办?”
展若尘淡淡的道:
“是友是敌,尚难论断,不过我们眼前情势十分明显,如是敌人,便由我出面就是!”
完颜萍急的要流泪,道:
“大姐,我真怕见骷髅帮的人!”
完颜倩回头安慰的道:
“有展大哥在,便能抵千军万马,妹妹,我们千万不要影响了展大哥的斗志,给予敌人可乘之机!”
展若尘仍然未开口,他回眸一笑,倏然挟马冲上—道沙丘!就在这时候,远见一批健马,马上全是黑衣黄裤大汉,一个个身背大砍刀,露出一股子彪悍劲,有一半挂着一脸粗胡茬子!
展若尘第一个印象,便是这批人物侥幸是“骷髅帮”的人,倒也有几分关东响马味道!
伸手指着一道沙丘,展若尘对完颜倩道:“我们且在这地方等着!”
完颇倩环视四周,只见这道沙丘相当高,斜坡下面是有十九丈方圆平地,四匹马正并站在一边,也能容得下一批马队通过!不料展若尘刚把四匹马拢在一起,沙丘上面已站了那批骑马大汉!
这些人顺着沙丘勒着马缰滑下来,展若尘暗中数了—下,整整十一个!
这批人马并未驰离,却并排而有序的站在展若尘三人的面前,双方相距不过三丈远,有个五十来岁的虬髯红脸大汉,背了—把九环大砍刀,咧着宽厚的大嘴巴,虎吼着向展若尘。
“你很像他们说的人!”
展若尘冷淡的道:“他们?阁下指的是……”虬髯一抖,狮目—厉,那人道:“杜全,‘皮肉刀子’杜全说的!”
不错,“皮肉刀子”杜全曾经与黄渭父女联手,另外再加上“三龙会”三当家“闹海龙”全尔明,四个人等候在龙泉镇北面的黄土坡,当时全尔明已是黄萱示婚夫,结果一场拼命,全尔明当场被展若尘搏杀,这件事也不过才三天吧,如今这批人便骑马追过来了!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杜全我见过,他说我什么?”
那人嘿嘿一声冷哼,道:
“金家楼的新少主,金寡妇的干儿于,你可就是人称‘屠手’的展若尘?”
展若尘上下打量对方,只见这人狮目准鼻,腮宽嘴大,粗手粗脚,不但满嘴胡茬子,便两只手背上也是一丛黑茸茸的粗毛,他忽然想起传说中的一人……双眉立刻一紧,展若尘道,“阁下找我展若尘算是找对人了,请问阁下可是走出辽北的“三龙会”大当家……‘飞天龙’常英常老爷子?”
好大的一声哄笑,对面壮实的老人吼声如雷,道:“姓展的,你总算还有些见地,不错,老夫正是‘飞天龙’常英!”
展若尘心中在想……可好,便连“三龙会”的外堂总执事“快刀”邢汉冲的帐也要一并在此结算了……展若尘尚未开口,常英已戟指展若尘臭骂起来,光景还真地把展若尘当成龟孙子王八蛋来大骂:“妈拉巴子,好个王八兔崽子,我三龙会与金家楼本是辽北两大帮,他妈的,金寡妇那个夜叉婆,借口我们老二暗中伙同单慎独造她的反,不但废去我们老二上官卓才一身武功,连我三龙会也逼离辽北,如今你姓展的以金家楼少主身份,深入大漠才三天,便分别杀了我们老三与外堂总执事邢汉冲,他妈的,你也太嚣张了吧!”
展若尘淡淡的道:
“常当家的,道上的规矩,河水井水,一旦两相冲,那便看是谁的源头大了,不错,展某是搏杀了贵会全邢二人,便我也是被逼,不得已而为之!”
粗声大吼,常英道:
“你放屁,妈拉巴子,你怎的不说自己心狠手辣?”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我若不狠,死的便是展某人,而非他们两位!”
粗得宛如小棒槌的手指头,虚点着展若尘,常英忿怒的狂骂,道:“他妈的,你们给我听听,王八蛋口气有多狂?这他妈的还是人说的话?操!”
展若尘淡淡的道:
“常当家的,你可愿意知道事情真相?”
出声如吼,常英戟指展若尘,道:“你说!”
展若尘缓缓移动着身子,他看来是那么的从容不迫,宛似要对老朋友说故事一般,抛开马缰绳,走向正当中……其实,他是要把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而把完颜姐妹带向—个可以逃走的地方,要知道,双方搏杀,谁也难有必胜把握……缓缓的,展若尘仰起脸来,他不卑不亢,英气内敛,双手下垂,不丁不八的站定,道:“黄土坡遇上黄渭父女,闻得全三当家说,他已是黄渭的准女婿了……”展若尘话未完,常英已怒叱道:“这又关你屁事,要你操心?”
“这本来是不关我的事,虽然黄萱已与卢伏波有过婚约,虽然黄萱后来又嫁给邢独影为妻,这些当然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全三当家不该在搏杀失利之后为了在他未婚妻面前争回面子,而实施偷袭,常当家,他的勇气可嘉,运气很差,因为他遇上的是我展若尘,所以他没有成功,当然,运气差的人便只有死!”
猛然跺着—双大脚板,只见常英大吼着骂道:“他妈的巴子,我就说过老三,千万别去招惹黄萱那种女人,他可偏就是不听,他怎么会知道像黄萱那种女人,杏仁眼白多黑少,这是要命相,俏鼻子薄嘴巴,这是克夫命,连带一张过份渲染的桃花面,妈巴子不就是盘丝洞走出来的女妖精?可好,才吃了一夜甜头便死翘翘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
“展某说句常当家不高兴的话,黄萱是在利用,她已到了饥不择食的时候,像全三当家那副猪头相,黄萱又怎会爱上他?天知道!”
“飞天龙”常英大怒,骂道:
“放你妈的屁,你懂什么?我们老三生的一副富态相,行云有雨,走地有风的大人物,你懂吗?”
展若尘一笑,道,“我不是看相的,对不起!”
常英突又吼道:
“姓展的,你说,你是怎么又杀了我的外堂总执事邢汉冲的?”
点点头,展若尘道:
“我很明白免不了一场搏斗,但在搏斗之前大家把心里要说的话全说出来,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儿……”他踏前—步,又道:“说来还是黄萱那个女人,她为了一心报仇,竟然连她老父重伤也不管了,说动贵会的邢总执事,二人打扮成—对老夫妻,就坐在一道黄土坡的大梧桐树下卖凉水,只等展某经过,他们竟然在水中掺着剧毒,想把展某毒毙,不料他们做作的过分像了,那碗凉水又被我的坐骑喝去,当然,死的马成了替死鬼,常当家,事情就是这样!”
常英怒道:
“他们并未得手,而你却定要杀死他们?”
摇摇头,展若尘道:
“你错了,当时我几乎是恳求他们,我是真心要放走他二人,尤其是黄萱,她尚有个重伤的老父待他去照顾,然而他二人却一定要杀死我才想走,常当家,试问我又有什么可行的路?”
展若尘见常英闭口不言,遂又接道:“更何况他们以那种下五门手段施加于我,真是于人不齿!”
常英虎吼—声,道:
“妈拉巴子,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只听你片面之词,常大爷实难相信!”
展若尘重重的道:
“展某向不打诓语,句句实言!”
常英沉声怒道:
“照你这么说,是他们找死,他们该死?他们活腻了,操,姓展的,要说你就不该进入大漠来!”
展着尘心中—紧,紧接道:
“常当家有话当面说!”
常英嘿嘿一声冷笑,道:
“你要老夫说什么?”
展若尘立刻接道:
“说出你心中的秘密!”
常英又是一声嘿嘿笑道:
“敢情是金寡妇被掳的那档子事?”
展若尘双目精芒毕露,他似是全身在抖颤的道:“常当家已经知道了?”
常英相当坦白的道:
“本来不知道,但从辽北回来的密报传来消息,似乎又须要再派人物赶往辽北,所以消息也就露出来了!”
展若尘心中在琢磨,义母难道并非被掳来大漠?那么会被掳在何处?
即使是找来索命的,展若尘仍然抱拳施礼,道:“常当家如果知道进一步消息,还请不吝赐告,展若尘感激不尽!”
“哦呸!”常英怒叱道:
“姓展的,别做你的大头白日梦,便真的知道也不会在敌人面前吐出只字片语,你不要忘了我三龙会为什么远走大漠,不就为的是要把金家楼连根拔除吗?”
常英忽然一声狂笑,又道:
“妈拉巴子的,这下子可好,‘金家楼’的一根擎大大柱子已连根拔除,余下你这个杀手,便不足为患了,哈……”展若尘面上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他重重的道:“常当家,金家楼数十年基业,在辽北已是根深蒂固,就凭你们一般跳梁小丑,牛鬼蛇神,连结大漠邪派人物便想撼动我‘金家楼’,只怕是痴人做梦!”
常英粗声怪叫,道:
“金寡妇已经完了,你们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冷厉怒视着敌人,展若尘道:
“楼主即使真的完了,金家楼还有我展若尘,更何况金申两家的人全在,而金家楼忠义之士上千,常当家,你们打错了主意,用错算盘子儿了。”
“飞天龙”常英厉声吼叫,道:
“展若尘,眼前你面对的是要索你命的人,你看……”常英指着未下马的十个高大粗汉,又道:“他们是我培植多年的‘三龙会’十大武士,不论是东赢剑道,蒙古摔跤,高丽的扑打,只怕你一个也持候不下来……”常英忽然指着远处完颜姐妹二人,吼道:“妈拉巴子,她们是你什么人?”
展若尘立刻回道:
“她们与我毫不相关,只是巧合结伴而行罢了!”
展若尘真怕完颜姐妹受到裹胁,那时对自己构成莫大的威胁,他便不得不淡然的如是说了!
常英冷冷的双手叉腰,道:
“嗯,这一点你没有说谎,你入大漠只是—个人,并未有结伴之人!”
展若尘重重的道:
“常当家如果听我劝,退出这次是非之外,三龙会仍然可以走入辽北,望常当家多思!”
常英大怒,叱道:
“去你娘的那条麻杆腿,你看眼前形势对你不利,想软硬兼施于老夫身上?操!”他突然一声雷吼,道:“给我围起来!”
便在他的吼声里,十个黑衣黄裤大汉宛如十头黑豹般从马背上跃起来,只在空中一个空心斤斗,便把展若尘围在中央,常英反倒闪在一旁哈哈狂笑起来……展若尘扫视面前十个大汉,不错,有三个比他还高一个人头,块头之大,果然关东大汉!
冷静的,展若尘双臂下垂,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道:“常当家摆出这种场面来,不正逼展某走上拔刀一途,这……实非我所愿为!”
双目中已现杀机,常英狠狠的道:
“你个王八羔子可真狂,你这个野生杂种子……你马上就会体验出‘血肉横飞’是个什么情景,什么味道!”
突闻得其中一人吼道:
“常当家的,少同这王八羔子磨牙,干吧!”
于是,常英暴吼:“给我砍了这狗娘养的!”
十把大砍刀发出狂野般的“嗖”声,展若尘的两侧站的两名大汉便在此时虎吼着狂杀而上,其中一人暴喝道:“我劈死你这头瘦野狗!”
“霜月刀”呈现出极其优美的弧线,那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青莹莹刃芒,泛闪着十分美而单纯的青光,矜线成层,青光一片,展若尘就在此时已身刀合一,人随刀走,刀跟人动,宛似那刀是活的般,急速得比流光还要快上十倍的闪影而出……空气中出现了血雨,两把大砍刀已无力的跌落在展若尘的足下,原本凶悍的两个大汉,竟然双目露出死不甘心的迷惘之色,“咚”的便跌倒在沙地上,鲜血被沙丘吸得十分快速,但其中—个人的肠子却仍在沙堆上面蠕动不已……弹身脱离另外八名大汉的围杀,展若尘一连翻三个空心斤斗,落地之后,便是—个反弹身,“霜月刀”已撒出一片青芒,未闻刀声,追扑的那个大胡子已“吭叱”一声,抛刀捂面—头栽进沙坑里,他像是只有把破了快一半的人头Сhā进沙堆,才能有复出的希望般,把—双脚在外面—振弹踢,直待他的血被沙堆吸干……展若尘嘴巴紧闭,半声不吭,突然一个大回旋,幽灵般的反迎上兜过来的三个大汉……三把大砍刀狂怒的暴斩如三道流电,硬是挺胸凸肚直上狠杀……“霜月刀”的青芒在展若尘的手上闪烁着烁烁寒光,他不停的咬着牙,而刀芒也不断的撩起鲜血如雨,对于这种早已闻惯的血腥味,展若尘业已麻木,他像是出刀之后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那么冷酷,变得那么残暴……是的,尖锐的,也是生硬的招式,和他一惯的善良心性绝对不会相亲,然而他一旦闻到这种残酷的气息,他立刻变了,变得十分眷恋,变得十分渴望……现在,“霜月刀”便在他的这种感受下开始发挥它应有的水准……放人血与切人肉的本质!
一声霹雳暴响,展若尘身形几乎隐没于一片光华之中他那高贵的挥洒,大方的闪掠,便立刻出现一簇簇,一篷篷一溜溜,或是群聚,或是散射,做着准确又狠厉攻拒,围杀他的三个大汉只攻到五尺之内,就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擅越雷池一步!
三名冷怒大汉挥刀狂杀,华光迸溅中,突然成扇形的往上硬凑,硬杀,且口中狂吼如狮!
“霜月刀”吞吐十九次,十九道青芒幻化出三道无坚不摧的光华,三把大砍刀便只下砍—次……仅有的一次,已见三股鲜血箭一般的往外标溅,展若尘宛似要躲过标上身的鲜血般,人已拔空两丈!
当他刚从空中沾地,三个大汉分别抖动着身子,但仍然拖着手中大砍刀侧目怒视着展若坐,举步维艰的往他迈步逼进……展若尘根本无动于衷,他甚至连甩也不甩的嘴角一牵,直往另两个大汉怒视过去……于是,三个死不甘心,死难冥目的大汉,便在此时“咚咚咚”三响,刀随人倒,跌爬在展若尘的足下!
一声尖叫出自完颜倩之口:“展大哥小心!”
叫声里,奇快的一条身影纵掠而来,空中响起“沙沙沙”暴响未已,寒芒一抹,在展若尘努力侧掠下擦过他的头顶,—篷断发连着展若尘的头皮,被风沙卷落一地……虽已披头散发,而他似若不觉,回转暴削的九环大砍刀“嗡”声颤荡,千百条流曳交织,刚刚旋掠的身影在空中猛的隐摆,一标鲜血便随着一声低哼而洒下来!
踉跄不稳的抢着步子,不错,那影子是常英!他的双腿纵横交错着五道血肉模糊的刀口,人刚落地,已嘶哑着狂怒的对迎上来扶他的两名大汉吼道:“别管我,冲上去杀!”
两人毫不迟疑,大砍刀分成两路,矫健的跃扑上去,展若尘身形摔翻,有—半长发半遮面,但他的“霜月刀”光彩已诡异的一连三进三出的射进二人的胸膛!
斜刺里,九环大砍刀如此凶猛的,而又突然间的的再度劈来,展若尘旋身平飞两丈,九环刀的刀芒又已衔着一股狂风般削来!八月刀”再次吞吐不已,空中响起火炮也似的连串爆炸声,但见青芒成层,极光一片,常英便在这种响声里反弹出三丈外?
展若尘双肩晃闪,喘着大气直立起来,道:“常当家果然好刀法!”
常英冷沉的道:“你也不差!”
展若尘一声沉笑,道:
“常当家为何在受伤之后才使出‘九连环’绝艺?”
“飞天龙”常英抖动着面上胡子,粗声粗气的道:“展若尘,你果然称得上‘屠手’二字,你的刀狠,刀准,但反应更佳,你在搏杀我八名武士之后,竟还有余力闪过我那一招‘九连环’中的绝杀‘屠天’,算是老夫行走江湖三十年的第一人,佩服!佩服!”
展若尘淡然的,道:
“常当家的艺技已至炉火纯青,那一刀虽未割下展某人头,倒也令展某暗吃—惊,长发三千去其一半,这与片下人头已无什区别下!”
“飞天龙”常英对于双腿刀伤连低头看一眼都未曾,他狂暴的挥着九环大砍刀,发出慑人的“咔咔咔”响声不已,口中连连发出虎啸之声,似是恨不得立刻撕吃对面的展若尘一般!
但展若尘十分清楚,姓常的十名武士尽除,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从他的血红双瞳里,不难发现姓常的正在运功聚力,也许,他还有什么致命的一击吧!
屹立在沙丘上,常英忽然发出嘿嘿一声狂笑,道:“展若尘,我突然发现你是一个可爱的敌人!”
展若尘淡谈的道:
“我却从未有常当家如此幸运,睿智慧眼,尚能看出敌人的可爱之处,展某的敌人一向不可爱,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的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飞天龙”常英的“九环大砍刀”再次环抱脚前,但他却又沉声的道:“我便是其中要剥你皮的敌人之—,但你还是有你的可爱之处!”
展若尘双目不眨,双手下垂,尺半长的“霜月刀”有一半露在袖子下面,傲岸不解的道:“是吗?如果我真有什么可爱之处,大概也就是我出刀快得比常人要快上一倍吧!”
他这是在警告敌人,再出手,便是分出胜负的一击,你姓常的已再也没有机会施展某一种手段了!
常英却冷冷—笑,道:
“不,在常大爷眼里,你的刀法并不快速,顶多与常大爷在伯仲之间……”他露出一口黄牙,一声怪笑,又道:“我之所以称你可爱,便是你才是这世上仅有的一位可以接我‘九连环’刀法头—人,展若尘,现在,正是我要以这套‘九连环’收拾你这头顽强敌人的时候了!我希望你别令我失望!”
展若尘—哂,道:
“常当家,你的刀法不错,气质更佳,未出手先提醒敌人,而这个敌人又是我展若尘,只此—桩,便值得为你常当家喝彩!”
常英忽然大怒的骂道:
“去你妈的,少给老子戴高帽!”
展若尘不怒反笑的道:
“出自肺腑之言!”
常英已开始移动步伐,只见他每出动一足,沙地上便现出一个深坑,他的双腿已沾上—层黄沙,那是他双腿的鲜血所粘上的……九环大砍刀便在他每出一足,发出“劈啪”一声响,东升已快中央的日头,把刀身照射得华光毕露,精芝澈闪,宛如另—个日头出现般,令人不敢凝视!展若尘未稍动,但他的全身血脉在动,但见他十指伸缩,面上肌肉抽搐,深凹的眼睛发出炯炯的光芒,微薄的嘴唇尚且一紧—松,光景还真的全神贯注于敌人的每—个细小的动作之上!
于是——
柳残阳《金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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