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若尘拍马驰出龙泉镇,官道上初时还有着矮树长草,只待他往西北方转出二十余里,前面已是黄沙遮天的沙丘,阵风呼啸,卷起一股股冲天灰沙,烈阳斜照,已是酷热难耐了!
官道便在这时候若隐若现似干又枯的野草,了无生气的随风倒向一边。就在展若尘不疾不徐的往前驰着,突然间,远处传来马嘶声,引得展若尘引颈望过去……可也真够玄,只见一道沙脊上面,尘烟滚滚中一行马队宛似腾云驾雾般出现在那儿,看起来马队去的甚缓,便绕绕行行之间,时而出现一道朦朦马墙,是那么的神秘而又怪异。
展若尘立刻拍马往那面马队追过去,不料他的坐骑驰上一道沙丘,便立刻发现前面一道道宛似海浪般的沙丘,一望无际似的令他一怔。
马队消失了,展若尘感到十分奇怪,便只好再回到官道上,沿着官道又向西北方驰去。
不料,他只驰了半个时辰,前面一道黄土破墙边,断坦残壁下正栓了七匹健马,两个灰衣大汉高高站在断墙上,双手叉腰,冷哈哈的直视着骑马而来的展若尘。
还以为是歇脚行旅,但当他走近,才发现墙下面有五个大汉,其中一人长的短小精悍,面上似罩上一层水雾,笑起来不见上齿只见下牙。
展若尘只看他们的装束,便知道今日运气不错,敢情正是骷髅帮的人物出现了。
—笑,展若尘立马道边,道:
“敢情各位是等在下了?”
中间那矮子嘿嘿一声枭笑,那种笑模样虽有几分滑稽,却也令人讨厌,展若尘便有这种感觉。
矮子说笑就笑,不笑便有一股慑人气势,沉声道:“不错。”
展若尘举头望望墙上站的两个壮汉,遂笑笑,道:“有何见教?”
矮子一声冷哼,道:
“看你的模样,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是‘金家楼’的那位相当惹人讨厌的人物吧?”
展若尘双眉一扬,似笑不笑的道:
“我姓展……,叫……”
“展若尘,‘屠手’展若尘。”矮子立刻接上口。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续缓下马,道:
“消息真灵通,你们已经知道了!”
矮子双手挽在胸前,淡淡的道:
“从你的气度上,再听得商弘的死讯,便不难知道你阁下已入大漠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
“你们的消息还不算太灵通,因为昨日我还在龙泉镇北边杀了全尔明。”
矮子大笑,道:
“怎会不知道?你骑的马不就是姓全的吗?”
展若尘这才知道,昨夜房子上面的仁兄竟然是这位矮子,人哪,可真不能貌相。
展若尘缓缓把马拉到路边,回头笑道:
“朋友,我小觑你了。”
矮子那长长的下巴往前一送,道:
“你姓展的手风很顺,一入大漠便连连得手,我为你的成就贺了。”他的手往额头上一放……展若尘双肩上扬,道:“对于你们盟友的死,阁下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嘛。”
矮子耸肩一笑,道:
“我们祈望这些不团结的人死绝。”
展若尘不肯放弃机会的立刻问道:
“看来阁下知道的还真不少,请问阁下在贵帮是什么个了不起的身份?”
仰天一声哈哈,矮子皮笑肉不动的道:
“骷髅帮腥风护法‘生死判官’伍才便是我。”
展若尘心中一喜,忙涎脸一笑,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大护法到了。”
伍才沉沉的道:
“本护法并非为你,昨日天黑前必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无意闻得知你姓展的已入大漠,伍某人不愿当消息不灵者嘛……嘿……”展若尘淡淡的道:“刚听你的口气,似乎贵帮对于几批关内来的人物并不表示欢迎,这是怎么一回事?”
伍才唇下立刻又把一排下牙托出嘴巴外,下牙碰着上唇,可就是没有笑出来,道:“这批家伙都想当皇上,也不评评自己几两重,本来他们联手在大漠,等候金家楼的人物到来,便一举加以歼灭,可他妈的好,我们的人已包围了金家楼,他们就在大漠闹窝里反,各行其事的分途去了。”
一笑,展若尘道:
“阁下为何不去辽北……”
矮子突然一声冷叱,道:
“展若尘,你不赚问的太多了?”
展若尘摇摇头,道:
“伍大护法也有顾忌?”
伍才一声怪叫,道:
“姓展的,我要当面问你一件事情。”
展若尘一声笑,道:
“请讲。”
清脆的一声错牙声,伍才挽在胸前的双手叉着腰,面上阴暗得泛青的道:“王八蛋,你可要实话实说。”
展若尘忿怒的道:
“出言不逊的代价,往往十分昂贵。”
伍才肩一横,弓眉上扬,道:
“消息传来,有人杀了我帮副司刑‘拘魂爪’常冬,这个人可是你?”
展若尘立刻想起与那邢独影比斗之前,自己是杀了姓常的……不,而是姓常的以化骨毒粉,企图与自己同归于尽,等于是自杀。
于是,他轻摇着头,道:
“伍护法,你说错了,姓常的是自戕而亡,非是死于展某刀下。”
伍才阴气浓重的面上肌肉抽搐着,道:
“你放屁,好好一个人他为什么要自戕?妈的,好玩啊!若非是你小子逼得他走头无路,常副司刑绝不会一去不还的死在辽北。”
展若尘十分坦然的道:
“我是个极不愿动刀杀人的人,那种血腥与残酷,总是令人产生厌恶,但是往往又无可奈何而必须以血肉来换取胜利的果实,因为我需要胜利,只有胜利才能达到我的目的,姓常的不合作,可也无法逃出我的掌心,于是他选择了一条路,也是唯一表现他忠于贵帮的决心,所以他作了自我牺牲。”
伍才闻言大怒,骂道:
“真是狗屁,转弯抹角的说了一堆废话,还不是被你逼死的?”
展若尘淡然的道:
“我无能为力?就如同现在,我仍然抱定一项惯有的想法希望能从你这里找出我们楼主的下落,伍大护法,你该不会太令我失望吧?”
伍才忽的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展若尘也笑,但笑的相当含蓄,也笑的有些冷酷……笑声在空气中荡漾,笑声也充满了血腥……伍才突然止住笑,面上还真有一层冷霜,宛似阴司判官般,冷沉的道:“展若尘,你该弄弄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
展若尘立刻道:
“大漠不毛之地。”
伍才的下唇一咧,冷冷的道:
“所以我不相信你敢在这里撒野。”
展若尘已变得冷酷的道:
“可是展某已经找上门来了。”
伍才嘿嘿一声怪笑,道:
“我要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徒。”
横站的身子未动,反手之间,“生死判官”伍才的手上已多了一支枯骨头壳,另—只手上也拿了一根尺半长的枯骨棒……就在这时候,六名灰衣大汉纷纷拔出背上枯骨爪,六人立刻把二人围在中央……展若尘—声浩叹,道:“伍大护法,我必须在搏杀之前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伍才怒叱一声,道:
“我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要求,也拒于千里之外,你有遗言,便直说出来吧!”
展若尘鼻吼冷哼了一声,道:
“伍大护法,你比贵帮副帮主‘哭王’戈超生如何?”
伍才似是一怔,双手抱拳,恭谨的道:
“我帮戈副帮主自然是才高八斗,武功盖世。”
不屑的再一次冷哼,展若尘道:
“可也被展某杀得抱头鼠窜,你又算得了什么?”
双目中闪泛着血漓漓的光芒,伍才怒叱道:“王八操的,老子不信邪。”
他“邪”字出口,人已腾空而起,枯骨棒敲击着枯骨头壳,发出清脆的呜声,几乎分不出他的身子是横着扑将过来,或是一头冲过向展若尘!
狂暴的大旋身,展若尘轻易的闪过敌人迎头一出,他的霜月刀未出,因为他深知敌人手上的那个枯骨头壳里面一定装着歹毒的东西。“生死判官”伍才似乎是一双弹簧腿,只见他一记扑空,双腿点地再起,空中一声大喝,道:“孩儿们,圈紧了杀,若不宰了此獠,大家便全部死在这里吧!”
六名灰衣大汉便在伍才的扑击下出手子……伍才的话等于是在敌人面前的一种誓言,他们谁也清楚伍护法这几句话的严格性与其残酷处,骷髅帮的徒众对于这等命令只有奉行,伍护法的话是说出做得到的,便真的能有什么反应吧,那也是这六名大汉的冷然与麻木,个个面上—无表情……展若尘当然明白敌人在摸清自己底细之后要拼命了!
几乎就在伍才相距三尺之地,另外六名灰衣大汉已自六个不同角度一拥而上,枯骨爪盘头劲旋下击,纵横扫抓,厉烈无比。
展若尘再一次闪过伍才—击,“霜月刀”青莹莹的光影猝映下,三把枯骨爪已飞上了半天,鲜血只是空中一现,他已脱离敌人的包围,闪跃在三丈外。
枯骨头壳空中连连闪晃,一蓬枯骨钉真的从空中射飞过来,下面,另三把枯骨爪接头打到,空气中充满了“嗖嗖”与“咝咝”声。
展若尘冷酷的抖出“霜月刀”出手便是七十七刀布成一道刃墙,便听得连续不断的“叮当”响声,连接的是一名灰衣大汉“氨了—声,旋着断去一臂的身子,在标着漫天的血雨,摔倒在五丈外的断墙下面,当场昏死过去……三名手上已失去兵刃的灰衣大汉,像喝醉酒似的,从一个方向往展若尘扑拒过来……落地的伍才尖啸着,更扭曲着面孔,凶悍的吼叫:“杀!”
“霜月刀”击飞了无数枯骨钉,展若尘仍然不对伍才卜杀着,他—个空中怒翻,平着越过三人的头上,就在这时候,“霜月刀”以无比的闪电也似的手法洒出一片浩翰刃芒自三人头上带过……三声怪异的惨叫合为一声,三名妄图楼住展若尘的灰衣大汉,已是面目血糊难辨的四仰八叉倒向地上。
伍才仍然发现展若尘对他的扑至绝不还手,他尚以为敌人畏他三分……此刻,他见敌人三个照面便放了手下四人的血,不由得把一张狞怖的面孔扭曲的变了形,他以一种特异的阴冷腔调道:“不可急进,觑准了下重手,死活不论。”
欲扑至的另两名大汉,便立刻分向两边闪,他们对倒卧在血海里的兄弟,连正眼也不去看一下,就仿佛“哭王”戈超生曾说过的—句“名”言,死并不可悲,谁会不死?
这话固然不错,便骷髅帮的儿郎能被调教得视死如归,必然有其蛊惑的一套绝招。
此刻,便“生死判官”伍才也不再轻易冒进,他冷目泛血,面容似鬼,侧身缓步游走不已……展若尘双手下垂,面无表情,冷漠的连头也不转动一下,脚下不丁不八,一副气定神闲样子……未见预示,“生死判官”伍才突然上升三丈,他人在空中,那把枯骨棒劲急的暴甩,一道匹线便往展若尘打来,展若尘上身—偏,忽然发现敌人的那支枯骨棒只是个刀鞘,一把泛青的尖刀下自挟着—道闪电也似的毫光,直点向眉心而来……展若尘倏然斜退三尺,他身形微斜,“霜月刀”猝映如一抹彩芒,伍才的尖刀顿时便像指向一座刀山般的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碎芒点点中,伍才的尖刀寸寸而断,展若尘仍然未伤及敌人,但却突然一个大回转,鬼魅似的交叉越过另外两名摸近身来的大汉。
听吧,那两声撕裂人心肺的尖声嗥叫,几乎震破耳膜,那标溅的鲜血,立刻把一道断墙染成一幅极不调合的图案,骨折声与浆糜内,乱七八糟的冲成一堆,于是,生命便是这般的结束了。
“生死判官”伍才狂怒的大喝道:
“姓展的,你如此作践人的杀法还有人性吗?”
展若尘冷哼一声,回身往伍才逼去,道:“骷髅帮也侈谈人性?”
右手枯骨连连虚晃不已,伍才并未稍退半步,他的六名手下之死,似乎更激厉了他拼命的决心,只听他沉声冷哼,道:“展若尘,你果然是名符其实的‘屠手’,残暴不仁的猛兽,不过,你别得意,千万别得意……”展若尘知道敌人手中的枯骨头壳中,除了暗器,尚有毒物,也许……也许就是沾肤便会化浓血而死的化骨毒粉,戈超生有,常冬有,这位大护法伍才也会有……于是,他的双目直视敌人的右手……由于之间的搏杀,对于制放机先,往往便是料准对方出手之前的刹那间“动向”,只要认准这—“动向”,就能在敌人的招式尚未递出来,或是出招一半,便与以有效的迎击,这正是最重要的契机。
展若尘逼视着敌人右手,口中却又轻松的道:“伍大护法,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没有搏杀你的原因吧?”
伍才面色一紧,沉声叱道:
“你吹牛,杀我的手下是一回事,想在伍爷面前使横,姓展的,你还差那么一小节。”
展若尘不屑的道:
“你应该心中明白,我一直不曾对你还手,是因为我要活捉,如果我要想找上贵帮总舵,你便是最好的带路人,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伍才大声枭叫的道:
“我‘生死判官’伍才极愿领你上路,不过可并非是往我们总舵,而是幽冥之路。”
展若尘面色更寒的道:
“是吗?姓伍的,倒要领教了!”他一顿,又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相信你是无所遁形,只有尽展你的所学,免得被我制住以后就来不及了。”
“生死判官”伍才神色凄怖,挫着露出嘴巴外面的一排下牙,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展若尘,他双手兵器,交互闪出,一砸一劈,搂头盖脸的罩上敌人……“霜月刀”旋劈宛似东山彩霞,“嗖嗖”声里出手便是三十一刀反袭敌人,而伍才枯骨头壳与尖刀并展,声势雄浑暴厉,完全拼上老命的毫不稍让,两人倏接倏退,匆匆交叉闪掠,刹时间拼杀得尘沙飞扬,鬼哭神号。
是的,伍才已把他压箱底的“回旋十八劈”与流星十八砸”全使展出来了。
别看他身材矮小,这时发起狠来,动作疯狂,膂力惊人,完全一副拼命搏命,同归于尽的打法,在“气势”已委实先声夺人,极富震慑力量,十招已过,展若尘竟未对他怎样!
其实展若尘有所顾忌是真,加上要将其活捉,便在出手之间打了挚肘而难以施出杀招。
又是一连串紧密与急快的相互劈砸搏斗中,两人再一次纠缠又倏分,伍才开始再一次抖动手上那只枯骨头壳,只见他右手尖刀圈出一道光弧,“嗖”声不绝的直往敌人推去,就在双方快要接触的刹那间,忽见他右腕力震,枯骨头壳暴闪三尺,有一股灰而泛黄的粉状物流瀑般的直往敌人身上飞上,伍才的身子却往侧面劲旋,抢向上风头。
狂野的怒喝如雷,展若尘的身子平空拔起三丈余,半空中他看着那股灰云自脚底板疾飞而过……这种毒粉他太熟悉了,先是常冬,后有戈超生,现在又是伍才使出来。
空中拧腰挺胸,一招怪异的“苍鹰搏鬼”,展若尘人未到口中已沉声道:“你逃不了的。”
“生死判官”伍才人刚落地,眼巴巴望着“化骨毒粉”消失于无形,而展若尘已到了头顶……一声怪叫,尖刀上迎,枯骨头壳尚未再及时挥出,—道寒芒其快无比的闪过去,刀芒已失,才听得“唰”的一声响,伍才便随着这声尖厉的凄叫,旋转着标血的身子直往断墙边冲去……展若尘落地,也不得不叹服伍才这位大护法反应之佳,那一刀明明是送上他的右腕,敌人竟然拔高三尺,使得肩背处挨了一刀……更令展若尘惊异的,则是“生死判官”伍才并未冲向断墙,他却顺着旋转的势子绕到了断墙外,刹时不见踪影,宛似根本没他这号人物……展若尘绝对想不到伍才会遁去……于是,他腾身而起,扑向断墙外,不料墙外接着的是—块黄土地,地上有血迹……于是,展若尘—声冷笑,顺着血迹往前行去,不几处已是黄沙一片,那不整齐的,宛似一座座小丘的沙包,—望无垠的,难辨东西……展若尘清晰的看到地上血迹在一堆沙丘后便断了,虽然地上仍然有一滩鲜血,但却不见人影,甚至连个足印也没有。
展若尘惊异的立刻伸手去挖地上堆沙,然而沙窝再深,下面仍是黄沙……展若尘不向得一声浩叹,自忖:“难道‘生死判官’伍才真有钻天入地的邪门功夫?”
这是一场不见胜利果实的搏杀,展若尘有些不信邪,他举步走到路边的几道断墙下,十分细心的查看—遍,墙边除了几株枯黄泛青的小草之外,并无任何疑状,遥望着滚滚黄沙,轻摇摇头,这才拉马准备走去,忽然间他望着那匹坐骑一怔……于是,他缓缓走到那匹马前面,审慎的细细查看每匹马的鞍袋里除了水袋与干粮外,并无别物。
展若尘难以抑制忿怒的情绪,立刻解开马缰绳,一阵吆喝,把七匹健马哄跑,这才无精打采的骑马往“勿归店”方向驰去。
泛红的日头已快罩向头顶,沙漠中惯有的热浪才开始滚滚而来,展若尘骑马越过一道沙丘,却发现一道沙丘包上有点点影子出现,那些黑斑影子顺着口光照射,看的十分清楚,那绝对不是石头。
顺手一横马首,展若尘拍马直驰过去,越近他越是震惊,只见竟是一批尸体,便在这些尸体之间,当有十二匹死骆驼。
十二匹骆驼……
于是展若尘记起昨日初到“龙泉镇”的时候,在那口“龙泉井”边遇见的提水老者。
急急落下马来,展若尘细看每一具尸体,果然,就在一匹骆驼肚子上,正有个老者双手抱着被开肠破肚的尺长伤口,仰面无奈的睁着—双大眼睛,风沙几乎把他的眼睛遮盖得泛黄,那副惨死模样,果真触目惊心……有此老者,展若尘立刻又想到那两位姑娘,记得有个十分惹人怜爱而又相当美的姑娘,她尚且好心的要照顾自己与她们同行,而当时如果接纳她的善意邀请,这时候便不会发生这幕惨事,至少自己会出手相助。
带着一份歉意,含着一股子悲忿,展若尘立刻在沙丘上再一次的细细查看死者……直到他一具具尸体查看完毕,才深课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没看到那两位姑娘,那么标致的姑娘,谁又忍得下心肠去杀死她们?”
终于,展若尘又骑马走了——
然而,就在他驰出二十多里外,官道边的那片断垣残壁一角,那堆沙包上尚有一撮枯草地方,已被人推移开一个二尺见方的地洞,一个矮子带着一身鲜血从洞中爬出来,只见他深深的喘下一口大气,骂道:“姓展的王八蛋,只要你深入大漠,早晚看老子收拾你吧,妈的!”
不错,这矮子正是下牙碰着上唇的“生死判官”伍才!
原来他发现展若尘一心要活捉他,心中多少还是产生恐惧,—旦落入姓展之手,就算姓展的不杀他,想他的身份——骷髅帮大护法,又怎能把姓展的带上“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
其结果便只有一死!
于是,他凭着轻功,疾飞向一处沙丘之地,那儿正是一道地道出口,木板便埋在沙包下面——就在展若尘十分笃定的缓步走向沙丘,伍才已钻入地下顺着地道潜到了断壁下面,那儿正有一间地下室,他便忙着把伤处敷药包扎,直待外面已没有动静,直待马蹄声走过,他才自墙角走出来——现在——日头正开始偏西,大漠中一片燠热难耐,展若尘的坐骑口吐白沫,便他自己也口干舌燥——取出手袋,他先自喝了两口,又喂坐骑吸了几下,抬头望向远处,心中思自思忖,义母如今不知身陷何处,而“金家楼”如今有潘二当家主持,应可以对付外来的入侵者。
坐在马上,展若尘撕吃着干粮,他心中琢磨,“大漠骷髅帮”在大漠的势力相当庞大,他们的手段十分毒辣,只怕很难打探出他们的总舵所在地,自己如果不使些手段,怕这趟大漠之行将无功而返了!
展若尘吃完干粮,又喝了几口清水,更把剩下的半袋水喂了坐骑,在他想来,九十几里大漠之路,只不过几个时辰便赶到了!
不料沙漠的酷热,虽只几个时辰的路,也是令人难挨,尤其他骑的马而非骆驼,那匹大红马已是汗出如浆,白沫唾滴,远处仍是一片沙丘黄土飞扬!
一边绕过七个沙丘,前面,竟然出现—道黄土坡,有一棵弯腰驼背大树,稀稀落落的树叶掩遮下,有个老太婆靠坐在树下边,一张小凳子上面摆了一只木桶,一只木碗倒扣在木桶上。
这个老太婆包着头发,便口鼻也用布巾包扎起来,粗黄布衣裤下面露出一双大脚丫子,一双手背上满是灰沙,直不楞的望着这处。
另一边,有个老者,看上去五十来岁,手上拄了一根拐杖,他双腿分岔,跌坐在一边,口中不时的念叨上几句,但谁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远处,展若尘已拍马驰过来了!
这时候人是一身汗,马也是一身汗,汗水搅和着罩上身来的黄沙,伸手一把脸庞已不是仅仅汗水,而是有些和稀泥——策马上的黄土坡,展若尘只见老者取过木碗舀了一碗清水喝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倒入木桶里,展若尘伸出舌头舐了—下嘴唇,缓缓下得马来,前途尚有三十里路程,自己虽能越过去,坐下的马却不能太委屈,大漠中有个代步的四条腿,是比两条腿舒坦多了!
拉着大马走近前去,自己拔出布巾抹了一把汗,不太浓的树阴下,仍比暴晒舒服多了!
展若尘边擦拭着汗水,指着木桶,道:
“老大娘,这水可是卖的?”
坐在树下的老太婆瞪着双目点着头,道:“一个制钱一碗,你要多少?”
展若尘心中在想,这个老大婆的声怪怪的,仿佛有人掐着她的脖子般。
另—边,那老者也伸手抹着额头,笑道:“大漠里白天晒得慌,这时候喝上一碗井中凉水,能从嘴唇凉透到心口窝——”老太婆取过木碗掀开桶盖,伸入里面舀了满满一大碗出来,展若尘伸手接过来,先是往木碗仔细看了一眼,皱起眉来,道:“老大娘,这水怎么有些混沌?能喝吗?”
老太婆冷冷的道:
“为什么不能喝?你大概才入大漠不久吧?要是再过些时日,你一定会遇上有人淘沙窝吸取带沙混水,还不是照样的喝了?”
展若尘一声苦笑,道:
“你说的不错,我也信得过有此一说!”
身边的健马已在展若尘身上蹭,心想——自己可以不必喝,三十里赶到‘勿归店’便有的是清水!
于是,他托着一碗水送到了马嘴巴下面,马儿大概真的渴了,伸头便饮,涎液四溅得洒了一地,可也喝了大半碗,却忽然在刨蹄不已——老大娘的神色—凛,要阻止却已是慢了一步,便立刻叱道:“喂,客官,我这凉水是给人喝的呀,你怎可以拿去喂牲口?你……”一边说着,伸手枪过木碗,急急忙又舀了一碗,送给展若尘,道:“快喝!快喝!只此一碗,再也不卖给你了!”
展若尘不由得接近木碗,他并不准备喝,觉得只要马喝足了,一阵疾驶,要不了—个时辰就会赶到“勿归店”,于是,他又要把木碗送往马口——不料那老大娘一声喝叱,尖声吼叫道:“好嘛,你这客人是来同我捣蛋的,你再给马喝,我这碗还用不用?”
展若尘一声笑,道:
“一只木碗能值多少?我把水让马儿喝了,它可是要尽快赶脚程,送我去‘勿归店’,你别嚷嚷,我出价赔你的不就结了?”
不料,老大娘双目一厉,叱道:
“就此一碗,弄脏了我还得走回去拿,难道……”展若尘再好的耐性,这时也有了火气,他面色—寒,道:“加上你这桶水,一共能值几两银子,我照赔!”
老太婆冷冷的道:
“客官,你很慷慨,但我要告诉你,我老婆子卖水图个温饱,目的是在此做善事,积阴德,救救那些需要水的行路人,也罢,我也不与你计较,再送你一碗,喝完你便立刻上路!”
便在这时候,—旁的老者已沉声对老大娘叱道:“你可也真罗嗦,天下哪有不是的客人?人家这是在照顾我们生意,没得倒受你的气?
还不快把一碗给客人吃,真要惹火客人?”
展若尘刚把第二碗凉水让马喝下去,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只见那匹枣红大马双目往外溢血,也只唏哩一声,便全身一阵抽搐,前蹄上扬一半,后蹄已无力的一ρi股坐在地上,旋即打横倒了下去!
脑子里猝然灵光一现,展若尘退闪五尺,双手下垂,冷冷的直视着树下面的老太婆——那老者立刻扑过马前,伸手扶着马首,十分悲怆的狂叫起来,道:“好可怜哟,这是火压水,暴毙了呀!”
老太婆重重的道:“都是你,这牲口走的渴了,少喝一碗也许不碍事,偏就要它多喝,惹得个火压水而死!”
冷冷的,展若尘道:
“什么叫火压水?”
老者回头解释,道:
“客官,当一个人全身燠热难耐,突然这时候往河里跳去,便很容易死在河里,那种情形便叫火压水,牲口也是一样,它一肚皮的酷热,你却猛叫它喝凉水,水火难以相容,它的心不跳了,自然便会死,不信你来看它的眼睛便知道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
“会有这种事?”
老太婆沉声道:
“怎么没有,大漠中屡见不鲜!”
展若尘缓步走近马首,只见马的—双眼睛睁得奇大无比,鲜血自眼角外溢,这明明是中了毒——就在他还注视着马的眼睛的时候,那老者的左手食指尚且指向马眼,而展若尘已从马眼睛中发现另一种景象——有个人的映像在马的眼中反映出来,那个人正是老太婆,而老太婆手上正举着一柄尖刀,那把尖刀闪耀着刃芒,相当惹眼的向他刺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手指向马首的老者,也骤而缩曲左肘,另—只手则疾快无比的搂向展若尘的蜂腰,原本是个普通老者,却突然变得狮虎般的狂猛——变异是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短距离下,其情势之险恶无言可喻,供给展若尘思考对策的时间几乎便完全没有,就在他刹那的惊愣里,反应便全凭直觉与本能,一种人类自然的本能,加上他经验所累积的直觉!
展若尘的左臂已被搂住,老人正往他的腰际抱来,老太婆的尖刀还往他的后颈抹来——一声暴喝,就在这千钧一发中,他的右臂倏抖,长袖中寒芒眩闪,老人首先抖着右臂,涂着一溜赤漓漓的鲜血倒翻出去,他的上身前扑如飞,平着越过马尸,飘飘的长衫下摆便立刻发出—声裂帛似的响声,他知道,那必然是尖刀划破衣衫所发出来的声音!
如果展若尘往上或左右,他都将逃不过老太婆那要命的一刀!
错牙切齿的展若尘落地之后尚且往前扑了二丈,猛的一个回旋,宛似一阵旋风般扑到了老太婆的面前,“霜月刀”一个“夜挑花灯”,“嗖”的便将老太婆的面巾挑落——于是,他怔住了!
“是你?”
老太婆连头发也—把抓了下来,她冷沉的失声道:“展若尘,算你命大,逃去我黄萱的一次毒杀!”
是的,这老太婆还是黄萱改扮的,她把老父送走以后,自己决心留在大漠,找机会向展若尘下手!
女人的拗劲,她算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这时展若尘却直视着那老儿,冷冷道:
“阁下该不会是她的第四任未婚夫吧?”
老者突的戟指展若尘,叱道:
“你放屁,老夫年已五十,怎会是她的未婚夫?”
黄萱失声叫道:
“展若尘,你这杀千刀的,难道连三龙会总堂执事“快刀”邢汉冲邢老爷子也不认得?”
展若尘似是听说过“三龙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也并未曾见过,这时却冷冷的道:“他这种人物,展某不屑于认得!”
“快刀”邢汉冲的山羊胡子抖动不已的道:“你说什么?”
展若尘淡淡的道:
“认识有这号人物,没得倒惹得一身霉气,况且以三龙会总执事之尊,伙同—个女子干起下五门的勾当,说了出去,怕不笑掉人的大牙!”
邢汉冲怒气冲天的双手力抖,同样也是两把尖刀分握在手中,重重的吼道:“姓展的,你的名号太大,姓邢的如雷贯耳!”他指着倒地的红马,又道:“昨日你杀了我们二当家,今日便骑上他的坐骑,我只—看便知道了!”
展若尘嘴角—撇,道:
“可惜它被你们毒杀了!”
黄萱已尖吼道:
“应该死的是你,展若尘,你听清楚了,是你该死!”
展若尘怒目直逼黄萱,叱道:
“黄萱,你叫仇恨蒙昏了头,你老父为你而拚命,而受伤,你不在他的身边侍候,反倒抛下—个老人于不顾,一心要寻找仇家拚命,试问,真的如你所愿杀了我展若尘,你又得到了什么?”
黄萱厉吼道:
“我会得到此生中真正的伙乐,无比的安慰!”
展若尘冷哼—声,道:
“可惜你没有机会快乐,也永远得不到那种残酷的,充满血腥的安慰!”
突闻得邢汉冲怪模样的道:
“想不到,真想不到你小子的命如此大!”
展若尘冷冷的道:
“总执事,我的命大,也只怕你的命就不长了!”
邢汉中老脸一仰,表情阴寒的道;
“今天遇上,姓展的,我与黄姑娘也做了—番最巧妙的打算,你可千万别得意过早,我们便拚了,前途还有人在等着你侍候你上路,唯一的分别便是迟一步与早一步,而你的走入大漠,只怕消息已传遍大漠,截杀你的人怕已分途上路了!”
展若尘沉沉的一哼,道:
“牛鬼蛇神我见的多了,谁要我的命,我便也毫不客气的索他的命!”
邢汉冲的面上凝固着—种阴影,阴影之下一片狠毒,他那—只泛黄的眸瞳透着近似狼一般的冷芒,道:“展若尘,三龙会已去其二,丧命在你们金家楼人之手的是我们三当家,上官二当家又形同废人,单就这笔帐,我们之间就算不清!”
展若尘笑笑,道:
“黄萱心里有数,从前她父黄渭邀约了那么多顶尖高于.其中,嗯,当然也有上官卓才—份,尚且没有奈何展某,眼前单凭你二人?”
黄萱大叫道:
“那次若非金寡妇中途Сhā手,我相信你死定了!”
这话不假,连展若尘也是如此想——
展若尘淡然的道:
“你的话诚然不错,但昨日—战,你们当时有四位,而今也只有两人,我以为你们绝不无生还之理!”
邢汉冲暗自吃惊,他知道黄渭加上“皮肉刀子’杜全,再搭上二当家,是比眼前的实力大得多,那么,姓展的话便不是在吹牛唬人了!
黄萱已尖叫道:
“展若尘,你想怎么样?”
展若尘沉声道:
“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下次再遇上我绝不饶你,才一夜之间,你便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是设下毒招,干起下五门勾当的想毒死我,只此一桩,我便不会饶你!”
这时候黄萱也是全身一震,她再度狂叫道:“展若尘,你出手吧,你已杀了我两个未婚夫,更加上个丈夫,然后再是我黄萱,你这个嗜血的屠夫!”
疯子便是她这模样,展若尘如是想着……柳残阳《金家楼》第十三章展若尘突然面对邢汉冲,道:“邢朋友,我突然并不想杀你们了!”
古怪的一声哈哈,邢汉冲道:
“敢情附带有条件吧?打算以我二人的生命来做某一项交易?可是这种打算?”
阴沉的一声哼,展若尘道:
“不错!”
邢汉冲尚未开口,黄萱已狂叫道:
“总执事,千万别上他的当!”
邢汉冲已嘿嘿笑道:
“姓展的,别用死字来威胁老夫,是的,很多人都不愿意死,却也有人不怕死,比如我!”
展若尘鼻孔耸动,道:
“是吗?”
邢汉冲重重的点着头,道:
“人活半百,半截入土,生命虽十分诱惑,却也有着迟暮黄昏之感,对于这种时光,生死早已看得很淡,姓展的,我已不在乎生死了!”他咽了—口气,又道:“何况是生死尚未定论,刀尚握在手中,多少还得碰碰运气,赌一赌各人的造化!”
展若尘有些讥讽的道:
“好一段慷慨赴义,视死如归的说词,只怕我的刀不会一刀送你们上路,如果我在你老兄的身上慢慢的零碎上两个时辰,你真的能加以承受?”
黄萱又是一声叫,道:
“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简直就是一头狼!”
展若尘怒吼的道:
“住口,黄萱,我可是一而再的让你逃生,你不但不思感激,反倒一心要我的命,今日竟开始化决斗为暗算,你们的作为已失做人的厚道,人性在你们的眼中变得半文不值,我的宽厚受到了污蔑,我的仁慈变得毫无意义,我已对于你们的劣行到了忍无可忍地步!”
邢汉冲大叫道:
“展若尘,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想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所以我以为要对付你这种人,可以不加考虑的运用各种手段来加以毁灭而不必心存顾忌,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早该死绝的厉鬼恶魔,一个刽子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标准的屠手,但有任何之法除掉你,都将得到江湖道上一致的赞扬,而不论杀你的方法含不含道德原则,或江湖规矩,你弄清楚,我们只凭状况,但问目的,而不择手段!”
展若尘哼了一声道:
“真是不要脸的一段慷慨激昂的说词,实际上都是一串响屁不臭!”
邢汉冲吼喝道:
“姓展的,不用再闲扯淡了,我在等着同你睹命,等着一次死战!”
展若尘冷笑着指向黄萱道:
“怎么样?你也有兴趣和我一决死战?”
黄萱已是半披乱发,她挥着手上尖刀,厉吼道:“我将以我手上的尖刀,毫不迟疑的送入你的胸膛,展若尘,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声无奈的叹息,展若尘道:
“黄萱,你难道不再为你年迈的老父想一想?你从出生起,父母是如何的费尽心机把你养大,那种甘愿受的苦,做儿女的永难想得出来,我相信你是父母一手捧大的,那种搂紧了怕你痛着,抱松了怕你跌着,你的一声哭,父母心中—阵乱跳,饥寒冷暖,夜以继日的把你养大了,更要教你出人头地,美化你的生命,而父母得到的又是什么?黄萱,你的作为,我真替你父黄渭寒心啊!”
黄萱全身一阵颤栗,吼道:
“杀了你之后,我自会找一处优静之地,侍候我爹一辈子,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轻摇着头,展若尘道:
“—旦动手,怕你没有机会再生离此地了!”
黄萱尖声道:
“展若尘,再动上手,我便豁命—拼!”
邢汉冲叹了一口气,道:
“展若尘,你别小看她,设下此计之后,她便和我一样,早就做了最后准备,最坏的打算,我们绝不会向你屈服,绝不会!”
展若尘重重的望了黄萱一眼,道:
“黄萱,你去吧,难道你真的不为你那老父想一想?我敢说,你那重伤的老父宁自己死也不要你身亡,他是如何的在祈告上苍保佑你能重回到他的身边;如果你听我的劝,立刻回到你老父身边,我相信黄渭必然老泪纵横的张开双臂搂抱你,去吧,别令你那年迈的老父伤心,遗憾!”
黄萱再—次全身一震,道:
“展若尘,你别有用心,表面文章,这时候你恨不得出手杀死我,你会发出善心的放—个一心要你命的人在你面前走去?”
邢汉冲立刻接道:
“千万别上他的当,他是另有居心的!”
展若尘一喊,伸手一让,道:
“黄萱你若想走,没人拦你,更没有任何条件!”
黄萱吸着下唇,道:
“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展若尘,你给我牢牢记住!”
大吼—声,展若尘喝道:
“三次放你一马,你仍如此冥顽不化,也罢,为了不再有后顾之忧,为了斩草除根,少不得搏杀你这失心疯的人,便黄渭再可怜,姓展的也管不了啦!”
灰土土的面上透着青白,黄萱带着—份凄傲神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的道:“我知道你的一番说词是虚伪,无非是想瓦解我的斗志,姓展的,你枉费心了!”
邢汉冲也恶狠狠的道:
“对,我们都严正的告诉姓展的,说什么也不向他屈服,便拼杀到底,也休想光凭几句说词来粉碎我们同他拼命的绝心!”
黄萱立刻举步横移,还尖声道:
“我们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总执事,我会视机配合你的招式,不杀此獠,誓不回头!”
邢汉冲尖刀交替上杨,邪恶的笑道:
“姓展的,你可全听到了?”
展若尘颔首道:
“我听到了,但却有—件事情想弄清楚!”
邢汉冲立刻冷笑道:
“你想把什么事情弄明白?”
展若尘字字铿锵的道:
“也许两位能以这件事情,换取你们的性命!”
黄萱已喝道:
“你有屁快放!”
展若尘并不恼怒,反而有些乞求的道:
“展某绝不记恨,更不再动刀,只希望能告诉展某,那个‘大漠骷髅帮’的总舵所在!”
他缓缓的又道:
“算是我求两位如何?”
不料邢汉冲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黄萱已冷凛的道:
“你一定要找大漠骷髅帮总舵,我已告诉过你,我们这些进入大漠的人,根本不知道那鬼地方,难道你还不死心,以为我们会知道?”
邢汉冲收住笑,戟指展若尘,道:
“想不到你姓展的也有求人的时候,只可惜我们怕要令你失望了,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
展若尘义重重的道:
“那么,你们如何同骷髅帮的人搭上线?”
邢汉冲一双浓眉上桃,怒道:
“不知道!”
“咯崩”—咬牙,展若尘的双目冷芒毕露,道:“二位,我已仁至义尽,余下的便是各人造化了!”
蓦地
邢汉冲暴起两丈有余,而当人们的视线刚追及他的身影时候,影子尚在空中凝结,他的人已到了展若尘的右上方,两把尖刀幻映成两束精华光焰,猝指展若尘头和胸!
这位“三龙会”总执事,果然有其高深造诣,出手投足,凌厉无比,至少展若尘是这么想法!
便在这时候,黄萱一声尖吼,怪异的溜地疾翻,幽冥似的往展若尘身边滚去,她那把曾经挑破展若尘的长衫,更在昨日杀了展若尘身上好几刀的匕首,便随着她的滚进而形成光芒如虹,寒气逼人!
展若尘的身影突然斜转,但见他双腿不见移动,影子尚在原地,身到了两丈外,猛的一个大轮回,七十七刀连成七十七条纵横交织的光芒流电,狂卷急泄!
双刃尖刀在空中闪去如飞瀑暴泻,邢汉冲的身子几乎停滞在空中,但他的双手都交叉狂挥不绝——于是,空中好一阵花炮也似的金铁敲击声,便万般急骤的敲进人们的耳膜中……“杀!”
尖吼来自黄萱,只见她扭动身子,斜刺里便硬往那阵响声的下面滚过去,尖刀疾快得宛如流星般直刺向展若尘的关元!
展若尘绝想不到邢汉冲的双刀上也有不可忽视的造诣,好在自己一向对任何敌人不稍轻心大意否则难免会照上面便吃大亏——配合着黄萱的扰乱进攻,邢汉冲第二次运气全身,腾空而上,九个空中绕翻,两把尖刀洒出无数光焰,奇快无比的往返敌人头上狠削!
展若尘似乎认得姓邢的这手绝活,好像叫做“万刀林”,这种刀法渊自“东海老来子”马长庚的独门绝活!
展若尘不再犹豫,他双臂伸展,原地劲旋,顿时便撩起狂风怒吼,有如龙卷风也似的幻化—圈游移不定而又强猛绝伦的淡青色螺影,那窒人的一溜溜冷森的刃芒,便立刻组合成—圈圈的弧环,由大而小,宝塔似的绕着他的身子从四面八方往上层叠,从上面看过去,只见精芒迸溅,碧焰闪烁,连空气也全透着沁骨的阴寒!
是的,“刃叠浮屠”。
展若尘出刀已然忘我境界,便在一片光芒暴展中,瞬间烁亮的光华交互穿梭,于是,一篷篷血雨也同时飞扬抛落,三条人影倏忽间便分散开来!
下面的一团绿影直往大树下滚去,地上已滚出一条血路,直到那绿影被树干围住!
另一团青影翻出三丈外,地上除了血雨点之外,尚有两片皮肉,其中一片皮肉上带有胡子—撮!
展若尘招式刚收,那团青影再度扑来——刺目的寒光如千百条蛇电,纷从四面八方穿刺挑削,展若尘一声厉吼,“霜月刀”溅成—道浑厉匹练,诡异的难以分辨的闪去——闪去在那道蛇电的正中央——于是那已似恶魔的诅咒,邢汉冲的身子——已受重创的血身,打着陀螺也似的直往坡下闪滚出去,这位“三龙会”总执事的全身血糊淋漓的扭曲着,衣衫已碎,刀痕上百,从头直到膝盖,几乎无处不伤,便千刀万剐吧,大概顶多也是这样!
屹立在原地的展若尘,正缓缓的取出布巾,忙着把双手的刀伤裹起来,他不即离去,忿怒的一脚踢翻那支大桶,已见倒地不起的黄萱仰起血面来,她的雪白牙齿充满了鲜血,双目直视展若尘,断断续续的道:“展——若——尘,我——黄——萱——便——变成厉——鬼——也要——找你——报仇的——”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你怨不得谁,我已三次饶你不死,可说仁至义尽,无奈你仍冥顽不化,连老父也不顾,这又怨得了谁?”
黄萱正是灰青的面,突然—紧,她挣扎着双目逼视着展若尘,道:“你——你——会——不得好死——”展若尘怒道:“好死歹死,对你有何关系,你已经看不到了!”
黄萱突然一声尖嚎:
“爹!”
声音直冲九霄,但在这声尖叫尚未消失,她的头已软叭叭的歪倒在一边!
展若尘走进邢汉冲身边,他只瞄了一眼,不用去多想也知道姓邢的早死了,因为一个人如果喉管断了,这个人还活得了?
“勿归店”实际上就是座小镇,大漠中像这样的小镇约有十几个,原本是游牧集散地,只因水源足,草原辽阔,渐渐便成了市集——展若尘在五里外便看到了那围在市镇四周的矮城垣,城没有城沟子,有些地方被风沙吹得有些颓废,但“勿归店”还是很热闹!
现在,展若尘走到了土城外,附近有几匹骆驼,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各地,东城边尚有个马圈,总有上百匹马被围在里面!
夕阳被黄沙上蒙上一层黄衣,发出那种混沌沌的光芒,照射得这座小镇一片暗红,使走在小街道上的人们,也都面带枯黄,了然无可奈何的样子——展若尘走到一家客栈外,只见里面已坐满了人,这些人各据一张桌子,面前大碗的酒大块的肉,正吃喝的津津有味!
遥望短街看了一眼,展若尘便走近这家客栈,迎面才看到门上一块木匾,上面四个大金字:“勿归老店”。
店中三个年轻伙计,白短衫长裤,头上盘着菁边黄帽子,手托木盘,绕东到西,动作纯熟,干净利落,虽然桌面上的菜肴相当单纯,但也十分干净!
展若尘刚往里面走了几步,—个伙计已笑呵呵的迎上前来,道:“哪儿来的?”
展若尘—怔,入乡随俗的道:
“龙泉镇!?
年青伙计忙伸手—让,边笑道:
“龙泉到勿归,路程九十六,客官,你一路辛苦了,快请这边坐!”
展若尘这才明白伙计绕圈子对自己问好了,便点点头跟着伙计来到一张桌子前,道:“随便替我弄些吃的,完了我要一间客房!”
伙计笑问:
“多少酒?”
展若尘摇摇头,逝:
“免了!”
年轻伙计十分利落的收拾着桌面,笑道:“看样子客官你要再往下—站赶了?”
展若尘怎知道下—站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哪—站才是终点站。
于是,他淡然的问:
“下一站是什么地名?”
年青伙计露齿一笑道:
“阎王坡。”
展若尘头一仰,道:
“这算什么地名?”
摇摇头,年青伙计一笑,道:
“地名并不重要,—路平安才要紧,你说呢?”
展若尘心中闪过—个念头,遂笑着点头,道:“那是!”
年轻伙计匆勿走去,展若尘无意中环视着店中客人,兄见尽是贩马的与皮货生意人——不旋踵间,年轻的伙计已把—应吃的送上桌来,他边放着盘子笑问:“从‘勿归店’往‘阎王坡’去,多是贩皮货的,如果中途折向‘地狱门’,那地方是贩马同骆驼,再要是往东折向‘小鬼集’,多一半是等着卖老山人参的,客官,你是要往……”展若尘淡然一笑,道:“跑单帮的,有利可图的买卖我都干!?
他望了桌上的几盘吃的,遂又笑道:
“怎的大漠地名如此阴森可怖?”
年表达伙计面色一寒,道:
“又来了,怎么的,我不是说过,但求一路平安,管他什么地名?”说完扭头便走!
展若尘淡然一笑,边吃边想,这些准与“大漠骷髅帮”有关系,否则,地名怎会如此难听可怕?
匆匆吃过饭,展若尘要了一壶茶,独自关起房门,边饮边想——自己已探入大漠三百里,仍然不知大漠骷髅帮所在地,义母的安危,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是好是歹,便只有先找上敌人总舵才能有所分晓了!
缓缓的躺在土坑上,两寸厚的老棉被上覆了一张狼皮,算是这家“勿归老店“的一项特色!
外面已过二更天,小街上已经不时传来几声野狗叫声,展若尘刚刚迷蒙的要睡着了,便在这时候,街道上传来一阵阵“哪哪哪”声响,紧接着更传来“沙沙沙”的拖地走路声,而令展若尘—惊而起——匆匆紧好腰带,展若尘刚推开客房门,只见前面一个伙计匆忙的站在二门边:“各位客官,快把灯吹熄呀!”
顺着厢房走过去,展若尘在暗影中低声道:“伙计,有事?”
年轻伙计引颈看过来,便立刻跳起来,道:“你——客官,你还未曾睡?”
展若尘指着小街,道:
“不像是打更的,那是什么声音?”
年轻伙计伸手推展若尘,道:
“快回房里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展若尘点点头,道:
“好吧,算我多口,我立刻回房里去!”
展若尘刚走回房时间,年轻伙计已叻弄着:“真是不知死活!”
顶好房间,更把那张老棉被推开来,伪装成有人睡的样子,展若尘推开后窗,只见一轮明月正从这处的沙丘往空中移动,小街的另一端正传来清脆的敲打声——腾身跃上屋顶,展若尘便立刻展开身法直往发声地方扑过去!
“勿归店”的房屋不高,但房子都很坚固,藤条编织的屋顶,加上厚厚的土瓦,比许多蒙古包帐篷舒服多了!
一路追近发声地方,展若尘暗中—呆,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灰长大汉,二人手上各持着两根骷髅,边走边敲,面无表情——跟在两人身后的是骑着健马的灰衣大汉,黑暗中像有十人之多!
令展若尘吃惊的,是这些骑马大汉中央的两匹马上,各坐着两名女子,真狠,那马上Сhā着十字架,两个女子的双臂便分张着拴在木架上,两足也用绳子从马肚子下方连接起来,光是扭着身子也难了!
这一行人缓缓走出“勿归店”,从走去的方向看,正是往西北方的大漠深地!
马上两个女子隐隐传来哭声,就在刚刚走出镇外,马上的灰衣大汉突然抖手挥出手中皮鞭,“叭”的一声打得后面哭泣的女子一声尖嚎!灰衣大汉已沉声骂道:“贱婢,你们能走出大漠?再哭便先吃一顿皮鞭!”
两个女子惧怕的一缩头,前面的女子已泣道:“姐,别哭了,怨我们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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