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副局长谢天佑看到涂海涛还在发楞,心理一阵难受。涂海涛是他从警校招聘来的,所以对涂海涛的成长一直特别上心。他走到涂海涛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事,不要有心理压力。是不是太紧张了?”
涂海涛从冥想中缓过神来,说道:“没有,没有。”他试着活动右臂,可是右臂还是没有反应。
谢副局长说道:“我看,这些天,你也够辛苦的。从明天起,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情。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老记在心上。”
涂海涛感激地看了看谢副局长,便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现场。
雪已经积得很厚了,没到了脚踝。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跟李大勇打雪仗的情形,李大勇的反应特别慢,总是被涂海涛的雪球击中,但是李大勇却一次都没打中涂海涛。后来,李大勇急了,说道:“不行,你站住别动,你一定要让我打一下。”
涂海涛便笑呵呵地站住了。
李大勇揉出一个大雪球,走到离涂海涛二十步开外,正准备投掷,却放下了手,看了看雪球,削掉了一些雪,变成了一个小雪球,然后便开始瞄准。可是,瞄了半天,他又犹豫了,往前走了五步。涂海涛在前面哈哈大笑。李大勇再次瞄准,还是没信心,又往前走了五步,这才把雪球投掷出去,一下打中了涂海涛的脸。
涂海涛大叫一声,说道:“轮到我了!”
然后,李大勇便拼命地往前跑,涂海涛捏着雪球在后面追。
……
童年的往事已经渐去渐远了,可是两个人的友谊却如老白干一样,时间越久,越是醇香甘冽。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大勇的电话,想找他喝上几杯聊聊天,可是过了半天也没人接,他悻悻地放下手机,自言自语地骂道:“这小子,又去哪儿鬼混了!”
涂海涛叫了一辆的士,回到家里。
家里冷冷清清的,老婆回娘家了,他只能一个人度过这个漫漫长夜。他脱掉外套,点上了一支香烟,坐在沙发里抽了起来。他试着用左手抬起右臂,但是左手刚刚一松,右臂便僵硬地坠落下来。
“他妈的,”涂海涛骂了一声,用左手捶击右臂,但是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真是撞邪了!”
他操起电话,拨打老婆的电话号码,他想告诉老婆自己生病了,希望老婆早点回来。老婆回娘家好久了,也该回来了。但是老婆手机关机了,涂海涛无聊至极,去洗了把脸,走到卧室,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装着他跟老婆合影的照片。他记得非常清楚,那是在游乐园里拍的,大概是两年多前吧,他们刚刚结婚不久,趁着休婚假去游乐园里疯狂地玩了一天。这张照片的背景是过山车,老婆的脸蛋紧紧地贴在涂海涛的胸前,长发披肩,美目盼兮。涂海涛忍不住拿起相框,吻了一下老婆的脸蛋,轻轻地说了声:“晚安,亲爱的。”然后关掉灯,盖上被子,沉沉地睡去了。
他想,明天该去医院看看了。
恐怖的尸体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但是却苦了活着的人们。积雪几乎没到了膝盖,走在路上几乎是寸步难行。
电视台记者周文轩一大早就起床了,每次下大雪,都要做一条全民义务扫雪的新闻。他对这种所谓的新闻感到很反感,打心眼里觉得没多大价值,可是领导要求这样做,他只能奉命行事。况且,台领导前几天隐隐约约透露,准备升他的职。他能不尽心尽力吗?
他开着吉普车,到电视台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停车场里的车辆稀稀拉拉的,其他人现在还在家里睡觉吧?
身后一阵喇叭声响,他在倒后镜上看了看,是许洁在向他问候呢,他便也按了一下喇叭。
许洁号称是新闻部第一美女记者,三十出头,人长得漂亮,采访功底深厚,做出的新闻总是不落俗套。周文轩想:“看今天这新闻,你能做出什么彩来吧!”
二人分别将车停好,走出车来,许洁大声说道:“还是你的破吉普好,底盘高。我这破车,开得贼慢!”
“许大记者,你就别寒碜我了。我哪能跟你的车比啊?”
许洁笑了笑,突然转变了话题:“今天我们去哪儿拍啊?”
“这就是许洁,做事风风火火,决不拖泥带水。第一句话还在拉着家常,第二句马上就是工作了,”周文轩这样想着,嘴里说道,“听你的,你叫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
“少来了,还不都是混口饭吃。”
“都是混口饭吃,可是咱俩怎么就这么累呢?”
许洁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说道:“还有比我们更累的呢,看,那不是李大勇的车吗?”
周文轩看了看说道:“嘿,这小子要当模范啊?你看车上积雪多厚啊!”
“看看去,”许洁说着,就朝李大勇的车走去,周文轩赶紧跟上去。
许洁边走边说:“他不会昨天晚上没开车回去吧?而且怎么把车停成这样了?”
李大勇的车没有规规矩矩地停放在停车位上,而是横跨了三个车位,像是螃蟹过街一样横行霸道,车顶车窗上都积了厚厚的雪,仿佛披上了一件羽绒服。
许洁童心未泯,说道:“我们在他车上画王八吧!哈哈哈。”
周文轩自然乐意跟第一美女记者玩这种不伤大雅的游戏,笑道:“好好好,等他看到了,非气死不可,哈哈哈。”
许洁先是在车后盖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跑到车头想再画一个,可是周文轩已经画了一个猪头了。许洁意犹未尽,便在车窗玻璃上画,可是刚刚画了几笔,积雪就扑扑簌簌地往下掉。透过朦朦胧胧的车窗,许洁发现车里似乎有个人影,便说道:“不会吧,这小子难道在车里过了一夜?”
“啊?他在里面吗?”
许洁将眼睛贴到玻璃上,看了看说道:“是啊,他躺在里面。别给冻死啦,不会生病了吧?”她拍打着窗玻璃,大声叫着:“李大勇,李大勇。”
李大勇根本就没反应。
周文轩也凑过来,拍打着车窗,喊着李大勇的名字。
许洁连忙去拉车把手,没想到,一拉就拉开了。许洁也没多想,钻进车厢拉扯李大勇。
周文轩紧张地问着:“怎么样,怎么样?”
只听许洁大叫一声:“啊!”
然后身子退出来,不停地跺着脚:“死了,死了,啊……他死了!”
“不会吧?冻死了吗?”
“不是不是,大勇被杀了!”
说罢,许洁大哭起来!
奇怪的病症
马路上,各个单位正在组织员工全力扫雪,交通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涂海涛坐在出租车上,心焦气躁,看看窗外的车龙,再看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臂,他抡起左拳,狠狠地砸击在右臂上。
仍旧是毫无反应。
涂海涛恨不得把这条胳膊切下来。
司机紧张地从倒后镜看着涂海涛,在他眼里,这个乘客似乎要发疯了。
果然过得片刻,涂海涛用力将车门踹开,气嗖嗖地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反转身来,扔给司机一百块钱,又扭身而去。
司机叫道:“找钱找钱。”
涂海涛摇摇手:“不要啦!”
司机莫名其妙地看着涂海涛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百元大钞。乐巅巅地吹起了口哨。
涂海涛心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他觉得心中焦躁无比。他大踏步地朝着市人民医院的方向走去,时不时地飞起一脚,将路上的积雪踢得满天飞扬。
到了医院,走到挂号窗口,他脸色阴沉地说:“我挂号。”
护士问道:“什么科?”
“不知道。”
“看什么病?”
“胳膊动不了了。”
“骨折了吗?”
“没有。”
“那就神经科吧。”
涂海涛拿着挂号单,竞走一般来到了神经科。
来得早,病号少,不用排队。
神经科的医生,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神态安详。
“我来看病。”
医生呵呵笑起来:“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胳膊动不了了,我能不上火吗?”
医生看了看涂海涛的双臂:“别着急,着急也好不了。慢慢说,什么症状?”
“这胳膊感觉不像自己的,你扎我一针,我都不觉得疼。”
医生拿起涂海涛的右臂,问道:“有感觉吗?”
“没有。”
医生突然放下,右臂砸在了身上:“现在呢?”
“有感觉。腰疼,但是胳膊没感觉。”
“多久了?”
“昨天晚上突然犯的。”
“有家族病史吗?”
“没有。”
“最近脑袋有没有受伤?”
“没有。”
“磕磕碰碰的也没有?”
“没有。”
“先做个CT吧,我们医院新引进了一套16层螺旋CT机,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全身通用型CT检查设备。好好检查一下,看看大脑有没有异常。”
涂海涛听到大脑异常,心中越发紧张,黑着脸,交了费,便来到CT检查室,任由一个小护士折腾着躺到检查床上。CT机迅速地启动了,检查床缓缓将他送入螺旋舱里。
护士走出了检查室。
诺大的检查室里,只有涂海涛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周围的墙壁都是白色的。
白色是纯洁的,同时也是无情的。
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哀,脑海里浮现出老婆的身影:“万一我大脑出了什么问题,她该怎么办啊?”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检查床又缓缓地将他带出螺旋舱。护士走了进来,说:“半个小时后来取检查结果。”
涂海涛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子上,心里开始胡思乱想。昨天晚上,伴随着右臂失去知觉,头也特别疼,而且眼冒金星。也许,脑袋里真的长瘤了吧!
他拿起手机拨打老婆电话,想跟她说一句:“我爱你。”他不会告诉老婆他在医院里,作为男人,所有的苦,就应该自己来扛,不能让老婆为自己担心。
可是,老婆的手机还是关机。
他便给老婆发了短信,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走一切不愉快的想法,使心情开朗明媚起来:“小懒蛋,还在睡觉啊?老公想死你啦!”
发完短信,他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认识老婆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大雪纷飞,他跟李大勇走在街上,突然童心大起,又玩起了小时候的游戏,在马路上打起了雪仗。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笑声在雪地里融化。涂海涛捏起一个大雪球朝李大勇掷去,李大勇连忙躲开,只听一个女孩子“哎呀”一声尖叫起来。涂海涛慌忙跑上前去,连忙说对不起。
这个女孩子,后来便成了涂海涛的老婆,叫朱玉。
涂海涛看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跑到CT检查室拿来了检查单,走到老医生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
医生将检察报告翻来覆去地看了两三遍,每看一遍,李大勇心里的担心就加深一层。终于老医生将检查单放到桌上,说道:“一切正常,没问题。”
涂海涛一颗石头落了地,可是新的担心又来了,他问道:“那我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呢?”
老医生看了看涂海涛的病历,问道:“是警察吧?”
“是。”
“负责哪一块?”
“刑侦。”
“压力很大啊!”
“没什么,很有挑战性。”
“挑战就是压力。也许,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看心理医生?”
“怕啊?”
“扯淡,我哪有心理问题?”
“年轻人,要知道现在城市里,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人有心理障碍。”
“照这么说,满大街上跑的都是精神病了?”
“你做警察的,应该知道心理障碍和精神病是不同的啊!不要有压力,我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做个咨询。”
想着这位老医生没啥水平,治不好病便推说自己有精神问题,涂海涛便特别来火,他忽地站起来,挥着手说道:“我不要,我心理很健全!谁爱看心理医生谁看去!”说罢,伸手去拿桌上的病历,老医生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涂海涛努力地抽手,却听老医生说道:“看,你的右手又能动了!”
涂海涛一看,果然伸向病历的手,正是自己的右手。他惊喜异常,想缩回手来看看,却发现胳膊又不听使唤了。他稍微想了想,刚才自己气急败坏挥舞手臂时,挥舞的正是右臂!可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又着了魔一样动不了了呢?
老医生站起来,说道:“你刚才的表现,正好说明了你的问题不是气质性原因引起的,而是心因性原因。你的身体没出任何异常,神经传导、大脑皮质感觉区都完好无损。右臂麻痹,只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涂海涛怔怔地问道:“那能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要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啊!”
“谢谢,谢谢,”涂海涛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医生。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老医生拿起一张纸片,说道:“我给你写了罗教授的电话,罗教授在我国心理学界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老教授正说着,涂海涛的手机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看到是谢副局长电话,他马上接通了,接着就脸色煞白,眼睛发红。他挂掉电话之后立即说道:“我得走了!”
“等等,把这纸条拿着!”
涂海涛转身接过纸条,说声谢谢,便飞跑出医院。
刚才谢副局长告诉他:李大勇死了!
拔舌割喉惨案
电视台的停车场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了,涂海涛一下车,便向案发现场跑过来,表情狰狞而绝望。
刚到警戒线,谢副局长一把拦住了他:“小涂,你等一下。”
涂海涛一把挣脱了谢局,吼道:“还等什么?我最好的朋友被人杀啦!”
“你站住!”谢副局长命令道。
涂海涛站住了脚步。
谢副局长走到他跟前:“冲动是破不了案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
“冷静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是不该打你电话的,因为你还要治病。但是李大勇是你朋友,这事不能瞒着你。他的尸体,你奇#書*網收集整理还是不要看了,看了更难过。”
涂海涛咬着牙说道:“我要看,我要看那个混蛋是怎么对付我最好的朋友的。”
说完,涂海涛钻进警戒线,来到了李大勇车前。
几个警察正拿着照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李大勇的尸体,其中一个还趴到李大勇跟前,拍摄他的喉咙。
一个法医用一把镊子,撬开死者的嘴,拍照的警察便马上对准那张凝结着血迹的嘴巴拍个不停。
涂海涛一把将拍照的警察推开,吼道:“走远点儿!”
一个警察忿忿不平,准备吵架,另一个连忙劝阻:“算了算了。这是他朋友!”
涂海涛看着李大勇的尸体,眼睛发红,像是愤怒的野兽。如果凶手就在眼前,他会把他碎尸万段!他拼命地咬着牙齿,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李大勇死的很惨。
舌头被人拔去了!
领口处,喉咙也被人割断了!气管被取走了。
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
旁边的一个警察忍不住转身呕吐起来。
法医说道:“座位上没有多少血迹,凶杀现场不在这里。应该是在死者死后,将他转移到这里的。”
一个年轻的警察恨恨地骂了一句:“变态!”
涂海涛面无表情地问道:“谁发现的尸体?”
“两个记者,在那边呢!”
此时,许洁坐在一辆警车旁抹着眼泪,一个女警不断地给她递着纸巾,安慰着她。周文轩表情呆滞地看着忙碌的警察。
刚才的一幕实在把他们吓坏了。
涂海涛走到周文轩跟前,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周文轩愣了半天,才把经过说了一遍。
“李大勇有没有仇人?”
周文轩想了半天,说道:“李大勇人很和气,跟我们关系都特别好,没什么仇人。”
这时,正在啜泣的许洁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杀的!”
“谁?”涂海涛目露凶光地盯着许洁。
“肯定是金尊夜总会的人,肯定是那群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许洁狂叫着,不停地用脚踹着警车。
“为什么?”涂海涛咬牙切齿地问道。
“昨天,李大勇从金尊夜总会采访回来,说夜总会的人让他走着瞧,说会给他好看的。肯定是他们,肯定是这群王八蛋干的。”
“他去采访什么了?”
许洁已经泣不成声,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肯定是他们,王八蛋,王八蛋!”
涂海涛摇着许洁的肩膀厉声问道:“他去采访什么了?”
周文轩走向前来,说道:“前几天,李大勇接到报料,说金尊夜总会里有三陪小姐卖淫,他去暗访了几次。昨天被人发现了。”
“金尊!”涂海涛重复了一遍,便急匆匆地走出警戒线。
谢副局长忙拦着他:“你去哪儿?”
“我去找黄国涛那王八蛋算帐!”
“你站住!”
但是,涂海涛没有站住,他冲到马路边,招手拦下一辆的士钻进车。司机正准备启动,突然车前窜出一个身影,是许洁!她拦住了的士。司机只好停下车,许洁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涂海涛冷冷地问道:“你来干嘛?”
“李大勇是我好朋友!”许洁说完这句,便沉默了,眼睛看着车外。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发出刺眼的光。
刑讯逼供
在这座钢筋水泥之都,提起黄国涛,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跟本市的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人说他就是黑社会的老大之一。警方注意黄国涛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扳倒他。
黄国涛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审讯他的两个警察,问道:“可以抽支烟吗?”
一个警察说道:“抽吧。”
黄国涛点上一支烟,悠悠地吐口烟圈,然后故作谄媚地拿出香烟,问道:“要不要来一支?”
先前的警察断然拒绝了,问道:“昨天他们交易时,你在哪里?”
黄国涛很是无辜地说道:“我在照料生意啊。警察同志,他们在我场子里买卖毒品,我实在不知情啊。要是知道,我早报警了!”
另一个警察说道:“我们的线人说,是你为他们提供方便。”
“这完全是污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怎么能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呢?”
“102房间还有一个暗门,这你怎么解释?”
黄国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呢,这也是防你们的。像我们这种夜总会,总会有三陪小姐的,万一哪天突然扫黄,突然又扫到我这里,小姐们可以跑啊!”
“你这是承认你们金尊夜总会是个淫窝了?”
“不不不,”黄国涛连忙摆手,“三陪小姐,陪唱陪玩陪喝酒,不陪上床。算不上淫窝!”
正在这时,审讯室的门一下子被撞开了,一个目露凶光的警察走进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屋里的两个警察连忙站了起来。
涂海涛说道:“你们俩先出去。”
两个警察点点头,走了出去。
涂海涛将门关上。
黄国涛看看涂海涛,目光停留在许洁身上,面前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羽绒服,头发长长的,披到了肩后。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显得非常可爱。一双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黄国涛笑道:“警察同志,不会对我使美女计吧?”
涂海涛冷冷地看着他,左手突然拎起一把板凳,朝黄国涛狠狠地砸去。黄国涛连忙伸手挡住,手臂感到一阵生疼,他叫道:“刑讯逼供,我投诉你!”
涂海涛已经红了眼,抡起板凳继续打去,黄国涛到处躲来躲去,但是密如雨点的打击让他逃无可逃。
许洁赶紧冲上前来,拉住了涂海涛的胳膊:“不要打了!”
涂海涛看了看许洁,看了看她发红的双眼,将板凳一扔,冲到黄国涛面前,一把将他拎起来,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说,李大勇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黄国涛呼吸困难,面色紫涨,憋着气问道:“李……李大勇是……是谁啊?”
“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涂海涛又加了一把劲。
“我不知道啊!你……快……放了我!”
许洁从没见过警察这样审案的,一时之间慌神了。等看到黄国涛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赶紧拉开涂海涛:“快放手啊!会出人命的!”
涂海涛犹豫了一下,放了手,坐在板凳上。
黄国涛蹲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等他咳完了,涂海涛又问道:“说,李大勇是不是你杀的?”
“他妈的,李大勇是谁啊?”
涂海涛嚯得站了起来,许洁忙挡在前面,说道:“李大勇就是这几天一直暗访你们的记者!”
“哦,他啊!哼哼,”黄国涛冷笑道,“那小子真有意思!”
“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涂海涛问道。
“我杀他干嘛?谁见过我杀他了?”
许洁说道:“昨天,你们的保安威胁他说要他走着瞧,结果,结果,他就被人杀了!”说完,她又忍不住了,哀哀地啜泣起来。
“小姐,你长点脑子好不好?如果我要杀他,干嘛还要威胁他?为了让警察迅速破案?”
涂海涛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夜总会啊!你们抓完毒贩之后,就顺便把我也抓来了,协助调查协助到现在。现在又突然说我杀人。你们警察办案,有没有脑子啊?”
涂海涛腾得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黄国涛踹倒在地。
立志追凶
在警局附近的一个咖啡屋里,涂海涛和许洁默默无言地对坐着。许洁托着下巴,歪着脖子,怔怔地看着屋外的银装素裹。马路对面的小公园里奇∨書∨網,几个孩子正开心地打着雪仗。许洁的思绪飘得很远,脑海里想得尽是李大勇的音容笑貌。
“小时候,我经常跟大勇一起打雪仗,”涂海涛的话将许洁拉回到现实当中,咖啡屋里的暖气似乎出毛病了,她感到了一阵寒意。
涂海涛继续说道:“那时候,大勇特别笨,老是打不中我,有一次,他让我站住不准动,然后才捏起一个雪球来打我。哈哈哈,那时候好开心啊!”
“你跟大勇是同学?”
“何止是同学啊,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
“大勇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分的。”
涂海涛苦笑一下,问道:“你是大勇的女朋友吧?”
“差一点。大勇一直在追我,我一直没答应他。哎,本来想掉掉他胃口,呵呵,谁知道,一切都晚了。”
“这家伙,嘴还挺严,从来没跟我说起过你。”
许洁的眼眶又湿润了,她忍了忍说道:“答应我,一定要抓住凶手。”
“为了你,也为了我!”涂海涛坚定地点点头。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骤然响起,涂海涛连忙掏出手机接听。
许洁疑惑地看着他的右臂。
等涂海涛放下电话,许洁问道:“你的胳膊怎么了?”
涂海涛叹口气:“罢工了!”
“没去医院看看?”
“看了,治不好。”
“啊?那……那怎么办?”
“医生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好了,我得走了,局长要见我。”
“我有个请求,”许洁直视着涂海涛的眼睛。
“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查案,作为……作为一个记者,也作为……也作为大勇的女朋友,我请求你!”
涂海涛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不过要保密!”
跟许洁分手之后,涂海涛来到了谢副局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谢副局长便冷冷地说道:“坐吧!”
涂海涛说道:“不用,站着就好。”
“你今天很冲动!”谢副局长呵斥道,“作为一个警察,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李大勇是你好朋友,但是你穿上这身警服,你的身份首先就是一名警察。你要维护好警队的形象!你对黄国涛刑讯逼供了是不是?”
“这种人渣,打死都死有余辜。”
“是,是死有余辜。可是,你打死他,你也得坐牢!”
“只要能给大勇报仇,坐牢就坐牢。谢局长,李大勇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换做你,你怎么办?”涂海涛毫无顾忌地吼道。
谢副局长看着涂海涛,半晌之后说道:“你怎么知道黄国涛就是凶手?你有证据吗?我看你是忘记怎么做警察了!你胳膊怎么样?还没治好是吧?明天开始休息一个月,看病去!”
“不,我要调查这起凶案。”
“你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没法查案!”
“我一定要亲自抓住凶手!”
“这个案子不归你管了!”
“我自己查,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还反了你了!”谢副局长咆哮道。
涂海涛冷静地说道:“谢局长,你可以随时撤我的职。但是这个案子,我一定要查到底。”说完,扭身走出谢副局长的办公室。
谢副局长看着涂海涛离去的背影,拳头啪地砸在桌面上,恨恨地骂了声:“这个王八蛋!”
解剖尸体
检查室里几盏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照耀着白色的墙壁,使一切都显得冷冰冰的。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摆放着李大勇的尸体。胸腔已经被切开了,严霜拿出死者的胃,仔仔细细地看着。
对这种检查,他早已习以为常了,经他解剖检查的尸体也不下一百多具了。但是,李大勇的死状还是让他极度震惊。当他赶到现场,看到李大勇的尸体时,竟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极力控制住了自己,尽量保持心情平静,才拿出了初步的鉴定结果。现在解剖内脏,是为了对死者的死因了解更多,从死者身上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让自己不要去看死者的喉咙,气管已经不见了,颈动脉祼露在外,血液已经凝结成一块块黑疙瘩。死者的嘴张开着,露出一个黑窟窿。
这些惨状让他心里发紧,但是他似乎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情不自禁地瞄上一两眼。
检查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涂海涛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看着李大勇的尸体,说道:“兄弟,对不起了。为了给你报仇,为了抓到凶手,我们只能这样做了!”
严霜看了看涂海涛,说道:“涂警官,节哀顺便。”
涂海涛说道:“辛苦你了,检查完之后,能不能帮忙把他的尸体稍微整容一下?”
“没问题。”
“有什么新发现?”
“血液分析发现,含有大量的乙醚。”
“乙醚?”
“是!他是被麻醉了。”
“那还好,那还好,”涂海涛痛苦地点着头,说道,“起码死时没受什么罪。”
“不见得,”严霜冷静地说道,“乙醚只能使人短时间昏迷,麻醉效果并不是特别好,尤其在经受这种酷刑的时候?”
“你是说,他是活生生地被人拔掉了舌头?”
“是。检查发现,胃里充满了鲜血,如果是死后拔舌,血就无法流到胃里了。”
“然后再割喉?”
“应该是这样。”
涂海涛脑海里浮现出李大勇遭受酷刑时的痛苦表情,这种痛苦的感觉迅速也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突然又一次感到头痛欲裂,右臂不停地颤抖。他抡起左拳,拼命捶击着脑袋,要把这种痛苦彻底赶走。
严霜赶紧拉住涂海涛,慌忙问道:“涂警官,你怎么了?我找人去!”
“没事没事,”涂海涛忍着痛,拉住了法医的胳膊,“一会儿就好了。”
最后的手机短信
电视台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惊魂不定。李大勇死的太惨了,不少人在警察尚未封锁现场之前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然后便绘声绘色、提心吊胆地向同事们描述着那一场景。电视台的整座大楼都被一种恐怖、不安的氛围笼罩着。
新闻部的办公室里,气氛尤其显得凝重。
血案的发生,几乎使整天的采访陷于瘫痪。新闻部主任朱建文召开紧急会议,要大家稳定情绪,不要影响工作。
下午,记者们采访都回来了,几个人围着暖气片,坐在一起议论纷纷。
一个叫蔡兴华的记者说:“我估计是他做批评报道做多了,仇家找上门来了。”
胡蔓说:“以后谁还敢再做这种批评报道啊!”
周文轩红着眼睛,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妈的,我就继续去做!谁违法乱纪,我就给他曝光!”
柳毅一直采访政法类的新闻,表现得像一个警察,他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不像,如果真是因为批评报道得罪人了,没必要杀人啊!”
王尚科说:“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周文轩说道:“他妈的,王八蛋,肯定是得罪人了。否则没必要这么残忍!”
众人正说着,许洁默默地走进办公室,大伙都知道她跟大勇的关系,所以一个个都噤声不语。
胡蔓说:“许洁,不要难过了!快来坐会儿!”
周文轩问道:“是不是黄国涛那王八蛋干的?”
许洁说道:“不知道,我脑子里很乱。”
说完,她便离开了众人,径直走到朱建文主任的办公室。
朱建文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屋子里迷漫着浓浓的尼古丁的味道。他沉思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许洁走了进来。直到许洁开口说话,他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朱主任,我想跟踪采访这个案子。”
朱建文凝神思索了一下,说道:“不合适吧?我们这个……没有先例啊!必须定案之后,我们才能报道的。”
“我一定要跟踪采访,直到揪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小许,你还是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朱主任,我冷静不了。让我去吧,就算是我、是新闻部对大勇的一种悼念!”
“这个……我觉得,还是得请示一下领导,尤其是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采访?”
“朱主任,我一定要去。如果您不答应,我就辞职!”
说完,许洁走出了朱建文的办公室。
朱建文看着许洁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无法劝止许洁了。
许洁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进入新闻报片系统。从这个系统里,可以看到每个记者几年来所有的文稿。
进入系统之后,首先跳出来的是一个短消息。
短消息是李大勇发来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
“许洁,你好。夜已经很深了,我还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地上网、看稿子。外面雪正下得猛,西北风正呼呼地吹。在这个雪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非常想念你,尽管傍晚时才跟你道别。我想拉着你的手,在漫天的风雪里走,雪地上,只留下我们的两行脚印。不知道你现在睡了没有,是不是还在上网。要记得,女人熬夜,会变老的。其实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了,我也回去了,孤寂的夜是属于我的。晚安!”
许洁看着短信,禁不住又热泪满面。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打开文稿查询,搜索李大勇近两年来的所有批评报道!
精神治疗
涂海涛十分不情愿地走进康宁医院。
康宁医院是本市唯一的一家精神病院,在一般老百姓看来,只有精神病才到这里来看病。涂海涛虽然没有这种狭隘的见识,但是他仍旧怕被熟人看见,以为他得了精神病。
康宁医院里环境优美,小花园里树木凋零,唯有一棵棵青松笔直挺拔,被白雪覆盖,像是圣诞老人的礼物。花园里的小溪已经冻结成冰,一个小亭子的屋檐下挂满了冰棱。
看着这些美景,只让涂海涛更加伤心,他跟李大勇打雪仗的情景总是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雪地上,一个老头正在捏着雪团,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在他面前,已经有十几个雪球了,有大有小,有圆有扁。他低着头,看着那些雪球,沉思半象,便把雪球由大到小的排列起来,如果正好两个雪球一样大,他便大圆一点的雪球排在前面。
涂海涛忍不住站定脚步,看着老头的游戏。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头终于把十几个雪球排列整齐了。
涂海涛刚准备离开,却见那个老头大叫一声:“出事了,出事了!”
出于警察的本能,涂海涛连忙四处打量,却没见任何异常。
只见老头扑向第四个雪球,拿起来往远处扔了。
涂海涛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个精神病人。
老头刚把雪球扔了,又大叫一声:“完了,完了。”接着便跑过去,把先前的雪球捡回来,那雪球已经剥落了一大块,老头加点雪,把雪球重新做好。做好之后,又拿着雪球在雪球的队伍里比较,终于把他摆放在第十四个位置。他继续打量,发现雪球显得太大了,便把这个雪球削去一点雪,大小正好比十三小,比十五大。这才得意地拍拍手,满意地笑了。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从屋里冲了出来,叫道:“冷建国,你给我回来,你不知道冷啊!”
白大褂揪住冷建国的胳膊往屋里拖。
冷建国十分不耐烦地挣脱了护士,向涂海涛跑来。一时之间,涂海涛特别紧张。
冷建国抓住涂海涛的双臂,说道:“你给评评理,我哪里做错了!那人已经退休了,当然不能排在前面。但是,他也是老领导,也不能把人家扔了啊!”
护士走过来,说道:“快回去!”
冷建国指着护士批评道:“年轻人,你这种觉悟不行的,会犯政治错误的!你今天晚上写个检讨,要认识深刻,从根子上、从骨子里,检讨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涂海涛听着冷建国的话,竟憋不住笑了起来。
冷建国猛的一转身,指着涂海涛说道:“还有你!也写个检讨,开玩笑!这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吗?不改造好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能做好我们的工作吗?”
护士不耐烦了,说道:“你到底回不回去?再不回去,给你打针啦!”
冷建国一个激灵,说道:“不要不要,我知道我错了,我改我改,我马上写检讨,请领导放心!”
说罢,一溜烟跑进屋内去了。
涂海涛呵呵笑道:“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护士冷冷地打量着涂海涛,然后问道:“你是哪个病床的?”
涂海涛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了,说道:“我不是你们的病人。不过,马上就是了!我来找罗教授。”
护士马上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住。”
“没事没事。我本来就是来治病的嘛!”
“沿着这条路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第二个房间就是。”
“谢谢,我还是想问一下,刚才那人是什么病啊?”
“他的病多着呢,强迫症、妄想症,还有精神分裂。”
涂海涛再次道谢,便沿着甬路继续往前走,经过病房门口时,透过窗户,他看到好多个病人待在里面,有的在自言自语高谈阔论,有的人像个孩子似得玩着积木,有的默默地蹲坐在房间地角落里,眼神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而刚才的病人冷建国,正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写着检讨,嘴里还念念有词:“尊敬的领导,这两天,我一直在反思我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涂海涛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个路口左转。
之后,他敲响了第二个房间的门。
一个二十八久最多三十出头的短发美女打开了门,她皮肤白皙粉嫩,笑语俨俨问道:“找哪位?”
涂海涛注意到,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两个酒窝。
“哦,你好。我是来找罗子涵教授的。”
“请进!”
涂海涛走进屋,一阵暖流迎面扑来。
那女子说道:“把外套脱了吧!”
涂海涛将外套脱掉挂在门口,扫视了整个房间。
房间装饰得非常简单,一个书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几本书。虽然简单,但是整体感觉却非常舒适。
那女子指了指椅子,说道:“坐罢。”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那个女子,说道:“我来找罗子涵教授,他什么时候回来?”
女子眼睛一挑,问道:“谁介绍你来找她的?”
“人民医院的一位老医生,哎哟,我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你就是那位警察是吧?”
涂海涛更加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子。
女子说道:“我就是罗子涵。”
涂海涛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就是罗教授?”
“我不奇怪你的反应。每个人见了我之后,都是这种表情。”
“对不起,我……”
“没什么,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归因现象,年轻女人不能当教授,尤其不能当名教授,这种归因不是建立在任何已知经验的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人们对社会地位、社会分工的事先理解之上。”
“这么说,我该入院治疗了?”涂海涛调侃地问道。
“不用那么紧张,这不算一种心理疾病。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心理障碍患者都要住院治疗,真那样的话,再建十个精神病院也不够。”
“有那么夸张吗?”
“我们前不久,刚刚做了一个调查,每五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有心理障碍,这些障碍主要焦虑引起的情绪障碍。听了陈医生对你的介绍,我怀疑你也是焦虑引起的右臂麻痹。”
涂海涛笑道:“我有什么好焦虑的?”
“谈谈你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发现自己右臂麻痹的?”
“昨天晚上执法行动,一个毒贩胁持了人质,我要开枪向他射击,却突然发现右臂不听使唤了。”
“警察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职业,焦虑感应该一直伴随着你们。只是你一直没有觉察到,或者已经习惯了。”
“我以前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为什么只是昨天才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呢?”
“焦虑越积越多,自然会在某个时间爆发出来。”
“哈哈哈,真是天方夜谭,我连续几年都是优秀警员,哪来那么多焦虑?老是焦虑的话,我还干什么警察?”
罗子涵从书架上拿出一撂图片,说道:“看看你有没有焦虑,我们来做个测试。”
罗子涵抽出一张图片递给涂海涛,说道:“仔细看一下,你能看到什么?”
涂海涛迟疑地接过图片。
这张图片几乎不算一幅“图片”,只是一堆墨迹的简单拼合。
他不屑一顾地刚想把图片还给罗子涵,可是眼睛却被图片中的某些东西吸引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说道:“很简单,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是蹲在那里。”
“一个什么样的角落?”
涂海涛指着图片上黑色的部分,说道:“就是这里,非常阴暗。他应该非常痛苦,因为他正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
罗子涵点点头,抽出另外一张图片,递给涂海涛:“再看看这张彩色的。”
涂海涛接过来,这次没费什么工夫,一眼就看出图画的内容了:“还是那个男的,他正用一把匕首朝另外一个人身上刺,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刺的是哪个部位?”
“胳膊,对,是胳膊!”
“哪条胳膊?”
涂海涛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右胳膊。”
“图画上有两个男人?”
“是!”
“他们的相貌有什么区别?”
涂海涛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说道:“似乎长得挺像,就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面,向自己刺。”
涂海涛突然大笑起来:“罗教授,你不会说那两个男人就是我自己吧?这也太滑稽了。”
罗子涵收起图片,说道:“这两幅图片呢,是罗夏墨迹,这是一种投射法人格测验,由瑞士精神病学家罗夏于1921年编制。所谓投射法测验就是让被试者通过这些毫无意义的图片,建立起自己的想象世界,在无拘束的情景中,显露出其个性特征和心理方面的障碍。”
“你是说这些图片本来就毫无意义?”
“是,这种图片作起来很简单,先在一张纸的中央滴一些墨汁,然后将纸对折,用力挤压,使墨汁向四面八方流动,这样就形成了两边对称但形状不定的墨迹图形。”
涂海涛沉默了,难道自己真的有焦虑?可是我焦虑什么呢?
罗子涵说道:“根据你刚才对这两幅图片的自由联想,我推断你应该做错过什么事,而且非常悔恨。”
“医生,你在开玩笑吧!我天天抓坏人,我能做错什么事?”
“也许是童年遭受过挫折,但是这种挫折被深深地压抑到你的潜意识当中,你自己记不住这件事情,但是它却通过你的潜意识不断地折磨你!”
“我的潜意识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要来折磨我?”
“我来给你做个深度催眠,一起来看看你到底受到过什么伤害!”
“催眠?唬人的吧?”涂海涛嘲笑道。
这时,涂海涛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他忙接听了,连声说好,放下电话,便向罗子涵说道:“罗教授,下次你再给我催眠吧!我现在要走了,有急事!”
涂海涛走出办公室,开门的时候带进一股冷风,罗子涵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难缠的病人,如果病人对催眠根本不相信,就意味着他受暗示的倾向很低,这样要把他催眠就要费尽工夫。但是,她确信自己的技术,比涂海涛还难缠的病人,不一样最后对自己俯首帖耳?
她信手翻开刚才涂海涛看过的那幅彩色的图片。
她看到了一朵玫瑰花。
一朵沾满了血迹的玫瑰花。
批评报道
涂海涛来到电视台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轮明月冷冷清清地挂在天上,发出清冷的光辉,雪地上也泛出了惨白的光。
见涂海涛走到办公室,许洁招呼道:“涂警官,我把李大勇近两年来所有涉及批评报道的新闻都调出来了,希望能有点用处。”
涂海涛坐到电脑前面,费力地用左手操作鼠标,许洁见状,忙坐到电脑前,说道:“你左手不得劲,我来吧!”
许洁打开电脑桌面上一个文件,一边拖曳鼠标,一边解释:“这是大勇两年前的新闻,批评一家企业拖欠工人工资,这个稿子是那次工人上访堵路导致交通瘫痪的,这篇写的是闹市区小贩兜售假发票、盗版碟没人管的……”
许洁大概说了有二十多条新闻,涂海涛皱紧了眉头思索着,半晌说道:“这个大勇,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整天去做这种批评报道,平白无故地得罪人有什么意思?”
“涂警官,”许洁说道,“维护社会治安是警察的责任,舆论监督是我们记者的责任。”
涂海涛摇摇头:“我不跟你辩论。”他叹口气又问道:“这些批评报道里,有哪些是特别得罪人的,让人家几乎要断绝后路的?”
许洁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有的批评报道只是揭露一种现象,感觉就是软绵绵打人家一巴掌,人家未必有啥反应。有的经过我们报道之后,可以促进问题的解决,但是更多的只是一阵风吹过去就算完了。”
涂海涛指着电脑屏幕,问道:“这些新闻里,哪些是把问题解决了?”
许洁看了看说道:“这篇欠薪的,这篇黑诊所的,还有这篇物业纠纷的。”
“那我们的重点暂时定在这三篇新闻稿上。”
许洁将三篇新闻稿打印出来之后,交给涂海涛。
许洁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周文轩打来的。
“许洁,心情好点没有?还在办公室吗?”
“还好,正准备走了。”
“请你吃饭吧,一起聊聊。”
许洁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准备好钱包啊,我还要带一个人来。”
许洁和涂海涛走进电视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周文轩已经坐在桌旁等着了,火锅里浓汤滚滚。
见二人走进来,周文轩忙起身相迎:“原来是涂警官啊,许洁还跟我打埋伏!”
涂海涛握住周文轩的手:“叨扰了!”
三人坐下之后,服务生轮流上菜。
火锅里的红汤沸腾着,但是桌面上的气氛却如窗外的寒夜,冷冰冰的,空气仿佛经过了压缩,让人透不过气来。
喝的是白酒。
也是闷酒。
涂海涛抓起酒杯,不知道第几次一饮而尽之后,问道:“你怎么看?”
周文轩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今天出事后,我脑子里一直转的就是这句话。他妈的,违法乱纪的杂种,想通过这种方法堵住我们的嘴,没门!”
涂海涛说道:“你们放心,为公为私,我都会把这个狗杂种绳之以法。”
“我觉得凶手肯定认识李大勇,要不然也不会把车停回电视台。”
涂海涛点点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认识李大勇的人,不一定非要是被他批评过的人啊,会不会同事之间有什么嫌怨呢?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酒也醒了几分,问道:“大勇在电视台,人缘怎么样?”
“没得说,”周文轩说道,“好人一个,我们都是好兄弟。来,为我们的大勇兄弟干一杯!”说着,周文轩已经泪眼婆娑了,他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着桌子,邻近几桌的客人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周文轩一哭,涂海涛和许洁也忍不住了,跟着一起啜泣起来。
这时候,一个服务生刚好走过来,准备给他们加茶,看到这情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涂海涛看到服务生走来,自觉失态,连忙止住了哭声,说道:“帮忙加点汤。”
服务生说了声好,赶紧离开了。一会儿,提着一个水壶往锅里加汤。也许由于紧张,手一哆嗦,汤入锅的速度快了点儿,溅起了一片油花,溅落在三人身上。周文轩本来心情就不好,借此机会就大发雷霆了,他嚯地一下站起来:“你长没长眼睛啊?”
服务生窘迫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许洁忙拉着周文轩的衣襟让他坐下:“算了算了,又不是故意的!”
周文轩气鼓鼓地坐下了,说道:“我最见不得弄脏我衣服了!”说罢,低着头打量身上的油渍。其实溅得并不严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周文轩依然抽出一张纸巾,不断地擦拭着。擦完之后,又低下头弯下腰,看到鞋上有一个泥点,便嘟嘟囔囔地说道:“这鬼天气!好好的鞋,都脏成这样了!”说着,又仔细地擦起鞋来。
涂海涛看着周文轩,觉得他很做作。
……
吃完饭,三人道别。
涂海涛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了家。
他高叫着:“老婆,我回来啦!我喝醉啦!哈哈哈!”
过了半天没人搭理他,他才想起来老婆已经回娘家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报告大勇的死讯,拿起手机,掂量来掂量去,决定还是不要骚扰老婆了,就让她好好度假吧!
躺在床头,涂海涛拿起跟老婆的合影,心中的思念突然如潮水般泛滥起来。好像已经有好久没见到老婆了,可是到底有多久呢?这么一想的时候,头便开始隐隐发疼,他拼命地敲敲脑袋,暗暗告诫自己:再也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对象
涂海涛坐在盛意服装厂的老板郭壮面前,掏出李大勇的一张照片,劈头问道:“你认识这人吗?”
郭壮疑惑地看了看照片,想了半天,说道:“有点印象。谁啊?”
“他叫李大勇。”
“好像听说过。”
坐在一旁的许洁Сhā嘴道:“两年前,你们工厂欠薪,工人上访……”
郭壮打断了许洁的话,说道:“小姐,那都是旧黄历了,我们现在是遵纪守法的模范企业,”郭壮站了起来,指着墙壁上挂的一些奖牌、证书,说道,“你看,去年我们工厂荣获市总工会评定的职工之家称号,今年我们还是零欠薪示范单位。自从那次被电视台曝光之后,我们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
涂海涛说道:“李大勇被人杀了。我们怀疑是仇杀!”
郭壮一听,瞪大了眼睛,缓缓地坐到椅子上,愣了一会儿,怔怔地问道:“被杀了?”
涂海涛和许洁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他。
郭壮苦笑起来:“你们不会怀疑我吧?这不可能!”
涂海涛说道:“郭老板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下。两年前,李大勇曝光之后,你们是怎么处理工人欠薪的。”
郭壮说道:“还钱喽!曝光之后,市区两级的劳动主管部门都到我们公司调查,调查之后,责令我们补发工资。”
“六十多万吧!”
“对于你这种小规模的服装厂来说,六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警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六十万,绝对犯不着去杀人。我们生意人,赚钱为本,杀人干什么?”
“前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前天是我儿子生日,一家人给他庆祝,在巴蜀情川菜馆吃的饭,点的菜有火爆腰花、 酸辣蹄筋、坛子肉、夫妻肺片、辣子鸡丁、水煮牛肉……”
郭壮详详细细地报了七八个菜名,许洁看了看涂海涛,她知道郭壮正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逆反情绪。涂海涛只是笑了笑,说道:“郭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你记这么清楚,反而可以说明你心里有鬼!”
郭壮却说道:“谁心里没鬼呢?”
许洁从来没见到还有人敢跟警察这样说话的,习惯性地看了看涂海涛。只听涂海涛说道:“这么说,你心里有鬼了?”
“是!每个人心里都有鬼,这样那样的鬼,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但是我心里的鬼与李大勇无关,所以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有什么鬼!”
“你们吃饭吃到几点?”涂海涛突然问道。
“十点!”
“之后呢?”
“回家睡觉喽。”
“谁可以证明?”
郭壮拿出手机,递给涂海涛:“我老婆孩子都可以证明,你可以给他们打个电话!”
“不用了,”涂海涛站起身来说道,“打扰郭老板,改天再来调查你心中那只鬼!”
“好说好说,能跟涂警官共同参研宗教和哲学,是我的荣幸!”
走出盛意服装厂的大门,许洁说道:“他怎么这么嚣张啊?”
涂海涛笑道:“你以为人人都怕我们警察啊?”
“下一站,我们去哪儿啊?”
“陪我去看看胳膊吧!”
……
涂海涛和许洁到处打听妙手诊所,可是根本没人知道。后来一个中年妇女问道:“你说的那个妙手诊所是个黑诊所吧?”
许洁点点头。
中年妇女继续说道:“一年前被查封了。”
“查封了?”
“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假装是患者来采访,电视上都播了。过了几天,诊所就被查封了。”
“老板去哪儿了?”
“哎哟,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涂海涛和许洁无奈地说声谢谢,准备离去。中年妇女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诶,等等,我帮你问问,没准儿那人知道。”
涂海涛问道:“谁?”
“一个女孩子。”
“干嘛的?”
“哎呀,人家女孩子的事,你就别问了。你们等等啊!”中年妇女说完之后,一溜小跑跑回楼里,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又急匆匆地跑了下来,说道:“你们找诊所老板干什么?”
“我们……”许洁刚刚要说话,却被涂海涛打断了,只听他小声说道,“哦,我们,我们来看看做个小手术!”
中年妇女眯着眼睛笑了,看了看许洁的肚子,说道:“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个样!”说着递给涂海涛一个纸条,“呶,新的地址在这里,不过不叫‘妙手’了,改名‘回春’了。”
告别中年妇女,许洁疑惑地问道:“你们刚才打什么哑谜啊?”
涂海涛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中年妇女应该是个妈咪,楼上的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妓汝,而妙手诊所的老板主要的业务除了治疗性病之外,就是做流产。”
“你怎么看出来的?”
“凭经验。”
“哦,”许洁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便羞红了脸,说道,“你跟大勇不愧是好朋友,一样坏!”
“是吗?哈哈哈,我都是被他教坏的。”
回春诊所位于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巷子的深处,诊所门口挂出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牌子,一块白木板上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回春诊所。”大木板下面另外挂了一个小木板,只写了两个字:“性病”。
两个人走进了回春诊所,一个老头迎了出来,眯着一双老鼠眼,问道:“两位,哪里不舒服?”
涂海涛指指右臂,说道:“这条胳膊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了了!”
“坐坐,”老医生给两人让了座之后,便问道:“两位好像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啊!”
涂海涛说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许洁补充道:“我一个老乡推荐来的。她说以前经常来你这里看病,可是我们刚才跑到以前的妙手诊所,却关门了。东打听西打听,才找来了。”
“你老乡?叫什么名字啊?”
“小芬,”许洁随便诌了一个名字,“你可能不记得了。”
老医生凝神想了想,说道:“有点印象,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现在去哪儿了?”
“回老家了。”
涂海涛Сhā嘴问道:“干嘛搬家啊?”
“嗨,这不是被查了吗?”
“为什么被查啊?”许洁问道。
“我这诊所没牌照,他妈的被定成黑诊所。去年电视台给曝光了,然后诊所就给查封了。”
涂海涛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妈的,吃饱了撑的。谁曝的光啊?打他丫的!”
“年轻人,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老医生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妈的,不他狗日的,他天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一定得给他点教训。”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我行医,是为了吃饭。记者曝光,也是为了吃饭。人活着,不就为了这张嘴吗?何必动不动就打啊杀啊的?”老医生说着,拿起涂海涛的右臂,敲了敲,捏了捏,说道,“你这胳膊好像没什么事啊!”
“可是我自己就是动不了啊!”
“最近生过什么大病没有?”
“没有,连感冒都没有!”
老医生看了看许洁,朝涂海涛说道:“年轻人,凡事悠着点儿,别仗着年轻,觉得无所谓。男人就那么一桶水,掏空了就没了。”
“什么意思啊?”
老医生看了看涂海涛,又看了看许洁,说道:“我看你这病是房事过度,肝肾精血亏损,筋骨失养所致。这是一种痿症啊!只要在大椎、肩贞、腕骨三个|茓位上,用三棱针点刺出血,梅花针弹刺肩髃和阳经|茓,然后火罐拔吸颈肩部,如此四个疗程,保证你就没事了。”
“可是大夫,我老婆回娘家很久了,我怎么会房事过度啊?”
此时,许洁早已走到诊所外面,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老医生看了看许洁的背影,涂海涛说道:“那是我同事。”
老医生点点头,说道:“那应该是痹证。风寒湿邪郁于肌肤脉络之间,留而不去。我给你针几下,只要在腕骨、合谷、手三里、尺泽四个|茓位,用三棱针点刺出血,用火罐拔吸大椎、肩贞15分钟……”
“大夫,不用了,我害怕打针!”
“针灸不是打针,不疼的。我给你优惠一下,打个八折。”
“算了算了。改天吧!”涂海涛站起身来。
下雪不冷化雪冷,走出诊所,涂海涛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许洁笑道:“以后要注意啦!”
涂海涛无奈地说道:“我有什么好注意的?”
“诶,你说这老头像杀人凶手吗?”
“不像!”
“我觉得我们这样追查,方向好像不对。”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在我们还不知道凶手的作案动机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可是……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想来想去,觉得为了一篇批评报道不值得杀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杀人呢?”
“我想,得罪人这种事,不但但是记者的专利吧?”
“什么意思?”许洁问道。
“也就是说,可能在生活中结了什么仇家。而我们之前的思路是什么呢?记者被杀了,马上想到是批评报道惹的祸,这是一种惯性思维,而这种惯性思维一下子把我们框住了!”
许洁想了想,点点头,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了?”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对象!”
可疑的物业纠纷
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位于市中心一栋高档的写字楼里。
许洁开玩笑地说:“我们这一天,从犄角旮旯的小巷子,走到了现代化的办公楼,就像在不同的两个世界穿梭。”
“人生本来就是在两极之间摇摆,怒与乐,喜与悲。什么时候停止了摇摆,什么时候,我们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金茂物业管理公司位于48楼,从这里俯瞰整个城市,城市便变成了一个冰雪世界,处处都是银装素裹。
公司的董事长叫孔苗苗,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人长得很白皙,眼角刻上了几道鱼尾纹,眼神里透出亲善和热情。她笑吟吟地伸出白净的手:“欢迎欢迎,有什么可以协助的,我们一定协助。”
从她的言谈举止,涂海涛实在难以把她同一个杀人恶魔联系在一起。但是他知道,光凭印象断案是要吃大亏的。而且往往越美丽的女人,心肠越狠。
涂海涛直道来意:“半年前,你们公司与一个小区发生了物业纠纷,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曝了光……”
“是,那次是我们做的不对。后来我们改正了,这得多谢媒体的监督啊!”
“可是给你们曝光的记者死了,是被人杀的。”
“啊?还有这种事?”孔苗苗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前天晚上被人杀的,”涂海涛盯着孔苗苗的面孔,观察着她的表情。
孔苗苗的脸上,有惋惜,也有紧张。她问道:“你们怀疑是我们公司干的?”
“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是,”孔苗苗点点头,说道,“对记者被杀,我感到很震惊。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们公司不会做这种事。”
“哦?”
“犯不着,”孔苗苗坚定地说道,“我们公司的业绩现在蒸蒸日上,我们没必要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去杀人。那记者好像叫……叫李大勇是吧?”
“是,”许洁说道。
“说起来,我们还是感谢李记者的。当时他曝我们光之后,我们最开始的确很头疼,那段时间压力很大,公司马上决定整改,对小区居民的要求尽量满足。为了尽最大可能消除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我们联系了李记者,请他对我们的整改情况再进行报道。李记者答应了,新闻也播发了。所以,我们实在没必要去杀人啊!”
涂海涛点点头,说道:“好的,你说的情况我记住了,我们会继续调查的。”
孔苗苗说道:“我也希望能尽快破案,让李记者可以瞑目,也还我们一个清白。”
“孔董事长不要紧张,现在没人说你们不清白。”
……
走出写字楼,涂海涛和许洁两人默默无语,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走。走到一家西餐厅旁,许洁说道:“以前,经常跟大勇到这里吃饭。”
涂海涛从沉思中醒来,呵呵笑道:“这还是我带大勇来的呢。走,吃饭去!”
两个人选择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许洁说:“我们经常坐这个位子。”说着,便泪眼婆娑起来。
涂海涛说道:“如果你早点答应大勇的追求,也许你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许洁止住了眼泪,说道:“也许是吧。”
“所以啊,爱一个人,就要大胆地去爱。否则一旦失去,会特别痛苦。”
听着涂海涛的话,许洁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啦,别哭啦,再怎么哭,大勇也不会回来了,”涂海涛说道,“我给你讲讲我追我老婆的故事吧。”
女人一向爱八卦,一听涂海涛要讲恋爱故事,许洁便竖起了耳朵。
“有一年冬天,我跟大勇在马路上打雪仗,我一个雪球扔出去,没打中大勇,却打中了一个女孩子。我一看,这姑娘不错,道歉之后,便硬是要了人家电话号码。她起初不给,我说我怕万一把你打出什么后遗症了怎么办?我得负责到底啊!她这才扭扭捏捏地把号码给我了。她就是我现在的老婆,她跟你一样,老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拒绝我,也没跟我过分亲密。我好大火啊,有一天,我拿了一大把的玫瑰花,跑到她单位,当着她的领导、同事,说:‘朱玉,我爱你,一生一世都会好好珍惜你。让你的同事领导作证,如果我辜负了你,就让我被犯罪分子一枪毙了。明天我们就去登记,我来接你。’当时办公室里掌声一片啊!第二天,我就拉着我老婆去民政局伏法了!”
许洁听着,呵呵地笑了,之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哎,大勇就是少了你那点魄力!”
“这榆木疙瘩脑袋,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下手要稳、准、狠,老是不听,说什么慢工出细活。哎呀,算了,不提他了,追不到你,是他没这福分。”
许洁勉强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你也很难受,为了安慰我,才装出这么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被许洁说中了心事,涂海涛怔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总要学会适应。”
两个人每人点了一份套餐,涂海涛的右臂不能使,刀叉几乎没法用,许洁自告奋勇帮他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涂海涛吃着牛排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说,大勇在单位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许洁说道:“没有啊,昨天周文轩不是说了吗?大勇在我们单位人缘特好,从没有跟谁呕过气吵过嘴。当然了,有时候会顶撞领导。”
“顶撞领导?”
“你不会觉得是我们朱建文主任是杀人凶手吧?”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
“大勇顶撞他,主要是工作上一些事。大勇不是经常拍摄一些负面新闻吗?有的不适合报道,朱主任给毙了,他就跟朱主任吵。朱主任好像也不记仇,每次吵完,他就笑大勇,说他还像个孩子。”
涂海涛笑道:“他那脾气上来了,真的像个撒野的三岁小孩。”
“我都说过他好几次,每次都说要改。”
“诶,大勇有没有跟谁有利益上的冲突?”
“我们这里有什么利益?没啥好争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喜欢你?”
许洁睁大了眼睛问道:“我应该不会那么有魅力吧?”
“我们先不讨论你有没有魅力的问题,只讨论一下有没有其他人喜欢你。”
“这个很难说啊,请我吃饭的倒不少。但是,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说,人家请我吃饭就是喜欢我吧?”
“不喜欢你干嘛请你吃饭呢?”
“喂,涂警官,今天这餐饭谁请啊?”
“我来我来,你别客气!”
“你也喜欢我?”
“不是,不是。”
“这不得了,我怎么知道谁在背后喜欢我啊?”
“那你怎么知道大勇喜欢你啊?”
“这是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女人的直觉,”涂海涛重复着这句话,又扒拉几口牛排。
许洁看着涂海涛的右臂,问道:“你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呢?突然闹罢工。这几天事特多,胳膊不好使了,好朋友被人杀了。我突然觉得,人这种东西好渺小啊,在命运面前,人就像一只蚂蚁,随时都可能被踩死,随时也可能被踩断一条腿。”
“你就是那只被踩断腿的蚂蚁!”
“是,我就是那只倒霉的蚂蚁。在命运面前,我们往往感到无助,有时候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面对着茫茫的宇宙和茫茫的未知,觉得特别恐惧,特别焦虑……”涂海涛突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了“焦虑”两个字,而这正是罗子涵医生给他的诊断。难道焦虑真的能使一个人右臂麻木?
“怎么不说话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说,一个人过于焦虑会导致身体某些功能麻痹甚至瘫痪吗?”
“你说你是由于心理焦虑导致右臂麻痹的?”
“一个心理医生这么跟我说的。”
“这事我不敢确定,不过好像看过一本书,说是一个人瘫痪多年,好几家医院检查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后来一个心理医生拍拍他的脑袋,跟他说病已经治好了,然后那病人就可以走路了。”
“有没有这么神啊?”
“不去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涂海涛看看自己的右臂,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许罗子涵真的能治好自己的病?
催眠
康宁医院的精神病人活动室里,十几个患者进行着各种娱乐活动,有的煞有介事地打着太极拳,有的在草稿纸上不停地涂抹着,还有的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角落里,两个病人正在下中国象棋,一个拿起炮直接把对方的将给轰了,另外一个把炮拿回原位,示意对方炮不能直接轰将,但是对方根本不听,再一次拿起炮轰击了将。于是后者便打了前者一耳光,前者奋力反击,两个人迅速地扭成一团。
其他患者有的鼓着掌哈哈大笑,有的吓得躲到床底下号啕大哭,唱歌的根本没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依然自顾自地展示着嘹亮的歌喉。
冷建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突然奔向房间的一角,拿起一个塑料瓶子,贴在耳朵上,接起了电话:“喂,你好……哦,哦,不好意思……对不起,领导……我马上查一下这事……是,是,整风整风……”
放下电话,冷建国威风八面地冲到人群里,扯起两个正在扭打的病人,每人打了一耳光,两个病人被打蒙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啜泣起来,其中一个说:“他先打我的。”另一个说,“我的将,他吃不了。”
但是冷建国根本不理会两人,他环视一圈,朗声说道:“开会啦!”
病人们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听冷建国训话。
冷建国手指着众人:“无组织,无纪律。我们三令五申,不要迟到不要迟到,可是今天又有人迟到了!这不,电话又打过来了!同志们啊,不要把我们伟大而神圣的工作当儿戏,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自由散漫的作风要不得!今天是谁迟到了?是不是你?”他指着一个病人厉声问道。
那病人紧张地摇摇头:“不是我。”
“那么是你了?”冷建国又指向了另一个病人。
那病人还没反应过来,冷建国便咆哮道:“回去写检讨! 要认识深刻,从根子上、从骨子里,检讨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等一下,”冷建国突然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人,正在往屋里看。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指着窗外的涂海涛骂道:“又是你!原来是你迟到了!无组织无纪律,刚才听到没有?回去写检讨去,要认识深刻……”
涂海涛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从根子上、从骨子里,检讨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冷建国看了看涂海涛,嘟囔着说道:“嗯,知道就好。明天交给我。”
涂海涛答应着走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冷建国特别感兴趣,难道仅仅是他幼稚、病态的表现特别吸引人?还是自己也有跟冷建国同样的强迫、妄想情结,于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走进罗子涵的诊疗室,涂海涛再一次感到怪怪的,他总觉得自己一旦踏进了这道门,就变成了一个精神病。
罗子涵热情地招呼道:“我们的大警察今天有空了?”
“又来麻烦罗教授了。”
“今天想聊点什么呢?”
“罗教授,我怎么知道你准备跟我聊什么?”
“主动权在你。只有你不断地说,我才能找出你的病因。”
“可是我觉得我没什么病。”
“那你的右臂为什么抬不起来呢?”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啊。”
罗子涵看着涂海涛问道:“结婚了吗?”
“结了。”
“几年了?”
涂海涛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忘记了。”
“哈哈,你老婆要是知道你连结婚几年都忘记了,不知道有多抓狂呢!”
“不会的,我老婆特别温柔,”说起老婆,涂海涛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你很爱你老婆吗?”
“是啊,我特别爱她。可惜这家伙回娘家老不回来。”
“回去多久了?”
涂海涛缠绕着手指,想了半天:“哎呀,还真没印象了!”
“这么爱你老婆,竟然不记得老婆回娘家多久了?”
“咱们不要谈这个话题了好不好,能不能说点别的?”涂海涛隐隐感到一阵头痛。
作为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罗子涵知道,病人越是回避的话题,越可能是给病人带来困扰的问题,在涂海涛的潜意识里,关于老婆的问题正在阻抗着他的意识的表达。尤其是有关老婆的两个时间,涂海涛竟然都不记得了,这不能不使罗子涵生疑,也许症结就在此处!
“还记得最后见你老婆是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了,”涂海涛照例想了半天,他的头越来越疼了。
“想你老婆吗?”
“想。”
“想不想马上见到她?”
涂海涛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问道:“她在这里?”
罗子涵笑了笑,说道:“催眠疗法,可以让你真真切切地看到你老婆,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香水的味道,能够感受到她皮肤的滑腻。”
“哈哈哈,罗子涵,你是心理医生还是神汉巫婆啊?”
“你相信神汉巫婆吗?”
“小时候生病时,我爸经常请巫婆来驱鬼。”
“驱鬼之后,你的病就好了?”
“还真神,一般来说,第二天就好了。”
“那我就是巫婆。心理医生的催眠跟巫婆神汉没多大区别,巫婆驱鬼用的其实就是催眠术!”
“罗教授,你说的越来越神了。”
“那你想不想试试呢?”罗子涵微笑着问道。
罗子涵将涂海涛带到一个光线柔和的小房间内,那里有一把躺椅,铺着厚厚的羊绒。罗子涵让涂海涛躺在躺椅上,她则坐在旁边轻声说道:“现在轻轻地闭上眼睛,你的心情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一湖春水,你心情非常放松愉快。你现在正漂浮在外太空,周围群星璀璨,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你知道,外太空是没有声音的。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
涂海涛突然睁开眼睛,笑嘻嘻地问道:“既然外太空没有声音,我为什么能听到你的声音呢?”
罗子涵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多年的催眠经验告诉她,面前这个患者对催眠术本身还存在怀疑,对这种人进行催眠就要多费一点工夫了。要把他催眠,就必须在心理上打败他,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怯场。
罗子涵笑道:“因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啊,只有我能治好你的病,只有我能让你见到你老婆。”
“哦,好吧,试试看吧!”
“不是试试看,是一定!”罗子涵微笑着说道,“现在轻轻闭上眼睛。”
涂海涛再次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现代催眠术从19世纪上班叶由英国医生布雷德创始以来,已经发展出数百种催眠方法,包括躯体放松法、观念运动法、言语催眠法、口令催眠法、信仰催眠奇∨書∨網法、凝视催眠法等十几个主要种类。对涂海涛这样的怀疑催眠术的人,心理学家也早已针对这类病人摸索出一种怀疑催眠法。
罗子涵首先要打消涂海涛的种种怀疑,她轻声细语地说道:“在我们的古典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故事,江湖术士让人们神游地府,那人醒来之后,感觉自己真的去了阴曹地府旅游一圈回来了。这绝不是小说家的胡编,江湖术士用的方法其实正是催眠。刚才你说小时候巫婆驱鬼,你的病就好了。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法,当你接受了这种心理暗示,你的身体各种机能便增加了抵抗力,所以病也好得快一些。催眠也是一种心理暗示,所以你尽管心存怀疑,但是还是很容易被我催眠的。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别放松?浑身无力,但是却精神愉快,这说明你已经进入催眠状态了。现在我给你几分钟时间,让你好好体验一下这种美妙的状态。”
涂海涛微闭着双眼,表情安详而恬静。
过了几分钟,罗子涵又轻轻地说道:“催眠的感觉是不是特别舒服?现在你眼前有一片辽阔的草原,在远处可以看到朦胧的山峰,山峰上白云缭绕,宛如仙境。蔚蓝色的天空一碧如洗,草地上绿油油的,中间还夹杂着五颜六色的花,万紫千红,美不胜收。你特别喜欢其中一朵花,你正盯着它看呢。告诉我这朵花是什么形状的什么颜色的?”
涂海涛闭着眼睛,梦呓一般喃喃说道:“一朵小红花,大概有七八个花瓣吧。花蕊是白色的,非常小巧,特别可爱。”
罗子涵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怀疑催眠的人,现在被我彻底催眠了。现在这个七尺男人,对我俯首帖耳,我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罗子涵特别喜欢这种主宰一切的感觉。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上帝。
雪地谋杀
大雪过后,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童话世界。马路上的雪已经被打扫干净,人们纷纷涌进各个公园赏玩雪景。笔架山公园的腊梅花适时地盛开了,千朵万朵露出了娇红的脸,在枝头白雪的映衬下,越发生机盎然起来。腊梅树下,处处都是拍照的人们,一个顽童摇晃着树干,枝头上的雪便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钻进了一个女孩子的衣领里,带来一阵冷丝丝的寒意。女孩子一声尖叫,赶紧拍打身上的雪。等她要寻找调皮的顽童时,那顽童早已笑呵呵地跑开了。
给他拍照的小伙子说道:“没事没事,继续继续,来,看镜头……笑一笑……再笑一笑……还要笑一笑……”
“哎呀,讨厌,快点拍嘛!”
“好了!”小伙子喀嚓一声按动了快门。
女孩子跺着脚说道:“人家还在说话呢!”
“这叫抓拍,这样才自然。”
女孩子不再说什么,挽起了小伙子的胳膊,禁不住赞叹一声:“这里好美啊!”
“因为有了你,这里更美。”
“油嘴滑舌,”女孩子笑嘻嘻地刮了一下小伙子的鼻子,然后说道,“我们去堆个雪人吧!”
腊梅树林旁本来是一大片草地,现在变成了雪地。雪地上零零散散、东倒西歪地堆了好几个雪人。而这片雪地早已不是白璧无瑕,被人们踩得到处都露出了黄|色的草皮。小伙子说道:“那里已经没有囫囵地方了,我们到树林里走走。”
“雪好深啊!”
“没事。干嘛老跟那帮俗人在一起?”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到了腊梅树林的深处。这里的积雪几乎没到了膝盖,两个人时不时滑跌一下,然后便哈哈大笑,笑得腊梅枝头的积雪不断地往下飘。
腊梅林里,有一片小小的雪地,女孩子刚走进雪地,便欢呼起来:“哎呀,好大一个雪人啊!”
小伙子也看到了那个雪人,在对面一棵腊梅树下,挨着树干挺立着一个大雪人,几乎跟小伙子一样高。看看地面,没有脚印,小伙子疑惑地说道:“奇怪,谁在这里堆的雪人啊?”
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雪人跟前,摆起了POSE,叫道:“给我拍个照!”
拍完照之后,女孩子又说道:“我们也在这里堆一个大雪人,跟它做个伴,好不好?”
小伙子一听,马上来了兴致,把背包相机全部放在雪地上。两个人捧起一把把积雪,在大雪人旁边忙活起来。
大概忙活了半个小时,两个人累得满头大汗,雪人的雏形总算堆出来了。
女孩子又摩娑着雪人的头部,把没用的积雪全部清除掉。小伙子看着女孩子忙活着,拿着相机,时不时地捕捉着精彩的画面。
堆完之后,女孩子总觉得意犹未尽,因为自己堆的雪人就是没有原先那个好看。她又偷偷地折了一根树枝,Сhā在雪人的脸上,当成是鼻子,嘴里嘟囔着说道:“如果有胡萝卜就好了!”
小伙子看着傻傻的雪人,叹口气说道:“说句心里话,真难看。”
“才不是呢,”女孩子不服输,指着原先的雪人说道,“那个才难看呢!连鼻子都没有。”
“那你给他加一个。”
女孩子便又折了一个树枝,瞅准位置,Сhā在原先那雪人鼻子的位置上。树枝扑一下就Сhā了进去,“鼻子”周围的雪扑扑簌簌地掉落下来,露出了一个个小小的黑洞。女孩子也没在意,后退几步,仔细比较着两个雪人,不得不说道:“还是人家的好看一些,我再给它加两个眼睛!”说罢,便低着头到处找小石子,终于找到两个圆圆的石头,便走到雪人跟前,拿着一个小石头往眼睛的位置上按去,可是这次却没那么容易,女孩子一松手,雪人的“眼睛”便跟着掉了下来。她捡起小石子,用力地按下去,“眼睛”周围的雪哗哗地往下落,露出了一个玻璃珠一样的东西。女孩子特别疑惑,用手轻轻地拨拉着,更多的积雪落到了地上。
女孩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最后,她吓得突然张大了嘴,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瞳孔迅速变大,她想闭上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她想转身跑开,远远地跑开,远离这个该死的地方,远离这片该死的腊梅树林,但是她的双脚似乎冻僵了,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看着前方那个大雪人。
小伙子见女孩子突然不动了,也不说话了,便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女孩子这才缓过神来,憋在喉咙里的惊恐仿佛突然挣脱了牢笼,她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啊——”赶紧转身,扑到了小伙子的怀里。
“怎么了?”小伙子看着怀里的女孩子问道。
“有……有鬼!”女孩子伸出一个手指向后指指雪人,又马上把手指缩了回来,仿佛那只恶鬼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咬断她的手指头。
小伙子顺着女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雪人。
然后他也惊呆了。
一阵寒意从脚底猛地窜到脑门上,窜到心里面。
他浑身打个哆嗦,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
面前那个漂亮的大雪人,正睁着两个大大的、灰白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恐怖的催眠
涂海涛站在一片茫茫的草原上举目四望。草原上芳草茵茵鸟语花香,地平线的尽头隐隐约约有几座大山,山上云雾缭绕,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境吧?近处牛羊成群,它们有的安静地低着头咀嚼着青青的绿草,有的抬着头,像涂海涛一样欣赏着周围的美景。涂海涛低下头,看到了一片美丽的花,其中一朵无名的小花尤其惹人怜爱,花瓣是火红的,花蕊是雪白的。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唤:“现在,时光开始倒流,你正在回到过去……”
涂海涛知道那是天使的声音。
天使是上帝的奴仆。
涂海涛的身体越来越轻,他渐渐地漂浮起来,美丽的小红花渐渐地淡出了视线,远处的牛羊慢慢变成了一个个小白点小黄点,整个草原仿佛一张绿色的地毡铺陈在面前。白色的云朵在涂海涛面前飘过,涂海涛伸出手,抓住了一片云彩,感受到一阵凉爽,然后又轻轻地松开手,让云彩从指缝间溜走。
天使的声音在继续呼唤:“你记得昨天中午吃了什么吗?”
涂海涛低声地回答:“不记得了。”
天使的声音在云层中飘荡:“你做得很好,我们配合得很默契。现在我来数数字,从10数到1,当我数到1的时候,你就会回到最后一次见你老婆的那天。”
“好!”涂海涛的声音像是从梦中传来。
“10,9,8,7,6……”
涂海涛继续在云层中穿梭,云彩快速地在身边游走,涂海涛仿佛坠进了一个时间的黑洞,太阳从西方升起,又从东方落下,星辰不断地变幻着方位。涂海涛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愉悦。
“5,4,3,……”
涂海涛的身体渐渐地下沉,他来到了一个城市,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城市里春意盎然,到处都是鲜花和绿树。
涂海涛知道这就是他生活的城市。
他继续向城市缓缓飘落。
看到了!
老婆朱玉正站在马路上,笑语吟吟地看着他。
天使继续数着数字:“2,1。”
罗子涵静静地观察着涂海涛,躺椅上的这个大男人表情安详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她轻声问道:“你现在已经回到了过去,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涂海涛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罗子涵突然想到,难道涂海涛的焦虑与跟老婆的最后一次见面有关?她继续问道:“不要紧张,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保护着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涂海涛开始挣扎起来,他扭动着身子,大声叫道:“我不想看,我头疼!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紧张,你看到的都是过去的事情,这件事情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要冷静下来,仔细看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不,”涂海涛疯狂地扭动着身子,躺椅也跟着左右摇晃起来,“救救我,救救我!”
涂海涛开始流鼻血了。
罗子涵当机立断,必须终止催眠。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武断地把病人叫醒,否则会带来一系列的心理后遗症。
她沉着冷静地说道:“好的,我现在带你离开那里。但是,你要先放松,闭上眼睛,听我的话。你现在身子感觉越来越轻,渐渐的,你漂浮在空气中了。我开始数数字,从10数到1,等我数到1的时候,你便回到了现在,而且马上醒过来。醒来之后,你会觉得精力充沛,浑身上下都觉得非常舒服。”
涂海涛渐渐安静下来。
“10,9,8,7,6,5,4,3,2,1!好了,你已经醒了,睁开眼睛吧!”
涂海涛猛得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问道:“催眠完了吗?”
“是啊,”罗子涵微笑着说道。
“我感觉没睡着啊。”
“催眠跟睡眠本来就是两回事。”
涂海涛问道:“罗医生,我好像没见到我老婆啊!”
罗子涵说道:“是你没见到,还是你不愿意见到?”
“什么意思?”
罗子涵递来一张纸巾:“先把鼻血擦擦。”
涂海涛疑惑地接过纸巾:“我流鼻血了吗?”擦完之后,看看纸巾上的血迹,就更加迷惑了,“我流鼻血了?”
罗子涵说道:“你肯定遇到过一次重大的挫折,这次挫折,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甚至在深度催眠中,你的超我还在清醒地控制着你的本我,让你的本我不敢呈现出那真实的一幕。”
涂海涛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什么这个我那个我的?我就是我!你能不能说得直白一点?”
“我现在还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罗子涵凝神思索,“能把你老婆的电话给我吗?我想跟她联系一下。”
涂海涛说道:“干嘛跟我老婆联系?”
“因为那件事情,你已经忘记了。只有求证你老婆了!”
“罗医生,你一直说那件事那件事,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说哪件事,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发生过没有。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涂海涛笑道,“你还是放过我老婆吧,我怕你把她也搞糊涂了!”
“我觉得,凡是涉及到你老婆的事情,你多多少少都在回避。”
“扯淡!”涂海涛骂了一句之后,自觉失言,马上说道,“对不起。罗医生,我没回避什么,我只是不想我老婆替我操心。”
“你老婆不知道你右臂麻木了?”
“是啊,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是说了吗?怕她担心。”
“你上次说你老婆回娘家了?”
“是啊!”
“那你不告诉你老婆这件事,到底是因为她回娘家了,还是怕她担心?”
涂海涛越来越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罗子涵异常冷静地盯着涂海涛的眼睛说道。
涂海涛的眼神躲躲闪闪。
这时候,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涂海涛得以名正言顺地躲避罗子涵那审讯一样的眼光。
电话是许洁打来的。
一接电话,涂海涛便粗鲁地问道:“什么事?”
许洁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吗?”
涂海涛意识到失态,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罗子涵静静地看着涂海涛,她知道接完电话,涂海涛又会风风火火地离开。
涂海涛对着话筒追问道:“真的?……好,我马上去找你!”
放下电话,涂海涛说道:“谢谢罗医生,我走啦。下次再好好聊聊。”
“好的,”罗子涵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道,“知道你忙。不过,提醒你一下,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所以心情不好的话,尽情到我这里来发泄,不要对着朋友或者同事吼啊!”
涂海涛怔了一下,红微微地红了一阵,讪讪地说道:“知道了,以后心情不好就来找你,哈哈哈。”
“对,这就对了!”
看着涂海涛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罗子涵冷冷地笑了。
之前还觉得自己是上帝,可以操纵一切。
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马桶,马桶里装满了病人们恶劣的心情和躁狂的咒骂。
又一具尸体
在电视台附近的一个茶馆里,涂海涛见到了许洁。
许洁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在她面前,一杯绿茶袅袅地冒着热气。许洁神色憔悴,见涂海涛走进来,马上漾起笑容,招呼涂海涛坐下之后,便问道:“忙什么呢?”
“不好意思,刚才态度不好,”涂海涛说道,“刚才在看心理医生呢。”
“不会说你变态吧?”
“心理医生眼里,每个人都是变态。”
许洁环顾四周,看着走来走去的服务生,和不远处的几桌客人,说道:“他们都是?”
涂海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全是。”
许洁说道:“说正事吧。”
涂海涛皱着眉头问道:“你电话里说的那个武林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有为,有上进心,很得领导赏识,跟大勇可以算是一类人,平时也喜欢做一些批评报道。”
“那怎么会跟大勇结怨呢?”
“他只有一点不好,名利心太强。有的人做新闻,是为了新闻而新闻,希望能做出一些漂亮叫好的片子,或者能帮老百姓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但是有些人同样在努力地把新闻做好,但是这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他们最关心的是升迁、是职位。我觉得武林风就是这种人。”
“难道还有人不追求升迁、职位?”
“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怪人几乎没有,但是程度不同,有的人随遇而安,有的人疯狂地追求。大勇是前者,武林风是后者。”
“他俩之间有什么矛盾呢?”
“你知道大勇前不久刚刚被评为首席记者吗?”
“他跟我讲过。”
“首席记者跟我们这些普通记者可不一样,工资每个月要多出三千多块钱,更重要的是,首席记者的名号说出去多响亮、多有面子啊!正因为有这么多好处,所以标准也就特别高,当时名额只有一个,而符合条件的却有两个记者。”
“大勇和武林风?”
“对。”
“大勇是怎么把武林风比下去的?”
“条件都差不多,就只能看领导的印象了。不是说,什么法都没有领导的看法大吗?大勇为人忠厚老实,武林风则飞扬跋扈,所以这个指标最后给了大勇,”许洁回忆着往事,继续说道,“评审结果出来之后,武林风十分不高兴,到处说领导搞暗箱操作,大勇给领导送礼了,那段时间,电视台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他甚至还有一次跑到大勇跟前骂他,后来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大勇还打架啊?他倒没跟我说过。”
“哎哟,老实人发起火来,简直比谁都疯狂。那次大勇被逼急了,像头狮子一样,两只眼睛都冒出火来了,竟然把武林风打得满脸是血。武林风比他要高一个头,他竟然把武林风打败了。后来,一帮同事把他们拉开了。武林风便跑到朱建文主任那里告状,说咱们的首席记者把我打了,领导看着怎么处理吧!朱主任还不知道这些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了。再后来,武林风便休假了,他跟领导说心情不好,要回去调整一下。朱主任知道这人难缠,马上答应了。”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这也不至于杀人吧?”
许洁说:“在没有破案之前,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这可是你教我的啊!”
涂海涛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去找你们朱主任。”
朱建文这几天焦头烂额,电视台被一股恐怖的气氛笼罩着,李大勇的惨状在每个人心头时不时地浮现。每天走进电视台的大楼,朱建文便马上被这种气氛包围起来,每个人见面都笑着点点头,但是那种笑极其不自然,那种笑容的背后隐藏着恐惧。记者们的积极性也大受影响,不少记者大佬们吵吵着再也不做批评报道了。如果这种想法付诸实现,那么新闻的收视率将直线下降,他这个主任要负主要责任。
坐在办公室里,朱建文打开新闻报片系统,无所事事地检索着记者们报上来的题目,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敲,许洁和涂海涛走了进来。
朱建文忙站起来招呼涂海涛和许洁坐下。
涂海涛说道:“朱主任这几天看来也不轻松啊!”
“哎,损兵折将,我能轻松起来吗?”朱建文叹口气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有进展吗?”
“一无所获,”涂海涛说道,“我今天主要想来了解一下武林风的情况。听说他跟李大勇有点矛盾?”
“矛盾大着呢,都大打出手了!不过,你不是怀疑武林风吧?”
“怀疑谁现在还说不上。我现在也是一只没头的苍蝇,逮住一条线索就要查到底。”
“武林风这人其实也不坏,就是名利心重了点儿。他不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急吼吼地就是想升迁,想当官。”
“他有没有流露出一些要报复涂海涛的想法?”
朱建文低着头想了想说道:“倒是有过。那次两人打起来之后,他跑到我办公室要求我处理李大勇,说如果我不秉公处理,他就找黑社会砍了他的手……”
涂海涛和许洁相互看了看。
朱建文继续说道:“我当时就批评了他。我说他这是非常幼稚的想法,这种言论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我让他好好冷静冷静,不要遇事这么冲动。”
涂海涛问道:“听说他休假了,什么时候上班啊?”
“哎!一个星期前就该上班了,一直没来。”
“有手机吗?我想找他聊聊。”
朱建文拿出电话本,翻了一下递给涂海涛:“就在这里。你试试看吧,能不能打通。这几天我天天打他电话,老是关机。”
涂海涛将电话记了下来。
朱建文向许洁点下头,问涂海涛:“我们这位记者没给你添乱吧?”
“没有没有,”涂海涛笑道,“朱主任手下的兵拉出去也可以当警察了,她帮了我不少忙。”
“哈哈哈,”朱建文朗声笑起来,“警察和记者,都是要抽丝剥茧,才能发现问题的真相啊。”然后又对许洁说道,“小许,记住,跟着涂警官采访,只许帮忙不能添乱。记者毕竟不是警察。”
“知道,朱主任放心,”许洁应道。
从朱建文办公室出来,涂海涛便拨打了武林风的手机,依然关机。
涂海涛问道:“我们现在该去拜访一下武林风了。”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是谢副局长打来的。
谢副局长说,笔架山公园发现了一具男尸。
凶杀现场
笔架山公园的腊梅树林被封锁了,封锁线外围满了好奇的人们。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一旁边,美丽的腊梅林顿时显得那么诡异。
腊梅树林深处的雪地已经被那对情侣践踏的不成样子了,谢副局长带领一班人马搜索了很久,除了那具令人恐惧的尸体毫无所获。
看到尸体时,谢副局长马上拨通了涂海涛的电话,因为他觉得这个人跟李大勇应该是被同一个人杀死的。
舌头被人生生地拔掉了,嘴巴大张着,像是一个黑洞。
喉咙同样被人割断了,气管不见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灰白的挂着霜的眼珠。
一个警察走到谢副局长跟前说道:“周围没有大量流血的痕迹,这里应该不是作案地点。”
“尸体也是被搬来的?”
“是,”警察说道,“钱包还在口袋里,里面有三千多块钱,跟上次李大勇的案件一样,凶手不是冲钱来的。”
“死者的身份能确定吗?”
“钱包里有身份证,叫冯鑫。”
谢副局长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一时之间又记不起了:“是做什么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
这时,涂海涛带着许洁匆匆走进了腊梅树林,来到谢副局长旁边,涂海涛问道:“谢局,怎么回事?”
“你去看看吧。”
涂海涛径直走到尸体旁,看见尸体的惨状,不禁惊呆了。谁这么变态,竟然用同一种残忍的手法连杀两人?
他走到正在做检查的严霜身边问道:“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大约有五六天了。”
许洁远远看着尸体,内心充满恐惧。但是好奇心驱使着她慢慢靠近了尸体,她的心砰砰直跳。
尸体血肉模糊的喉咙和黑洞洞的嘴巴越发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了。
她的视线向上游走,一双灰白的眼睛乍入眼帘。她吓得赶紧闭紧了眼,接着又疑惑地睁开了,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仔细大量那张已经被冻僵的脸。
严霜向涂海涛说道:“死者还睁着眼睛,应该是在忍受酷刑的时候,流血过多加疼痛致死。”
“也是生前被拔舌割喉的?”
“应该是,还需要回去解剖尸体。”
这时,许洁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涂海涛赶紧跑过去,问道:“怎么了?”
许洁浑身发抖,指着那具冻僵的尸体,手臂不断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冯……冯……冯鑫。”
“你认识他?”
“嗯,”许洁拼命地点着头,说道,“他是我同事。”说罢,一扭身钻到涂海涛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涂海涛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僵僵地站在当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警察也成了嫌疑人
当警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呼啸着来到笔架山公园并把腊梅树林封锁起来时,玩雪的市民便向市内各媒体报料,记者们迅速行动,赶到了笔架山公园。但是一道封锁线把他们拦在外面。记者们向警察求情,希望能进入现场拍摄,这一要求自然遭到了拒绝,大伙只好拿着相机在警戒线外等候,只要走出一个人来,便快速地按动快门,同时询问案发现场的情况。每个警察都行色匆匆,来不及回答任何问题,也不敢回答任何问题。
周文轩扛着摄像机,对着那片腊梅树林,透过摄像机的寻像器,他看到许洁跟着涂海涛一起走了出来。在那一瞬间,他有点嫉妒,为什么许洁就能进入案发现场?要知道,对于任何一个新闻事件,能在第一时间进入现场,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他心里叹道:“女人就是有优势,漂亮女人的优势更大。”
许洁是哭着出来的,周文轩放下摄像机,问道:“许洁,里面什么情况?你怎么了?”
许洁呜咽着摇摇头。
周文轩又问涂海涛:“涂警官,可以介绍一下里面的情况吗?什么人被杀了?”
涂海涛抿抿嘴唇,说道:“是你同事,叫冯鑫。”
“什么?冯——鑫?”周文轩张大了嘴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几天时间里,两个同事相继被杀,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周文轩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时候,涂海涛和许洁走出了警戒线。
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个警察就是十几个大烟囱,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小小的会议室熏得乌烟瘴气。大屏幕上一幅幅血腥的幻灯片不断地闪现着,放完之后,谢副局长走到前面问道:“对冯鑫的死,大家怎么看?”
一个警察说道:“会不会是做批评报道得罪什么人了?”
另外一个警察反唇相讥:“别把记者看那么崇高,他们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来,值得人去大开杀戒?”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死的都是记者?”
“也许只是巧合。”
又有一个警察说道:“我看,还是查一下这个记者做过什么批评报道,得罪过什么人。”
涂海涛坐在椅子上说道:“我觉得这是条死胡同。这几天,我一直在调查李大勇的案子,把两年来他批评过的人都调查过了,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一个警察说道:“老涂啊,这是两回事啊,你不能据此就认为冯鑫的死与他批评过的人没有关系。”
涂海涛说道:“我刚才问过电视台的许洁记者,她是冯鑫的同事。冯鑫最近的确得罪过人,但是得罪的人就是我们啊!”
众警察唧唧喳喳地说道:“得罪我们?”
“什么时候得罪我们了?”
“笑话,我们行得正做得直,记者还会找到我们头上来?”
涂海涛不急不慢地说道:“前段时间,我们局向社会承诺五分钟出警的事,大家还记得吧?”
提起五分钟出警,众人都沉默了。
这是一件糗事。
为这事,他们不止一次在背后叽叽咕咕地骂着局领导。
这次,谢副局长在场,他们自然不敢放肆。
这几年,本市经济腾飞,GDP连年翻番,同时各种社会治安问题也层出不穷。小偷满大街都是,抓不胜抓;光天化日抢包的,司空见惯;更有入室抢劫,也经常见诸报端。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些小事多了,市民生活就没安全感了。于是牢骚满天飞,风凉话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好事之徒编出了一个顺口溜来嘲笑警察队伍,说什么一级警察交警队,站在路边乱收费;二级警察治安队,接到报案还在睡;三级警察刑侦队,案子未破人先醉;四级警察巡逻队,吃喝嫖赌样样会;五级警察城管队,看不顺眼全砸碎,六级警察扫黄队,天天抱着小姐睡。
这顺口溜完全是无中生有造谣中伤,但是治安案件不断,也难怪群众有不满情绪。为此,市公安局召开了多次会议,决定向全社会承诺五分钟出警。
几个月前,谢副局长代表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面向全市的媒体记者郑重承诺,一旦发生罪案,市公安局将五分钟出警,保证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为了能够兑现这一承诺,市公安局一次性投入了36辆巡逻警车,并在车上配备了网枪、防弹衣等装备,形成了一个三级巡逻防控网络。谢副局长面向镜头侃侃而谈:“我们一共投入了400多人在全市构成了一个以主干道为主线,以次干道为辅线的网格化巡逻体系,保证五分钟之内到达现场。”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偏偏电视台一个记者揪着这五分钟不放。在新闻发布会召开半个月之后,他在闹市区怂恿一个刚刚被偷了手机的人打电话报警。报警之后就开始等待,过了四十多分钟,警察还没赶到。期间那个傻乎乎地想在电视台露脸的市民又拨打了两次110,得到的回答都是:“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记者的新闻最后是这样写的:“市民张先生等了一个小时,警察还是没有赶到,他灰心了,只好放弃等待。不知道半个月前五分钟出警的承诺,是不是已经烟消云散了。”
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就是冯鑫。
新闻播出之后,公安局的领导们非常头疼,最后还是由谢副局长找来冯鑫,对着镜头向全市人民解释,那次没有及时出警,是因为路上塞车。
冯鑫追问:“那以后你们怎样保证五分钟出警?五分钟出警,还能做到吗?”
谢副局长说道:“能,我们会坚持到底,只要能守护全市人民的平安,我们将不遗余力。”
本来话说得很圆满,完全可以把这事平息下去的,可是冯鑫又十分不道德地背后捅了一刀,他采访一位警察,画面都打上了马赛克,声音也做了处理,谢副局长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警察是谁。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接这个110,听这个电话都要一分钟,再记再写什么的去了三四分钟,那5分钟绝对不现实。规定是规定,但完全没有非要你们五分钟赶到。像偷个手机这样的案子,一天几十单,我们哪有工夫天天围着这种案子转啊!”
通过这事之后,公安局的领导们都明白了,一定得放下架子,跟媒体处好关系,尤其是跟媒体的领导处好关系。以后打个招呼,什么新闻都没法出街。
涂海涛提到这事,众人便都不言语了。
谢副局长倒是呵呵笑了起来:“好了,我一下子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众人便呵呵笑起来:“哪有,哪有。”
谢副局长说道:“难怪刚才我一听到冯鑫这个名字,就有点耳熟,现在总算想起来了。”
一个警察一拍桌子,说道:“我也想起来了。去年追着采访我们老涂的,不就是他吗?”
涂海涛一个愣怔问道:“什么?采访我?”
“你忘记了?”
涂海涛问道:“什么事啊?”
谢副局长连忙摆手,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别提了。”
涂海涛偏要追根问底:“到底什么事啊?”
众人的表情一时之间变得十分诡异,大家都在用眼神交流着,每个人似乎都懂其他人眼神的意思,唯独涂海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副局长说道:“你那时候休假了,所以不知道。”
“冯鑫要采访我什么啊?”
谢副局长说道:“我哪儿知道啊?”
涂海涛便不再说话,脑子里突然想起心理医生罗子涵。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突然想起她。这时,谢副局长又说道:“我看,这两个案子,合并成一个案子来处理,小涂,你负责到底。需要什么,跟我提。”
被枪毙的新闻
周文轩跟其他记者一起在警戒线外等待着。
远远的,周文轩看到几个警察将冯鑫的尸体搬到了车上,两个目击者则被带上了另外一辆警车。几个警察撤掉了警戒线,周文轩追问着详细的情况,但是他们一个个摇摇头、阴沉着脸开着警车呼啸着离开了笔架山公园。
周文轩扛着摄像机,走进了那片腊梅林。腊梅林里狼藉一片,洁白的雪地被踩得满目疮痍,一棵腊梅树下还残留着一点血迹。虽然周围还有其他记者在拍照,但是他心里还是感受到一丝恐惧,那种恐惧的感觉冰冷冰冷的,仿佛要冻封住整个心灵。冯鑫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他是一个乐观开朗、才华横溢的记者,平时跟大伙有说有笑,主要有冯鑫在,办公室就不会沉闷,他时不时的一句冷幽默总会给大家带来欢乐和笑声。而现在,冯鑫突然就被人杀了,他不禁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他抑制着内心的悲凉与愤怒,对着空落落的草地拍摄了几组画面。
回到台里之后,他阴沉着脸对朱建文说道:“朱主任,冯鑫他……被人杀了。”
朱建文本来坐在电脑前审看着记者们提交上来的新闻稿件,听到这个消息,嚯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冯鑫被人杀了。”
“你是说冯鑫?”
“是。你让我去拍的笔架山的那个凶杀案,是冯鑫。”
朱建文一ρi股坐到椅子上,问道:“为什么被杀,知道吗?”
“警察不让我们靠近,一直被挡在警戒线外面,”周文轩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妈的王八蛋,听说跟大勇的死状一样。”
“你说什么?”朱建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冯鑫也被拔舌割喉了?”
“是。报案的是一对情侣,他们当时吓坏了,跑出腊梅树林,跟周围的市民说起过,有几个胆大的进去看了。”
“采访他们了没有?”
“采访了。”
朱建文看着周文轩拍回来的素材,一个男子对着镜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看到的惨状,接着一个女青年惊魂未定地一个劲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太惨了太惨了,我害怕!”
朱建文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台长打来的,赶紧接通了,低声下气地问道:“台长,您好。”
周文轩看着朱建文拿着手机不停地点着头,说着“是是是”,突然觉得一阵悲哀。如果自己被提拔之后,不过是像朱主任这样奴颜婢膝,那被提拔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建文放下电话之后,说道:“这新闻咱们不能发了。”
“为什么?”其实在这个时候,台长给朱建文打电话,无非是传达一些冠冕堂皇的所谓精神。但是周文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刚才台长打电话特地说这事。第一,冯鑫是我们同事,我们不好报道;第二,市局给台长打了电话,怕这件事情报道出去影响社会稳定。”
周文轩越听越来气,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枪毙一条新闻还要围上一条遮羞布,几年的从业经验,他早已摸索出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凡是被枪毙的新闻,都会影响社会稳定。听到朱主任这么说,周文轩便忍不住顶撞道:“这新闻不报道出去,这社会就稳定了?这社会这么稳定,为什么我们两个兄弟连番被杀?他妈的公安局这帮傻Bi,破案的工夫没长进,控制舆论的工夫倒长进了不少。这帮王八蛋,披着人皮的土匪!”
朱建文听着周文轩的牢骚,忍不住批评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忘记你是干什么的了?台领导最近正在考察你,看你能不能担当更重要的工作。你老是这么一副孩子气,老是这么愤青,这么不通达时务,你说谁还放心提拔你?”
周文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想说让提拔见鬼去吧,但是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忍住了。比起光明的前途,毙掉一条片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周文轩不说话了,朱建文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去召集一下,我们马上开个短会。”
开个短会也是台长交待的任务。两个记者相继被杀,势必会影响整个记者队伍的稳定。这个时候,必须开这样一个会议来稳定军心。
朱建文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记者们正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朱建文坐下来之后,长长地叹口气,说道:“同志们也都知道了。李大勇和冯鑫都是我们的好同志,是我们的业务骨干。多年来,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无怨无悔,做出了许多过硬的片子,我们为有这样的好同事感到骄傲。我们也相信,人民警察会尽快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让两位同志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对我们活着的人来说,我们不能恐慌不能害怕,我们要继承李大勇和冯鑫两位同志的精神,把我们的新闻做好、做精。大家也不要有心理压力,李大勇的案子,警察已经调查过了,初步排除了是由于做批评报道而遭人报复的可能,所以,大家的激|情也不要被吓退了,不敢再去做负面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更勇敢,”朱建文顿了顿,问道,“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女记者胡蔓开口说道:“朱主任,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心里还是挺害怕的,因为我们现在不知道,凶手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这就让我们防不胜防。难道两个同事相继被杀,只是一种偶然吗?我觉得我们是被人盯上了,被一个心理变态的人盯上了。”
朱建文想继续安抚大家,因为他知道胡蔓的话其实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意见,他心里何尝没有跟胡蔓一样的担心呢?但是作为领导的领导,这种危机时刻,他必须足够的深刻。他考虑一番,刚想继续开导大伙,这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邮递员站在门口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哪位是朱建文先生?”
“我是,什么事?”
“有你的包裹,”邮递员递来一个不大的包裹。
朱建文疑惑地接过来,寄信人的姓名地址都很陌生。
他签收之后,邮递员离开了。
记者蔡兴华说道:“看,我们电视台的管理多混乱!什么人都可以跑到办公室来。”
胡蔓说道:“这哪还有安全感啊?”
王尚科说:“大勇的尸体都能被放到停车场,咱们的保安都干什么去了?”
朱建文打断了众人的话,说道:“保安问题,的确是安全隐患。明天,我跟台领导反应一下。”他说着话,打开了包裹。
这个包裹是个小纸箱,撕开纸箱之后,是一块白布小包裹,展开白布之后,是一个黑色的塑料带。
朱建文疑惑地拿起塑料带,塑料带不重,他打量一下,便把塑料带口朝下往桌子上倒。
塑料带里的东西刚刚倒出来,几个记者便同时惊叫起来。
桌面已经被染红了,血迹溅得到处都是。
朱建文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把塑料带匆忙地甩到地上。
在血迹之上,一个黑红的舌头赫然入目。
还有一段气管。
众人吓得话不敢说,气不敢喘,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个个直愣愣地看着桌子上让人恐怖的物事。
似乎过了好几个世纪,胡蔓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下面,好……好像还有个纸纸……条。”
舌头下面果然压了一张纸条,纸条很小,只露出一点边缘。
每个人都想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但是没人敢动,大家都被吓傻了。
周文轩鼓了鼓勇气,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抽出来。
纸条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周文轩颤抖着手,看了看纸条,然后将纸条递给朱建文。
朱建文紧张地接过纸条,凝神辨识着纸条的字。
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关好你的门。
一阵冷汗,蓦然湿透了朱建文的全身。
两个记者的恩恩怨怨
开完会后,涂海涛回到办公室,许洁一直等在那里,一进门便问道:“冯鑫跟武林风有什么过节没有?”
在等待涂海涛的这段时间,许洁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在确定李大勇之死,武林风是重大嫌疑人之后,她自然会把武林风跟冯鑫联系起来。而冯鑫跟武林风也的确有过很深的过节。
这事说起来很可笑。本来冯鑫专门采写工商系统的新闻,跟市里大大小小的工商所打得火热。工商系统,不但新闻多,而且自己要办什么事,也方便容易。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个肥缺。武林风一直采访一些鸡零狗碎的社会新闻,诸如哪家下水道堵了一直没人修,谁家儿子不赡养老人了等等,基本上是出力也讨不了多少好。去年,冯鑫休假二十多天,朱建文派武林风暂时接手冯鑫的工作,于是武林风便充分利用这不多的二十多天时间,频频出入工商局、工商所,诋毁冯鑫工作能力很差,台领导极不赏识,采写的新闻也没水平……很快的,工商系统就被拿下了。等冯鑫休假归来,发现工商系统有什么新闻也不找他了,直接找武林风了。冯鑫自然非常生气,但是他没有公开找武林风,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到了年底,要评奖了。冯鑫把他和武林风合作的一条新闻报了上去,但是没属武林风的名字。后来这条新闻获了中国新闻一等奖,这是中国新闻界最高的荣誉,有的记者干一辈子可能也得不到这一奖项。武林风自然怒发冲冠,立即找冯鑫评理,冯鑫却温吞吞地说:“对不起,忘记了!下次一定记得属上你的名字。”武林风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冯鑫的鼻子就骂:“你等着,总有一天弄死你。”
听完许洁的讲述,涂海涛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找武林风。”
刚刚走出办公室,涂海涛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朱建文打过来的:“涂警官,我们这里出事了,你赶快来一下吧!”
朱建文的声音有点颤抖,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涂海涛放下电话,对许洁说道:“有人给你们朱主任寄了一个舌头和一截气管。”
许洁睁大了眼睛,迷惑地看着涂海涛。
“走吧,”涂海涛拉起许洁的手就往外走,“你们朱主任是不会骗人的。”
天已经黑了,电视台会议室里,每个人还傻傻地坐在位子上,时间仿佛过去了千年。大伙都想离开这恐怖的是非之地,但是朱建文几乎以哀求的语气恳求大家留下来陪着他。
涂海涛和许洁一进会议室,马上便看到了桌子上血淋淋的舌头和气管,许洁吓得尖叫一声,然后便跟所有同事一样,木愣愣地站在那里。
朱建文看到涂海涛就像看到了救星,他拉着涂海涛麻木的右臂:“涂警官,涂警官,你看,你看,王八蛋,王八蛋,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啊?还有,还有这个纸条……”朱建文哆嗦着手,将纸条递给涂海涛。
“关好你的门,”涂海涛轻声读道。
朱建文喘着粗气说道:“他下一个就要杀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平静一下,事情也许没那么严重,”涂海涛抚慰道,“这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就是刚才,一接到这东西,就给你打电话了。”
“有打110吗?”
“没有,”朱建文睁大了眼睛,看着涂海涛,“我现在只相信你。”
涂海涛看了看朱建文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太清楚朱建文现在的心情了。当一个人遭遇到重大事件时,总会选择一个看来强壮的人作为他的精神支柱。现在,涂海涛就是朱建文的支柱,只有从他这里,朱建文才能获得勇气得到安慰。
涂海涛拿起手机,拨打了110,汇报了电视台会议室发生的恐怖事件,之后又问道:“这个包裹是谁送来的?”
“邮递员。”
涂海涛又仔细看着那张纸条,琢磨着那句话的意思。难道凶手真的瞄准了朱建文?为什么在杀人之前还要先发出警告呢?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李大勇和冯鑫没有收到这样的纸条?又或者他们收到过,只是没有在意?
关好你的门!
五个字写得很工整,看上去不是左手写的。
凶手似乎很猖狂,根本不做任何掩饰。
涂海涛灵机一动,问道:“你能辨别出这是谁的字吗?”
朱建文还没看便摇摇头:“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认识这个变态。”
涂海涛把纸条递给众人:“大家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字迹的?”
胡蔓问道:“你不会是说,我们同事就是凶手吧!”
涂海涛说道:“小姐,在没有破案之前,任何人都是嫌疑人,包括你!”
胡蔓张张嘴,没有说话。
纸条在记者之间传递着,有的人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又摇摇透,有的人生怕纸条上的血迹沾到手上,迅速地传递给下一个人。
当纸条传到王尚科手上的时候停止了传递,他仔细看了看,疑惑地说:“这……这不是武林风的字吗?”
“你确定吗?”涂海涛问道。
“应该是!”
周文轩一拍脑袋,说道:“对啊!难怪刚才我觉得这字有点面熟,的确是武林风的字。”
涂海涛将包裹盒子递给许洁,问道:“你再看看这上面的笔迹。”
许洁拿起包裹盒子,仔细看了半天说道:“的确是武林风的字。”
涂海涛当机立断,说道:“走,抓人!”
咒语:关好你的门
天空又飘下了零零星星的雪花,西北风也适时地吹了起来。许洁把车停在武林风家楼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是一座六层高的小楼,映着雪光,涂海涛看到墙壁上用白色涂料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这是今年市政府旧城改造的重点区域。有的住户已经搬走了,还有几户仍在坚守。
武林风住在六楼。
夜已经深了,整幢楼房黑咕隆咚的,只有武林风的窗户还透着黄晕的光。
没有电梯,两个人只能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攀登。
涂海涛下意识地要掏出手枪,右臂却根本抬不起来。他恶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右臂,然后示意许洁把腰间的手枪取下来。
许洁犹豫着将涂海涛的配枪拉出来。
枪身冰凉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一把9mm警用转轮手枪,是最近才刚刚研制成功的,枪身是一种凝重的深黑色。
许洁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她打量了一下,把枪递给涂海涛,但是涂海涛说:“你拿着,如果情况紧急,就开枪!”
“啊?我……我不会用啊!”
“很简单,”涂海涛无奈地说道,“打开保险,朝人开枪就行了!”
“你让我朝我同事开枪?”
“他现在不是你同事,而是杀害你两个同事的凶手,”涂海涛严厉地说道。
“哦,哦,”许洁机械地点点头。
“保险在哪儿知道吗?”
“啊?”
“保险在哪儿知道吗?”
“不知道。”
“小姐,你是不是很害怕?你待在车上,我一个人上去。”
“不!”
“你上去干嘛?”
“我……我……我保护你啊!”
涂海涛看着许洁认真倔强的面孔,不禁笑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跟自己的老婆朱玉有点像。
“你……你笑什么?”
“走啦,小姐!”
电梯的扶手冰凉冰凉的,握一把,能沾一手的锈迹。
楼梯间非常空旷,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灯罩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许洁拿着枪,神经质一般地时不时将枪口对着灯泡、对着虚无的空间。
涂海涛说道:“你不要草木皆兵。”
许洁深深地吸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挤出一个笑容:“你没听说过吗?身怀利器,杀心必起。我哪会害怕啊?”
涂海涛笑笑,继续往上走。
到了武林风家门口后,许洁还举着枪,涂海涛低声说道:“你先把枪放下。”
许洁咽口唾沫,将手枪藏在身后。
涂海涛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
他又用力敲了门门,还是没有人答应。
最后,他几乎是用拳头砸门了。
但是,武林风还是没有打开门。
涂海涛后退几步,向那扇木门奋力踹去。
门咣的一下大开着。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许洁赶紧捂住了鼻子。
两个人走进屋内,涂海涛摸索着找到开关,将客厅的灯打开。
客厅里整整齐齐。
涂海涛叫道:“武林风。”
依然没人答应,涂海涛的声音在寂寥的空间中回荡。
许洁感到一阵莫可名状的恐惧,仿佛黑暗中一只大手铁钳一般夹住了她,也许那是死神的手。
她紧紧地跟在涂海涛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双手拿着枪,不停地抖。
涂海涛低声问道:“刚才是哪个窗户亮的灯?”
“哦,哦,应该是书房。”
涂海涛踮着脚尖,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关着,但是没有锁。
涂海涛推门而入,更大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许洁紧紧地捏住自己的鼻子,从涂海涛身后探出一只眼睛往前看去。
武林风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不,不是睡着了。
地上有一摊已经干涸的血。
武林风死了。
许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颤抖不止。
涂海涛走上前去,轻轻地拉着武林风的衣领。
武林风仿佛一堆烂肉一样,仰头倒了下来。
他的脸正在腐烂。
眼眶周围的肌肉已经快烂没了,露出一点白骨。眼珠像是两个白色的玻璃球,布满了黑色的血丝。
许洁禁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涂海涛说道:“你到客厅里等会。”
“我不,我要待在这里。”——这个时候,许洁哪儿都不敢去,只想守在涂海涛身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安全,才能驱逐心中的恐惧。
武林风跟李大勇、冯鑫一样。
舌头被人连根拔掉了。
喉咙被人割断了,一段气管不见了。
涂海涛走到书桌前,书桌上摆着几支笔和一个记事本,显然都被鲜血泡过,现在已经血迹干了。
他拿起记事本,随意翻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便随手往桌上一扔,记事本自动地展开了,在记事本的中间,有一页纸被撕掉了。
涂海涛拿出那张纸条,展开,对在那页纸上。
天衣无缝。
这张纸条就是从这个记事本上撕下来的。
他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凶手逼着武林风写下纸条、在包裹盒上写下地址,然后再把他杀掉。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关好你的门,关好你的门……”涂海涛喃喃地重复着,突然大叫一声,“关好你的门!”
许洁被吓了一跳,紧张地看了看身后。
书房的门被风吹着,哐的一声关上了,发出一声巨响。
“关好你的门,”涂海涛睁着血红的眼睛说道,“快,保护朱建文!”
雪夜来客
晚上十点多,朱建文离开电视台时,雪已经下得大了。狂风卷着漫天的雪花,扑打在汽车的前窗玻璃上。
雪,可以掩盖一切罪恶。
这样想着,朱建文越发得提心吊胆,脑海里那个血淋淋的舌头总是挥之不去。比那血淋淋更可怕的,就是那句咒语一样的话:关好你的门。
关好你的门……
关好你的门……
朱建文一边默默念诵着这句咒语,一边看了看前后车门,确定全都关得结结实实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马上,他更加紧张起来,禁不住浑身打个哆嗦。
一辆汽车尾随他似乎很久了。
难道是巧合吗?
朱建文加大油门,向黑暗的纵深冲去,雪花更加狂暴地击打在窗玻璃上,仿佛一群自杀的海豚。
他看了看车后,那辆尾随的汽车也跟着加大了油门,一直紧紧地跟着他。
朱建文感觉血液几乎快要倒流了,他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只是巧合。这只是一辆普普通通的过路的车,这只是一个跟他一样刚刚下班的人。
他放松了油门,车速慢了下来。
尾随的车也跟着慢了下来。
“他妈的,他到底想干什么?”朱建文骂道。
再转过一个弯就到家了,如果那辆该死的汽车没有跟着转弯,就没有问题了。朱建文这样想着,向右拨转了方向盘。
那辆车没有跟来,朱建文长长地喘口气。
可是刚刚放松了心情,只见那辆车又出现在身后,而且正在加速向自己冲来。
朱建文赶紧猛踩油门,车轮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滑,仿佛脱僵的野马一样往前猛冲。
身后的车加快了速度,一会儿就跟了上来。
内心的恐惧化作了愤怒,朱建文突然之间猛踩刹车,车轮在雪地上发出吱嘎一声尖叫,车轮下积雪四溅。汽车失去了方向,马路上转了几个圈,这才停了下来。
尾随的车也跟着突然刹车,在马路中间转圈,并且以一股强大的惯性向朱建文撞来。
那一刻,朱建文万念俱灰。
就在两辆车相隔一米的地方,尾随的车停了下来。
两辆车并排横放在马路上。
朱建文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车前,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浑身颤抖,想启动汽车,可是双手却不听使唤,他向左看看,左面汽车里那个长相彪悍一脸煞气的司机,[奇++书网//QISuu.com]额角上渗出鲜血,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隔着玻璃,朱建文根本不知道他在骂什么。那司机摇了车窗,让他打开车窗。
不!关好你的门。
一个声音在朱建文心中狂吼着。
那司机见朱建文没有动静,启动了汽车,往前行驶。
朱建文又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司机却把车开到了朱建文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司机打开车门,下了车,手里拎着汽车的铁锁。
那人掂着车锁,走到朱建文窗前,朝他冷冷地笑着,突然抡起铁锁,朝他的车玻璃猛砸下来。
朱建文心慌意乱,匆匆忙忙的要发动汽车,可是双手还是不听使唤。
铁锁一下一下击打在玻璃上。
额头上的血流到了脸颊上,使他看上去更加可怖。
终于打开一个缺口。
那人对着缺口冲朱建文骂道:“你傻Bi啊?会不会开车啊?他妈的!”
说完,又抡起车锁朝朱建文车上砸了一下,这才满意地扬长而去!
朱建文坐在车上,雪花透过那个缺口飘落进来,不久便融化在朱建文冰冷的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建文才平复了过来。
这只是一场误会。
关好你的门……
关好你的门……
朱建文终于启动了汽车,缓缓地向前开去。
终于到家楼下了,朱建文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汽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朱建文下车后,将车门关好,向电梯间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锁门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寂寥的地下停车场里猛得响起,让朱建文不禁浑身痉挛般颤抖了一下。他紧张地向身后看看,没什么人。
如果真没有人,那个关车门的声音从哪儿来的?
朱建文赶紧加快了脚步,往电梯间冲去。
按了“上行方向”之后,朱建文焦急地等待着。
电梯从28层缓缓地向下降。
朱建文一边看看电梯,一边看看寂静的停车场。
远远的,一个人朝电梯间走来。
他几乎是跑向电梯间的,跑几步还转转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那人离电梯间越来越近了。
电梯才运行到18楼。
朱建文又看了看那人,那人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服,是病号服吗?这附近没有医院啊!
10……9……8……7……6……
电梯到了五楼了。
那身病号服越来越近了。
电梯终于到了。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那人喊道:“朱建文,你等等。”
朱建文脑门仿佛被人打开了,冷风猛然间灌满了整个神经,他脚步踉跄地冲进电梯间。
身后那人继续呼唤中,呼唤声带着冷笑,充满了冷酷:“朱建文,你等等。不要着急嘛!”
朱建文拼命地按着“关合”的按钮。
电梯门十分不情愿地缓缓关上了。
电梯外,那人跑了过来,脚步声在电梯间里轰轰地响。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那人冲到了电梯前,一边喊着“等等”,一边向电梯门冲来。
电梯门终于关上了,透过门缝,朱建文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朱建文安全了,他靠在电梯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张惨白的脸,似乎在哪儿见过。
但是朱建文已经无心去想。
电梯在14楼停了下来,那是朱建文住的楼层。
他走出电梯,警惕地看看四周,摸出钥匙,打开房门,脚步疲软地走进家门。一股温暖的风迎面扑来。
到家了。
终于安全了。
朱建文脱下外衣,坐在沙发上回忆着刚才的一幕。
那人到底是谁呢?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朱建文突然又紧张起来,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他难道不知道我住在哪儿吗?他难道不会跟上来吗?
关好你的门,关好你的门……
一股冷汗突然冒了出来。
刚才忘记关门了!
朱建文腾得站起来,跑向门口,门果然虚掩着,他赶紧将门关上。
可是,门没有被关上。
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
门外一个声音叫道:“朱建文,你不会忘记老朋友了吧?”
朱建文两腿发软,他继续用力,可完全是徒劳!
门外那人的力量非常大,他一用力,就将门撞开了!
那人一头冲进了房间,回身重重地将门关上,接着一把抓住朱建文,直视着他的眼睛,奇#書*網收集整理几乎是哀求一样说道:“朱建文,你要救救我!”
整个局势失控了
谢天佑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积满了几十个烟头。他拿着一撂厚厚的档案,皱着眉头仔细地看着。
档案的主人是涂海涛。
最近连续两宗拔舌割喉的案件,谢天佑本来不打算让涂海涛Сhā手的,因为他担心涂海涛还没有从去年的重大打击里恢复过来,可是偏偏死者之一是涂海涛的好朋友,涂海涛又强烈要求,谢天佑便成全了他。他还有一个考量,希望能通过破获这个重大案件,涂海涛能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不要再沉湎于过去。
一年来,涂海涛没有接过一个案子,他先是接受调查,之后又休假,前不久才刚刚上班。谢天佑本来还担心涂海涛一蹶不振,但是没有想到涂海涛还是那么开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以为涂海涛已经彻底恢复了自信,但是后来才发现,涂海涛似乎是忘记了以前的事。他不知道,这对涂海涛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让他负责这个案子,他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他想给涂海涛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是个铁汉子。
他掐掉一个烟头,又重新点燃一支,放下涂海涛的档案,又拿起一卷案宗。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呈现在眼前,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座城市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变态的杀手,据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来,没有任何的杀人动机,难道杀人只是为了取乐?可是为什么杀的全是记者?涂海涛能破得了这个案子吗?如果破不了,他怎么向局领导班子交待?当初听说让涂海涛接手这个案子,其他几位副局长、局长一致反对,说涂海涛宝刀已老,恐怕应付不来。谢天佑则说,不要因为一件事情就把一位优秀警察的前程断送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们应该给涂海涛一个机会。最后,谢天佑几乎是立下了军令状:“我保证涂海涛能完成任务,如果失败了,我这个副局长宁愿下课!”
正凝神思索,手机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是涂海涛打来的。
涂海涛的声音冷静沉着:“谢局,凶手找到了,是武林风!”
谢天佑就喜欢涂海涛这种作风,头脑灵活分析缜密,而且从来不张扬,前几年破获了一起两百多公斤的海洛因走私案,涂海涛依然表现得平平淡淡的。谢天佑喜欢他这种笃定的风格,他认为作为一名优秀警察,就是要能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
听到涂海涛说找到了凶手,马上调集人手奔赴武林风的住处。
他不需要追问涂海涛是如何确定凶手的,他相信涂海涛的能力。明天,他就可以在各位副局长、局长面前汇报这次拔舌割喉案件的破获经过了!他能想象出同僚们将如此虚伪地称赞自己的慧眼识珠。
雪已经下得大了。
警车的呼啸声,划破了雪夜的宁静,尖利的声音在城市的上空回荡。
快到武林风家的时候,涂海涛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马上接通了,心情也跟着快速地滑入低谷。
武林风死了!
同样是被拔舌、割喉!
保护朱建文!
这是涂海涛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能听出涂海涛声音的焦躁不安。
保护朱建文!
难道,朱建文是下一个猎杀的目标?
事不宜迟,谢天佑马上吩咐兵分两路,一路奔赴武林风住所,封锁案发现场;一路奔赴朱建文住所,保护朱建文!
谢天佑感到事态越发严重了。
整个局势似乎失控了。
失踪的新闻部主任
汽车像一艘利箭在雪夜里狂奔。
许洁开着车,呼吸几乎停止了,她知道,朱建文的性命就悬挂在自己的方向盘上,只要及时赶到,就能保护他,否则,他就是下一个牺牲!
涂海涛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脸色凝重。
他看着窗外飞逝的一栋栋建筑,突然疑惑地问道:“这是哪条路啊?”
“这是青龙路啊,晚上就认不出来了?”
“我们市还有这么一条路?”
“不会吧,涂警官?这可是我市最主要的马路之一,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涂海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孤陋寡闻了,在这儿工作十多年了,居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路。”
话刚说完,涂海涛麻木的右臂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伸出左手用力地按住右臂,可是右臂还是颤抖不止。
许洁紧张地看着涂海涛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继续开,”涂海涛的脑袋几乎也要炸裂了,眼前金星乱溅。
许洁开着车还在飞驰。
前方马路边,突然冒出两个人,不,是三个人!
其中一人拿着一把枪,指着另外两个人!
涂海涛看看窗外,再看看许洁。
许洁似乎压根没注意那三个人。
涂海涛大叫一声:“停车!”
许洁条件发射一般,猛然踩紧了刹车。
汽车在马路上打转,还好雪很少,路不是特别滑。
汽车终于安安稳稳地停了下来。
涂海涛叫道:“快,往后开,往后开!”
“怎么了?”许洁疑惑地问道。
“快开啊!后面有人持枪行凶!”
许洁调转车头往后开去。
涂海涛警惕地看着窗外。
可是,刚才那一幕已经不见了。
持枪的人不见了,被枪指的两个人也不见了。
他朝雪地上看看,尸体也没有。
“你刚才难道没看见,一个人拿着枪指着另外两个人?”
“没有!”
涂海涛的右臂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摇摇头说道:“奇怪,我分明看到一个人拿枪指着另外两个人啊!”
许洁又掉转了车头向前开去:“涂警官,你是不是太累了,生出幻觉来了?”
“奇怪,”涂海涛看着窗外的楼宇,“我总觉得来过这里。”
“你在这座城市工作了十多年,这里你肯定来过。”
“不对,我觉得我好像是在梦里来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许洁笑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有时候你根本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是在做梦,什么时候是醒着。”
许洁开着车进入朱建文楼下的车库。
两人下车后,便疾步匆匆地冲向了电梯间。
电梯门缓慢地开启了,两个人箭步窜进去。
这部老电梯,行动非常迟缓,仿佛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一步一步地往上挪。
7,8,9,10……
终于到了14楼,电梯门缓慢地开启。
两个人冲出电梯,奔向朱建文家。
朱建文的房门大开着。
关好你的门!
关好你的门!
这句咒语同时浮现在两个人的脑海里。
朱建文还是没有关好自己的门。
涂海涛拔出手枪,交给许洁:“拿着!”
许洁迟疑地接过手枪,跟在涂海涛身后走进朱建文家,恐惧像一只幽灵攫住她的心,朱建文被割喉拔舌的惨状已经在眼前浮现,客厅里或是卧室里应该是血流满地,朱建文大睁着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客厅里没有血迹。
她又跟着涂海涛走进卧室。
卧室里也没有血迹。
涂海涛叫道:“朱建文,朱建文……”
没人应声。
朱建文失踪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涂海涛在心中不断地追问着。
现在为止,已经有三人被杀了。
从武林风家里地上的血迹分析,他是在家里被杀的;但是另外两人是被杀之后,尸体被转移了。杀人地点,不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那,凶手是在何处行凶的呢?他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呢?朱建文家里整整齐齐,没有被乱翻的痕迹,显然,凶手不是为财而来。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个摄像头突然浮现在眼前。
是电梯里的摄像头。
“走,去保安室!”涂海涛说道。
监控录像的玄机
冬天的夜晚寒冷刺骨,北风夹着雪花四处飞扬。刘岱山和卢山青披着厚厚的军大衣,拿着一把手电筒,在小区四周进行例行的巡逻。
说是小区,其实只有两栋居民楼,而且没有围墙。
走在居民楼下,吹着阵阵冷风,看着头顶的万家灯火,刘岱山问道:“你说现在有多人正在被窝里造人啊?”
卢山青哧哧地笑了:“想象一下吧,从一楼一直往上数,几十对男女同时在卧室里Zuo爱,假如地板和天花板都是透明的,那将多么壮观啊!”
“真透明就好了,咱们在这里挨冻的时候,还有点乐子看看。”
“走吧,再到前面看看去。”
两个人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像往常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刘岱山说道:“没事了,回去吧!”
“再去停车场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天天转来转去,连个小偷都没遇上。”
“走吧,闲着也没事干!”
两个人便来到了停车场,东瞅瞅西瞧瞧,也没见什么动静。刘岱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走啦,回去啦!”
这个小区建成已经十多年了,五年前,刘岱山和卢山青便在这里做保安员,每天晚上,两人都要围着两幢居民楼转上一圈,至今连个贼影子都没看到。
回到保安室后,卢山青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一排七八个显示器,然后端起一杯热水喝了一口,然后说道:“睡吧,又是一个平安夜。”
刘岱山呵呵笑道:“当初我找到这份工作时,朋友还说天天值夜班会很辛苦,谁知道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闭上眼睛,哪里都是天堂,”卢山青说着,关掉了灯。
黑暗里,刘岱山眨巴着眼睛说道:“他妈的,把显示器关了得了,晃眼睡不好。”
“这里毕竟不是天堂,还是开着吧!”
保安室的墙角摆着两张床,两个人合衣睡下了,不久便鼾声四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保安室的门被咚咚地敲响了。
刘岱山躺在床上,迷瞪着眼睛说道:“他妈的,谁啊?半夜三更鬼敲门。”
卢山青迷迷糊糊地说道:“不理他,过一会儿就走了。”
可是敲门声一直在持续,而且越来越急骤。
刘岱山困意全消,爬起来,打开门,叫道:“干嘛?”
“警察!”门外一男子亮出了证件。
刘岱山马上必恭必敬地说道:“哎哟,请进请进!”
涂海涛和许洁走进了保安室,卢山青也已经爬起来了,困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涂海涛看看两人,说道:“你们就是这样值夜班的?”
两人讪讪地笑笑。
涂海涛说道:“我来看一下刚才的监控录像。”
两人局促不安起来,刘岱山说道:“警官,不知道你要哪个位置的?我们这里不是每个位置都有24小时录像的。”
许洁一听,心凉了半截。
涂海涛质问道:“那你们装这些摄像头干嘛用的?天天讲群防群治,你们一点安全观念都没有。”
卢山青辩解道:“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案子,哪怕连个小偷都没有。”
“连个小偷都没有?”涂海涛冷冷地笑道,“今天晚上,恐怕就要有人被杀了。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两个人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从这个警官的面色看来,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刘岱山赶紧问道:“要哪个位置的录像?我看看,也许正好录到了。”
“电梯的!”
“我们这里两栋楼,一共六部电梯,请问要哪栋楼的?”
许洁说道:“A栋。”
卢山青忙从带仓里取出三盒磁带,递给涂海涛:“都在这里了。”
涂海涛拿出一盒递给许洁,说道:“你是专业人士,你来放。”
许洁将磁带放进带仓,倒到头,开始快进播放。
时间从晚上9点开始,那是涂海涛和许洁离开电视台会议室的时间。
电梯里时而有人进进出出,更多的时间是空无一人。
第一盒磁带放完了,没有任何收获。
接着放第二盒磁带。
涂海涛对刘岱山和卢山青说道:“你们看仔细了,有没有生人进出。”
两个人忙不迭地答应着:“是,是。”
雪越下越大了,窗外,风的吼声也更加凄厉了。
第二盒磁带放完之后,涂海涛看看刘岱山和卢山青,两个人同时傻兮兮地看着涂海涛,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愚蠢。
涂海涛无奈地摇摇头。
许洁将第三盒磁带放进了带仓。
如果不出意外,这最后一盒磁带可以记录朱建文的行踪。
十点以后,画面特别单调了,一直无人进出。
十点三十五分,朱建文突然出现了。
涂海涛和许洁顿时来了精神。
涂海涛说道:“停!”
许洁马上按了“停止”键。
“往后倒!”
在涂海涛的指挥下,许洁将磁带往后倒了一点。
许洁操作着旋转钮,慢放朱建文进电梯的画面。
涂海涛指着显示器对许洁说道:“你看,他是跑进电梯的。”
许洁说道:“而且很慌乱,很害怕。”
“他被人跟踪了!”涂海涛说着按动了播放键,“你看,他在电梯里还惊魂未定。”
过了一会儿,朱建文走出了电梯。
又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人走进了电梯。
那人穿着病号服。
许洁说道:“这人是谁啊?怎么穿着病号服就回家了?”
刘岱山说道:“不清楚。”
涂海涛突然按了一下“停止”键,指着画面上那人说道:“你看,他只穿了一件衣服。”
卢山青在一旁说道:“疯子!”
涂海涛皱了皱眉头,示意许洁将磁带往后倒了一点,然后慢放,那人走进电梯的一刹那,露出了正脸。
涂海涛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拧成一个疙瘩,他疑惑地说道:“这不是冷建国吗?”
许洁问道:“冷建国是谁?”
“一个疯子!”
冷建国在14楼下了电梯。
一个又一个问号在涂海涛脑子里闪现。冷建国认识朱建文吗?他难道是杀人凶手?如果不是凶手,他冰天雪地的跑到朱建文家干嘛?
许洁按了一下“快进”键说道:“看是不是他带走了朱建文!”
画面上的电梯里又是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录像机发出“嘀嘀”的声响。
磁带放完了。
而冷建国还没有出来。
涂海涛问道:“还有磁带吗?”
刘岱山说道:“没有了。”
“没有磁带了,你们不知道更换啊?”
“可能……可能是睡着了,忘记换新的了。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罪案的……”
“简直是玩忽职守!”涂海涛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揍这两个保安一顿。
失踪的精神病人
黄|色的灯光轻柔地洒满了整个卧室,罗子涵倚在温馨舒适的床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子,眼睛呆呆地看看那盏南瓜形状的灯。她双手在被面上温柔地摩娑着,仿佛在抚摸一个人的脸,渐渐的,眼睛便红润了。
这床被子是母亲去年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当时她还嘲笑母亲太老土:“随便到哪个商场,抖能买床好被子,你还费什么劲?”当时母亲只是笑笑,说:“闲着没事干,打发时间嘛!”
至今想起来,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床头柜上放着母亲的照片,她伸手将照片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着,把相框紧紧地贴到胸前。她感到一阵寒意,但是她并没有把相框拿开,而是抱得更紧了,她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母亲。
罗子涵和哥哥都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在兄妹俩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十几年来,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们培养成材,没想到母亲却突然撒手人寰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罗子涵禁不住嘤嘤地啜泣起来,泪水洒到相框上,洒到了母亲的脸上。
“你要坚强!”
这是母亲遗书上的话!
罗子涵拼命地擦干眼泪,止住哭,脸上露出一副坚毅的表情。
就在这时候,同事罗桂云打来了电话。
罗桂云说话一向很快,这次更是连珠炮一般:“子涵,你今天最后见冷建国是什么时候?他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我去查房时,一个病人在喊跑了跑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点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是冷建国。你最后见冷建国是什么时候?”
冷建国跑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这在康宁医院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一个精神病人跑出去将给社会造成多大的隐患啊!
罗子涵坐直了身子,问道:“是刚刚发现的吗?”
“是,就在刚才。”
“他什么时候跑的?”
“不知道啊,所以问下你,不知道你今天见过他没有。”
“没有,今天我病人比较多,基本上一直待在诊室里。”
“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他是怎么跑的?”
“不知道啊!”
“我马上到医院来!”
“好,好。”
放下电话,罗子涵便皱紧了眉头。
冷建国失踪,实在是一件难办的事!他入院已经快有十年了,据说十年来,从没有人探视过他。问他有什么亲戚,他便罗列出一大堆的人名出来,有的人名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有的人名是市领导。再问这些人的联系方式,他便神秘地笑,不肯透露一个字。
冷建国属于强迫型人格障碍的患者,这种人格障碍的患者,通常过于追求井然有序、完美和控制。冷建国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排大小,比如把病人按高低胖瘦排成一列,比如系纽扣时必须从上往下,绝不能做错一个程序,而且他不但这样要求自己,也这样要求其他病人。一次,罗子涵跟院长一起巡视病房,她走在了院长前面,就被冷建国打了一巴掌,还批评她站错了地方。
同时他还被一种虚华型妄想性障碍所困扰。在罗子涵和大部分医生眼里,冷建国似乎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位被赋予了超乎寻常的权力的领导。他动不动就喜欢叫人写检讨,凡是跟冷建国打过交道之后,同事们便会问:“今天又要写检讨吧?”
冷建国一定是遭遇过什么重大事件,使他内心承受不了,于是一下子崩溃了。但是究竟是什么事件有这么大的威力,一直是个谜。不但这是个迷,就连冷建国入院都是一个迷。
现在,冷建国跑了,该到哪儿去找呢?
罗子涵穿好衣服,走出家门,冷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她赶紧钻进车里,点燃了火,驾车往医院奔去。
精神病人狂性发作
离开保安室之后,涂海涛和许洁便驱车直奔康宁医院。虽然知道冷建国不会在医院里,但他们还是要去问个清楚。尤其是冷建国种种怪异的行为,不断在涂海涛脑海中浮现,这种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与三名记者的死有什么关系?最关键的是,冷建国到底是什么人?
一到康宁医院,两人便冲下车,跑进病区。
刚进门,涂海涛便与罗子涵撞个满怀。
罗子涵打着哈欠,精神憔悴,看到涂海涛,马上便笑了起来,开着玩笑说道:“哎哟,涂警官,这么晚来做咨询啊?”
涂海涛说道:“罗医生,你在这里正好,我们来找个人。”
“警察办案,找到我们这里来了?”罗子涵笑吟吟地问道。
“是,我怀疑你们这里一个病人与三宗谋杀案有关。”
“啊?”罗子涵惊讶地张大了嘴,“谁?”
“冷建国!”
“他?”罗子涵问道,“怎么会?”
“他今天是不是跑出去了?”
“是,”罗子涵说道,“不过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涂海涛疑惑地问道,“他一个人回来的?”
“是啊!”
“一个精神病人跑出去,还知道回来吗?”
“这个我们也觉得奇怪呢。”
“我们想去看看冷建国。”
罗子涵的困意已经全消了,带着涂海涛和许洁来到病房。
冷建国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
罗桂云医生和两个护士试图将他拉到床上睡觉,但是冷建国不停地摇头,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涂海涛蹲到冷建国面前,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冷建国惊恐万分地看着涂海涛,脸上渐渐泛起一个笑容,可是还没等那个笑容完全绽放出来,却突然消逝了,代之以一副极度惊恐的表情,嘴里咕哝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要杀你?”
冷建国怔怔地看着涂海涛,然后目光向涂海涛身后搜索着,之后停留在罗子涵身上,接着便尖叫起来:“她,就是她,她要杀我!”
罗子涵一怔,没想到这个疯子的疯病又加重了。
涂海涛转身指着罗子涵问道:“她要杀你吗?”
冷建国看看涂海涛,看看罗子涵,使劲地点点头:“是,她要杀我,还有她……”他伸出手指向许洁,“她……她也要杀我,”他的手指又指向了罗桂云,接着手指便点遍了屋内所有的人,“她,她,她……她们都要杀我!你要救救我!”冷建国紧紧地抓着涂海涛的胳膊。
涂海涛问道:“她们为什么要杀你?”
冷建国说道:“她们就是要杀我,她们要把我煮了熬汤喂狗,我就是狗,汪汪汪……”冷建国学起了狗叫。
雪还在下。
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冷建国的怪异的狗叫声,让每个人都直起鸡皮疙瘩。
叫完之后,冷建国说道:“我迟到了,所以她们要杀我,我是狗,其实呢,我是领导,领导就是冒号,领导就是狗,狗也是领导。我写检讨,我愿意写检讨,只要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打死我也不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你看什么?”冷建国突然冷酷地看着涂海涛,然后阴狠地笑了起来,“你要写检讨,认识要深刻,彻底反思自己。”
听着冷建国的胡言乱语,涂海涛觉得脑袋都快炸了,他断喝一声,打断了冷建国的喋喋不休:“朱建文去哪儿了?”
“朱建文?朱建文是谁?”冷建国痴痴地看着涂海涛。
“你今天晚上去朱建文家里了。”
“朱建文,朱建文……”冷建国恍然大悟般说道,“他写检讨去了。”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写检讨?”
冷建国嘿嘿地笑了:“他犯错误了!”
“什么错误?”
“呵呵,你们不懂,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罗子涵走上前来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冷建国突然浑身痉挛,又大呼小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写检讨,我写检讨,认识深刻,认识深刻……”
涂海涛叹口气站了起来,问道:“冷建国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可是个谜!”罗桂云说道。
“谜?”
“冷建国入院快十年了吧,”罗桂云说道,“当年他是派出所送到我们这里来的。”
“派出所?”
“他在一家超市里捣乱,把超市里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把整个货架都推倒了,说人家摆放的位置不对,他要重新摆起来。超市的保安上前劝阻,他便疯了一样动手打人。超市打了报警电话,派出所的人把他抓走了。抓他的时候,他还教育警察,说领导应该走前面,这是规矩。抓回去之后,派出所觉得他不是个正常人,就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他没有家人?”
“不知道,也许没有,总之没有联系上,”罗桂云说道,“问过他好多次,他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既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工作,在哪个单位或者公司工作。”
“入院以后,他还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攻击行为?”
“其实他算是老实的,他脑子里似乎总是在追求完美,一切事情都必须规规矩矩的,比如我们现在查房都特别规矩,主任医师走前面、副主任医师走后面,护士长走前面,护士走后面。如果不这样,他就要大发雷霆,就要让我们写检查,”罗桂云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病人,攻击行为并不错,偶尔有,也是因为哪个病人破坏了他心目中的规则。”
“他今天晚上回来是一个人回来的?”
“是,当时我们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他,谁知道他就溜溜达达地回来了。”
涂海涛看了看冷建国,冷建国在傻傻地笑。
涂海涛问道:“他回来后,没有换过衣服吧?”
“没有,”罗桂云问道,“怎么了?”
涂海涛没有应声,回头看了看许洁,四目相视,双方便都明白了没换衣服意味着什么。冷建国身上没有血迹,朱建文应该还活着。
涂海涛、许洁和罗子涵一起走出了康宁医院,夜已经很深了,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北风冷冷地吹来,许洁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涂海涛忙将风衣脱下来,递给许洁:“赶快穿上!”
许洁推辞着:“我不冷!”
“最烦你们女人罗嗦,穿上!”涂海涛命令道。
许洁笑了笑,说声谢谢,将风衣披上。
罗子涵微微笑了笑:“涂警官,你的胳膊还没好啊!”
“大概好不了了吧!”
“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找我。”
涂海涛笑道:“又要跟我讲我受到什么创伤?”
“就算交个朋友嘛!随便聊聊有什么不可以?”
“好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从康宁医院出来,涂海涛和许洁直奔朱建文家。
也许正是朱建文把冷建国送回了康宁医院。可是朱建文为什么没有露面呢?今天晚上的疑点一个接一个,涂海涛的大脑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快速地处理着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即便如此,他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地间茫茫一片,在灯光的照射下,漫天雪花就像群魔乱舞。
这样一个雪夜,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少恐怖的事。
恐惧,无处不在
关好你的门,关好你的门……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朱建文开着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冷建国原来发疯了!他“失踪”已经十多年了,他刚失踪那会儿,大伙都以为他故意跟大家断绝了联系,原来是住进了精神病院。今天晚上,(奇*书*网-整*理*提*供)要不是他穿着那身病号服,朱建文肯定想不到冷建国是个病人!
他更想不通的是,冷建国十年不见,却突然在一个寒冷的雪夜,跑到自己面前,喊着:“救救我!”
朱建文把冷建国让进门,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问道:“老冷啊,你这十多年时间,到哪儿混啦?也不跟兄弟们说一下?”
冷建国却不回答朱建文的问题,紧张地打量着房间,然后哀求道:“救救我!”
“怎么了?”
“谁?”
“每个人都想杀我!”
朱建文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心直钻到心脏里,他禁不住浑身打个寒颤,问道:“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犯错误了啊!”
“你什么时候犯错误了?”
“昨天啊,我迟到了!”
这时候,朱建文才意识到,冷建国已经疯了。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他犯的错误,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在冷建国的记忆里,却是在昨天。朱建文问道:“这些年,你都在哪儿?”
冷建国还是惊恐地哀求着:“朱建文,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怎么救你?”
“你……你……你救救我……你帮我写检讨……你给我求情……”
“好好好,我一定帮你。”
“你跟他们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说。”
“好的,好的。”
……
朱建文开着车,想着刚才冷建国那副惊恐的表情,他实在想不通,那么一件小事,怎么会把一个人刺激成这个样子?冷建国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太差了?可是想想自己,他又实在能体会到冷建国心中的苦,兔死狐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冷建国在朱建文家坐了一会儿之后,又突然站起身,说道:“不行,我得回去,不能被他们发现,否则他们会杀了我喂狗!”
朱建文挽留冷建国在家住一宿,但是冷建国越来越惊恐了,说杀手随时会来要他的命!这种惊恐迅速传染给朱建文,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他开车将冷建国送回康宁医院。
冷建国执意不让朱建文在医院门口停车,他伸出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说道:“别被他们发现!”
朱建文笑笑,将车停下,放冷建国下车。看着他走进了医院大门,这才重新上路,驱车回家。
忙活了大半夜,朱建文已经犯困了。
可是等到走到家门口时,他困意顿消。
关好你的门!
但是房门却开着。
他记得自己是关好了门才离开的啊。
难道遭贼了?
如果真的只是遭贼就好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根血淋淋的舌头和喉管,还有那张诅咒一般的字条:关好你的门!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随手将门关上,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门旁有一把铁质的雨伞,他随手拿起来,慢慢地走进客厅,客厅还是像走前一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穿过屋内走廊,将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将每个房间的灯都点亮,甚至厕所也不放过……什么异常都没有!
这让朱建文越发感到恐惧!
如果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那就证明是小偷来过!
如果是小偷来过,那该多好!
朱建文的目光停留在卧室内一排立式的衣柜里。
那一排衣柜足够高,也足够宽,足以装下好几个人!
他冲着衣柜大喊一声:“出来!”
根本没人回应,朱建文的喊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那样诡异,他自己都被这声大叫吓坏了。
也许是窗缝里透进来一丝冷风,吹得衣柜的门微微地抖。
也许那里面真的藏着人,藏着那个变态的杀手!
朱建文缓缓地走到衣柜前,右手抡着伞,左手一下子把门打开,右手的伞同时急如星雨地击打下去。
衣柜里的衣服被他打得掉了满地。
他又打开另外几扇门,把所有的衣服都打落在地,这才长长地喘口气,将铁伞丢到了床边。可是刚刚喘了几口气,门铃声突然急骤地响起来,他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个时候,谁会上门呢?
那根血淋淋的舌头再次浮现到脑海里。
他重新拿起铁伞,走到门前,问道:“谁啊?”
门外没人说话,但是门铃声还在继续响着。
朱建文牢牢地把着伞,走到门前,眼睛凑到猫眼上,往外看去。
门前走廊空无一人!
难道是幻听?
朱建文刚想转身,门铃声突然再次大作!
朱建文猛的凑近猫眼,却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
朱建文长长地喘口粗气,骂道:“半夜三更的,搞什么鬼?”
说着,将房门打开!
会说话的尸体
许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一天实在是够累的,东奔西跑,一刻也没闲着。涂海涛看看她,说道:“许记者,辛苦你了!”
“没事!能跟涂警官一起办案,是我的荣幸啊!说实话,以前有记者跟你们一起办案的吗?”
涂海涛笑笑:“别说我们,就是全国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啊!”
“那敢情好,到时候我把这段经历写下来,说不定还能得个中国新闻奖呢!”
“得先把案子破了,你那奖才有着落。”
“怎么?涂警官没信心呢?”
“你不要一口一个涂警官好不好?叫我海涛吧,大勇一直这样叫我的。”
“哈哈,好啊,海涛警官!”
“哎!又来,”涂海涛笑笑说道,“其实,这个案子,我是越来越没底了。我们仿佛被凶手牵着鼻子跑来跑去。”
“我对你有信心?”
“是吗?”
“是,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着话,许洁开车到了朱建文家楼下。二人下了车,便急匆匆地乘坐电梯上了14楼。
朱建文的门还是敞开着,许洁禁不住说道:“难道他还没回来?”
同样的疑问也在涂海涛的心中缠绕不休,难道送冷建国回医院的不是朱建文?难道冷建国把朱建文杀了之后回到医院?可是冷建国身上没有血迹啊!
两人走进屋里,打量一下房间,一切跟先前来过时一样。
朱建文没有回来。
这时,涂海涛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严霜打来的。
“老涂,没睡吧?希望没打扰你!”
“哪有心思睡觉啊?”
“我刚才对武林风做了尸检,发现跟其他两具不太一样。”
“不一样?不都是被拔舌割喉了吗?”
“不一样,武林风是死了之后被拔舌割喉的。”
“我马上过去!”
严霜毕业于复旦大学法医学系,获得硕士学位,毕业后就到这里工作了。此时,他站在冰冷的解剖室里,面对着武林风的尸体,皱紧了眉头。干法医,已经好多年了,但是死者被拔舌割喉还是第一次遇到,连续三个人都遭遇这种酷刑,就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来想放弃检验这具尸体,因为这具尸体跟其他两具没什么区别。但是大学里,一位老教授的话在耳边响起:“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
绝不能武断!
尸体也会说话。
也许,这具尸体说的话就跟其他两具不一样!
他不能放过任何一具尸体,他必须一丝不苟地对每一具尸体进行检查。
尸体的衣服已经被脱光了,皮肤表面开始糜烂,发出一股股恶臭。
他拿出一把手术刀,在尸体的胸口处切下去。
鼓捣了半天,取出了死者的胃。
胃里应该是充满血的,因为那个变态杀手总是喜欢活活地拔舌割喉。
可是,严霜发现自己错了。
这具尸体的胃里血液很少。
死者是死后才被拔舌割喉的。
难道那个杀手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能如此残忍?
可真良心发现的话,就不会杀人了!
“其中必有隐情!”严霜想着,眼睛凑近了尸体,仔仔细细地翻看起来。
死者全身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斑,红斑上还长着大大小小的疙瘩。疙瘩已经腐烂,往外冒着脓水。
这是周身性荨麻疹!
这种病的病因特别复杂,有的是吃了鱼虾、蟹等发生过敏发应,有的是病毒、细菌、真菌、寄生虫感染引起的,还有的是被昆虫叮咬或者吸入动物皮屑、羽毛及花粉等引起过敏,当然许多药物也容易引起机体的变态反应导致荨麻疹。
武林风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病呢?
偏偏在死前患病,这决不会是巧合。
严霜走到尸体前端,打量一下暴露出来的胸口,将手再次伸了进去。
这次,他把死者的肺掏了出来。
肺已经是黑红色的了,而且有点肿胀!
严霜仔细端详了一下,微微地点点头。
这只肺死前已经有了炎症,是一种过敏性肺炎。
他端起尸体的两条腿,仔细看了看,又放下了。
接着拿起尸体的右臂,仔仔细细地检查。
终于,在尸体的小臂上,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针眼。
死者生前被注射过药物。
正是药物要了他的命!
他马上拨通了涂海涛的电话,三十分钟之后,涂海涛带着一个丰姿绰约的女子出现在面前,那女子冻得鼻子都红了,看上去非常可爱。他打个哈哈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女记者许洁吧?”
许洁笑了笑:“哪里哪里。”
“别谦虚啦,这几天,我们局里都在传,说我们涂警官开窍了,哈哈哈……”
涂海涛挥挥手打断了他的玩笑话,说道:“别乱说,人家是电视台的名记者,小心把你这份嘴脸曝光出去。”
“哈哈哈,那会影响收视率的。”
“说正事!有什么不同?”
严霜马上收敛起笑容,说道:“很简单,胃里没有血,所以肯定是死后被人拔舌割喉的。”
“怎么死的?”
“我看是青霉素过敏导致死亡。”
“青霉素过敏?”
“是,种种迹象都指向青霉素过敏,”严霜拿起死者的一条胳膊,说道,“看,死者身上全是荨麻疹,这是青霉素过敏的表现之一;肺部有水肿,肺门淋巴结肿大,胸腔积液也非常少,这是过敏性肺炎的表现,而这也是青霉素过敏的表现之一;我还对他的血液进行了检查,尿酸浓度明显偏高!”
涂海涛问道:“他为什么要注射青霉素?他有什么病吗?”
“应该是被人强迫注射的,”严霜拿起死者的右臂,说道:“我检查过,这里有一个针眼,针眼处有细小的破裂,如果由专业的护士来打针,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所以,我推测,他是被强逼着注射了青霉素!”
涂海涛看了看许洁,这个小女人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她又一个同事被人杀害了!她突然抬起头来,盯着涂海涛问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涂海涛被这句话问得愣住了,过了半晌才说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许洁苦涩地笑了笑。
“因为我会抓住那个变态的恶魔!”
严霜说道:“还有,你给我那个舌头和气管,我已经验过了,就是他的!”严霜指了指武林风的尸体。
涂海涛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其他两个人的尸体都被搬到了其他地方,但是武林风的尸体没有被搬走呢?难道仅仅是为了逼他写下那张字条?或者是别人干扰了?会不会有目击证人呢?”
严霜打断了涂海涛的推断:“老涂,都几点了?你要是愿意一直待在这里,你就待着吧,我送美女记者回家去!”
涂海涛回过神来,忙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走,我们回家!”
严霜笑了:“这么快就我们回家了?”他把“我们”两字故意咬得重重的。
涂海涛沉下脸,说道:“小心点儿你!你嫂子回来让她教训你!”
严霜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嫂子?她——”
涂海涛没有理会她,带着许洁走出了解剖室。
警察的神秘房间
许洁开着车再次钻进了黑暗的雪夜。
涂海涛说道:“青霉素这种药好像不能随便卖的吧?”
许洁目视前方,说道:“很多人对青霉素过敏,严重的会休克死亡,所以注射青霉素必须在医院里进行,一旦过敏,可以及时抢救。《药典临床用药须知》还对青霉素的皮试做了详细说明,更换同类药物或者不同批号或者停药3天以上,必须重新做皮内实验。而使用青霉素的医疗机构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和资质,药店就更不可能卖这种药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当过医生?”
许洁笑笑说道:“我是记者嘛!”
“既然这种药不能轻易买到,那凶手是从哪儿买来的药呢?”
“也许不用买呢?”许洁反问道。
“什么意思?”
“如果凶手就是医生,拿点青霉素出来,不是很容易的吗?”
“这种药难道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
“毕竟不是氰化钾,不是吗啡,管得没那么严的。”
涂海涛看着许洁越发冷峻的面孔,问道:“你是不是怀疑上谁了?”
许洁又是一笑,笑容里带着寒冷:“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嘛!”
“谁?”
“你家有电脑吗?”
“有!”
“上网给你找一条新闻看看。”
……
许洁跟着涂海涛走进屋,顿时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许洁叹道:“总算暖和了,冻了一晚上了。”
“我们这里24小时供暖。”
屋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不用说就知道是涂海涛老婆的照片,有的是单人照,有的是跟涂海涛的合影。许洁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去,不禁啧啧称赞:“海涛,你老婆真是标致啊!不错,有眼光!”
“我结婚时,同事都说我艳福不浅,”涂海涛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这些照片谁拍的?”
“老婆的单人照当然都是我拍的啦!”
“拍的不错嘛!”
“跟着大勇耳濡目染的,也该学他点本领吧!”
突然说起大勇,两个人同时沉默了,彼此对望一眼,又无奈地转过头。
涂海涛说道:“我去把电脑打开,你该把包袱抖出来了!”
许洁笑道:“即便抖出来,我们今天晚上不会还要去抓人吧?累死我了,我可得休息一下。你家有没有吃的?”
“有,方便面。”
厨房的地上摆着两箱方便面,还散落着几十个方便面的包装纸。
许洁啧啧叹道:“搞得跟猪窝似的,你老婆回来不气死才怪!”
涂海涛笑了:“我老婆说了,男人不能太利索了,否则就没男人味儿。”
“哈哈,你俩有意思!”许洁说,“你把电脑打开,我来煮面!”
许洁将面放到锅里之后,实在无法忍受厨房里乱糟糟的景象,把垃圾全部清理出去。然后盛了两碗面,放到餐桌上,大声叫道:“吃面啦!”
涂海涛慌里慌张地跑出来,疑惑地看看许洁,又看看四周,说道:“奇怪,我刚才怎么听着是我老婆叫我?”
“哈哈,你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
涂海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分明把许洁当成老婆了,不禁脸红了,赶紧端起一碗面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许洁问道:“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啊?”
“谁知道呢?打她电话也不接!”
“你们不会在闹离婚吧?”
“离婚?开玩笑!我跟我老婆是八百竿子都打不散的。”
许洁端着碗,站在客厅里,边吃边打量:“你家装修很漂亮啊!”
“我老婆设计的!”
“她做设计?”
“不是,她就是凭感觉!”
“真是个艺术家啊!”许洁赞道,“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可以,”涂海涛放下面碗站起身来,“我带你看看。这套房子装修好多年了,但是一直就没觉得落伍!”
“嗯,很大气!”
“厨房、客厅都看了,到这面来,这里是主卧室……”
许洁走进主卧室,床头一张巨幅的结婚照马上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赞道:“郎才女貌啊!”
“才子配佳人!”
“哈哈,你可一点不谦虚!”
“我这人实在嘛!”
许洁退出主卧室,指着一个房间问道:“这是书房?”
“是!”
书房里电脑已经打开了,许洁说道:“书房装修很儒雅啊!”
涂海涛又打开一扇门,顺便开了灯:“这里是婴儿房!”
“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
“明年吧!”
“今晚不走了,我就睡这里了,”许洁退出婴儿房,又指着一扇紧锁的门。“这是什么房间?”
“这个就不用看了,”涂海涛有点扭捏地说道。
许洁笑了,说道:“哦,涂警官还有秘密!”
“不是,不是,”涂海涛突然紧张起来,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进这个房间?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进去。这个房间为什么不能进呢?他刚想打开房门让许洁参观,可是右臂突然又颤抖起来,紧接着便头痛欲裂,眼前金星直冒,冷汗爬满了全身。
许洁见状,赶紧扶住了涂海涛,将他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喝了,涂海涛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右臂不再颤抖。
许洁笑道:“你的秘密,我不看就行了嘛!干嘛这么紧张?”
“不是,不是,我……”
“好了,好了,我去把那条新闻找出来给你看!”
夜半哭声鬼惊魂
许洁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视台的网页,搜索出一篇新闻,说道:“看,就是这篇!”
涂海涛凑近屏幕,仔细地看起来,通栏大标题非常醒目:《800万天价医疗费的背后》,他说道:“乖乖,得的什么病?竟然要花800万!”
许洁吃惊地看了看涂海涛:“这个新闻你不知道?今年年初最轰动的新闻就是这个了。”
“是吗?”
“涂警官,你都干嘛去了?天天办案啊?”
“我都干嘛去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让涂海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干嘛了?我都做了些什么?”涂海涛发现自己对一年来的事情竟然完全忘记了,记忆就是像一条长河,但是这条长河的中间一段却突然干涸了,消失了。涂海涛感到一阵恐慌,心里一阵恶心,然后右臂又开始轻微地颤抖。他脸色发白,头晕目眩,许洁见状,赶紧站起来说道:“是不是今天太累了?要不明天再看吧!”
涂海涛摆摆左手:“不用,没事!”
许洁让涂海涛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身后。
涂海涛操作着鼠标,浏览了一下新闻内容,这条新闻是武林风做的。
武林风披露的内幕让他吃惊不小。
一位孙姓患者住院三个月,花了800万。光是专家会诊,就是两百多万,其中一个专家的会诊费竟然高达20万。输氧费用按小时计算,一天计25小时。更夸张的是,每天给病人输血90多次,9000多毫升,相当于给病人换两次血,还有一天注射盐水106瓶。住院三个月血糖检查就800多次,相当于每天检查9次。
武林风看完这篇报道之后问道:“这么大的事报出来,肯定要处分一批人吧?”
“这篇新闻是武林风最先挖出来的,用偷Pāi机去医院拍摄。报道之后,全市的媒体都开始关注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中央都派人下来调查了。最后,主治医师被开除!”
“只开除了一个医生?”
“是。”
“叫什么?”
“沈雯婷。”
“八百万只开除一个主治医生?”涂海涛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我们最开始也以为院长都会跟着下台,但是后来出来这样一个结果,我们都很惊讶!”
“你觉得一个主治医生,有这个胆量开出这么昂贵的药方吗?她有胆量一天给病人注射106瓶盐水吗?”
“可是,她毕竟已经做了。”
“我怀疑她只是一个替死鬼,真正的黑手还藏在幕后。”
“涂警官,你准备给这个立案?”
涂海涛笑了笑:“一起办了也行。”
许洁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休息吧!明天还要陪着我们的神探去破案呢!”
许洁睡在婴儿房里。婴儿房布置得非常温馨,墙上贴满了孙悟空、猪八戒、米老鼠、唐老鸭、葫芦兄弟、奥特曼的卡通图像。
实在太累了,许洁关上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可是她睡的并不好,几天来的各种影像杂七杂八地纷至沓来,仿佛像放映电影一样,一遍遍在脑海里过。尤其是朱建文家敞开的大门,最是挥之不去。他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关门?
正在许洁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传来阵阵隐隐约约的哭声。
许洁困顿不堪,实在不愿去理会哭声从何处传来,可是那哭声却分明就在身边。她坚持着睁开眼睛,打开灯,看看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听到了清晰的哭声。
是一个男人的哭声。
是涂海涛的哭声。
涂海涛在隔壁哭,就是那间神秘的、他不愿意开启的房间。
许洁瞪着天花板,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装作不知道,还是过去安慰一下他?
涂海涛的哭声越来越悲伤了,在哭声中,还夹杂着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话:“朱玉,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你……不要走,我好……想你啊!”
许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难道涂海涛的老婆半夜三更突然回来了?那她为什么又要走?难道是因为我睡在这里让她误会了?
不行!我得去解释一下。
许洁忙披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间,一转身却迎面看到涂海涛刚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许洁问道:“怎么回事啊?”
涂海涛似乎没有听到许洁的问话,眼睛是睁开的,但是那里面却没有光彩。
难道是梦游?
更让许洁吃惊的是,涂海涛走出来之后,用右手将门关上,然后锁上。
涂海涛的胳膊竟然好了!
涂海涛用那只许久不用的右手,拿着钥匙,藏在了房间门口的布垫下面。
许洁惊喜地说道:“海涛,你的手好了!”
涂海涛还是没有理她,却突然面向许洁,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涂海涛是看着许洁的,但是许洁却感到涂海涛的焦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涂海涛根本就没有看她!许洁突然感到不寒而栗,她木木地站在当地,一动不敢动,甚至大声喘气的勇气都没有。
涂海涛的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那种笑容也充满了恐惧的力量!
终于,涂海涛扭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许洁终于出了一口长气!
疑点纷纭的天价医疗案
早晨,许洁被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听到涂海涛在门外叫:“大记者,该起床啦!”
许洁走出卧室,经过那间神秘的房间时,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紧锁的房门,当她发现涂海涛正在瞪着她看时,心中一阵慌乱,赶紧走到卫生间洗漱,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鬼影一样在她脑海前不停地重放。
涂海涛到底怎么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摆在餐桌上,许洁不禁赞了一句:“做方便面的手艺不错啊!”
“实践出真知嘛!”
涂海涛的右臂还是僵硬地垂在身旁,许洁不禁疑惑道:“你的胳膊不是好了吗?”
涂海涛更加疑惑:“没有啊,都好几天了,一直这样!”
“昨天晚上不是好了吗?”
涂海涛盯着许洁看了半天,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你肯定是在做梦。”
涂海涛的笑声让许洁毛骨悚然,她讪讪地笑笑:“也许是吧!”
吃完面后,两人驱车前往市人民医院。
许洁说:“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为什么这么说?”
“大勇的死,我们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可能报道什么负面新闻得罪了人,于是一个个去排查。可是我们否定了这种可能,而现在,武林风的死,我的第一反应还是这样。可能我们又要无功而返了。”
“有疑点,我们就要去查。做警察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对象。”
许洁笑了:“每个人都是嫌疑人?”
“是。”
“你看我像不像?”
涂海涛看了看许洁说道:“像!但是暂时还没发现你的作案动机。”
说着话,两个人来到了市人民医院,找到了院长办公室。
人民医院的院长叫余伯韬,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头花白头发。
涂海涛向他出示了警察证之后,余伯韬有点纳闷:“什么事?”
“我们要找沈雯婷医生。”
余伯韬盯着涂海涛看了半天,说道:“来来来,先进来坐。”
涂海涛和许洁在院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办公室很宽敞,窗口摆着一棵粗壮的发财树,门口摆着一盆郁郁葱葱的金钱树,办公桌上还有一盆观音竹。
二人坐下之后,余伯韬招呼人看茶,然后问道:“几个月前,沈雯婷就被开除了。”
“医院应该还有她的联系方法吧?”
余伯韬警惕地看了看涂海涛,问道:“不知道涂警官找沈雯婷有什么事?”
“我们怀疑她与一宗谋杀案有关。”
余伯韬松了一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的谋杀案?”
“昨天晚上!”
“那不可能,”余伯韬断然说道,“沈雯婷早就死了!”
“死了?”
“几个月前自杀了。”
“自杀?为什么?”
“就是前几个月,媒体一直炒作的嘛!天价医疗案,她就是主角,后来受不了刺激,就自杀了!”
许洁Сhā嘴问道:“她是在开除之后自杀的?”
“总不能自杀之后,我们再开除她吧?”余伯韬面带嘲讽地说道。
许洁却不以为忤:“既然这样,她受刺激就不能单单怪在媒体头上,院方应该也有责任。”
余伯韬看了看许洁,搞不懂这个警察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这又不是辩论媒体是好是坏!于是说道:“她搞出那么大的事,我们医院当然要开除她!否则民愤难平啊!”
许洁说道:“我看了新闻,上次那件事情,好像医院只处分了沈雯婷一个人。”
“是。因为她是主治医生!”
“一个主治医生就能整出800万的医疗费,是不是说明医院的监管不到位?”
余伯韬愣了半晌,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女警官,怎么像记者一样!哈哈,你们到底是来查谋杀案的,还是来查我们医疗费用的?”
涂海涛说道:“也许你们医院的天价医疗费和谋杀案有直接关系。”
“怎么说?”
许洁说道:“武林风这个名字,你该熟悉吧?”
“小武啊!熟悉——”余伯韬尾音拖得很重,“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啊,天价医疗费就是他捅出来的!”
“他昨天被人杀了!”许洁说道。
“啊?”余伯韬惊得坐直了身子。
“凶手给他注射了青霉素,”涂海涛说道,“我想这种药应该不是随便就可以买到的!”
余伯韬有点结巴地问道:“你怀疑我们医院?”
许洁说道:“我们怀疑所有人。”
余伯韬镇定了一会儿说:“笑话,怀疑所有人!舆论监督,我们是欢迎的嘛!犯不着去杀人啊!”
涂海涛问道:“天价医疗费一案,除了沈雯婷,还有谁被处分过?”
“没有,”余伯韬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一直怀疑,八百万的医疗费,一个医生怎么能做得出来?难道没有同谋?”
余伯韬的额头微微沁出了汗珠:“涂警官,如果你们是来追查医疗费一案的话,那我告诉你,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几个月前,我们已经被调查得焦头烂额了奇∨書∨網,能不能放过我们,不要不依不挠的好不好?”
“余院长不要紧张嘛!”
“我不是紧张,我是感到烦!”
“沈雯婷有没有亲人?”
“听说有个女儿,还有个儿子,”余伯韬缓了一口气。
“住在哪儿?”
“听说她儿子在上海一所大学心理学系当教授,女儿就在本市,但是不知道住哪儿。”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从来没问过。”
涂海涛还想追问几个问题,这时候许洁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是周文轩打来的。
“许洁,你们昨天是不是去找过朱主任了?”
“是啊,但是没找到人。”
“他今天没来上班,早晨开会时,台长到处找他找不到人。我怕他出事,因为他昨天收到了那个纸条……”
“我知道了!”许洁放下电话,对涂海涛说道,“朱建文失踪了!”
以检讨为生的人
听到朱建文失踪了,涂海涛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难道又要多出一具尸体?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一点眉目都没有!
他们离开了人民医院,便直奔康宁医院而去。
冷建国实在太可疑了!
冷建国昨天晚上出现在朱建文家里,难道仅仅是巧合?
坐在车上,涂海涛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武林风的死跟天价医疗费有关的话,那朱建文的失踪又怎么解释呢?”
许洁说道:“我记得天价医疗费的新闻报道出来之后,朱主任开会时还得意地说,很多人向他求情不要播了,他没有答应!这个解释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那大勇和冯鑫呢?”涂海涛追问道。
“这两人跟这条新闻可一点关系都没有,”许洁也是一脸的困惑。
涂海涛颓然坐倒在座位上,眼睛无助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又是一个化雪天,马路上随处可见扫雪的人们,随处可见玩雪的人们。他不禁又想起了和大勇打雪仗的情景,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老婆的情景。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吧?想着老婆,涂海涛嘴角便泛起一丝笑容。老婆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有时候撒撒娇,有时候闹点别扭,有时候又像一个大人一样教训自己:“袜子穿了几天啦?也不知道换!”
康宁医院门口冷冷清清。这个医院平时都很少有人光顾,何况这样一个寒冷的雪天。两人下车后,踩着积雪走到医院。
刚进门,却见周文轩从病区了急促地走了出来,见到两人,周文轩有点慌乱。
许洁早就叫了起来:“周文轩,你怎么在这?”
“我……我……”
许洁笑了起来:“你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吧?”
“没有,没有,”周文轩讪讪地笑道,“我来看一个朋友。诶,你们干嘛来了?”
涂海涛说道:“我们也是来看一个朋友。”
“那好,你们忙,我先走了,”周文轩说完便匆匆地走开了。
涂海涛叫道:“等等!”
周文轩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涂海涛问道:“你们有没有给朱建文的朋友打过电话?”
“没有,我们哪儿知道朱主任有些什么朋友?”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回去跟你同事们说一下,最近小心一点儿!”
周文轩答应着,匆匆地离开了。
涂海涛问许洁:“他有什么朋友在这里?”
“我哪儿知道?”
二人说着话,来到了罗子涵的办公室。
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答应。二人以为罗子涵不在,正准备离开,罗子涵却打开了门,见是涂海涛和许洁马上便洋溢出笑脸:“今天,怎么带着朋友一起来做咨询啊?”
“罗医生,今天我的身份可不是你的病人,我是来调查冷建国的。不知道他今天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了?”
“他的病情又恶化了,现在又多了一种症状!”
“什么症状?”
“以前是强迫型人格障碍和虚华型妄想性障碍,现在又多了一种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偏执?”涂海涛问道。
“心理学里的偏执跟佛教的偏执不一样,佛教讲,断除烦恼是脱俗之始,克除偏执是入圣之门。但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并不是认识片面那么简单,而是相对持续的妄想或者幻觉,妄想的范围从一大堆混乱的、模糊的怀疑到想象出来一套设计精密的阴谋系统,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要迫害他,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像冷建国昨天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他觉得每个人都要杀他!除了那些精神病人,他不相信任何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
涂海涛问道:“你以前讲到过重大应激事件可以导致人的某种心理障碍,冷建国会不会也遭遇到这种重大事件了?”
“有可能,但是我们不清楚,从他昨晚逃跑到回来这段时间,我们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许洁突然Сhā话问道:“依你刚才的说法,判定一个人是不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就要看有没有持续的妄想和幻觉了?”
“是。”
许洁犹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在去病房的路上,涂海涛说道,“还有个事顺便问一下。”
“什么事?”
“刚才我们进来时,遇到了一个电视台的记者……”
“你是说周文轩?”
“是。”
“他是我的一个病人,”罗子涵淡淡地说道。
许洁追问道:“他得了什么病啊?”
罗子涵看着许洁紧张关切的样子,不禁笑了:“不要以为来看心理医生的,全是变态、精神病。其实,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障碍,有的明显一些,有的藏的深一些。每个人都需要经常做一下心理咨询,这样可以放松自己,缓解压力。”
许洁问道:“那他有什么心理压力啊?”
“这个我可不能说,”罗子涵笑道,“为病人保守秘密,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罗子涵说着,看了看涂海涛。
说着话,三人已经来到了病房门外。
透过窗玻璃,涂海涛看到十几个病人正围成一个半圈,专心致志地聆听着冷建国的“训话”。
冷建国站在半圈的中央,背着手,虎着脸,双目炯炯有神,说话抑扬顿挫:“跟你们说了多少遍,要遵守纪律,纪律!纪律是什么?纪律就是阎王叫你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纪律就是不迟到、不早退、只帮忙、不添乱!”
这时,冷建国看到了门外站的人,便大声说道:“这几个人,就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会议开始这么久了,还在外面瞎溜达,我们的新闻事业迟早要毁在这种人手里!”
涂海涛听着,小声对许洁说道:“这人好像是你同行啊!”
“看他大义凛然的样子,何止是我同行,简直就是我的老领导!”
这时,一个护士拖着药盘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男医生,跟罗子涵打个招呼,便推门走进了病房;涂海涛等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护士喊着:“吃点心啦!”
有的病人轰一声围了过来,有的病人则惊恐地看着护士,仿佛看着魔鬼,还有的干脆躲到了桌子底下。
冷建国一看到护士走进来,便兴高采烈地凑到跟前,说道:“我喜欢吃点心!”说罢拿起一粒红色药丸一粒蓝色药丸,塞到嘴里,一仰头吞了进去。
两个男医生则去抓几个不听话的病人,逼着他们把点心吃了。
冷建国凑到涂海涛跟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见过你!”
“在哪儿?”涂海涛问道。
冷建国想了想,然后嘿嘿地笑了:“你逗我玩,哈哈哈!”
“朱建文去哪儿了?”涂海涛直盯着冷建国的眼睛问道。
“嘿嘿嘿嘿,他写检查去了。”
“写什么检查?”
“我告诉你,”冷建国凑到涂海涛耳边,小声说道,“因为他迟到了。”
“什么时候?”
“嘿嘿嘿嘿,”冷建国得意地笑着,然后看了看罗子涵,看了看其他医生和护士,说道,“你是警察,对不对?”
“是!”
“哈哈哈,我没猜错!哈哈哈,”冷建国几乎得意忘形了,他突然又凑到涂海涛耳边说道,“我单独跟你讲!”
涂海涛犹豫了一下,说道:“好!”
涂海涛要求罗子涵、许洁以及另外的医生护士全部离开病房。
罗子涵说道:“涂警官,很多精神病人是有攻击性的,把你单独留在病房里,不符合我们的规定。”
涂海涛看了看罗子涵,说道:“给我们安排一个会议室。”
罗子涵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
会议室离病房不远,一出病房的门,冷建国顿时来了精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新鲜空气,然后看了看众人,脸色便越发严峻起来:“你们像什么话?罗医生,人家是教授,应该走在最前面,你们两个医生什么级别?还凑到前面来了!还有你一个小护士,一点规矩都不,到后面去!”
许洁听着冷建国的话,不禁笑了,冷建国说的看上去是疯话,其实一点都不疯。他说的,句句是事实啊!
众人按照冷建国的指点,排好了队。他走在最前面,之后是涂海涛,之后是罗子涵,之后是许洁,最后是两个医生和护士。
进了会议室,罗子涵等人想跟着进来,谁知道冷建国等涂海涛一进门,就把房门紧紧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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