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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童年往事

涂海涛惊愕地看着他!

冷建国冷笑着,露出­阴­森森的牙齿,然后张大嘴巴,将手指伸向喉咙深处!

涂海涛惊呆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只见,冷建国开始呕吐,他吐出了刚刚吃下去的两粒药丸。

涂海涛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捡起两粒药丸,对涂海涛说道:“看,这里所有的人都想整死我,我不就是迟到一次吗?犯不着杀人灭口吧?”

“这是给你治疗的药物,”涂海涛说道。

冷建国冷笑着,说道:“我偷听到他们说的话了,这两种药是氯氮平和酚噻秦。”

“这不是给你治疗吗?”

“嘿嘿嘿嘿,我告诉你吧,酚噻秦会把人变成僵尸,氯氮平使粒­性­白血球缺乏,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血液疾病!哼哼,他们就是想致我于死地!”

涂海涛想起了罗子涵的话,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会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要迫害他。他想不能跟冷建国一直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昨天去找过朱建文了?”

“朱建文?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是,他是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

“你昨天找过他了?”

“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了!”

“你有没有杀他?”

冷建国惊讶地看着涂海涛,接着惊讶慢慢变成了惊喜,他拉着涂海涛的胳膊,说道:“你也知道有人要杀我们?”

涂海涛一怔,马上问道:“是,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你知道吗?”

冷建国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

涂海涛气得真想揍他,但是他不能跟一个­精­神病人怄气,便笑道:“你是不知道吧?”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冷建国咆哮着。

涂海涛微微笑着,看着他:“谁?”

冷建国又神秘兮兮地俯下身子,贴近了涂海涛的耳朵:“就是这些穿白大褂的。”

“为什么要杀你们?”

“因为我们都迟到了!”

涂海涛从冷建国的话里,实在摸不着头绪,便继续问道:“你是谁?”

“我是冷建国。”

“十年前,你是做什么的?”

冷建国安静下来,仿佛在努力回忆,接着便勃然大怒:“他妈的,你想­干­嘛?你也想来杀我是不是?”

冷建国抄起一把椅子朝涂海涛砸下来,涂海涛赶紧躲开了!

冷建国举着椅子追了过来,涂海涛伸起一脚,踢在了冷建国手腕上,冷建国受不了痛,椅子沉重地砸在了地上。

噩梦中的三具尸体

涂海涛和许洁离开解剖室之后,严霜将武林风的尸体搬到冷库里,也离开了解剖室。今天确实够累的,天寒地冻的晚上,本来好端端地躺在热乎乎的炕头,看着无聊的爱情杂志,却突然被一个电话吵醒!

谢副局长要他马上集合!

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严霜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开车回到家里,躺倒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安稳,脑海里浮现的总是那三具可怕的尸体。但是严霜并没有感到恐惧,在他看来,那三具尸体更像是三件艺术品,可以供人赏鉴、揣摩。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露了点什么,但是仔细想想解剖三具尸体的过程,他觉得是无懈可击的,每个程序、每个步骤他都严格地完成了,客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呢?

带着这种疑问,严霜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三具尸体仿佛是三个幽灵,走进了他的家门,走到了他的床边,狞笑地看着他。

他们的喉咙里汩汩地冒出鲜血。

他们向他伸出了手,冰冷的手指抚触着他的脸颊。

这时候,三具尸体再也不像艺术品了,而是变成了恶魔。

睡梦中的严霜想逃跑,但是却跑不动,他甚至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仿佛被冻僵了,浑身失去了知觉。

但是恐惧是真实的。

冰凉的手指的触摸是真实的。

严霜想大声呼救,但是嘴却张不开。

一具尸体说:“你真的看仔细了吗?”

尸体的舌头已经不在了,这句话凭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严霜感到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窜脑门。

另一具尸体同样­阴­森森的说道:“你真的看仔细了吗?”

这声音绝不会从尸体的嘴巴里蹦出来,也许只是在胸腔里回响。

三具尸体同时伸出了手,仿佛要掐住他的喉咙。

三具尸体同时狞笑着说道:“你真的看仔细了吗?”

三具尸体的手还没碰到他的喉咙,严霜便已感到了窒息,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进行着垂死前的挣扎。

他大叫着坐起身来,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原来是南柯一梦。

好在是南柯一梦。

不过,他还是心有余悸,提心吊胆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完全地放下心来。

窗外,又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在这个美丽的仙境一般的城市里,不知道埋藏着多少罪恶。

你看仔细了吗?

严霜的脑海里,突然又冒出这句话来。

这让他不由自主得浑身打了一个寒噤。

那三具尸体咒语一般的话,在这个冬天的早晨,仿佛具有了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那三具尸体伸来的胳膊,仿佛是死亡的征兆!

你看仔细了吗?

“不!这不是尸体的话!这是我自己的话!”严霜想道,“是我一直在责问自己,看仔细了吗?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神,有的只是庸人自扰。

“我看仔细了吗?”站在窗前,严霜看着美丽的一片琉璃世界,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对了,我没看仔细,还有一个地方,我没有检查过!”

想到此,严霜披上外套,兴匆匆地离开家门,往单位奔去。

有了新的疑点,严霜总是充满激|情!

到了解剖室,严霜将三具尸体一起拉出来,摆在屋子的中间,然后笑呵呵地对它们说:“兄弟们,我来了!”

一个发疯的记者

涂海涛打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来。许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涂海涛苦笑着摇摇头:“没事!”

两个男医生马上会议室,要带走冷建国。

冷建国疯狂地挣扎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几分钟后,冷建国被两个医生架着胳膊走出会议室,经过涂海涛身边时,冷建国冷冷地笑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恶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足够的水份,就能滋长出一朵恶之花。坟墓已经掘好了,丧钟将为你而鸣。”

涂海涛不理会冷建国,对这种­精­神病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洁却突然冲着冷建国说道:“冷记者,你该注意自己的形象!”

冷建国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许洁问道:“你叫我什么?”

“冷记者!”许洁一字一顿地说道。

“冷记者,冷记者,”冷建国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是啊,因为你就是冷建国冷记者!”

冷建国突然又咆哮起来:“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记者,我不是记者,记者都得死,我不是记者……”

罗子涵在一旁吩咐道:“快把他送回去,让他多吃点药。”

两个男医生架着冷建国离开了。

涂海涛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记者?”

“我推测的,”许洁笑着。

“哦?”

“第一,他说新闻事业迟早要毁在我们这种人手里;第二,只帮忙不添乱,基本上是对新闻、对记者的要求,如果不从事过记者工作,谁都不会把这句话记这么牢;第三,他天天喊着写检查,你也许不知道,三百六十五行,新闻这行业,是写检查最多的;第四,排队都要分个官大官小,这是典型的新闻思维。”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去你们台,调查一下冷建国。”

罗子涵在一旁Сhā嘴道:“涂警官,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

“关于你个人的。”

涂海涛微微地笑了:“又是我的重大应激事件?”

“是!”罗子涵严肃地盯着涂海涛看着。

涂海涛还是一副笑脸:“罗医生,等我忙完了这个案子,再好好跟你聊聊吧。”

“你连自己的问题都不敢面对,还怎么去破案?”

“罗医生,你太夸张了吧?下次再聊了,再见!”涂海涛说着扭转身,往前走去。

罗子涵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大声说道:“你老婆死了!你醒醒吧!”

涂海涛骤然站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疑惑!

不但他疑惑,许洁也疑惑了!

她看了看一脸惶惑的涂海涛,又看了看一脸坚毅之­色­的罗子涵,骤然间,她甚至不知道在她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涂海涛充满疑惑地看着罗子涵,看着看着便笑了:“罗医生,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

“涂海涛,你该醒醒了!不要再回避了!你老婆死了,一年前就死了!”

涂海涛看了看罗子涵,又看了看许洁,终于不屑地笑了:“罗医生,你该给自己做个心理分析了!”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选择­性­遗忘,你不断通过自我否认,来忘记一年前那件重大创伤!可是,你可以欺骗你的意识,却欺骗不了你的潜意识。你的潜意识牢牢地记住了这件事,并开始折磨你,让你的右臂麻痹!知道你的胳膊为什么麻痹吗?心理学上,把你这种病叫做转换­性­躯体形障碍。很多这种病人眼睛失明、耳聋、麻木甚至瘫痪,但是他们的眼睛、耳朵以及所有的器官都没有任何问题,造成这些症状的原因全都是心理方面的原因。你知道这种疾病对病人有什么好处吗?”罗子涵不等涂海涛回答,便继续说道,“这种转换­性­障碍可以减轻人内心的焦虑,使病人有了逃脱责任的借口……”

涂海涛冷笑一声打断了罗子涵的话:“罗医生,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逃脱责任?我逃脱什么责任啊?”

罗子涵专注地盯着涂海涛的眼睛,冷冷地问道:“在你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有一种要砍掉自己右臂的冲动呢?”

涂海涛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罗子涵的话一针见血,他的确不止一次地有过这种念头,恨不得把没用的右臂一刀砍下来。难道罗子涵的眼睛能看透人的内心?但是,涂海涛转念一想,有这种念头,也不过仅仅是因为右臂麻木之后心情焦躁啊!换作任何人,都会有这种冲动的!罗子涵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罢了。

“别说啦!”他大声叫着,“胡言乱语,危言耸听!我老婆活得好好的,她回娘家了!你再这样咒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涂海涛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许洁看了看罗子涵,罗子涵正看着涂海涛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种怜悯的笑,也是一种无奈的笑,在怜悯和无奈之中,似乎又夹着一丝­阴­冷。许洁感到一阵寒意,忙转过身,跟在涂海涛身后,匆匆地离开了康宁医院。

一上车,涂海涛便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妈的,她要不是一个女人,我早就揍她了!”

“她也是为你好嘛!”

“什么为我好?咒我老婆死是为我好?滑天下之大稽!你们女人怎么都这样啊?”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吵!我跟她可不是一样的女人,我只是觉得她是为你好,即便说错了,你也不要这么大火!”

“她说这些话有什么凭据啊?没有调查就信口雌黄,我要投诉她!我怀疑她别有用心,故意想打乱我的方寸!”

许洁笑了,说道:“你不要开始怀疑罗子涵了吧?”

涂海涛气鼓鼓地说:“案子没破之前,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

许洁呵呵地笑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调查冷建国真的有帮助吗?”

谈到案子,涂海涛又变得冷静起来:“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冷建国身上太多疑点了,首先,身份就是一个谜;其次,前天晚上,他跟朱建文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他见朱建文之后,朱建文就失踪了?”

“另外,”许洁说道,“我觉得他老是说有人要杀他,也不能仅仅看作是­精­神病发作。”

“你是说真的有人要杀他?”

“说不准,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怪怪的,但是怪在哪儿,我又说不出来。”

“你到电视台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冷建国这人?”

“没有。”

这时候,涂海涛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马上接听了,之后便对许洁说道:“回局里,严霜有新发现了。”

“严霜是谁啊?”

“就是那个法医啊!”

许洁一听,急打方向盘,汽车猛的往右一转,车轮碾在雪地上,扬起一片积雪。

涂海涛说道:“小心被抄牌啊!”

许洁笑了:“有警察叔叔在,怕啥?”

变态的表演:皮下注­射­

涂海涛和许洁站在三具尸体旁百感交集,其中一具是他们共同的朋友李大勇。李大勇身上挂着一层霜,眉毛、头发几乎变白了,被割断的喉咙上还结了一层冰。许洁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流出泪来,赶紧转过头不去看他。

严霜站在三具尸体前滔滔不绝地说道:“尸体是会说话的,我之前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我没有让尸体说完它们的话。当我检查李大勇和冯鑫的尸体时,我只看到了他们的外伤,舌头被拔了,气管被切了,但是其他方面我却忽略了。武林风的尸体让我寝食难安,从昨天你们离开之后,我一直在想,我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涂海涛看着口若悬河的严霜,有点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有什么新发现?”

严霜得意地笑了笑,他拿起冯鑫的右臂,说道:“你们看,这里有一个小点儿!”

涂海涛和许洁凑近了看了看,许洁皱着眉头没看到什么异样,涂海涛看清楚了,问道:“这是针眼?”

“是,”严霜放下尸体的胳膊,“冯鑫死前被人注­射­过。”

“注­射­的什么?也是青霉素?”

“从检验结果来看,的确是青霉素。”

“他的死因是青霉素引起的?”

“不是,”严霜很肯定地说道,“冯鑫没有任何青霉素过敏的症状。”

“那凶手为什么要注­射­青霉素呢?难道只是好玩?”

严霜答道:“谁知道呢?也许凶手就是这么变态。”

许洁Сhā嘴问道:“大勇有没有被注­射­过?”

严霜回答道:“所以我说凶手很变态,李大勇也被注­射­过,但是却是在死后注­射­的。”

“死后注­射­的?”许洁惊讶地问道。

“是,给大勇注­射­的青霉素全部淤积在针眼附近,还没扩散!”严霜看着涂海涛和许洁说道,“所以我说凶手很变态,注­射­青霉素并不是他的杀人手段,不如说是一种表演,一种变态的表演。”

许洁喃喃地说道:“也许他想警告什么?”

“他警告什么呢?” 涂海涛问道,“大勇和冯鑫与天价医疗案有没有关系?”

许洁说道:“没什么关系啊,他们根本没报道过这事。”

“看来,所有的疑点都必须到你们电视台弄个明白。”

涂海涛和许洁走出解剖室,便开上车,直奔电视台而去。

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路边隔几步远便能看到一个个雪堆,在冬日的阳光下,发出惨白的光。许洁开着车进入电视台大院,涂海涛看着那一个个雪堆,突然觉得那些雪堆活像一个个坟墓,那坟墓有大有小,有的饱满,有的­干­瘪。

新闻部的办公室里几乎没什么人,记者都出外采访了,只有周文轩还待在办公室里。许洁打个招呼:“没出去采访啊?”

周文轩讪讪地笑笑,说道:“朱主任没来上班,领导让我在这里盯一下。”

涂海涛问道:“有个问题想了解一下,李大勇和冯鑫与天价医疗案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们采访过这事没有?”

“为什么问这个?”

许洁开着玩笑说道:“警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是,”周文轩马上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涂警官,做惯了记者,凡事都喜欢问个为什么。”

涂海涛笑了笑。

周文轩说道:“天价医疗案是武林风做的,与他们俩没什么关系。”

“哦”,涂海涛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到电视台工作几年了?”

“七年了吧。”

“冷建国这个人听说过没有?”

周文轩回忆了一下,脑海里搜索着冷建国这个名字,过了半晌说道:“没有。”

“你们同事中,在电视台工作十年以上的人有没有?”

“有啊,王尚科!”

“他在哪儿?”

“采访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谁这么想我啊?”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记者背着摄像机走到众人面前。

“王尚科,跟涂警官走一趟!”周文轩说道。

涂海涛鄙夷地看了一眼周文轩,然后对王尚科说道:“你好,我是涂海涛!”

“认识,认识,”王尚科说着话,把摄像机放到了桌子上。

“听说你在电视台工作十多年了?”

“是啊,这些人当中最没出息的就是我了!”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王尚科。

“在一个单位­干­十年以上,那就说明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了,哈哈。”

周文轩跟着一起笑起来,说道:“我这­干­了七年的,跟你一样属于没本事的人了。”

“我哪能跟你比啊,你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这不,朱主任一天不上班,你就顶上来了,这说明领导信任你。”

“哪里哪里,”周文轩忙摆手说道,“涂警官有话问你呢。”

涂海涛眼角一跳,继续问道:“冷建国你认识吗?”

“问他­干­嘛?”王尚科疑惑地看着涂海涛。

周文轩说道:“警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王尚科笑了笑,说道:“呵呵,只是太突然了嘛!冷建国以前是我们新闻部主任,朱主任之前就是他了。”

“他为什么辞职了?”

“哪是辞职啊?是被开除了!”

“为什么?”

“说起来可笑,他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什么错误?”

“开会迟到。”

“开会迟到就要开除?”

王尚科笑呵呵地环顾左右,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些人际关系上的事情,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

周文轩说道:“这里没别人了,你就说吧。”

王尚科压低声音说道:“据传闻,是有人借题发挥,把小事变大事了。大概十年前了吧,市委开大会,我们电视台记者肯定要去采访的。冷建国怕一些年轻记者应付不来,便亲自出马了。结果那天早晨大塞车,冷建国赶到会场时,会议都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市委宣传部的人见电视台记者没到,一个电话打到台长那里,把台长臭骂了一顿。台长自然要臭骂冷建国,让冷建国写检查,而且拿到市委去读。冷建国就写了,检查也读了,本来大伙都觉得没事了,因为以前也有迟到的时候,最多写个检查。可是这次,冷建国却栽了,市领导的气一直就没消。台领导一看这阵势,就把冷建国给撤职了!冷建国脾气很大,说:‘撤我的职还不如让我下岗’,那时候的台长脾气更大,马上把冷建国开除了。”

涂海涛听着,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隔行如隔山啊,记者的苦,你们是不会知道的,”王尚科说道,“其实,这事本来不应该这么大,后来听说有人做了手脚,是哪个市领导的远方亲戚。哎,暗箭难防啊!”

“谁做了手脚?”

王尚科说道:“这就不知道了,咱们没证据,警察办案不是最讲证据的吗?不过,当时朱建文跟我一样,刚来台里不久,名不见经传,可是不久便被提拔为新闻部主任了。”

涂海涛点点头,继续问道:“冷建国被开除后去哪儿了?”

“这就不知道了,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干­脆停机了,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涂海涛看了看许洁,许洁会意地点点头,说道:“冷建国疯了,十年前疯的,现在住在康宁医院。”

王尚科睁大了双眼,惊讶地说道:“不会吧?这么脆弱?”

周文轩沉静地说道:“新闻做久了,不是更麻木,就是更脆弱!”

每个人都有自杀的冲动

冷建国被两个男医生架回病房以后,冲到每个病人面前哀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你知道吗,他们要杀我……这个世界充满了罪恶,每个人都该死,但是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这些穿白衣服的迟早也会杀掉你的,你笑什么?你真他妈是个傻子,听不懂任何睿智的语言,听不见智者的声音,我好同情你啊,回去写检查去……”

有的病人紧张地看着他,有的则笑呵呵地看着他。

罗子涵在窗外听着冷建国的疯言疯语,心里非常纳闷。冷建国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躁狂,难道他看到了什么?想到这里,她便匆匆地穿上大衣,急如星火地走出医院,迎面却碰到了涂海涛和许洁。

涂海涛老远便打着招呼:“罗医生,这么匆忙去哪里啊?”

罗子涵怔了怔,笑道:“出去一下半点事。怎么涂警官对冷建国还是念念不忘啊?”

“这次来倒不是找冷建国,”涂海涛说道,“是来找你的。”

“找我?”

“做一下咨询。”

“涂警官终于想通了?”

“罗医生误会了,我是不需要做什么咨询的,我是来请教的。”

“谈不上谈不上,请进!”罗子涵将两人让进门。

三人穿过小花园,经过病房,来到了罗子涵的办公室。

罗子涵给两人边斟茶边问道:“涂警官有什么事直接吩咐。”

“谈不上谈不上,”涂海涛说道,“最近接了一个奇怪的案子,一直没有眉目,想请罗医生帮忙啊!”

“我可不会抓坏蛋啊!”

“是这样,最近连续有三名记者被杀害了,而且都被拔掉了舌头,割去了气管。”

“这么变态?”罗子涵问道。

“就因为变态,所以想请教罗教授啊。”

罗子涵说道:“从凶手喜欢收集、储藏舌头和气管来看,他应该患有严重的强迫症。”

“储藏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心理变态的想法,常人自然难以理解,”罗子涵沉吟一会儿说道,“连环杀手包括两种,一种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把暴力行为作为获得金钱或者毒品或者­性­的一种方式。那三个记者的财物有损失吗?”

“没有。”

“那就是第二种了,心理变态,为了暴力而暴力,杀人只是为了享受杀人带来的快感。”

“那为什么只杀记者呢?”

罗子涵笑了笑,说道:“也许杀记者的快感更强一些吧!”

许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愠怒地看了罗子涵一眼,罗子涵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说道:“对不起许记者,我没别的意思。”

许洁笑笑,以示大人不计小人过,问道:“凶手为什么会这么邪恶?”

“邪恶?”罗子涵反问道,“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恶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足够的水份,就能滋长出一朵恶之花。”

“可是我们不会去杀人!”许洁反驳道。

“是不会杀人还是不敢杀人?”罗子涵依然笑吟吟的,“每个人在受到侮辱之后都想痛痛快快地报复,包括杀人。但是社会规范、道德伦理、法律权威束缚着我们,我们只好放弃了杀人的想法。”

涂海涛笑道:“罗医生也想过杀人吗?”

罗子涵说道:“想过!”

“罗医生想杀谁?”

罗子涵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涂警官, 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人?”

涂海涛也笑了,说道:“想过!”

“你想杀谁呢?”

涂海涛看着罗子涵,过了半晌说道:“有时候我想杀自己。”

许洁惊讶地看着涂海涛,罗子涵继续说道:“你这种自杀的念头其实已经实现了一半!”

“哦?”

“你的右臂麻木不能动弹,其实就是你这种自杀想法的表现。”

“罗医生,我很佩服你的敬业­精­神,你对病人很负责,但是我真的没有病。”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老婆已经死了吗?”罗子涵盯着涂海涛的眼睛问道。

罗子涵让涂海涛越发反感了,他恨不得狠狠地把她揍一顿。但是罗子涵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坚定,涂海涛不敢正视,眼睛看向别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罗教授,我们不要再谈这些无聊的问题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你做任何咨询了,我不再是你的病人了,你那套鬼话留着去哄别人吧!”

罗子涵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她呼得站起来,走到涂海涛面前,凝视着涂海涛的眼睛说道:“如果你真的没有病,那么你敢盯着我的眼睛看吗?”

涂海涛看了看罗子涵,她的眼睛深不可测,透露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涂海涛不敢凝视,但是一个警察怎么能这样轻易输给一个女人呢?他执拗地盯着罗子涵的眼睛,一言不发,怒气冲冲。

罗子涵也不再说话,继续凝视着涂海涛。

许洁看着两个人斗气似的互相凝视着,很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但是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罗子涵突然大喝一声:“睡吧!”许洁吃了一惊,看看罗子涵,只见她面­色­红润,额头渗出了一点点汗珠。再看涂海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沉入了梦乡。她不禁轻声叫道:“涂警官!”

涂海涛没有回答。

罗子涵说道:“他听不到你说话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催眠。”

许洁惊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要让他看看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回忆起一年前的事,他的胳膊才能好起来,否则就要一辈子残废下去。”

“你说的是真的?”

“难道许记者也以为我在骗人?”

许洁默然不语。

罗子涵说道:“好吧,你等着瞧吧。”说完,她便对涂海涛轻柔地说道:“现在你感到无拘无束,浑身无力,但是­精­神却非常饱满。夏天的阳光温柔地照耀着你,你躺在海滩上享受着阳光的抚摸,你觉得浑身惬意无比。海浪涌到岸边,轻柔地拍打着你的双脚,你觉得浑身都非常放松。现在,你慢慢地举起右手……”

涂海涛的右手果然一点点地举了起来。

许洁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鬼魅,感到浑身发冷。她想起来那天晚上,涂海涛梦游时也能灵活地使用右手。

罗子涵继续说道:“你一直想砍掉自己的右手,因为它给你带来了痛苦,是吗?”

涂海涛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是。”

“它给你带来了什么痛苦呢?”

涂海涛的表情开始变得悲伤痛苦:“我不想说。”

“与你老婆有关吗?”

“有。”

“你老婆是怎么死的?”

涂海涛陷入了沉静,继而身体开始疯狂地扭动起来,嘴里大叫着:“不要不要……啊……啊……不要,求你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不……朱玉……朱玉……不要,不要离开我……”

“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许洁看着涂海涛痛苦的表情,腾的站起来,冲到罗子涵面前,说道:“罗医生,该结束了!”

罗子涵恶狠狠地看了看许洁,然后看着涂海涛,犹豫片刻,大叫一声:“起来!”

随着罗子涵的大喝,涂海涛睁开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哟罗教授,不好意思,我竟睡着了。”

罗子涵笑了笑:“我刚才把你催眠了,当你在催眠状态时,你的右臂一点障碍都没有,伸缩自如。”

涂海涛怀疑地看了看罗子涵,又看了看许洁,许洁肯定地点点头,这让涂海涛更加茫然。

罗子涵说道:“如果你一直这样自我否认的话,你的胳膊将永远治不好。”

涂海涛站起身来说道:“罗教授,打扰你了。我想我们该走了!”说罢,便走出了办公室。罗子涵无奈地笑笑,对许洁说道:“你该劝劝他!”

一走出康宁医院,许洁刚想劝涂海涛接受治疗,涂海涛却抢先说道:“我想罗子涵也许与这一系列的谋杀案有关,也许她就是凶手。”

“涂警官,你也太臆断了吧?犯不着人家说你几句,你就栽赃人家吧?”

“我问你,我跟罗子涵说三名死者都被拔掉了舌头,切掉了气管,除此之外没说别的吧?”

“没有啊,”许洁疑惑地看着涂海涛。

“我也没说舌头和气管不见了,对吧?”

“对!”许洁已经知道涂海涛想说什么了。

“那她为什么说凶手喜欢收集舌头和气管呢?”

“凶手告诉她的?”

“或者她就是凶手!”

“这也太不现实了吧?罗子涵那么苗条,能杀得了三个大男人?而且她跟他们三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你忘记了?心理变态的人,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许洁听着涂海涛的话,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分明在说罗子涵心理变态,这多少有点人身攻击的意味。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了,是相信罗子涵,涂海涛心里有鬼;还是相信涂海涛,罗子涵是凶手?

涂海涛依然气抖擞地分析着:“为了掩盖自己的暴行,便造谣说我老婆死了,借此来打乱我的阵脚,真是无耻!”

许洁听不下去了,说道:“涂警官,适可而止!破案,讲究的是证据。”

涂海涛看了看许洁,沉默了。

新闻理论成为破案关键

院长余伯韬一定在隐瞒什么!八百万的医疗费,光凭沈雯婷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不敢随便乱来的。一定还有同谋者,沈雯婷不过是一个替罪羊!问题是,这一疑点与这一系列的谋杀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她真的是替罪羊,可是她已经自杀了,想报复记者也不可能了,况且与天价医疗案有关的只有武林风和朱建文两个人。想到朱建文,涂海涛便烦躁起来,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朱建文到底是失踪了、被杀了还是只是随便到处走走没有上班。他知道后一种推测几乎没有可能,但是他心里却巴望着朱建文平安无事。已经死了三个记者了,如果再搭上一条人命,谢副局长那里可就吃不住了!

涂海涛坐在车上如此想来想去。

与此同时,许洁的思想也没闲着,大勇、冯鑫、武林风三人的死状不停地在面前晃来晃去。

她总觉得三具尸体在强烈地向她昭示着什么,这种念头自从她看到李大勇的尸体时就有了,看到冯鑫和武林风的尸体时,这种念头越发强烈。拔舌、割喉的背后,也许隐藏着更深的象征意义!

现象和真理之间横跨着一座独木桥。

许洁心中的独木桥从中间断开了。

她虽然能远远地望见对面,却难以到达彼岸。

她需要做的就是修补这座独木桥。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飞快地思索着。

大脑就像汽车的轮胎不停地旋转、拐弯、停止、加速……

三个人都被注­射­了青霉素。

医学上注­射­药物的方式分为四类:肌­肉­注­射­、静脉注­射­、皮下注­射­、皮内注­射­。

三个死者都被人进行了皮下注­射­,有的是在生前,有的是在死后。也就是说,注­射­药物并不是杀人的手段,更像一种行为艺术。这一行为艺术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寓意。

这寓意是什么呢?跟拔舌、割喉又有什么区别呢?

皮下注­射­,皮下注­射­……

这个名词很熟悉!

也许这就是修补那座独木桥的关键部分!

许洁猛然踩住了刹车,车轮在马路上发出吱嘎的一声尖锐的啸声!正在思考中的涂海涛一不留神,脑袋往前撞去,幸亏系了安全带,才没有撞得头破血流。他惊魂甫定,疑惑地看着许洁。许洁急打方向盘,将车头整个倒了过来,向反方向开去。

“你这是去哪儿?我们不是去邮局吗?”

“我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涂海涛看着许洁坚毅、凝重的脸­色­,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要说出一个什么样天大的秘密。

许洁开着车在图书馆门前停了下来。涂海涛问道:“你到图书馆来告诉我最重要的事情?”

许洁狡黠地一笑:“我借几本书给你看。”

“大小姐,我们还是先去邮局办案吧,要充电以后再说。”

“涂警官,你现在办的这个案子也许真的需要充充电。”

涂海涛看着许洁,无奈地笑了笑,跟着她走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共有四层楼,藏书量有五百多万册。涂海涛跟着许洁,亦步亦趋地在书海里转悠,他不知道许洁要给他补什么课。在内心深处,他对许洁这种贸然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也许这就是女人吧?任­性­起来毫无征兆。朱玉就是这样的女人,也许正因为女人的任­性­,所以她跑回娘家这么久不回来。等把这个案子办完了,他得赶紧去丈母娘家把老婆接回来。大概有一年没见了,朱玉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了,就这么多吧!”

涂海涛向许洁看去,只见她抱着厚厚的一撂书,大概有七八本,书脊上大多写着《新闻学》、《传播学》、《新闻事业管理》、《中国新闻事业史》等字样。他吃惊地说道:“小姐,咱们还是改天再充电吧!”

许洁说道:“一会儿就好,也怪我学艺不惊,所以才要借这么多书给你讲课。”

涂海涛愈发困惑不解了:“讲什么课?”

“新闻学和传播学!”许洁俏皮地笑了笑。

许洁将一撂书放到桌子上,两人在桌前坐下来。许洁拿出一本《中国新闻事业史》,匆匆地翻了几页,便递给涂海涛说道:“你看看这一段。”

涂海涛疑惑地接过书,看了起来。

1929年,《党的生活》在出版启事中阐明:《党的生活》是一般党员的“喉舌”。自此之后,“喉舌论”在中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报纸的作用和力量,就在它能使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工作任务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广泛地同群众见面……宣传思想战线的战士作为灵魂工程师,一定要无条件地宣传党的主张……

涂海涛笑道:“一直只知道你们是喉舌,却不知道历史这么悠久。”

“你不觉得这一理论跟三宗谋杀案有关吗?”

涂海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也太牵强附会了吧?”

“三个被杀的记者,都做过批评报道……”

许洁还没说完,就被涂海涛打断了:“做过批评报道,就要被拔舌、割喉?”

“严格来说,既然是喉舌,自然只能歌功颂德,任何涉及批评报道的,都是对喉舌功能的背离。”

“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是记者,我比你清楚!”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争,可是即便是这样,你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三个记者的死,都与这么该死的一段话有关吧?”涂海涛叩击着刚才看到的那页书。

许洁说道:“大勇、冯鑫、武林风都被注­射­了青霉素,你也知道,注­射­青霉素并不是杀人手段,更多的是一种表演。而我想,凶手其实在通过这种表演,在透露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在传播学的历史上,有一个理论叫做‘皮下注­射­’。”

“皮下注­射­……什么意思?”

许洁打开一本《传播学概论》递给涂海涛,说道:“皮下注­射­理论,又被称作魔弹论,或者刺激-反映论,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特别流行,认为传播媒介拥有不可抵抗的强大力量,传播者是主动的,受传者是分散和被动的。传播者把子弹发­射­出去,受传者必然应声而倒,就像药剂注入皮肤一样,可以引起直接、快速、有效的反应;它们能够左右人们的态度和意见,甚至直接支配他们的行动。”

涂海涛合上书,笑道:“媒体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不要低估传媒的力量,”许洁翻开书,看了看说道,“这里就记载了一些皮下注­射­理论的经典应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以国家为单位大规模地、有组织地、动员一切力量全面进行宣传战和心理战的战争,交战双方为了团结自己和瓦解敌人,从新闻报道、图片、书刊、电影、唱片到海报、标语传单和街头演讲,几乎是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宣传手段。协约国甚至向德国发布低级可笑的谣言,说他们的军官把死人融化做成肥皂,给他们洗手。于是每次开枪时,德国士兵看到自己的手,便想起了恶心的肥皂,从而降低了战斗力。”

“德国人真的那么弱智,相信这种谣言?”

“谎言重复千遍,也会变成真理。不管怎么说,协约国赢了。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英国政府为了打击纳粹德军的士气,故伎重演,炮制纳粹高官、希特勒青年团头目及德兵妻子们在后方的Se情故事,然后将这些Se情炸弹通过传单和广播等手段不停地向德军军营进行狂轰滥炸,导致许多德军士兵由于担心后院失火,无心恋战,士气低落。涂警官,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你老婆正在跟别人鬼混,你还有心思跟我坐在这里研究新闻学吗?”

涂海涛愠怒地看了看许洁,许洁忙连声道歉:“对不起,我这个比方打得不好。不过,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这么紧张,何况那些德国纳粹士兵呢?”

“不要说这么多了,”涂海涛说道,“这个皮下注­射­理论又跟谋杀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许洁说道,“正因为凶手信奉这一理论,所以他就更加坚定地拥护喉舌论,凡是涉及到批评报道的新闻,都有可能影响社会稳定,导致市民对政府的不信任,所以他要阻止这种趋势。而他采用了极端的方法:杀掉那些做批评报道的记者。”

涂海涛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有点怀疑。皮下注­射­理论也许在战争时期,真的会发生很大的作用,但是在和平时期,它的生命力真的有那么强吗?”

“这一理论早就遭到了类似的质疑,普遍的观点认为,皮下注­射­理论过分夸大了大众媒介的力量和影响,忽视了影响传播效果的各种社会因素,和现在的信息社会双向或者多向的传播方式相比,皮下注­射­只是原始时代的刀耕火种。新的传播学理论认为,受众是具有高度自觉的主人,他们对信息不仅有所选择,而且还自行解释,自行决定取舍。可问题是,长时间的宣传,即便不会马上改变一个人的观点,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作为警察,你肯定清楚,一个案件在法院判决之前,是不准媒体介入炒作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媒体的力量太过强大,有时候甚至会左右判决。”

涂海涛有点不耐烦了,说道:“无稽之谈,在你看来,法律在新闻媒体面前就失去公正­性­了吗?”

“没有失去,也会大受影响。在美国不少州的法院,审判一个案件之前,陪审团成员都被隔离了,在审判期间,不能看电视,不能看报纸,不能上网,就怕媒体的信息会影响他们的态度。”

涂海涛不吭声了,过了半晌说道:“照你说来,凶手是为了维护一个新闻理念而杀人?”

“我想是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太荒唐了,起初我也不太确信我的推论,但是朱建文收到的纸条却加强了我的想法。”

“关好你的门?”

“是,关好你的门,”许洁说着又拿出一本书,翻了一下,递给涂海涛,说道,“这也是一个传播学的理论。”

涂海涛随便翻了翻书,笑道:“还是听许老师讲吧!”

许洁笑了笑,毫不谦虚地说道:“1947年,传播学的奠基人卢因提出了把门人的概念,他做了关于食物购买和消费的研究。按照卢因的看法,食物来到家庭的餐桌,即人们吃什么以及为什么吃这些食品,是一个有关传播渠道的复杂问题。比如:食品可以是从商场买来的,可以是自家菜园种的,也可能直接从农场买的,就是通过这些不同的渠道,食品一步一步来到饭桌之上。问题在于,食物在渠道中的运行不是自动的,它进入或不进入某一渠道,能否从渠道中的一个环节顺利抵达另一环节,都有着人为的影响。这就是把门人。后来,波士顿大学一个叫怀特的教授,在1949年研究了一个报社的电讯稿件编辑如何选择和编发新闻。他发现,在一周中收到的所有稿件中,最终能够在报纸上露面的只占其总数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约有十分之九的来稿,被这个无情的把门人扔进了办公室的废纸篓之中。”

涂海涛Сhā话道:“那是很自然的啊,哪有那么多版面啊?”

“是,把门人在处理稿件时所使用的一个充足理由,就是版面不够,或者已用了同类稿子。问题是,除了篇幅、时间这些客观原因外,怀特发现,把门人的主观意识在稿件的取舍中,发挥了不容忽视的重要作用。在那些被丢弃的稿件背后所写的理由有太激烈、胡扯、不感兴趣等等。这说明,新闻挑选的主观­性­非常高,新闻传播依赖着把门人自身的经验、态度、价值判断和期望。从那之后,就用把门人的概念来代表新闻生产过程中受到的控制,这一理论很快便传到了中国,与皮下注­射­理论、喉舌论结合起来,成为一道强有力的屏障。”

“说了这么多,我却越来越迷惑了,”涂海涛说道,“既然把门人,又强调喉舌功能,那么可能影响社会稳定的新闻,你们就不会报道啊!既然报道出来了,就说明这些批评报道没有那么大的危害,那么凶手又凭什么杀人呢?”

“看问题的视角也许不同呢?也许他是一个极端的人,狂热地信奉着这些理论。”

“照你这么说,凶手应该是一个好人了?他杀害记者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

“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朱建文收到的纸条,‘关好你的门’并不仅仅是关上房门、车门这些……”

“对,朱建文作为部门主任,就是一个把门人。关好你的门,指的应该是关好新闻控制这道门。”

“目前为止,似乎只有天价医疗案与朱建文有直接的联系。”

“是。”

涂海涛站起身来,说道:“如果许老师没有其他要说的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许洁笑道:“邮局不去了?”

“先去医院,再去邮局!”

医院里的冤案

心脏外科的白正天主任坐在办公室,拿着一撂厚厚的病历匆匆地翻看着。这时候,两个陌生人走了进来,[奇++书网//QISuu.com]其中一个男人问道:“是白主任吗?”

白正天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着病历,说道:“是,什么事。”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涂海涛。”

白正天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涂海涛,站起身来:“有什么事吗?”

“沈雯婷以前是你们科室的吗?”

白正天狐疑地看了看涂海涛,又看了看许洁,说道:“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发现几个月前的天价医疗案有疑点……”

“不都已经结案了吗?”白正天断然打断了涂海涛的话。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急匆匆走了进来,说道:“白主任,41床病人说胸口疼。”

“舌下含服心痛定。”

“白主任给开个处方吧!”

“我回头补,你先去吧。”

小护士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开了办公室。

白正天对涂海涛说道:“天价医疗案还有什么疑点?”

“八百万的医疗费,沈雯婷一个人能开出那么多的处方吗?”

白正天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只要有贪念,什么事­干­不出来?”

“我想看一下病人的病历。”

这时,刚才那个小护士又跑了进来,急匆匆地说道:“白主任,病人胸口还是疼。”

“哪个病人?”

“41床的。”

“舌下含服心痛定。”

“刚才服过了,不管用。”

“那再舌下含服一片硝酸甘油。”

“哦,”小护士迟疑了一会儿,“白主任,那处方呢!”

“没处方你就不会办事了吗?”白正天恼怒地看着小护士。

小护士畏缩地点点头,连忙走出了办公室。

白正天看了看涂海涛说道:“你看,这个天价医疗案把我们搞的,吃片药,都要开处方!”

许洁问道:“医院不是这样规定的吗?”

白正天说道:“紧急情况也得从权啊,是不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病人垂危了,还要走各种程序吧?”

涂海涛问道:“沈雯婷为人怎么样?”

“哎,人都死了,还去说这些­干­嘛?”白正天说道,“还有什么问题,是不是直接去问文明院领导?我现在还要处理几个病人。”

涂海涛和许洁只好离开了心脏外科,走出医院。

许洁说道:“我总觉得医院院长、心脏外科的主任都怪怪的,要想从他们那里问到天价医疗案的详情,恐怕很难。必须得另外想办法。”

许洁刚说完,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是调查沈老师的案子的吗?”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刚才两次闯入办公室的小护士。

涂海涛说道:“是,你有什么话跟我们说?”

小护士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她,这才小声说道:“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讲话?”

许洁看看表:“忙了一上午,也该吃饭了。走吧,边吃边聊。”

三人来到一家西餐厅,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点了餐之后,涂海涛问道:“沈雯婷是你老师?”

“也不是真正的老师,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她对我挺好的,我就叫她老师,后来叫习惯了,就一直这样叫了,”小护士眼眶湿润了,“这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命。”

涂海涛说道:“天价医疗案里,肯定有什么隐情吧?”

“沈老师就是一替罪羊。”

“哦?”

“你想,八百万啊,她敢这么胡来吗?当然,当医生的,都会给病人开一些高价药,但是一个人开出八百万来,谁相信啊?而且八百万里,并不都是处方。病人自己买了一些进口药,非常贵的,也算到医疗费里来;到外地请专家会诊,一个专家的出场费就是三十万。这些钱,怎么能算到沈老师头上呢?”

许洁说道:“可是一天注­射­一百多瓶盐水,这总是真的吧?”

“沈老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很多处方都是其他医生开的。”

许洁说道:“可是,我记得新闻报道上说每个处方都是沈雯婷签字的啊!”

“不少医生都冒用沈老师的名义开处方。”

“这怎么可能?”

“我太清楚了!我值班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医生开的处方,写的是沈老师的名字。我当时就问他为什么不写自己名字,他只是笑了笑,说都一样。当时我也没在意,反正开的那些药都是营养素,吃不死人,”小护士越说越气,“还有,病人不是自己买的进口药吗?药品都放在我们护士站的,可是有几次,病人家属发现少了几支药,肯定不知道被谁偷了。家属去找沈老师,沈老师很紧张,马上把这情况反应给白主任,说我们管理混乱应该加强管理,可是白主任根本就不当回事。”

餐厅的服务生将两份热气腾腾的牛排端到桌子来。

许洁招呼道:“来,边吃边谈。”

小护士扭捏着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别客气,吃罢!”

小护士这才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边切边说:“有一次科里开会,白主任说他对患者的病历不太满意,让医生们对病程记录单、医嘱单进行大规模修改。沈老师认为不符合规定,要不知道病程记录是最原始的东西,绝对不应该更改,沈老师马上表示反对,可是白主任根本不容她说话,说必须要改。后来过了几天,白主任又找到沈老师说,患者的病程记录不合格,不重写也得重写,而且连空格都留好了,内容也限制好了。沈老师死活没改,那段时间,她在科里压力很大,主任、护士长、医生、护士都对她另眼相看。有一次她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医生、护士的职业道德总是要坚持的,做人要有道德底线。”

许洁问道:“沈老师平时为人怎么样?”

“不太好,”小护士说道,“很多人不喜欢她。你想,如果有人老是说你不好,你会喜欢她吗?沈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觉得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就会马上说出来,一点不给人家留情面。所以很多人不喜欢她。”

“所以,天价医疗费的案件出来之后,她就成了替罪羊?”

“肯定是这样,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来背这黑锅,”小护士说道,“患者去世以后,家属要求医院调查住院期间的费用问题,医院便成立了一个调查组,沈老师这才知道原来病人竟然花了这么多钱,在这之前,她压根不知道。许多收费账单与医嘱都对不上,那天她气得要命,跟我说这个医院迟早要出问题,并告诫我说一定别掉到钱眼里。”

“也就是说,产生这么多费用,沈雯婷作为主治医生还不知情?”

“我们医院的流程是这样的,医生下达的医嘱,由我们护士录入电脑,然后领药。这个过程没人监管的,护士领多少药,医生根本不知道,也就是说医生与收费账单是脱节的。如果我使坏的话,我可以一天给病人开出两百瓶盐水,而且都记到医生头上。我们护士长是有电脑的录入密码,我就看到过她修改药品的数量。”

涂海涛问道:“后来有关部门来调查时,沈雯婷没把这些情况告诉调查人员?”

“说了,可是有什么用呢?自古官官相卫,这个案子被媒体捅出去了,那么大的动静,总得有的替罪羊吧?谁做替罪羊?肯定是沈老师了!她有再多的理由都没用,人家就是不相信你说的话!而且每个处方,写的都是沈老师的名字。”

“出这么大的事,难道科主任就一点牵连都没有?”

“白主任跟我们院长是亲戚,他能有什么事?他本来就是一草包,要不是有个叔叔当院长,别说主任,就是当个医生,都未必有人要。”

许洁问道:“我记得这件事情先是由电视台的记者捅出来的,后来为什么没再找电视台呢?”

小护士不屑地说道:“你真以为记者就是公正无私的?他们就是一群苍蝇,哪里臭往哪里钻。”

涂海涛笑呵呵地看了看许洁,许洁无所谓地看着小护士,脸上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

“调查组后来一致认定沈老师要负全部责任,沈老师申诉无门,便找电视台的记者,就是那个最先揭发这个案子的记者,可是那个记者压根不当回事,还在电话里骂沈老师没有职业道德。他没有调查就这样中伤沈老师,他还是人吗?他还配当记者吗?”

许洁说道:“也许……也许记者也有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肯定是收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的好处,不是院长就是我们主任。没一个好东西!”

涂海涛问道:“沈医生就是因为这事自杀的?”

“肯定是,没有这事,沈医生也不会死。”

“你知道沈医生找的是哪个记者吗?”

“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是谁的话,你会不会想去杀了他?”

“杀他?”小护士气呼呼地说道,“我还怕弄脏了我的手呢!”

“沈医生有个女儿,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

“沈医生跟你说起过她女儿吗?”

“说起过,”小护士说道,“她很为女儿自豪。沈医生很可怜的,年轻的身后,老公就死了,是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的。她女儿也挺争气的,据说是一个心理医生,在业界很出名的。”

涂海涛和许洁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交换了一下眼­色­。涂海涛问道:“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好像是姓……姓……”小护士皱着眉头想着。

“是不是姓罗?”

“对,对,就是姓罗。沈老师经常说我们家小罗怎么怎么样。”

涂海涛接着问道:“沈老师自杀后,她女儿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女儿。”

许洁又问道:“沈雯婷还有个儿子,听说在上海一所大学任教,沈雯婷跟你说起过吗?”

小护士说道:“当然说起过啊,沈老师只要说起女儿,就会说起儿子;说起儿子,就会说到女儿。他们是沈老师的骄傲。”

“沈雯婷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小护士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沈老师很得意,说他们家真正实现了男女平等。”

“哦?”许洁眉头一扬,问道。

“沈老师的女儿跟爸爸姓,儿子则跟妈妈姓。”

“姓沈?”

“是啊!”

“你知道他在上海哪个大学教学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

小记者的卑鄙想法

走出台长办公室,周文轩都快飘起来了,脚步也不由得变得轻盈了。刚才台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新闻部的工作要由他主持。

台长的脸­色­非常凝重:“最近,我们三名记者连续被杀,朱主任又失踪了,整个电视台都人心惶惶,何况是你们新闻部。稳定人心很重要,朱主任不在,你就把这摊子给顶起来。”

周文轩受宠若惊,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不忘谦虚地说:“我怕难以担当这个重任啊!”

台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新闻部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你以前不差点就升上来了吗?你这个同志呢,我们几位台里的领导都讨论过,业务素质过硬、政治也没问题,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误。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改了就好嘛!以后只要严格把关,就不会犯错误了嘛!”

“是,是,我一定从上次的事件中吸取教训,”周文轩连忙点头。

“你呢,先代任新闻部主任,朱主任平安无事的话,以后你先当几年副手;万一……哎,万一朱主任有个三长两短,这新闻部就全靠你了。”

周文轩继续谦虚道:“这个……台里其他部门的领导也可以调过来啊!我……我恐怕……”

台长打断了他的话:“别提啦,以前新闻部是个肥­肉­,人人都盯着。现在出事了,人人都避着。”

周文轩马上表态:“既然这样,请台领导放心,我一定不畏艰险,当好这个代任主任。”

“下午,我就去宣布一下。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稳定人心!”

“嗯,对!人心很重要。另外也得让大家都小心点儿,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单身的同志,晚上睡觉一定注意关好门窗。还有,形势很严峻,但是日常的采访不能受影响,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不能开了天窗。”

周文轩连忙点头:“好,好!”

走出台长办公室,周文轩飘飘欲仙了一会儿之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朱建文就这样死了,我不就是主任了吗?这个位子,我可盼望了好久啊!这个位子,本来就该是我的。”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周文轩便觉得一阵心寒,脊梁骨都发凉:“我怎么会冒出这么肮脏龌鹾的想法呢?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不,我不应该这样想。”接着他又想道:“可是这种私心杂念,谁没有呢?”

回到办公室,记者们大都不在,都出去采访了,只有胡蔓和蔡兴华还坐在座位上,眼睛发呆地看着电脑。

“怎么没出去啊?”周文轩问道。

胡蔓抬起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敢出门啦!”

“有什么不敢出门的?”

蔡兴华说:“你不觉得那个变态杀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别胡思乱想了,也许就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专门冲着记者来的呢?”

胡蔓­阴­阳怪气地说道:“估计是我们假话说多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蔡兴华说:“他妈的,看不下去了,也不要冲着我们来啊!我们不也是被逼的?”

周文轩沉下脸来:“你们这种思想是极其不健康的,我们什么时候说假话了?新闻是什么?新闻就是客观事实的报道!你们难道做记者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胡蔓依然怪声怪气地说道:“做宣传呗!”

周文轩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说道:“宣传也是新闻,新闻是手段,宣传是目的。”

蔡兴华笑呵呵地看着周文轩,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叫你主任了?”

周文轩一怔,觉得他话里带刺:“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你老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呢?”

周文轩瞪了蔡兴华一眼,很想跟他大吵一架,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便硬生生地忍住了,并迅速地在脸上酝酿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着急嘛!所以口不择言,你们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其实呢,台里是让我代任新闻部主任,只是代任,只是代任,朱主任一回来,我这个代任主任马上下课。这段时间了,大伙心里都不好受,也都很紧张。你们两位跟我一样,都是老同志了,在电视台工作也有八九年了。现在这个摊子是个烂摊子,我不想看着这个摊子就这样垮了,散了,我很想把人心稳定住,把新闻部这块招牌抗稳了。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兴华、胡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蔡兴华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认真嘛!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

周文轩笑着拍拍蔡兴华和胡蔓的肩膀:“全靠你们了,让我们同舟共济吧!”

中午,周文轩请蔡兴华和胡蔓吃饭。中国人的很多事情,都必须在餐桌上才能解决。已经解决的事情,上了餐桌,会变得更加巩固。周文轩深谙此道,胡蔓和蔡兴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彼此都知道这顿饭的目的何在,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吃的是火锅,沸腾的红油在锅里翻滚,羊­肉­、牛­肉­、黄喉、毛肚、黄鳝……热烈地起起伏伏。三个人大快朵颐,吃得浑身汗淋淋的。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少不得哀叹着三名记者的死亡,叫骂着变态凶手应该千刀万剐。

吃完饭,三人满意地走出了火锅店。

太阳出来了,照耀着银­色­的世界,发出刺目的光。马路边上到处都堆着一个个雪堆,活像大大小小的坟堆。

周文轩问道:“你们觉得杀害我们同事的,会是谁?”

两个人都摇摇头,蔡兴华说:“难说。”

胡蔓补充道:“我本来以为是做批评报道时得罪了人,可是大勇、冯鑫、武林风好像没有合作拍过新闻,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得罪同一个人啊。”

周文轩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杀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专杀记者?”

“是,”周文轩说道,“你们不觉得凶手杀人的手法很奇怪吗?”

胡蔓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拔舌割喉?”

“是,”周文轩看着胡蔓说道,“我们是什么?朱主任每逢开会最常说的话是什么?我们是喉舌!”

蔡兴华说道:“这与谋杀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我们是喉舌,凶手把大勇三人的舌头拔了、喉咙切断了,难道这是偶然的?”

胡蔓更加狐疑了:“可这是为什么呢?”

蔡兴华抢先说道:“可能是警告。”

“警告什么?”胡蔓问道。

“也许我们总是把自己当回喉舌,总是唱赞歌,让老百姓不满意了,于是终于有人跳出来杀我们了。”

“那也犯不着杀我们啊!” 胡蔓气鼓鼓地说道,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

周文轩说道:“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你们想,我们也经常做一些批评报道,揭露一些社会的­阴­暗面,这意味着我们没有很好地发挥喉舌功能。于是,就有人要杀我们,而且还拔掉了舌头,切断了喉咙,那个变态的杀手没准在想,既然你们不能发挥喉舌作用,­干­脆就不要了吧!”

“这也太变态了吧?”胡蔓说道!

蔡兴华说道:“这么说,你们俩都得小心点儿了。”

周文轩和胡蔓看了看蔡兴华,不由自主地叹口气。两个人都知道蔡兴华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俩经常做一些批评报道,周文轩还曾经因为做了一条批评报道而耽误了前程,马上到手的部门主任突然易主了!蔡兴华倒没这个担忧,因为他是时政记者,整天跟着书记、市长转的,对批评报道、社会新闻从来没有涉足。

胡蔓说道:“我就不信,他一个变态的凶手能把全天下记者的嘴巴都堵上!”

周文轩也跟着恨恨地说道:“对,我就不信这个邪!”说罢,他伸出一脚,向身旁的一个雪堆踢去!

雪堆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荡起来,在西北风的裹挟下,直扑到三个人的衣领里。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电视台的门口,三人正要继续往前走,周文轩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皱着眉头,盯着雪堆看去。

一个个雪堆,就像一个个坟头。

眼前这个坟头似的雪堆,被周文轩无意中踢了一脚之后,积雪坍塌下来。

在一团团白雪间,伸出一条胳膊,一条冻僵的胳膊。

胡蔓和蔡兴华顺着周文轩的目光看去,二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那是一条死人的胳膊。

那条胳膊直直地伸向天空,仿佛进行着无力地挣扎。

邮政包裹迷踪

一上车,涂海涛便兴奋地说道:“怎么样?我就说罗子涵有问题!”

许洁却不以为然:“涂警官,当你怀疑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任何所作所为都会变成证据。”

“什么意思啊?别整这么高深。”

“我是说,你先入为主之后,你就觉得罗子涵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涂海涛被许洁顶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说道:“办案有时候是靠直觉的。”

“哦?”许洁笑道,“我还以为是靠证据呢。”

“行啦行啦,你们这些当记者的,一个个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许洁笑道:“好啦好啦,不跟你争啦。”

许洁开着车,在城市里飞奔,一会儿的工夫,在一家邮局门前停下来。这是一个很小的邮局,掩藏在一个居民小区门前的几株松树下。松树的枝叶上压满了积雪,沉甸甸的,风一吹,积雪便纷纷扬扬地飘落。

邮局里冷冷清清,服务窗口里面,两个工作人员靠在暖气片旁边,喝着茶水,磕着瓜子,看着报纸聊着天。

涂海涛走进邮局,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十分失望地对许洁说道:“这里没有安装摄像头。”

他走到服务窗口前,掏出证件,说道:“我是公安局的,要来问点事情。”

两个工作人员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涂海涛,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神侃中缓过神来,其中一个问道:“哪儿的?”

“公安局的。”

一个人站起来,走到床前问道:“什么事?”

“来调查一桩凶杀案。”

“什么?凶杀案?到我们这里调查?”

涂海涛对两个人吊儿郎当的样子极不满意,于是信口开河地说道:“我们怀疑你们与一宗谋杀案有关。”

本来一直坐在那里的工作人员赶紧站起来,打开门,将涂海涛和许洁迎进去,说道:“警官开玩笑了,我们怎么会与什么谋杀案有关呢?来来来,请进,喝杯茶。”

另一个人说道:“两位请坐请坐……”

涂海涛见两个人前倨后恭的样子,不禁觉得可笑。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四天前,是你们值班吗?”

“是,是。”

涂海涛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个拆开的纸盒。那个纸盒是邮局包裹专用的纸盒,两个工作人员看看那个纸盒,又看看涂海涛和许洁,不知道这个纸盒到底与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涂海涛问道:“这个包裹是从你们这里寄出去的吧?”

一个人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说道:“是,没错,是从我们这里寄出去的,这个邮局编号就是我们这里。”

另一个问道:“这个包裹有什么问题吗?”

涂海涛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两个人,冷冷地说道:“看看吧。”

照片上是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两个人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呀?”

“舌头,人的舌头。”

“舌头?”

“就是这个包裹,”涂海涛指着密封袋里的纸盒,说道,“装着这个人的舌头。”

“啊?这与我们无关啊!”

“与你们无关?”

“是啊,这个……我们怎么知道包裹装的是舌头啊!”

“你们难道你对交寄的包裹进行检查吗?”

“这个……这个……我们哪儿知道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邮政法》里有明文规定,邮局必须检查交寄的包裹。”

“是,是,可是……可是……现在谁还会去检查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啊。现在快递公司那么多,连国际知名的快递公司都跑来跟我们抢生意了,我们还去检查那么仔细­干­什么?检查多了,谁还会到我们这里寄东西啊!”

“所以你们就可以玩忽职守了?”

“这……这……”

“不要紧张,我不是你们领导,我只是来调查凶杀案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又盯住了涂海涛。

涂海涛环顾一圈问道:“你们这里生意好像真的不行啊!”

“是啊,是啊,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来寄包裹,”一个工作人员抢着说道。

“那四天前,你们这里有几个人来交寄过包裹?”

“四天前?”两个人默念着,回忆四天前的事。

一个说道:“反正人很少,最多三四个人吧。”

另一个说道:“应该是三个人。”

许洁马上来了兴致,只有三个人来交寄过包裹,范围很小,要回忆起嫌疑人的相貌来,也是比较容易的事。

涂海涛问道:“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一个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天上午来了一个男的,要来寄一个包裹,我给了他一个纸盒,他就一个人把东西装进去了。”

“装的是什么?”

“我没看。”

涂海涛不满地看了看他,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只记得挺年轻的,长什么样子……就没注意。”

许洁Сhā嘴问道:“包裹是寄到哪儿去的?”

“上海。”

涂海涛看了看许洁,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一个大名鼎鼎的警探,竟然输给了一个女记者。跟这个工作人员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都没必要,只需要像许洁这么直截了当就可以了嘛!他继续问道:“你们记得那天寄到本市的包裹,是谁来寄的吗?长什么样子?”

两个人又一起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那天快下班了,来了一个小孩,大概是上初中的样子,来寄了一个包裹,是寄到本市的。”

“记得是什么地址吗?”

一个人看了看密封袋里的纸盒,说道:“好像就是寄到电视台的。”

“一个中学生?”

“是,他的纸盒已经封好了,直接交给了我们。”

“他不是在你们这里买的纸盒?”

“不是。”

“这个孩子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这哪儿记得啊?只记得他穿着校服。”

“校服?什么颜­色­的?”

“蓝白相间的。”

“这附近有什么学校?”

“有个碧云中学,”一个工作人员回答道,“对,那孩子穿的就是碧云中学的校服。”

涂海涛的眼睛里闪现出兴奋的光芒,他看着许洁说道:“我们该去趟碧云中学了。”

许洁说道:“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涂海涛笑道:“大记者啊,我刚才心里还夸你呢,怎么现在倒糊涂起来了?知道学生是哪个学校的了,还不容易找到吗?”

许洁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告别了邮局的两个工作人员,两人便驱车前往碧云中学。这时候,涂海涛的手机又急骤地响了起来。涂海涛按了通话键,手机里传来慌乱的声音:“涂……涂警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是哪位啊?”

“我……我是……周……周文轩……”

“出什么事了?”

“朱建文……朱建文死了!”

电视台门口的血案

谢天佑放下电话,急匆匆地召集人马奔向电视台。

已经四条人命了。

四个记者都被残忍地割喉拔舌。

但是案情却似乎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谢天佑心烦意乱,他开始怀疑涂海涛到底能不能破案,涂海涛到底还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希望一名优秀的警察因为一件偶然的事件就断送了前途,成为一无用处的走卒。

但是,又一名记者被杀了!

希望难道要落空了吗?

可是涂海涛打来电话的时候,似乎非常冷静。

难道他已经找到线索了?

但愿如此吧!

警车呼啸着,迅速到达了电视台。

谢天佑冲下车,他已经顾不得副局长的身份,分拨开围观的人群,边走边嚷着:“让开让开,没什么好看的。”

几个警察涌上前来,扯起长长的警戒线,迅速将中间的雪堆拦了起来。

雪堆中间笔直地伸出一条胳膊,僵硬地指向天空。

伸在雪堆外面的手上结满了冰霜,手腕上戴的电子手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胳膊上的鸭绒服的袖子结成了冰疙瘩。

谢天佑看着眼前的一幕,竟然有点心慌意乱,他一挥手,叫道:“挖出来!”

几个警察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雪堆。

涂海涛和许洁这时也赶到了现场,涂海涛气喘吁吁地叫了声:“谢局!”

谢天佑看看涂海涛,看看他僵硬得耷拉着的右臂,问道:“胳膊还没好?”

“没有。”

“得抓紧时间去看看啊!”

“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说吧!”

“有什么进展吗?”

涂海涛犹疑了一下说道:“有,但是证据还不充分。”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谢天佑叹了口气,看看正在忙着挖雪堆的警察,又看看涂海涛说道,“谁报的案?”

涂海涛在人群中搜索一番,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周文轩、蔡兴华和胡蔓,许洁正跟他们聊天。他指了指周文轩说道:“就是他,也是电视台记者。”

谢天佑咬着嘴­唇­慢慢地点点头,吩咐道:“你去了解一点详细情况吧!”

涂海涛答应一声走到周文轩等人跟前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周文轩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只僵硬的胳膊仿佛索命的幽灵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刚、刚才,走、走、走……我……”

涂海涛厌烦地看了看他,目光转向了蔡兴华和胡蔓。

胡蔓强忍住紧张不安,看着涂海涛说道:“刚才我们吃完饭走到这里,周文轩朝这个雪堆踢了一脚,结果雪堆中就露出一条胳膊。”

涂海涛狐疑地转向周文轩:“你踢这个雪堆­干­嘛?”

“我……我……是无意中……踢、踢了一脚。”

“无意中?”涂海涛咂摸着,他看了看周文轩的鞋子,右脚的鞋尖有点脏,带着一点混合着雪水的泥巴。

蔡兴华说道:“我们刚才边走路边聊天,说起这几天几个同事相继遇害,那个变态凶手肯定是盯上我们了,周文轩便气得随便这么踢了一脚。警官,你不会怀疑我们吧?”

涂海涛冷冷地笑了笑,转头去看那个雪堆。

胡蔓赶紧对许洁说道:“许洁,你觉得我们像是杀人的吗?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许洁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们,突然笑了:“拜托,我哪有发言权啊?我只是跟着人家记录、采访的。”

胡蔓和蔡兴华还想说点什么,几个警察已经将雪堆小心翼翼地拔开,露出了朱建文的尸体。

尸体蜷缩着,卧倒在地上。

脸上结了一层白霜。

喉咙割断了,舌头也不见了。

地上没有血迹!

涂海涛蹲到尸体跟前,拉起尸体的右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手腕处有一个小小的针眼。

果然是同一个人所为。

学校探案

权小燕怒气冲冲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眼前一个吊儿郎当的学生,之所以说他是个学生,仅仅是由于他站在了权小燕的办公室里,仅仅是因为他穿了一身校服,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哪一点像个学生样。他留着一头长发,松松散散地顶在脑门上,一小撮头发披散下来,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他歪歪扭扭地站着,右手Сhā在裤子口袋里,头微微地昂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权小燕很想扇他一耳光,甚至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但是现在不准体罚学生,她只能忍着。

这个学生叫孙元磊,是个出了名的小混混,跟校外一群盲流勾结在一起,抽烟喝酒泡吧打游戏,几乎是天天旷课。作为班主任,权小燕对这种学生深恶痛绝,刚才语文课老师又来投诉说孙元磊昨天又没上课,批评他,他还顶撞老师。权小燕知道自己也压不住他,但还是把他叫到办公室了。还没开口,孙元磊便做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来。权小燕压住火,问道:“昨天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来上课?”

孙元磊不停地踮着右脚,蛮不在乎地说道:“我爸不在家。”

“这跟你不来上课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我没法回家叫家长!”

“你看你什么样子?有个学生样吗?”

“权老师,你­干­嘛这么大火呢?我早就不想读了,要不是我爸逼得紧,我早他妈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权小燕狠狠地捶了一下办公桌,气势汹汹地看着眼前这个恶少,但是她对这个小盲流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砰砰地敲了两下。

权小燕舒展一下皱紧的眉头,调整一下紧张的脸部肌­肉­,说了声:“请进!”

门推开了。

高校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进来,三个人都面­色­凝重,不苟言笑。权小燕打量了一下,那个男的右臂僵硬地垂在身侧,仿佛那条胳膊根本不是他的。

高校长看了看权小燕,看了看孙元磊,说道:“怎么这家伙又旷课了?”

权小燕无奈地说道:“是啊,家常便饭了,朽木不可雕!”

高校长说道:“先不说这些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的涂海涛涂警官,这位是市电视台的许洁许记者。”

权小燕疑惑地看了看涂海涛和许洁,不知道这两个人跑到自己办公室来有什么事情。

涂海涛说道:“我们来做个调查,前几天,碧云中学有个学生帮一个人到邮局寄了一个包裹,我们想找这个学生。”

“叫什么名字?”

高波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一个班一个班地找过来,其他班级都去过了,你们班是最后一个。”

权小燕说道:“我这就去我们班问一问,有没有帮别人寄过包裹。”

涂海涛说道:“麻烦权老师了!”

权小燕还没说话,孙元磊在一旁说道:“你们不要费那工夫了!”

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他,许洁问道:“你就是帮忙寄包裹的人?”

孙元磊不屑地看了看许洁,说道:“怎么了?”

许洁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忘记了!”孙元磊继续昂扬着头。

许洁采访这么多年,上至各政府部门的局长副局长、下至各个街道办的主任、公司的董事长,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哪个不是点头哈腰的,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嘲弄了一番。她恶狠狠地瞪了孙元磊一眼,不再说话。

涂海涛走向前来,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孙元磊睥睨了涂海涛一眼:“本少爷忘记了,不过……如果有点什么好处的话,本少爷也许还能想起来。”

涂海涛笑了笑:“小子,你挺狂啊!”

孙元磊瞄了一眼涂海涛耷拉着的右臂,说道:“你更狂啊,就剩一条胳膊了,还来破案!”

涂海涛又笑了笑,转身对许洁说道:“你陪高校长和权老师到门外聊聊天。”

“聊天?”许洁睁大了眼睛问道。

涂海涛摆摆左手:“去吧去吧。”

三个人狐疑地离开了办公室,等办公室的门刚刚关上,涂海涛一转身,抡起左膀子,狠狠地扇了孙元磊一耳光,孙元磊捂着腮帮子惊讶地看着涂海涛,接着便揉身而上,向涂海涛扑来。涂海涛猛得踢出右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孙元磊的小腹上,孙元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疼得满脸冒汗。涂海涛一把将他拎起来,凑近了孙元磊问道:“我这一条胳膊还能破案吧?”

孙元磊忍着疼,傲然地看着涂海涛:“警察打人!我投诉你,我要告你!”

涂海涛抡起左手,连打他几耳光,说道:“这一带小混混的头,绰号是叫李大炮吧?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呢,还是听我的?”

孙元磊怒目相视,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断了胳膊的警察生吞活剥了。

涂海涛又连抽了他几耳光:“你是不是不服气啊?”说完,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不停地踢着孙元磊,便踢便问道:“服不服,服不服?”

孙元磊终于吃不消了,连连告饶:“服了,服了,别打了!”

涂海涛停了下来,蹲到孙元磊面前:“如果我让李大炮来收拾你,你觉得他会听我的吗?”

“会,会,会,”孙元磊连连点头。

涂海涛摸了摸孙元磊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嘴,说道:“脸都肿了,嘴角还出了这么多血。知道是谁打的吗?”

孙元磊满腹狐疑地看着涂海涛,然后连声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狗屁!”涂海涛叫道,“被谁打了都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孙元磊连忙改口。

“谁打你的?”

“我,我……”孙元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不是小混混吗?小混混应该经常打群架的吧?”

“是,是。”

“那知道是被谁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

“那天让你寄包裹的人,长什么样?”

“那人短头发,瓜子脸,眼睛挺大的,还是双眼皮,皮肤挺白的,穿着一身红­色­的羽绒服。”

“记这么清楚?”

“她长得挺漂亮的,所以就记住了。”

“是个女的?”

“是。”

“大概多大年纪了?”

“我看不出来啊,反正比我大。”

“废话,肯定比你大,你想耍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好像……好像跟刚才那个女记者差不多年纪。”

“她跟你说什么了?”

“那天我去网吧上网,在网吧门口,遇到了那个女的,她拿着包裹急匆匆地赶路,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便很慌张地左看右看,最后便盯住了我,她说有突然急事,让我帮她寄一个包裹,给了我两百块钱,说不用找了。我一看寄个包裹就能赚一百多块钱,所以就答应了。”

涂海涛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孙元磊面前:“去看看伤,弄点药吃吃。”

孙元磊捡起钱,挣扎着站起来,说道:“谢谢涂警官。”

涂海涛也不理会他,微微地笑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许洁和高波、权小燕走进办公室,看到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孙元磊,满嘴血迹,大气不敢出一声,猥猥缩缩地站在地上。

权小燕惊讶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元磊说道:“打……打架时……被……被人打的。”

涂海涛拍着孙元磊的肩膀说道:“高校长,权老师,这位同学很配合警方的工作,为我们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高波忙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告别了高波和权小燕,涂海涛和许洁走出了碧云中学。刚钻进车里,许洁就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警察不是不能刑讯逼供吗?”

涂海涛笑了笑:“那王八蛋长了一副欠扁的脸。”

“可他还是学生啊!”

“学生?这种人走出校门,肯定就是一地痞流氓,直接进监狱。我教训他一顿,没准还能收敛点儿,社会少一个败类都有可能。”

“你让我觉得很可怕。”

涂海涛笑了笑说道:“放心,吃不了你!”接着,又问道,“你猜包裹是谁寄的?”

“谁?”

“罗子涵,”涂海涛自信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刚才那学生告诉你的?”

“你说呢?”

“他怎么知道给他包裹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

“他说是个女的。”

“喂,警察同志,是个女的,你就说是罗子涵?我也是女的啊!你也太主观了吧?”

“有时候要相信直觉。”

“我要是在新闻里说,咱们警察办案全靠直觉,你想老百姓会怎么说?”

“关键是,我知道你不会这些写。”

“哎,我如果偏要这么写呢?”

“哈哈,许大记者,简单!”涂海涛说道,“找宣传部!”

“狐假虎威!”

“哈哈,别逗气了,咱们再去一趟康宁医院。”

“逮捕罗子涵?”

“我还没那么神经病,证据不足啊!先去探探风吧。”

­精­神病人惊闻惊天­阴­谋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日,和煦的阳光温柔地透过百页窗照进办公室,照在罗子涵的身上,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惬意无比。此时,罗子涵正坐在办公桌前,捧着一个相框仔细地端详,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渐渐得,眼眶变得湿润了。

相片是三个人的合影,中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一左一右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年轻女人正是罗子涵,而那个老­妇­人是她母亲,另外一个男人,是罗子涵的哥哥。照片还是去年年初拍摄的,哥哥要去美国学习访问一年,在哥哥出发之前一天,兄妹俩便带着母亲到海边游玩,那时候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母亲虽然年轻时受苦遭罪,但是老来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也怡然自得了。那天,母亲说等哥哥回来,我们再到海边玩,还要烧烤。

言犹在耳,可是母亲却突然撒手人寰。

当听到母亲去世的噩耗时,远在美国的哥哥恨不得Сhā上一双翅膀回到母亲的灵柩旁抚棺痛哭。罗子涵异常冷静地劝止了哥哥,让他好好做研究,不要牵挂家里的事。

再有几个月,哥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兄妹俩一定要到母亲的坟前去痛哭一场。

这时,门被敲响了。

罗子涵将相框摆在桌子上,整理一下头发,说道:“请进。”

一个小护士推开门,站在门口说道:“罗医生,人已经带来了。”

“让他进来。”

小护士回身说道:“进去吧!”

冷建国猥猥缩缩地走到门口,罗子涵示意他进来,他抬抬腿,又放了下来。

小护士不耐烦了:“叫你进去赶快进去,罗医生吃不了你。”

冷建国慌乱地看着小护士,又看了看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罗子涵,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你……你们……要……要吃人?”

罗子涵离开办公桌,走到门口,满面春风,笑容可掬:“看嘛!你要跟病人这么说话,会吓着他们的。”

冷建国紧张地看着罗子涵问道:“你想­干­嘛?我……我不是记者!你不要杀我……”

罗子涵依然笑着,说道:“谁都不会杀你的,进来吧!”她轻轻地拉着冷建国的衣袖,将他拉进办公室。

小护士紧张地问道:“罗医生,真的不需要我们吗?”

罗子涵说道:“放心吧,没问题的。”

小护士犹豫着走开了,罗子涵随手关上了房门,朝冷建国说道:“坐吧,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

冷建国疑惑地迈动脚步,在罗子涵对面坐下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给你治病啊!”

“我没有病。”

“你没有病为什么会在这个医院呢?”

冷建国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被人陷害的。”

“谁陷害你的?”

“我不能说,都是大人物,你惹不起的。”

罗子涵呵呵地笑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跑去朱建文家里?”

“朱建文?”冷建国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思索当中。

“就是电视台新闻部主任,你的老同事啊!”

“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

“你为什么去他家?”

“我去过他家吗?”冷建国又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说道:“对,对,我去过,那天晚上好冷啊,好可怕啊!”

“你为什么要去他家呢?”

冷建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你讲啊,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避难的。我们得罪了人,那些坏人满世界要杀我们呢。”

“你们得罪了谁?”

冷建国摇摇头,说道:“不能告诉你。”

“你找朱建文做什么?”

“有人要杀他!我要给他报信!”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他们说要­干­掉他!”

“谁?”

冷建国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罗子涵,然后浑身颤抖,嘴里啊啊地狂叫着。

罗子涵从医多年,也被冷建国的突然举动吓坏了,但是她毕竟经验丰富,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沉着应对,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她定了定神,拿出一支栓在线上的铅笔,凑到冷建国眼前说道:“看着这根铅笔!”

冷建国的目光转移到铅笔上。

铅笔被罗子涵手里的细线牵着,垂直地指向桌面。

罗子涵嘴里念念有声:“看着,铅笔开始向左右摇摆了,摆动在逐渐加大,越来越大……要注意看,不要分神……”

冷建国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铅笔。

罗子涵继续说道:“现在,铅笔摆动已经非常厉害了,你的眼睛开始感到疲劳,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你非常想睡一觉,现在铅笔摆动更厉害了,你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睡吧,睡吧……”

冷建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罗子涵重重地喘口气,得意地看着被催眠的冷建国。在康宁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像冷建国这样的病人,她遇到过不少,每次她都能成功地将病人催眠,深入他们的潜意识,发现导致他们­精­神失常的真正问题,然后因势利导,才能慢慢治愈他们的心灵创伤。

罗子涵走到冷建国面前,柔声说道:“现在你睡得非常香,除了我的声音,你什么都听不到。你感到非常舒服,仿佛躺在铺满了阳光的海滩上。现在我问你,你知道谁要杀朱建文吗?”

“不清楚。”

“不清楚,你怎么去报信呢?”

“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两个人在商量,要杀掉朱建文。”

“你知道是谁吗?”

冷建国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罗子涵继续问道:“你知道吗?”

“知道。”

“是谁?”

凶手露面

涂海涛和许洁匆匆地走进康宁医院,往罗子涵的办公室走去。一个小护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她一眼就认出来两人,笑脸相迎,问道:“你们是找罗医生吗?”

涂海涛看了看她回答道:“是。”

“对不起,”小护士脸上挂着谦卑的笑,“罗医生现在有病人,你们可以等会儿吗?”

“什么病人?”

“就是那个冷建国。”

正说着,只见冷建国从远处走了过来,低着头,哈着腰。小护士说道:“他出来了,你们可以去了。需要我给你们通报一下吗?”

“不用了。”

涂海涛和许洁迎着冷建国走去,走到他身边时,涂海涛突然叫道:“冷记者。”

冷建国木然地抬起头,呆呆地盯着涂海涛看了一会儿,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又低下了头,看着手上的一张照片,继续往前走去。

涂海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许洁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许洁笑道:“这里的人哪个不怪啊?”

涂海涛摇摇头走向前去。

罗子涵打开门,看到是涂海涛和许洁,便笑了起来:“什么风又把你们吹来了?”

“罗医生,我是你的病人啊!”涂海涛说道。

“哈哈哈,你还当我是你医生啊?”罗子涵问道,“感觉怎么样?”

涂海涛左手指指僵硬的右臂,说道:“看,还这样。”

罗子涵看了看许洁,又看了看涂海涛,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一般来说,心理治疗不同于其他治疗,如果有可能,最好是两个人面对面地聊比较好。”

许洁笑着站了起来:“呵呵,罗医生下逐客令了,我正好出去透透气。”

罗子涵也忙站起来:“许记者,多多包涵。”

许洁走出办公室后,罗子涵说道:“涂警官,你对催眠治疗一直心存抵触,其实你是对这种治疗方法心存误解。你心里有疙瘩,只有通过催眠才能化解……”

涂海涛抢过话来说道:“我不反对催眠,上次你给我催眠之后,我特地找了一些有关催眠的文章来看,的确,这不是巫术,是可以治病的。但是,在催眠之前,我们能不能先聊聊?”

罗子涵惊奇地问道:“哦?聊什么?”

“比如,你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比如你的家庭,父母是做什么的?”

罗子涵笑嘻嘻地问道:“罗警官怎么突然对我的身世感兴趣了呢?”

涂海涛笑道:“医患之间也经常会擦出一些火花吧?”

“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

涂海涛若无其事地指了指罗子涵办公桌上的相框:“那是你老公?”

罗子涵笑道:“我还没结婚呢,那是我哥哥。”

“哦,大学教授?”涂海涛说道。

“涂警官调查得倒很清楚啊!”

“没有没有,”涂海涛笑道,“一门两虎将,都是心理学领域的泰斗,我们能不知道吗?”

罗子涵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涂海涛又指着相框问道:“那是你母亲吧?”

“那是你母亲吧?”

罗子涵的神­色­黯然下来:“是。”

“她是做什么的?”

“医生。”

“现在在哪里?”

“去世了。”

“对不起,对不起,”涂海涛说道,“你母亲是姓沈吧?”

罗子涵冷笑两声:“哼哼,我母亲叫沈雯婷,人民医院的主任医生,“天价医疗案”的主谋。涂警官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吧?为什么还要消遣人?”

涂海涛说道:“罗医生您别生气。第一,我绝不是消遣你,我只是想证实一下;第二,你说令堂是天价医疗案的主谋,这我不奇#書*網收集整理能赞同,光凭她一个人,整出800万的医疗费来?打死我都不相信。”

“哼哼,如果那些狗官这么想就好了。”

“那些记者呢?”涂海涛微微笑着,但是延伸却是坚毅的,紧紧地盯着罗子涵。

罗子涵疑惑地问道:“什么记者?”

“你不觉得记者也该死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如果记者不炒作,也许就不会爆出这件天价医疗案;如果记者不炒作,令堂就不会被栽赃开除,自然也不会自杀身亡。”

罗子涵眼睛里噙满了泪珠:“你是怀疑我是杀害那些记者的凶手吗?”

“没这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罗子涵恢复了平静,问道:“你还记得冷建国犯病时,不停地说有人要杀他吗?”

涂海涛很奇怪,不知道罗子涵为什么突然扯到冷建国身上,便疑惑地问道:“记得,怎么了?”

“那天晚上,冷建国莫明其妙地跑了出去,去了朱建文家,我一直奇怪,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在清醒状态下,有些事情他是想不起来的,因为对他来说,那件事情太可怕,他故意把它忘记了。只有进入他的潜意识,才能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才给他进行了催眠治疗,他说他听到有人密谋要杀掉朱建文。”

涂海涛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问道:“谁?”

许洁走出罗子涵的办公室,站在清冽的寒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雪中的康宁医院宁静安谧,她信步往雪地中走去,留下了一串脚印。远处病房里传出喧闹的声音,那些­精­神病患者又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了。她不由自主地往病房走去,趴在窗口向里张望,病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在病房的角落里,她看到了冷建国的身影。他蹲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张照片,像是拿着一个宝贝似的,捂得紧紧的,生怕被别人抢走。照片上的人似曾相识,但是由于离得远,许洁看不真切。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两个护士走了进来,冲着病人们喊道:“吃糖果了,吃糖果了。”

大伙哇哇叫着,兴奋地围拢在护士周围,取走了一粒粒药丸,在护士的监督下吞服了。最后盘子里还剩下一粒,护士环顾一圈,看到了冷建国便叫道:“冷建国,过来吃糖了。”

冷建国猛然抬起头来,将照片塞到裤裆里,蹒跚着走到护士旁边,取了药,往嘴里一塞,一仰头准备吞进去。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窗户外的许洁,马上停止了吞咽,神情里充满了恐惧,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

护士厉声喝道:“看什么?快吃了!”

冷建国伸出手,指着窗外的许洁,惊恐地说道:“她……她……”

许洁被他的神情吓坏了,原来恐惧也是可以传染的。被冷建国凄厉的眼神注视着,她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并迅速地充满了每一根毛细血管。

罗子涵顿了顿说道:“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精­神病人的话不能全部当真的,所以冷建国指认的人,也许是冤枉的。”

“这我知道,办案是要讲证据的。”

“我说了之后,你不会以为我故意在栽赃陷害吧?”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我们欢迎每一个市民提供任何线索。”

“冷建国说是许洁。”

“许洁,”涂海涛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这几天天天跟我在一起的记者许洁?”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

罗子涵看着涂海涛不说话。

冷建国的手指向一把刀子直直地指着许洁,惊恐地说着:“她……她……她是恶魔。”

两个护士马上架住了冷建国,一人捏着他的嘴巴,一人往他嘴里灌了一杯水,然后掰着他的脑袋往后一仰,药丸便流进了冷建国体内。

护士松手之后,冷建国还是惊恐地看着许洁,接着惊惶失措地扭转头,跑到墙角,拉起一床辈子蒙在头上,大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许洁感到脊梁发凉,浑身发麻,呆呆地站在窗前。

有一次可怕的催眠

涂海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敢相信天天跟他在一起的许洁竟然会是杀人凶手!难道她当初提出要跟随采访是别有用心?可是她没有时间作案啊?问题是,她也许有同党呢?既然怀疑罗子涵有同党,为什么就不能怀疑许洁呢?可是证据呢?作案动机呢?万一罗子涵就是凶手,故意布下了迷魂阵呢?涂海涛越来越糊涂,眼前的乱麻越来越多,越来越纷繁复杂了。这时候,老婆朱玉突然闯进脑海里来,她笑语吟吟地看着他,款款地向他走来。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朱玉了,现在突然见到她,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是突然一个男子闯进他的脑海里,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一把抓住了朱玉,冰冷的枪管抵住了朱玉的头!

涂海涛的右臂剧烈颤抖起来,带动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哆嗦了!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滚落下来。

罗子涵看到涂海涛突然犯病,腾得站起来,问道:“涂警官,你怎么了?”

涂海涛看着罗子涵,却说不出话来。

罗子涵赶紧走到涂海涛跟前,命令道:“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涂海涛盯住了罗子涵的眼睛。

罗子涵说道:“听着,你不要紧张,你这是一种心理焦虑。过去的事情,你必须勇敢地面对,这是解救你的唯一途径。”

涂海涛坚持着点点头。

罗子涵拿起一个小手电筒,拧开开关,照­射­着涂海涛,说道:“你的视线跟着手电筒移动,对……就这样……往左……向右……你做的很好……现在你感觉胳膊已经不颤抖了,浑身慢慢地放松下来……对,就是这样……你的眼睛也快要合起来了,全身的力气逐渐逐渐地消失、消失……你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从现在开始,我从一数到十,当我数到十的时候,你的眼睛将再也睁不开了,你全身的气力会完全消失,你将完全进入催眠状态……”

涂海涛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子涵,仿佛周围的一切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罗子涵数着数字,声音是那么柔和,仿佛摇篮曲:“一,二,三……八,九,十!好了,你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催眠状态了。”

罗子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满意地看着涂海涛,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以向我完全敞开你的心扉了……”

许洁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冷建国的眼神吓得她很想离开,但是她却挪不动脚步,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直到一个小护士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吓得叫了一声回过神来。

小护士笑嘻嘻地说道:“许记者,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许洁惊魂未定,指指冷建国问道:“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我们这里的病人稀奇古怪的举动多着呢,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许洁讪讪地笑笑,离开了窗户,向罗子涵的办公室走去。刚走到门口,涂海涛打开门,神情恍惚地走了出来,眼角处还挂着泪痕,许洁关切地问道:“涂警官,你怎么了?”

涂海涛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罗子涵也走了出来,冲许洁说道:“许记者,对不住,让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没什么,”许洁笑道。

罗子涵说:“你可以进来一下吗?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可是涂警官他……”

“放心,涂警官那么大的人了,还用你­操­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涂海涛说道:“我没什么,你们聊,我四处走走。”

许洁犹豫着走进了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了。

罗子涵说道:“许记者,请坐!”

许洁坐下后问道:“涂警官到底怎么回事?”

罗子涵沉吟了片刻问道:“涂警官跟你说起过他老婆的事吗?”

“他老婆回娘家了啊!”

“你相信吗?”

“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认为他老婆已经死了?”

“不是我认为,是涂海涛亲口说的。”

“亲口说的?”

“就在刚才,我又给他做了催眠,他说他老婆一年前死了。但是涂警官的自我意识非常强,他迅速地压抑了本我的冲动,当我把他唤醒的时候,他(奇*书*网-整*理*提*供)又忘记了老婆已经死了这回事。”

“就是你上次说的自我否认?”

“是,有些人会采用自我否认的方法,对一些事情进行选择­性­的遗忘,并且还会虚构记忆,像涂海涛,就虚构出老婆回娘家了的记忆。这时候,如果你问他老婆回娘家的情形,他也会绘声绘­色­地给你描述出来,但是这是不存在的。”

许洁半信半疑地看着罗子涵。眼前这个女人是国内外知名的心理学教授,她不是神汉巫婆,她说的话也不会故意危言耸听。也许,涂海涛的老婆真的死了?

罗子涵说道:“只有他意识到老婆已经死了,他的病才会好起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最好的办法。唯一可行的就是好好休息,最近这宗连环杀人案给他的压力很大,这是不利于他的康复的。”

“这个我可管不了,”许洁微笑着说道。

“如果有可能,多问问他老婆的事,也许会让他想起什么来。”

“好吧,我试试看,”许洁站起身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

“好走,不送!”

“再见!”许洁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罗子涵突然又说道:“对了,忘记一件事。在你们来之前,我给冷建国也做了催眠,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

“他知道?”

“是,他之前把这事给忘了,就像涂海涛一样。进入他的潜意识之后,他才想起来那件事。”

“什么事?”

“他说你是凶手。”

许洁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子涵,冷建国惊惶失措的面孔又浮现在面前。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无稽之谈。”

说罢,打开办公室的门,迎着风走了出去。

远处,涂海涛正站在病房的窗外,观察着那些­精­神病患者。

心理学上的记忆重建

涂海涛看得聚­精­会神,连许洁走到身边都没发觉。许洁小心翼翼地也往病房里看去,她生怕看到冷建国那煞人的眼神,还好冷建国已经恢复了平静,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照片。

许洁说道:“涂警官,该走啦。”

涂海涛回过神来,笑呵呵地说道:“外面的人看里面的人,觉得里面的全是­精­神病;里面的人看外面的,估计也会觉得外面的也全是­精­神病吧?”

许洁奇怪地看着涂海涛,以为他的­精­神真的错乱了。

涂海涛又是一笑:“开个玩笑,走啦!”

在车上,涂海涛问:“罗子涵跟你说什么了?”

许洁说道:“她提起你老婆了。”

“这个疯子!”涂海涛说道,“你说­精­神病院的人是不是全是­精­神病,包括医生?大勇就跟我说过,看心理学的人基本上都有心理问题。”

“这也太偏激了吧?”

“曾子杀人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这也太老土了吧?有人跟曾子的母亲说,曾子杀人了,曾子的母亲说不可能,第二个人跟她说你儿子杀人了,她还是不信。第三个人又跟她说,你儿子杀人啦,曾子的母亲终于相信了,以为自己儿子真的杀人了。”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有说全。后来曾子的母亲找到曾子,说你杀人了,曾子说没有;第二个人又跟曾子说你杀人了,曾子把那人骂了一顿;第三个人说你杀人了,他把那人打了一顿。后来,第一百个人跟曾子说你杀人了。你猜怎么着?”

“他相信了?”

“是,他相信了,他真的觉得自己杀人了。这就是罗子涵经常挂在嘴边的记忆重建。一百个人的证词,让曾子开始怀疑自己,于是虚构出一段杀人的经历来。”

“你想说的是什么?”许洁疑惑地看着涂海涛。

“罗子涵反反复复地说我老婆死了,说的次数多了,也许我就真的会相信我老婆死了。”

“那还不好办?”许洁试探地问道,“把你老婆叫回来不就行了?”

“哎,没办法啊,她在娘家有事。”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一年不回来。”

“她弟弟做服装生意,人手不够,她回去帮忙了。”

“电话也不打一个?”

“忙嘛!”

到现在,许洁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涂海涛说的话是记忆重建,还是罗子涵在重建涂海涛的记忆?

回到涂海涛家里,两个人又各煮了一包方便面吃。

涂海涛说:“可惜我老婆不在,要不绝对请你吃顿大餐,她的厨艺那是顶呱呱的。”

“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回来嘛!”许洁继续试探。

“算啦,她忙我也忙,等把这案子破了,我去接她。”

“她走的时候,你有没有送她?”

“当然要送啦,她这人吧,有时候也挺小­性­的,也许你们女人都这样吧。特别注意这些细节,比如你可以天天晚上加班不回家吃饭,但是结婚纪念日那天你一定得回来。她走的时候,也一样吵着要我送她,不送不行,我只好请了半天假。”

“本来就应该这样嘛!”

“你看,我没说错吧?女人都这样。不就回趟娘家吗?又不是生离死别!哎,拿你们没办法。”

许洁仍然在涂海涛家留宿,睡的还是昨天的房间。经过那个神秘的房间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房间门口的地毯,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进到自己房间,随手把房门锁上了,跟一个单身男子同处一室,尽管知道对方是正人君子,但下意识里还是充满了戒心。

东奔西跑一整天,许洁累得­精­疲力竭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客厅里一阵吵闹的声音,起初隐隐约约的,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许洁听得真切,是涂海涛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只听涂海涛说:“亲爱的,你总算回来了!”

那女子的声音说道:“想我了吧?”

“是啊,每日每夜都在想。”

许洁恍然大悟,涂海涛的老婆回来了,原来她真的没有死!

罗子涵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是要掩盖什么?或者想摧残涂海涛的意志?难道她真的是凶手?

许洁走下床,准备出去打个招呼,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又犹豫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算什么?

如果朱玉小­鸡­肚肠的话,那岂不是要打翻了醋坛子?再或者脾气暴躁,岂不是要翻江倒海?

正在许洁游移不定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一个俊俏的面孔露出来,朱玉微笑着说道:“许大记者,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们家这口子啊!”

许洁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半天才说道:“没有啦!”

朱玉转头向涂海涛问道:“你的胳膊怎么啦?”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朱玉,说道:“没什么啊?”便说话,便抬起了两条胳膊给朱玉看。

许洁吃惊地看着涂海涛的右臂,果然灵活如初,再也不是僵硬的了!看来罗子涵也有说对的地方,只要想起老婆的事,他的右臂自然会好。这么想着,突然朱玉的脸蛋一下子变成了罗子涵的脸,罗子涵得意地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

许洁吃惊地看着罗子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再看看涂海涛,涂海涛竟然若无其事,而且还笑着说道:“罗医生,你说的话一点没错!”

罗子涵的笑脸突然变得铁青,她指着许洁厉声说道:“她就是凶手!”

涂海涛恶狠狠地看着许洁,眼睛里­射­出­阴­狠的光。

许洁大声辩白:“不是我!”

这时候,涂海涛不见了,罗子涵也不见了。

李大勇、冯鑫、武林风、朱建文出现在她面前!

每个人都铁青着脸!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

每个人的嘴里都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每个人的脑袋都耷拉着,喉咙汩汩地淌着鲜血。

他们不说话,因为他们说不出话!

他们直直地盯着许洁,盯得她浑身发凉!

他们朝她一步步走来,而许洁却浑身无力,脚也抬不起来!

……

许洁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打开床头灯,呼呼地喘着粗气,回忆着方才的恶梦,依然惊魂未定。她惊悚地看看四周,直到确认自己确实已经醒了过来,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非常疑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仅仅因为罗子涵说自己是杀人凶手,这就做贼心虚地梦见了四个死者?可是我跟他们毫无仇怨,­干­嘛要杀他们啊?或者我真的杀了他们,而自己却把这事忘奇∨書∨網了?这也太扯了吧?再扯下去,我也要记忆重建,虚构出自己杀人的经过了!

许洁摇摇头,把那些疑问从脑海里赶走。涂海涛说,研究心理学的人一般都有心理疾病,她可不敢想太多,万一想多了,真的堕入了魔道怎么办?

可是为什么又会梦见朱玉呢?

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满足!

梦见朱玉,要满足我的什么愿望呢?我又没有渴望要见到她?或者,梦见她,只是为了证明罗子涵是错的?如果罗子涵是错的,那么罗子涵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而罗子涵成了凶手,自己自然会洗清!可是为什么要洗清自己呢?我本来就没杀人,为什么在梦中还要去洗清自己呢?难道自己真的杀人了?这不可能,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个神秘的房间突然又闯入了脑海,还有房间门口的地毯,以及地毯下面的钥匙。许洁记得清楚,涂海涛是把钥匙藏在地毯下面的。

那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涂海涛为什么在房间里哭?

疑问在心中攒越多,许洁终于按捺不住,轻声走下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隔壁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涂海涛的鼾声。

许洁小心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涂海涛的鼾声突然停止了,许洁吓得赶紧屏住了呼吸,站在门口不敢移动脚步。

过得片刻,涂海涛的鼾声又响了起来,许洁这才弯下腰,掀开地毯,把钥匙取出来,哆嗦着手,打开房门,然后轻轻走了进去。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她在墙上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屋子里骤然亮了起来。

许洁看了一眼,便吓得睁大了眼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恐惧攫住了!

她站在门口,半响都不敢迈动脚步!

一个关于喉舌的理论

会议室里叽叽喳喳一片,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议论最多的自然是这几天的连环谋杀案,死的都是身边的同事,而且连部门主任朱建文都被人残忍地杀害了,大伙不能不提心吊胆。

“凶手不会就是冲着我们记者来的吧?”

“朱主任最近几乎不采访了,难道也会得罪人?”

“我现在上班害怕,回家也害怕,我都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

在一片嘈杂声中,周文轩走进了会议室。他的表情严肃而凝重,心里既有悲伤,又有喜悦;既有惊恐,又有憧憬。

发现朱建文的尸体之后,台长又找到了他,让他主持采访部的工作,其实主持工作,就是部门主任了,只是正式任命还要走完所有程序。

台长再三强调,首要任务是稳定军心,千万不能因为连环谋杀案,影响了新闻队伍的战斗力。

而稳定军心,也将成为周文轩试用期的一个考验。

见到周文轩走进来,会议室里渐渐恢复了平静,大伙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从台领导那里领到了什么旨意回来。

周文轩说道:“今天我们开个短会,大家也知道,最近我们四个好同志包括我们的朱主任都被人杀了,现在警方正在抓紧破案,大家要相信警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凶手,所以大家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工作,不要疑神疑鬼,以为这几宗凶杀案都是冲着记者来的,警方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很可能是四位同志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遭到报复,与我们的职业是没有关系的。另外还有一点,关于这几件凶杀案,台领导要求一律不得报道,这是宣传纪律,我们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每位同志都必须无条件地执行。”

周文轩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又叽叽喳喳起来。

一个记者问道:“你说我们不要疑神疑鬼,可是我们怎么能不疑神疑鬼?朱主任已经多少年没有出去采访了,他怎么能得罪人?”

周文轩说道:“不一定是采访时得罪的人啊!”

“难道他们四个人都是在工作之外得罪了同样的人?”

周文轩无言以对。

又有一个人问道:“如果真的是得罪人了,杀人就行了,­干­嘛还要那么残忍地割掉喉咙和舌头。”

另外一个人叫道:“喉舌,喉舌!我们天天说我们是喉舌,这下好了,有人要来割我们的喉舌了。”

周文轩无奈地说道:“大伙不要扯远了,一定要相信警方,警方会尽快破案的。”

就在这时候,许洁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找到一个座位坐下了。

周文轩眼前一亮,叫道:“正好,许洁回来了,”他站起身来,面向众人说道,“也许还有部分同志不知道,我们许洁同志这几天呢,一直跟着警方破案,她肯定知道一些进展情况。许洁,跟大家说一下,警方是不是已经排除了凶手锁定记者杀害这个可能了?”

周文轩热切地看着许洁,他希望许洁能顺着他的意思做出肯定的回答,以许洁现在的身份,她一句话顶自己十句话。只要她说警方排除了,大伙肯定都会相信,也肯定都能安心工作不再疑神疑鬼了。

许洁站了起来,神情肃穆地看了一圈会议室。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清每个人的心跳。

许洁说道:“这几天,我一直跟着公安局的刑警调查这几件凶杀案,初步摸到了一些线索。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我们同事采访时得罪了人而遭到杀身之祸,为此我们把他们生前批评过的公司、单位、个人都进行了排查,没有发现任何人有作案动机,这是第一。第二,四个同事死亡的情形都是一样的,都被人残忍地割喉拔舌,但是他们四个人并没有共同曝光过哪家单位,所以因为曝光而引来杀身之祸的说法基本上不成立。”

周文轩很高兴许洁讲出这番话来,Сhā话道:“看,我就说了吗,这几宗案子不是冲着记者来的。”

“也未必,”许洁看了一眼周文轩说道,“警方还掌握了一些线索,认为虽然我们同事被杀,不是由于曝光而引来仇杀,但是很有可能是一个仇视新闻记者的人,专找记者下手。”

会议室里沸腾了,大伙面露惊恐,交头接耳。

周文轩一看急了,问道:“许洁,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

“有,但是我也不能说太多,”许洁说道,“大伙都知道四位同事被拔舌割喉了,而这很可能隐喻着我们这个职业的特­色­,因为我们都是喉舌。”

周文轩问道:“难道警方把这也当作证据?”

“还有一点,除了拔舌割喉,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四个同事都被注­射­了青霉素,而只有武林风一人是因为青霉素过敏死亡的,也就是说,注­射­青霉素很可能只是一种表演,这个凶手有一种很强的表现欲,他要表达的就是‘皮下注­射­’这一新闻理论。”

会议室里的众人被不安攫住了,大伙忘记了交谈,都陷入了恐惧和思索当中。

周文轩看这架势,想稳定军心已经不可能了,对许洁的高论,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以为然,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过了半晌有人问道:“凶手到底是谁啊?”

有人附和:“是啊,说了半天,有没有锁定凶手啊?”

许洁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凶手十分狡猾,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包括刚才说的,都只是一种猜测。”

有人说道:“现在的警察,都是­干­什么的?”

“都吃喝嫖赌去了,能破得了什么案啊?”

许洁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回来参加这个会议,主要就是要告诉大家,从今天开始,上下班的时候,最好结伴同行。回到家里,也最好不要一个人在家,晚上睡觉,门窗关好,有人按门铃,无论如何都不能开门。”

有人问道:“许洁,帮我们问一下公安局,能不能派人保护我们啊?”

会议室里传出一阵笑声,有人就起哄道:“对对对,保护我们,这世道,实在太恐怖了。”

许洁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阴­风惨雨,于是也笑了,说道:“这个要求,我去跟那位刑警说一下,看能不能办到。另外,周文轩,公安局要求我们在新闻里播发消息。”

周文轩一怔,问道:“播发什么消息?”

“关于这几天的谋杀案。”

“这个不行,台长已经吩咐了,关于这件案子的消息,一律不得报道。再说了,凶手还没抓到,就这样贸然报道出去,会引起恐慌的。”

“该恐慌的已经恐慌了!公安局希望报道消息,让市民提供线索。”

周文轩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道:“不行不行,我们是喉舌,只能帮忙,不能添乱。”

会议室里一个记者大叫道:“周文轩,你这傻B,你还不是主任呢,你就一副当官的派头了。等我们全被杀了,看你这主任还怎么­干­下去。”

周文轩的脸涨得通红:“哎……哎……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主任啊?要不你来试试,台长都发话了,我敢顶风作案吗?”

许洁忙劝道:“都别说了,别伤了和气,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同舟共济才对。周文轩,这样吧,你跟我去找一下台长,我这里有一份公安局请求播出消息的函,跟台长商量一下去。”

周文轩看了看许洁,说道:“好吧,只要台长同意了,我肯定没话说。”

杀人凶手再次行凶

每天晚上的新闻准时开始了,一阵悠扬的音乐过后,新闻主持人严肃端庄地出现在全市人民面前,许洁面无表情地蜷缩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看着新闻。新闻照例是先播报本市从书记到市长、从人大副主任到政协副主席的各种会议、活动、会见,之后是一组经济消息、动态新闻,最后,男播音员才开始播报许洁写的新闻——

连日来,本市发生四起凶杀案件,受害人都是本台记者。凶手的犯罪手段十分残忍,每个受害者都被割喉拔舌,目前,警方正在展开调查。警方表示,从已经获得的线索来看,凶手可能极端仇视媒体记者……

许洁已经无心继续听下去了,她的思绪转到了四个受害的同事身上,他们的惨状蓦然浮现在面前,她感到一阵寒意。不知道,报道这样一条消息出去,对破案到底有没有用处?涂海涛说的话还能相信吗?

涂海涛家那个神秘的房间又出现在眼前,她感到周围已经没有可以完全信赖的人了!

这时候,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她懒洋洋地拿起手机,是周文轩打来的。

估计又是来争论的!

许洁接通了电话。

“喂——”

“许洁,你还没睡吧?”

“没呢,有事吗?”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还谈什么?”

“我在你家楼下,我马上上来,当面跟你说。”

许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吧!”

许洁感到很烦,周文轩一直不同意播发这条消息。许洁去请示台长,周文轩也跟着去了,一个劲地说这条新闻不能出街。许洁当时就跟周文轩吵了起来。许洁说:“周文轩,不要以为老百姓都是愚民,不要以为一条新闻就可以影响稳定!相反,只有播发这条新闻,引起老百姓以及同行的足够重视,才能避免更大的伤亡。”

在许洁的据理力争下,台长同意播发这条消息。

周文轩摇着头离开了台长办公室。

没想到,他又追到家里来吵架了。

门铃响了,许洁披好衣服走出卧室,来到大门前,从猫眼望外张望,周文轩无所事事地站在门口等待。

许洁打开门,将周文轩迎进门来,说道:“周大记者真是执着啊!”

周文轩嘿嘿笑道:“你是说我固执吧?”

“差不多,一个意思,”许洁指着沙发说道,“坐吧!”

周文轩说道:“新闻播出了,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很满意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到现在还是认为这条新闻不该播出。”

“为什么?”

“你想,连续四条人命,警方一直没有破案,这新闻播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首先,会导致人心惶惶,现在光是咱们采访部就已经快炸开锅了;第二,你这不是给公安局脸上抹黑吗?这新闻播出去,只会给我们老百姓一个印象:我们的警察真脓包!你想过这个后果没有?第三,这种恶­性­案件播出去,会直接影响到我市的形象,我们现在正在评选全国文明城市,这条新闻出街了,我们城市的脸面往哪儿搁?”

许洁呵呵笑着,看着周文轩问道:“我是该叫你周记者呢?还是该叫你周主任?还是叫你周主任吧!这样比较符合你现在的身份,只有周主任才能说出这么高屋建瓴的话来,真是振聋发聩啊!”

周文轩Y沉着脸看着她。

许洁继续说道:“我记得周主任以前也经常做一些批评报道啊,也经常给我们城市抹黑啊,怎么现在转­性­啦?”

周文轩冷冷地说道:“嘿嘿,识时务者为俊杰。”

“哦,这么说你真算得上一俊杰了,周主任转变这么快,是因为上次竞聘落选的事吧?”

周文轩哼哼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当初你差点就当上领导了,就因为一篇批评报道捅了马蜂窝,于是便悬崖勒马了?”

周文轩说道:“许洁,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要知道我们新闻媒体是党和人民的喉舌。”

“我从来没有否认啊!只是,我理解的喉舌跟你理解的不一样,你的喉舌是报喜不报忧的喉舌,我的喉舌是用事实说话的喉舌。”

“你不要跟我争论这些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坏处啊?”

“哼哼,你不记得李大勇、冯鑫、武林风、朱建文是怎么死的吗?”

“被杀了啊,拔舌、割喉,我猜想啊,他们就是因为没有履行好喉舌功能,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对!”周文轩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他们胡说八道,诬蔑我们的城市,贬损我们的城市!”

许洁疑惑地看着周文轩说道:“你怎么说这话,很像……”

“很像凶手是不是?”

许洁犹疑着点点头。

周文轩问道:“大勇是你男朋友吧?”

“算是吧?”

“你知道他死的时候一直在说什么吗?”

“什么意思?”许洁坐直了身子,慌乱地看着周文轩。

周文轩依旧沉着地坐在沙发上,说道:“他一直在挣扎,挣扎,说他不想死!哈哈哈,他一直在问怎么得罪了我,哈哈哈,他妈的,他到死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死!我问他新闻的五要素是什么,他竟然吓得说不上来!我问他什么叫喉舌功能,他竟然也不知道,于是,我只好割掉了他的喉舌!”

许洁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感到浑身发凉。

她实在难以想象,平时笑容满面的周文轩竟然是杀人凶手!

而现在这个凶手竟然就坐在自己身边。

许洁知道,她就是下一个目标了!

浑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停止了流动,结成了冰,凝成了块,堵住了她的胸口,她感到呼吸困难!

周文轩无限惋惜地说道:“最可惜的就是我们朱主任了,我已经警告他了,要关好你的门,可是他还是派你去跟着那个什么涂海涛破案,就那个­精­神病,能破得了什么案?再说了,我们记者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宣传工具,什么叫宣传工具?就是只能帮忙,不能添乱!而你们呢,还跟着去采访,你们还嫌不够乱吗?李大勇难道不该死吗?竟然写出一篇新闻,说金尊夜总会有三陪小姐卖­淫­?他还是记者吗?他不知道这种新闻不能报道吗?他不知道我们正在争创全国文明城市吗?这种新闻出街,会给我们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朱建文,他作为采访部的主任,竟然不管不问,甚至还鼓励记者去采访这种新闻,他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他的宣传纪律哪里去了?许洁,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死?”

周文轩转向许洁,询问的眼光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许洁呸了一口,骂道:“变态!”

周文轩依然微笑着,问道:“我变态?我这是维护正义,我这是清除我们新闻队伍里的败类!许记者,我没想到啊!你竟然也是这样一个败类!你就是新闻队伍里的一个蛀虫!”

“不,你才是蛀虫,你是畸形制度下一个畸形的变态,你口口声声要维护正义,要清除败类,却没看到正是你双手沾满了无辜的同事的血,正是你玷污了新闻两个字!新闻是什么?新闻是社会之公器,而你却把新闻当成了自己图谋不轨的借口,你才是败类,真正的败类!”

周文轩丝毫不着恼,呵呵笑着,说道:“这么说,你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新闻理想?”

许洁愤怒地看着周文轩。

“这样吧,”周文轩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手中转动着,说道,“你回答我三个问题,全部答对了,你可以死得一点痛苦都没有。呵呵,你不要紧张啊,他们四个人都是因为紧张,没有答对问题,只好生生地被拔去了舌头。哎呀,当时那惨叫的声音,就像杀猪一样!哈哈哈,什么新闻自由,舆论监督,在那一刻,都他妈一钱不值!”

“你这王八蛋,”许洁随手捞起茶几上的水果盘朝周文轩砸去,周文轩用胳膊一挡,水果盘砸落在地上,洒了一地的碎片。

周文轩呵呵笑着:“不要紧张嘛,要相信自己,许大记者这么冰雪聪明,回答几个问题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许洁慌乱地左右张望,不知道怎样才能逃出一劫。

周文轩说道:“许大记者,你还是坐下吧!要不,我就不客气了,”

许洁兀自站着,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呵呵,好,爽快,”周文轩说道,“这样吧,你就把李大勇没有回答出来的问题回答一遍!新闻的五要素是什么?要答对啊,否则,你会跟李大勇一样惨的!”

许洁的内心慌乱无比,脑子里一片空白!四个同事被拔舌割喉的惨状一直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

“怎么,也答不出来?”周文轩笑眯眯地问道。

“时……时……间,”许洁的嘴­唇­都哆嗦了。

“不错,还有呢?”周文轩转动着匕首。

“地点……”

“嗯,继续。”

“人物……”

“还有两个。”

“事件……”

“很好很好,”周文轩鼓着掌说道,“还有一个!”

“是……是……”许洁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做记者这么多年了,新闻五要素这么简单的问题早已烂熟于胸,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逼问,她竟然慌乱地忘记了最后一个。

周文轩挥舞着匕首,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说道:“许洁,好可惜啊!”

“为什么?”许洁突然喊道,“为什么,对,就是‘为什么’。”

周文轩收起匕首,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们的名记者,比那四个大老粗强多了。你知道吗?朱建文当主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知道新闻五要素,这不是尸位素餐吗?所以,我毫无犹豫地拔去了他的舌头!哈哈哈。”

许洁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周文轩。

周文轩笑完之后,突然又问道:“什么是新闻?”

许洁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拼命地搜索着新闻的定义,马上涌入脑海的便是那句“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可这不是新闻的定义!

四个同事狰狞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

周文轩在一旁不断地冷笑着:“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把咱们许大记者给难倒了?”

不,这个问题不会难倒我的!集中­精­力好好想想,什么是新闻,新闻是什么?

好像那句话就在嘴边,可是许洁张张嘴,却总是说不出来!

“可惜啊,可惜啊,”周文轩说道,“看来,你只好受点苦楚了!”

周文轩拎着匕首,逼上前来!

许洁大叫一声:“等等!新闻是新近,是新近,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

“好好好,”周文轩大叫着,“我就说嘛,许记者不会这么差劲的!你知道吗?冯鑫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难道不该死吗?哈哈哈!”

许洁看着周文轩,觉得毛骨悚然。

她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九点多了!

她听听门外,一丝动静都没有。

难道今天晚上真的就这样被眼前这个疯子杀掉了吗?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走了几步!

落地灯就在她身边。

周文轩嘿嘿笑道:“别躲嘛!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呢!”

许洁壮着胆子说道:“你真是一个变态!”

“哈哈哈,什么叫变态?你之所以叫我变态,只是因为咱俩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周文轩满面微笑,问道,“新闻最重要的作用是什么?”

许洁说道:“舆论监督!”

“哈哈哈,错!”周文轩拿着匕首指着许洁说道,“你们这些人啊,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什么舆论监督,哈哈哈,你知道吗?武林风也是这么回答的,可是我不满意!”

四具尸体惨不可言,喉咙被割断了,舌头被拔掉了!

他们张大了嘴巴,露出四个黑窟窿!

许洁突然大叫道:“喉舌!喉舌!新闻的作用就是党和人民的喉舌!”

周文轩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洁,问道:“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整那些负面新闻?”

许洁又往后退了退,落地灯已经伸手可及。

周文轩提着匕首逼向前来:“可惜啊,你没有发挥好喉舌的作用,所以我只好把你的喉舌割掉了!”

“等等,”许洁叫道,“你杀人时,不是还要注­射­青霉素吗?怎么这次没带?”

周文轩恍然大悟般说道:“哎哟,这个倒给忘了!哈哈哈,不用着急,你死了之后再注­射­也来得及!”

说罢,周文轩继续往前逼近,边走边说:“放心吧,你三个问题都答对了,我会先杀了你之后再割掉你的喉咙,拔了你的舌头!我想你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记者胆敢做批评报道了!”

周文轩已经逼到了许洁面前,他伸出左手要抓住许洁!

说时迟那时快,许洁一转身,­操­起了落地灯,狠狠地朝周文轩砸落。

周文轩变起仓促,赶紧一躲,落地灯砸在了他的背上,他一个趔趄趴倒在地上!

许洁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冲到门口,急急地拉开大门,就往前冲去。

谁知道门口站了一个人,许洁一头撞到那人怀里!

那人将许洁一推,推到了屋里。

许洁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冷冷地冲她笑着,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心理医生被跟踪

播完许洁撰写的新闻稿之后,电视上,主持人又义愤填膺地抗议杀人凶手的罪恶行径,并表示电视台的记者绝对不会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诸同仁定会铁肩担道义,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做新闻事业的战斗堡垒。

罗子涵在办公室看完了主持人字正腔圆、义正辞严的表演之后,微微地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做医生做久了,见惯了世间的生老病死,对四名记者的连番被杀已经无动于衷。而电视台虚张声势的嘴脸,她也是见得多了。尽管说是不向任何邪恶势力妥协,可是那些记者大佬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恐惧。兔死之后,狐不止是悲,更多的还是恐惧。

罗子涵关掉了电视,走出了办公室。冷冽的西北风猛然吹到脸上,钻进衣领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皓月当空,群星寥落,罗子涵踩着一地银辉踟蹰而行,她漫步到病房窗外,趴在窗户往里看去,病房里的灯亮着,病人们有的已经睡觉了,有的还在玩耍,她在病房里搜索,终于看到了冷建国。他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一会儿看看墙角,一会儿看看摆在床上的一张照片,脸上现出迷惑惘然的神­色­。

罗子涵看看表,已经八点多了。

她叫来一个值班的小护士,让她打开病房的门,然后走到冷建国身边叫道:“冷记者!”

冷建国吓了一跳,迷茫的眼神从照片上转到罗子涵脸上,问道:“你叫谁?”

“你啊!”

冷建国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记者。”

“你跟我来一下。”

“­干­嘛?我不去。”

一边的小护士叫道:“让你去就赶快去,给你治病还这么罗唆。”

冷建国被训斥了一通之后,便规规矩矩地跟着罗子涵走去。

罗子涵将冷建国让进办公室,指着沙发让他坐下,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要乖乖的,不许胡闹,知道吗?”

冷建国嘟哝着嘴说道:“知道了。”

罗子涵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开着车离开了康宁医院。

冬天的夜晚孤寂寒冷,汽车碾着残冰积雪向前驶去。

罗子涵打开了收音机,播放的竟然也是关于凶杀案的消息,应该是转播电视台的新闻吧?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罗子涵开着车已经转过了几个弯,可是她突然发现有辆车一直跟在她后面。

会是谁呢?

一阵疑惑泛上心头。

紧接着,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袭击了全身。

她从倒后镜观察着尾随而来的汽车,这是一辆出租车,副驾驶上没有坐人,后排似乎隐隐约约坐了一个人。

不要怕,不要怕!

一切都会过去的!

罗子涵这样安慰着自己,加速前进,想甩掉后面的车,可是那车却一直不离不弃。

谁会跟踪自己呢?

罗子涵的脑袋里被一团疑云笼罩着。

难道是他?

罗子涵不禁笑了笑,如果真是她,事情就好办了!

又开了大约二十分钟,罗子涵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下了车,她从倒后镜里张望了一下,远远的,那辆的士车也停了下来。

罗子涵赶紧下了车,夺路而逃,跑到Y影处躲了起来,张望着后面。

那辆的士车还在方才停车的地方,没有乘客下车。

难道是巧合?

难道那辆的士车本来就想到这里来接人?

看来是自己疑神疑鬼小题大做了!

罗子涵开始自嘲,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竟也杯弓蛇影起来,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向着一栋楼房走去。

风吹得越发紧了,本来还晴朗的夜空渐渐弥漫了厚厚的乌云。

罗子涵紧了紧衣领,瑟缩着肩膀钻进了居民楼。

等电梯时,她还是不太放心,下意识地往门外张望着。

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罗子涵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电梯门吱嘎一声开了,罗子涵一步跨进电梯。

等电梯门关上之后,她从包里掏出一支5ml的注­射­器,看着针头泛出清冷的光,脸上露出得意而冷酷的笑容。接着,左手从包里拿出一只小瓷瓶,里面装着已经调配好的青霉素溶液,将注­射­器伸进瓷瓶,吸满了溶液,凑在眼前,喷出一线细柱。罗子涵满意地笑了笑。

电梯门吱嘎一声开了,罗子涵踱出电梯,来到许洁家门口。她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周文轩应该已经得手了,只需要再给她打上一针,这次表演就算结束了。

正想着,屋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正惊疑间,房门被急骤地打开了。

许洁慌乱地撞到自己怀里!

罗子涵冷冷地看着她,一把将她推到门里。

许洁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罗子涵拿着注­射­器缓缓地向她逼过来。

“你,你……”许洁指着罗子涵说不出话来。

周文轩踉跄着脚步走到许洁跟前,呵呵笑着:“你不是要注­射­青霉素吗?这不是来了吗?”

许洁的目光在周文轩和罗子涵两人转来转去,疑惑伴随着恐惧接踵而来,她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们……你们……”

周文轩得意洋洋地指了指罗子涵说道:“这是我女朋友!”

“难怪,那天看到你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这个狐狸­精­的办公室!”

周文轩猛得抽了许洁一巴掌:“死到临头了,嘴巴还这么不­干­净!”

罗子涵说道:“不要跟她废话了,动手吧!”

周文轩提起匕首,许洁叫道:“等等,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记者?”

罗子涵冷冷地说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这些当记者的就不能放过我母亲?为什么我母亲有冤不能伸?你们这些无冕之王,天天高高在上,享受着人们的赞誉,你们以喉舌自居,却根本不管人民的死活。八百万的天价医疗,我母亲一个人能开出那么多的处方吗?我母亲找你们记者,你们这些自称喉舌的记者,希望能将天价医疗案的zhen相公之于众,可是你们这些人民的喉舌,拿了贪官污吏的红包,对我母亲的控诉无动于衷!你们到底是人民的喉舌,还是金钱的喉舌?你们以舆论监督为名,行­鸡­鸣狗盗之事,留着你们这些害群之马,除了扰乱社会,陷害忠良,还有什么作用?你说,你们不该死吗?”

许洁辩驳道:“那也只是武林风一个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大勇,为什么要杀冯鑫,为什么要杀朱建文?”

“哼哼,凡是做批评报道的记者,没一个好东西。难道只有武林风一个人这样吗?你们这些人民的喉舌,最惯于的就是威胁当事人要做批评报道,等收到好处费之后,你们就噤口不言了。又或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得到一点什么线索,就想把人置于死地,只有把大单位大企业搞臭,你们才能从中渔利。武林风不是吗?他把我母亲逼死了,但是他却成了新闻界的英雄,人们赞誉他挖出了医院里的吸血虫,可是真正的吸血鬼他却不管不问,”罗子涵凑到许洁跟前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朱建文,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允许武林风去采访这种不着边际的新闻,他也是逼死我母亲的帮凶!”

许洁说道:“你说的对,记者的队伍里的确有不少害群之马,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说的那样道德败坏,他们大部分有着很高的职业­操­守,他们以报道事实为荣,以捏造事实为耻。他们为了曝光一家企业的违法行为,可以不计艰险深入虎|­茓­。我们的大勇记者,在被你们杀害之前,就单枪匹马深入金尊夜总会,曝光他们三陪小姐的事。当天,金尊夜总会就被警方查封了!难道说我们记者不是在为净化这个社会环境做努力吗?”

周文轩说道:“闭嘴!我们身为党和人民的喉舌,就不能总是报道这种丑陋的新闻。”

许洁冷笑着说道:“周大记者,亏你刚才还考我呢!我可从来没听说新闻还有丑陋的和美丽的之分,丑陋的不是新闻,而是新闻事实。照你说,要做喉舌,就要当瞎子吗?哈哈哈,你也真够幼稚的!”

周文轩又抡了许洁一巴掌,恶狠狠地看着她。

许洁的嘴角渗出了鲜血,轻蔑地看着周文轩:“你好可怜啊!”

罗子涵说道:“别跟她废话,拔了她的舌头!”

周文轩冷冷地笑着,转动着匕首,走到许洁跟前。

恐惧又升腾起来,许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周文轩右手的匕首,那把匕首泛出清冷的寒光。不料,周文轩左手一扬,狠狠地打在她的太阳|­茓­上,许洁登时昏迷了过去。

周文轩左手捏住许洁的两腮,使她的嘴巴张开。右手持匕首,往许洁嘴巴里扎去。

这时候,门外一人突然说道:“这里好热闹啊!”

周文轩赶紧放开了许洁,紧张地看了看罗子涵。

罗子涵却依然微笑着,平静地转过身,看着门外那人,淡淡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最后关头 警察病发

金岩坐在驾驶座上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车内的空调已经坏了多时,冻得他浑身打哆嗦。他将眼睛凑到车窗上,看着近处“康宁医院”几个打字,总觉得这个冬日的夜晚透着几分诡异。

他本来打算早早收工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拉上了一个“瘟神”。本来想抓紧时间把客人送到目的地,他就马上回家,谁知道到了康宁医院之后,客人却不下车,倒是掏出两百块钱塞给他,说道:“在这里等会儿。”

看在钱的份上,金岩就熄了火耐心地等待着。可是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他开始怀疑这位客人是不是就是从康宁医院跑出来的?他从倒后镜里偷觑着客人,那人应该有三十多岁吧?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他不会突然犯病吧?

金岩这样想着,便转过头来搭腔:“老哥,你在这里等谁啊?”

“一个朋友。”

“这里的医生?”金岩指了指康宁医院。

“是。”

“怎么等这么久啊?”

“因为我没约她。”

金岩更加紧张了,他也许真的就是一­精­神病吧?他犹豫着说道:“先生,我还有事,你看能不能……”

“别吵!”那人专注地盯着医院大门,又说了一遍,“别吵。”

金岩转回头,只见医院大门慢慢敞开了,一辆汽车缓缓地驶了出来。

“跟上它!”客人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金岩不自觉地遵从了他的指示,点火启动,的士车慢慢地跟在那车后面。

“老哥,前面是你朋友?”

“是。”

“那你怎么不坐他的车?”

那人不答话,又掏了两百块递到前面来。

金岩接过钞票,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这客人肯定脑子有问题。不过,他喜欢这种­精­神病,这种病人遇到的越多越好。

前面那车突然加速了。

客人命令道:“跟上去。”

金岩乐颠颠地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那车在一个住宅区门口停了下来,客人马上说道:“靠边停车!”

金岩缓缓地将车停稳,以为客人马上要下车了,却没想到,那人又牢牢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金岩惊奇地转过头看着他,问道:“又要在这里等人?”

“回过头去,”客人Y沉地说道,“假装你在等客人,不要跟我说话。”

金岩赶紧转回头,他知道­精­神病人是不能得罪的,被这种打一顿也是白打。

过了一会儿,只听客人突然问道:“四百块钱够了吧?”

“够了够了,”金岩忙不迭地说着,从倒后镜里他看到,客人正在下车。奇怪的是,那人的右手似乎不太灵光,他坐在车的右边,这时正费劲地转过身来,用左手开了门。而右手自始自终一直僵硬地垂着,仿佛一块无生命的石膏。

金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叹道:“真可怜啊,身体有病,脑子也有病。”

涂海涛一下车就向前跑去,到一个Y影处,停下脚步,往前张望一下,已经看不到罗子涵的身影了。他疾步匆匆地跑进许洁所住的楼房,拼命地按着电梯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他突然感到自责,不该这么冒险。他应该一直守在许洁家里的!现在许洁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能坚持住吗?

电梯门又沉重地打开了。

许洁的房门敞开着,只听许洁说道:“你好可怜啊!”接着又是罗子涵的声音:“别跟她废话,拔了她的舌头!”

他一步跨进许洁家里,慢悠悠地说道:“这里好热闹啊。”

罗子涵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是你,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以为我不知道吗?”

“哦?”涂海涛笑道,“这么说罗医生是有恃无恐了?”

罗子涵冷笑一声:“一会儿自见分晓。”

涂海涛看了看周文轩,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是你啊?你叫周文轩是吧?发现朱建文尸体的人!哎呀,这年头,贼喊捉贼的人还真不少啊!”

周文轩哼哼笑了两声,没有言语。

涂海涛继续说道:“可惜啊,你这招实在不够高啊,如果换做是别人的话,也许是场好戏。问题是,你周文轩不适合演这场戏。”

周文轩不冷不热地问道:“何以见得?”

许洁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涂海涛,她是直到刚才才知道涂海涛就是变态的凶手,而涂海涛似乎早已猜到了。

涂海涛说道:“第一次跟你吃饭时,一块菜叶子沾到手上了,许洁递给你纸巾,你却不用,而是马上跑去洗手。出来后,你看到皮鞋上有一片水渍,也赶快擦得­干­­干­净净,”涂海涛转向罗子涵问道,“罗医生,周文轩曾经去找过你,他应该也是你的病人吧?他是不是有什么洁癖啊?”

罗子涵冷冷地笑着,没有搭腔。

涂海涛继续说道:“这么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么会闲着没事突然去踹一个雪堆呢?而这个雪堆里恰好埋着朱建文!”

罗子涵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大侦探发现的线索?”

“很小儿科是不是?”涂海涛笑道,“别忘了,一滴水里也可以看到阳光!”

罗子涵又问道:“那你怎么怀疑到我了?”

“冷建国关在医院里,怎么会半夜跑出去?”涂海涛说道,“每天晚上病人都集中关在病房里,如果有人能跑出去,那么肯定是你们医院有内鬼。本来,我以为冷建国逃离康宁医院只是偶然,跟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后来我发现沈雯婷就是你母亲之后,我就不得不把冷建国的出逃跟你联系在一起。你放冷建国出去,也许是想利用冷建国去杀人,也许只是故布疑阵,可是你弄巧成拙了,你反而暴露了自己。”

罗子涵说道:“可是这只是怀疑,你需要验证你的推论是否正确,于是你就抛出一个大鱼饵。可惜啊,”罗子涵转向许洁说道,“天天跟你东奔西跑的许大记者,成了你的饵,来钓我们这两条大鱼。”

许洁说道:“我愿意,这就是我们一起设的计!”

罗子涵摇摇头,说道:“拙劣拙劣!我一看新闻,就知道你们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洁说道:“那你还敢来?”

周文轩Сhā话道:“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罗子涵和周文轩,这两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直微微地笑着,半丝惧怕的表情都没有。难道他们还藏着什么后手?涂海涛说道:“虎山是很危险的!你们被捕了!”说罢,左手掏出一个手铐在面前晃了晃。

罗子涵轻蔑地看了看涂海涛,看了看他的右手:“就你一个残疾,还想来抓我们俩,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少?”

一句话提醒了许洁,之前涂海涛跟她谋划此计时,她压根没考虑到涂海涛疾病缠身,没考虑到涂海涛只有一只手。却听涂海涛轻描淡写地说道:“无所谓啦,一只手照样抓你们归案!”

罗子涵低声问道:“是吗?”突然又大叫一声:“涂海涛!”

许洁吓得一哆嗦,不知道罗子涵发什么疯!

也许是狗急跳墙了吧?

可是,当她看到涂海涛时,她便惊呆了!

确切地说是吓呆了!

涂海涛的表情突然僵硬了,眼神也变得空洞迷离起来!

罗子涵继续问道:“你老婆呢?”

涂海涛喃喃地说道:“回娘家了!”

涂海涛被催眠了!

许洁看着涂海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后悔没有把zhen相早点告诉他,以致于他就这样轻易地被罗子涵利用了!

她冲上前去,摇着涂海涛的双臂,大叫道:“涂海涛,你醒醒!你老婆已经死了,我都看见了,你快醒醒啊!”

罗子涵依旧微笑着,对周文轩说道:“把她绑起来!”

周文轩上前,一把将许洁拖走,找了一根电线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罗子涵说道:“他现在只听我的话!我让他杀你,他就会杀了你!”

许洁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贱人!”

罗子涵哈哈大笑:“你们死到临头了!”

伤心欲绝的往事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的午后!

又是那个熟悉的路口!

又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周末!

涂海涛的身体越来越轻,周围静得出奇,他仿佛飘荡在浩渺的宇宙,周围一丝风都没有。在这空旷的宇宙里,他只能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仿佛在抚摸着他的心灵。

他知道这个声音来自罗子涵。

他知道罗子涵就是变态的杀手!

可是罗子涵的声音充满了魔力,涂海涛无法抗拒。

罗子涵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去吧,回到那一天!你不是很久没见你老婆了吗?回去吧,回去看看吧,就是那个熟悉的路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你老婆走进了一家商场,你看到那家商场了吗?”

涂海涛喃喃地说道:“我看到了!”

“那就进去吧,去找你老婆吧!”

太阳温暖地照在身上,清风徐徐地吹来,涂海涛感到神清气爽,可是转眼间却发现朱玉不见了!他着急地转来转去,可是哪里能见到老婆的影子,早已被埋没到人群中了!他忙拿出手机给朱玉打电话,过了好久,朱玉才接听,说她进商场了。涂海涛匆匆地走进商场,四处打量才看到朱玉正在远处朝他招手。他也扬扬手,朝朱玉走去。

“我还以为把我的小美女弄丢了呢,”涂海涛笑呵呵地说道。

朱玉哼了一声说道:“谅你也不敢。”

“是,老婆大人!我怎么舍得把你弄丢呢?”涂海涛说着在朱玉的ρi股上捏了一把。

朱玉忙把他手打开了,嗔道:“流氓,要注意形象!”

涂海涛呵呵笑着,跟朱玉并排往前走,问道:“这次回家打算住多久啊?”

“那得看你表现了,表现得好呢,一个星期就回来了,表现得不好呢,三年五载也说不定。”

“那怎么才叫表现好啊?”

“要天天想着我念着我,吃饭之前还要祷告……”

“什么?祷告?!”

“是啊!”朱玉忽闪着眼睛说道,“祝愿你老婆永远年轻漂亮啊!”

“哈哈哈,好好好,我天天都祷告,”涂海涛说道,“哎,你弟弟闲着没事做什么生意嘛!”

“要赚钱吃饭啊!”

“那你­干­嘛回去啊?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怎么了吗?”朱玉拉着涂海涛的胳膊撒起娇来,“不是说好了吗,就回去几天帮忙照应一下,我一个同学也在做服装批发的生意,给他们搭个桥认识一下嘛!几天就回来了!”

涂海涛说道:“哎,好吧,不说了!咱们去买点东西给我老丈人!”

朱玉捧起涂海涛的脸蛋亲了一下:“每个成功的女人后面都有一个好男人!”

涂海涛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就成成功女人啦?”

两人说说笑笑,买了一大堆的衣服补品,走出了商场。

许洁惊讶地看着涂海涛,他的眼睛微微闭着,嘴角充满了幸福的微笑。再看罗子涵和周文轩,两人正冷冷地笑着,仿佛歹毒的猎人欣赏猎物在囚笼中挣扎。

许洁说道:“你……你们……涂警官,你快醒醒啊!”

罗子涵说道:“许大记者,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他现在正跟老婆在一起,不是很好吗?就让他死之前快乐几分钟嘛!”

许洁厉声骂道:“疯子!你们不是专杀记者吗?你们尽管杀我好了,­干­嘛要杀涂警官?”

周文轩笑了:“你是不是傻了?不杀他,让他来抓我们吗?”

罗子涵却说:“我们没说要杀他啊!只是,他想自杀的话,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许洁看着罗子涵,恐惧从脚底升起,凉透了半个身子,难道催眠真的那么厉害,能让涂海涛自杀?

许洁看着罗子涵,恐惧从脚底升起,凉透了半个身子,难道催眠真的那么厉害,能让涂海涛自杀?

“你知道你会怎么死吗?” 罗子涵继续说道,“涂海涛会一枪打死你,哈哈哈!然后,他便饮弹自尽。哦,对了,”罗子涵似乎在自言自语,“他死之前应该写一封遗书,说什么呢?就说记者都是他杀的,他很后悔,于是便自杀以谢天下。许大记者,你觉得怎么样?”

“呸!表子!”许洁骂道。

周文轩骂道:“嘴巴再不­干­净,马上拔了你的舌头!”

许洁怨怒地看了看面前的煞神,不再言语。

涂海涛的表情还是那么愉快,脸上挂满了幸福。

“涂海涛好可怜啊,老婆死了那么久,自己还不知道!”许洁想道,“可是这世界上,又有哪个人不可怜呢?五个人中就有一人有­精­神疾病,涂海涛有,难道周文轩就没有吗?难道罗子涵就没有吗?只是大伙都不知道罢了,就像涂海涛!”

那天晚上,许洁半夜里偷偷地溜进了涂海涛家那个神秘的房间,当她在墙上摸索着找到了开关,将灯打开之后,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呆了!

屋子里白花花一片,各种傢俬都被白­色­的床单盖得严严实实的!深夜里,乍然看到这一幕,许洁仿佛看到了鬼魅,浑身每个毛孔都张了起来,感到浑身发冷。但是为了揭开谜底,她强忍着恐惧,先把钥匙重新放到地毯下面,然后一步步挪进房间,顺手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她将一个个床单掀起来,原来藏在床单下面的都是一些家具,有书柜、椅子、落地灯等等。书桌上还有一个白­色­的手帕,盖着一个镜框一样的东西,奇∨書∨網她将手帕轻轻地扯开,果然是一个­精­致的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黑白照片!

这难道就是涂海涛的老婆朱玉?

这难道不是遗像吗?

难道朱玉真的已经死了?

为什么朱玉死了,涂海涛还不知道呢?

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恐惧已经荡然无存,许洁心头充满着越来越多的疑问。

就在这时候,门外走廊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接着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是涂海涛!

涂海涛醒了!

他难道还会到这个房间来吗?

许洁已经来不及多响了,涂海涛走到门口弯腰摸索钥匙了!

她环顾一下房间,连忙扯起一个大床单,钻进床单里面,靠着衣橱立正站着。

涂海涛走进房间,声音迷离地说道:“亲爱的,又在这里看书啊?”

许洁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仿佛屋子里真有鬼魂一般。

只听涂海涛继续说道:“是啊,我刚下班,哎,今天局里特别忙,一大堆的杂事。”

许洁躲在床单里,大气不敢喘一口。

涂海涛又说:“过几天你就要回娘家了,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啊?记得早点回来啊!你怎么不说话啊?朱玉,你倒是说话啊!哎——朱玉,你去哪儿了?你­干­嘛躲起来了?你躲到哪里去了?”

许洁轻轻地扯着床单,露出一个缝隙,偷偷看着涂海涛,只见他拿起镶着朱玉照片的镜框,捧在怀里,开始啜泣起来:“朱玉,你怎么走了?我好想你啊,你怎么不理我了?很多人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呢?我好难过啊,你知道吗?他们说你死了的时候,我恨不得上去揍他们一顿!朱玉,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许洁听着涂海涛的哀告,想起了李大勇,触动了心事,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忍不住啜泣了一下,连忙忍住了。她很想掀开床单走出去,告诉涂海涛朱玉已经死了!可是她知道,梦游的人如果受到惊吓,后果将非常可怕。

可是涂海涛已经听到了她的啜泣声,他大叫道:“朱玉,你在哪里?”

他边叫边撕扯着一张张白床单,最后,他将衣橱的床单扯落下来!许洁暴露在他的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无法回头的催眠指令

涂海涛依然闭着眼睛,幸福地微笑着,享受着跟老婆重逢的时光。许洁看着涂海涛如痴如醉的样子,不禁想道:“如果涂海涛这时候突然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带着快乐的心情,悄悄地走到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涂海涛突然惊恐起来,脸上的幸福已经当然无存,代之以一种紧张、冷峻而又慌乱的神­色­。冷汗瞬间爬上了涂海涛的额头,而他的眼睛依然紧紧地闭着。

许洁大声叫道:“涂警官,你醒醒!”

罗子涵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色­:“他现在正在经历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就是那一幕,让他永远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让他的心灵不堪重负,让他的右臂麻痹。”

许洁看了看罗子涵,又看了看涂海涛,她不知道罗子涵是不是在说谎!

但是不管怎样,她都无能为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涂海涛备受­精­神的折磨。

她只能静静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周文轩正在一旁冷冷地笑着,手中的匕首闪着Y冷的寒光。

马汉庆一头冲去珠宝店夺路狂奔,后面几个保安跟着跑了出来,边跑边大声叫着:“抢劫啦!”

马汉庆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人群中左冲右突!

身后响起了警笛的声音!

尖锐的啸声刺破了秋日的午后!

马路上匆匆行走的人们不禁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打量着马汉庆。

已经跑了十几分钟了,马汉庆累得气喘吁吁,他很想停下来歇一会儿,但是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的两腿不断地向前冲去。

难道这次要被抓了?

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足?

绝对不能被抓!

手上已经有三条人命了!

公安部已把自己列为A级通缉犯。

如果被抓,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要逃出生天。

马汉庆边跑从掏出了手枪。

他转身向身后随便­射­了一枪,人群中一人尖利地叫了一声。

身后保安的脚步顿时变慢了。

但是警笛的声音依然紧紧跟随。

马汉庆慌乱地冲进一个小巷子,小巷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几个警察下了车,跟着冲进了小巷子。

马汉庆在巷子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头冲出来,到了一个大商场的门口。

身后的警察也迅速跟了过来。

商场门口,一个女子正拎着大包小包左右张望,也许是在等人吧?

马汉庆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那女子,左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右手举起枪对准了那女子的太阳|­茓­,大声叫道:“都别过来!”

警察们赶紧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幕,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只是巡警,今天照常在马路上巡逻,没想到遇到了劫匪,便立刻冲了上来。更没想到,劫匪还有枪,而他们根本没配枪!

并不是每个警察都像警匪片里一样八面威风。

有的人­干­一辈子警察,也许都不会摸一下枪。

劫匪夺路狂奔时,他们尚能不顾死活地追赶。

现在,劫匪劫持了人质,他们就束手无策了!

涂海涛跟朱玉并肩走出商场,商场门口人来人往,竟把他们冲散了。涂海涛四处寻找朱玉的影子,这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男子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枪!身后跟着几个警察!职业的敏感驱使涂海涛立即掏出手枪来,准备拦住那个男子的去路。可是那男子却突然抓住了一个女子,大叫道:“都别过来!”

涂海涛定睛一看,那歹徒挟持的正是朱玉。

朱玉在马汉庆怀里挣扎,马汉庆将枪管狠狠地抵住朱玉的太阳|­茓­,厉声说道:“别动,再动打死你!”

涂海涛惊叫一声“朱玉”便冲上前来。

马汉庆一时间傻眼了,他没想到会从商场里冲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拿着枪。转念间,马汉庆意识到自己挟持的这个女人跟面前的“程咬金”肯定有什么渊源。

朱玉叫道:“海涛,救我!”

涂海涛拿着手枪一点点逼上前来,指着马汉庆,命令道:“放下枪!”

马汉庆又把枪管在朱玉头上顶了顶说道:“别过来,小心一枪嘣了她!”

涂海涛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马汉庆挟持着朱玉,一步步往后退,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几辆警车呼啸着赶到现场,商场已经被包围了!

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涂海涛手枪指着马汉庆,说道:“你冷静点儿,有话好商量,先把那女人放了再说!”

马汉庆冷笑着说道:“哈哈哈,你说这个女人?你难道不认识她吗?想让她活命,就全部给我退后!”

更多的警察冲到前面来!

十几个警察擎着手枪对准了他!

马汉庆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逃脱不了了!

他看了看朱玉,朱玉的头发飘出一阵清香!

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谢副局长也赶到了现场,他来到涂海涛跟前,小声说道:“他叫马汉庆,是公安部通缉的A级通缉反,手上有三条人命!瞅准机会,可以一枪bi命!”

涂海涛微微点点头,但是心里却翻江倒海!

不管是在警校还是在警队,他的枪法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面前歹徒挟持的是自己最亲的人!之前还想对歹徒好言相劝,可是听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通缉犯,心里便慌乱了,他不知道歹徒会对朱玉做出什么事情!这种人渣,很可能在临死之前,还要滥杀无辜。

涂海涛擎着手枪,对着马汉庆!可是双手已经发抖了!

马汉庆离朱玉是那么近,万一子弹打偏一点点,倒下的就不是马汉庆,而是朱玉!

马汉庆躲在朱玉背后,手枪一会儿指着涂海涛一会儿指着谢副局长,继续咆哮着:“都退后退后,否则我开枪了!老子三条人命在身,不在乎再多一条!”

谢副局长连忙挥挥手,命令道:“退后退后!”

朱玉看着前方的涂海涛,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突然,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马汉庆的左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马汉庆惨叫一声,大叫道:“臭表子!”手枪马上对准了朱玉的太阳|­茓­!

大不了同归于尽!

朱玉狠狠地咬了马汉庆一口之后,顺势低下了头!

马汉庆的脑袋暴露在涂海涛的枪口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马汉庆准备开枪­射­击的时候,涂海涛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

一股鲜血喷溅四周!

一个人影缓缓地倒在地上,看着涂海涛,眼睛里充满了悲怆,充满了爱怜,充满了无限的遐想与期待!

失败的催眠

“朱玉!”

涂海涛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许洁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子涵和周文轩像看马戏一样,开心地看着涂海涛。

涂海涛依然大叫着:“朱玉!朱玉,你在哪里啊?朱玉——”他一把双手抓住罗子涵的肩膀,大叫道:“你说,朱玉呢?”

涂海涛的右臂可以活动了!

许洁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

罗子涵微微笑道:“她被你亲手打死了!”

涂海涛心中充满了极度的痛苦,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像滔滔江水,瞬间把他淹没。

一年前的事情,他全部想起来了。

朱玉死了!

是被自己打死的!

朱玉临死前那充满了爱怜的眼神又浮现在面前。

朱玉倒在了地上!

四周枪声一片,马汉庆浑身被打成了刺猬,也倒在了血泊中。

涂海涛冲到朱玉面前,朱玉不断地吐着血,她看着涂海涛,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她一句都说不出来!

涂海涛大叫着:“朱玉朱玉,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救护车,救护车!”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朱玉慢慢闭上了眼睛,安息在涂海涛的怀抱里!

涂海涛嚎啕大哭!

许洁看着也不禁流出了眼泪,她之前只知道朱玉死了,但是没想到,朱玉是被涂海涛打死的!但是她不甘心,也许这只是罗子涵导演出来的呢?她大叫道:“涂警官,不要上她的当!她是个骗子!”

涂海涛含着泪看着许洁,不断地摇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朱玉死了,是被我打死的!我这条手还有什么用啊?”

许洁大声叫道:“你要振作起来啊!你老婆不是你打死的,是被那些坏蛋害死的!现在,又有两个坏蛋在你面前呢,你为什么不能振作起来呢!”

涂海涛听着许洁的话,豁得站起来,掏出手枪,刚刚准备指向罗子涵,却听到罗子涵大叫一声:“涂海涛!”

涂海涛马上停了下来,眼神又变得呆滞了!他茫然地看着罗子涵,看着周文轩,看着许洁,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涂海涛又被催眠了!

许洁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接下来,涂海涛会按照罗子涵的指示杀死自己,然后写下遗书,最后开枪自杀!

不行,必须想办法制止这一切!

可是,许洁无能为力,她想不出任何逃生的办法。

罗子涵悠悠地说道:“涂海涛,你想见到你老婆呢?打死眼前这个女人,你就可以见到她了!还犹豫什么?你的胳膊已经不再麻木了,举起枪来——对,就是这样!”

涂海涛在罗子涵的指挥下,缓缓地举起枪,对准了许洁的额头!

许洁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人为砧板,我为鱼­肉­!

事到如今已无力回天!

罗子涵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哈哈大笑,Y骘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许大记者,死到临头了难道没有什么遗言吗?”

周文轩挥舞着匕首,吟吟笑着,站在罗子涵身边,对许洁说道:“其实我很不想杀你,毕竟同事一场嘛!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趟这汪浑水呢?”

许洁睁开了眼睛,无限怜悯地看了看涂海涛。她奇怪地发现,涂海涛的脸上竟然还挂着一丝微笑!这个可怜的人,正在被人玩弄尚不自知,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也不自知!可是,到底谁可怜呢?涂海涛将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地死去,而自己还需要直面恐惧直面死亡!

许洁睁大了眼睛,仇恨地目光盯住了周文轩:“周大记者,你好可怜啊!”

“是吗?”周文轩转动着匕首好奇地问道。

“你已经变成一个行尸走­肉­了,以前那个充满正义感、疾恶如仇的记者周文轩已经死了!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机器,一个杀人的机器,一个没有人­性­的机器。不,不是机器,而是你以前最讨厌的螺丝钉!你肯定不如一台机器,甚至不如一条狗!你的理想哪儿去了?你的追求哪儿去了?”

周文轩咆哮着打断了许洁:“闭嘴!不要在我面前谈什么狗屁理想,不要谈什么狗屁追求!那全是骗人的把戏!”

“是啊?”许洁倔强地直视着周文轩,“看来我们的周大记者受伤很深啊!”

“你知道,我一年有多少新闻被枪bi了吗?”周文轩问道,“三十多条!不是我能力不行,不是我业务不­精­,而是因为伤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所以我说你很可怜啊!”许洁的脸上带着嘲谑的笑容,“你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你的心态从来没有正常过!你是一个疯子,一个十足的疯子!”

“哼哼,我是疯子,但是我快乐!我不需要像你们一样继续挣扎在烂泥潭里,企图为所谓的理想做最后的搏击。知道吗?你们那叫做困兽犹斗,但是你们谁都斗不过!体制的力量是无穷的,而且这种力量你看不见摸不着,随时会跳出来狠狠地咬你一口。”

许洁仰天大笑,说道:“所以你这个胆小鬼就退却了,背叛了你的理想,背叛了你的新闻理念!”

“我能不退却吗?”周文轩叫道,“上次明明我能当上主任的,就因为做了一片批评报道,煮熟的鸭子也飞了!理想?我还要坚持多久?我还要为这该死的理想跌几跤才能清醒?醒醒吧,许洁!在你临死之前,把这世界彻底看透吧!”

“我看不透,我不明白,你背叛了自己的理想,为什么还要杀人!”

“因为他们挡着我的路了!”

“疯子!”许洁恶狠狠地盯着周文轩。

“与体制做对,就是与我做对!我不容许任何人冒犯这个体制。”

“哈哈哈,”许洁又笑了起来,“可怜啊可怜!周记者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体制的捍卫者了!可喜可贺,可哀可叹啊!可是你自以为找到了一条通天大衢,其实不过是一条死路,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罗子涵站在一边Сhā嘴道:“是不是每个死到临头的人,都期待着所谓的报应啊?许大记者,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上帝耶稣!”她转过身来,走到涂海涛身边,看了看涂海涛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好端端一个警察,破案的高手缉凶的先锋,如今却要亲手杀死一个无辜的女人了!”她突然大叫一声,“涂海涛!”

涂海涛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灵气,但是这灵气转瞬即逝了,呆呆地举着枪,呆呆地指着许洁。

罗子涵说道:“开枪吧!打死她!只要轻轻地扣动扳机,你就可以见到你老婆了!我数到三,你就开枪!知道了吗?”

“知道了!”涂海涛喃喃地说道。

“一!”罗子涵开始数了起来。

周文轩笑呵呵地看着许洁,看着涂海涛。

许洁睁大了眼睛,看着涂海涛,看着他手中黑洞洞的枪管。

“二!”罗子涵得意地看着许洁,仿佛在观赏一个正垂死挣扎的野兽。

周文轩还在玩弄着他手中的匕首。

求生的本能促使许洁大声叫道:“涂海涛!你醒醒啊!”

但是涂海涛毫无反应。

“三!”罗子涵斩钉截铁地说道。

许洁闭上了眼睛。

一声枪响之后,她将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她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一无是处,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有洁净的空气,有清澈的河流;还有孩子们的笑语,同事们的玩笑……而这些马上将不属于自己!

她闭着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她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切,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可是,这一刻一直没有来。

枪声一直没有响。

她只听到罗子涵大声叫着:“涂海涛,快开枪啊!”

许洁睁开了眼睛,只见涂海涛依旧举着枪,枪管依旧对着她!但是涂海涛没有开枪!

罗子涵暴跳如雷:“开枪!”

周文轩赶紧凑到罗子涵身边,疑惑地看了看涂海涛,又看了看罗子涵。罗子涵焦躁的神­色­告诉他,她的命令失败了!

许洁怔怔地看着涂海涛,她不知道涂海涛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呆滞没有活力,如同那黑洞洞的枪管,装满了未知。

可是涂海涛突然做了一个鬼脸,眼睛里竟然马上充满了笑意!

许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见涂海涛缓缓地转过身去,手枪指向了罗子涵。

罗子涵兀自高叫着:“涂海涛,你怎么回事?”

涂海涛冷冷地说道:“罗教授,你的催眠失败了!”

一旁的周文轩挥舞着匕首冲上前来,涂海涛快速转移手枪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扣响了扳机,只听一声惨叫,周文轩左手捂着右手蹲在了地上,疼得他嚎啕大叫!在他身边的地上,是被打断的右手,手里还握着匕首!

罗子涵看了看周文轩,又面无表情地看着涂海涛。

涂海涛看了看周文轩,说道:“周记者,你确实很可怜啊!你女朋友一点不关心你啊!”

罗子涵犀利的眼神盯着涂海涛叫道:“少废话!”

许洁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刚才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了,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禁不住好奇心问道:“涂警官,你不是被催眠了吗?”

涂海涛盯着罗子涵说道:“有人比你更关心这个问题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早就怀疑上这个女人了,她是沈雯婷的女儿,最有杀人动机的就是她!但是只凭这一点,我根本无法断定她是杀人凶手!只是她自作聪明,把冷建国放了出去,想淆乱视听!康宁医院是什么地方?那里的病人都被严密地监管着,如果没有人帮忙,冷建国是根本跑不出来的!于是我断定康宁医院肯定有内鬼!所以,我在接受罗教授的催眠时,意识就一直在对抗!罗教授,你的功力确实很深,我差点就招架不住了,但我还是硬挺过来了,而且装得跟被催眠了一样!那天,你对我说,只要你最后暗示我一次,我就能马上回忆起我老婆朱玉的事情!然后,你这个蛇蝎女人又说,我一想起这些事情,就要马上听命于你,杀掉许洁,然后写遗书,然后自杀!罗教授,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应该叫‘后暗示催眠法’吧?”

罗子涵冷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周文轩挣扎着战了起来,左手拎着断掉的右手。

涂海涛继续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朱玉死了!”

许洁惊讶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你太太的事情了?”

涂海涛说道:“那天晚上,那个房间里的女人是你!我本来还以为是朱玉回来了,便抱着你大哭,”涂海涛惨笑一声,“后来我哭醒了,才知道自己梦游了。我看到了朱玉的遗像,知道她真的死了!”

许洁恍然大悟:“难怪,你哭着哭着,便扭过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涂海涛忍住啜泣,对罗子涵说道:“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因为只有你,才能让我记起朱玉是怎么死的。之前,我只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了我!”

罗子涵冷笑着说道:“看来,我得恭喜你啊!”

许洁拿起了电话,拨打了110。

涂海涛说道:“二位,看来你们的后半生要在牢里度过了!”

罗子涵高昂着头,睥睨着眼前的所有人。

涂海涛说道:“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天价医疗案中,你母亲的确是代人受过,可是你为什么不上诉呢?为什么要用这种过激的方法来复仇呢?”

“不要假惺惺的了,你们本来就是官匪一家蛇鼠一窝。”

涂海涛被罗子涵抢白了一通,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

许洁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记者?你要杀,也去杀那些该死的院长,杀那些该死的检察人员啊!”

罗子涵看了看许洁,说道:“没想到,许大记者也这么有正义感啊,”罗子涵说道,“杀那些该死的院长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哈哈哈!”

涂海涛一惊,问道:“你什么意思?”

罗子涵说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涂海涛冲许洁叫道:“快,快打110,余伯韬有危险!”

罗子涵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恐怕来不及了啊!”

变态杀手双双毙命

市公安局副局长谢天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完了电视新闻之后,几乎是惊呆了!按照惯例,一个案子只有结案之后,才能公诸于众的。可是现在,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而消息竟然透露出去了,这条消息足以引起恐慌。

涂海涛!

肯定是涂海涛!

谁同意他这么­干­了?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个有组织无纪律的家伙!

他到底有没有走出丧妻的Y影?

他到底还能不能担当大任将凶手绳之以法?

谢天佑抓起手机,拨打涂海涛手机,可是涂海涛关机了!

谢天佑将手机摔到桌子上,腾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赶紧拿起手机,一看是局长打来的。

怎么向局长交待?这个涂海涛为什么给我出这么个难题?

接通电话之后,张局长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谢天佑跟局长共事多年知道,他越是和颜悦­色­,心里的愤怒越是如烈火升腾。

张局长问:“天佑,在家忙什么呢?”

谢天佑忙说道:“哎呀,张局,我正准备给你电话呢!先向你做个检讨,今天忙得要命,竟然忘记向你汇报了,刚才看电话,才突然想起这事。”

“哦?什么事?”

张局不会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事的?他这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里跳呢!就看自己能不能跳得漂亮点儿了!谢天佑说道:“今天,涂海涛向我请示[奇++书网//QISuu.com],说要把四起凶杀案的事情在电视上播一下。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是涂海涛说他有把握播出这条新闻一不会引起社会恐慌,二不会损坏公安队伍形象。我想了想就答应了,也忘记向您汇报了,我检讨。”

“哈哈哈,检讨谈不上!新闻稿你审过没有?”

谢天佑回忆了一下刚才电视上播发的消息,好像没有什么错误,于是便说道:“我看过了!”

电话那头,张局长想了一会儿说道:“没什么,只要你知道这事就行。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这案子是你在跟,我就不瞎参合了!”

“哪里哪里,还需要张局长多多指导才行啊!”

“诶——”张局长突然问道,“那个涂海涛到底还行不行啊?咱们可别用错人啊!”

“不会不会,”谢天佑忙说道,“涂海涛是我一手用出来的,绝对没问题!”

“哦,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说完,张局长挂断了电话。

谢天佑拿着手机,茫然若失。涂海涛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我把宝可全押在你小子身上了!他再一次拨打涂海涛电话,可依然是关机!

这肯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一个多事的夜晚。

谢天佑穿好衣服走出家门,来到局里,准备翻阅一下四起谋杀案的档案。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手机又突然疯了一般响了起来,接通之后,话筒里传出着急的声音:“谢局,刚才110接警中心打来电话,说电视台许洁记者家里有两个歹徒!”

“许洁?”谢天佑忙坐直了身子问道,“就是天天跟涂海涛在一起的那个记者?”

“是!”

谢天佑挂断电话,便冲出了办公室,带领十几个警察,乘着警车,呼啸着往许洁家里冲去。

那两个歹徒是­干­什么的?许洁有没有受伤?涂海涛有没有跟她在一起?

谢天佑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时候,报话机里又传出110接警中心的报告:“刚才电视台记者许洁又打来报警电话,说她跟涂海涛警官在一起,现在市人民医院奇#書*網收集整理院长余伯韬有危险,必须马上派人保护!”

怎么又扯进一个余伯韬?

余伯韬是谁?

他有什么危险?

他住哪儿啊?

谢天佑脑子里的乱麻刚刚清了一团,又来了一团。

他当机立断,用报话机呼叫道:“036,036,我是001,我是001。”

“036收到!”

“刚才接警中心的信息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局,有什么吩咐?”

“你们马上去余伯韬家里!”

“可是,我们不知道余伯韬住哪儿啊?”

“自己想办法!”

“是!”

布置完工作,谢天佑吁了一口气,又问道:“还有多远?”

司机回答道:“前面就是了!”

涂海涛掏出一副手铐,在眼前晃来晃去,问道:“罗教授,是我给你铐上呢,还是你自己来?”

此时,楼下传来阵阵刺耳的警笛的声音!

涂海涛说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罗子涵轻蔑地看了看涂海涛,嘴角一丝Y冷的笑容:“涂警官,我会在下面等着你的!”说罢,冲到周文轩身边,弯下腰,捡起那把锋利的匕首!

涂海涛手枪指着罗子涵叫道:“你不要负隅顽抗了!”

罗子涵又笑了笑,突然翻转刀锋,锋利的刀刃在自己咽喉处轻轻划过,一道血柱冲天而起!

许洁吓得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周文轩踉踉跄跄地扑到罗子涵身边,扶住了罗子涵的肩膀,任由喷涌的血柱润湿了自己的头发和脸庞!

此时,周文轩和罗子涵已经变成了两个血人。

涂海涛从业多年,也没见过如此血淋淋的一幕,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怎么办好。

罗子涵浑身颤抖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她死在了周文轩的怀里。

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深邃的瞳孔里,还隐藏着一丝笑意。

那是一种期待的笑。

涂海涛被那种笑意震慑住了,呆在原地,仿佛又被催眠了一般。

周文轩用左手从罗子涵手里拔出匕首,站了起来,向涂海涛扑来:“我跟你拼了!”

罗子涵的眼睛还在笑。

涂海涛还在呆呆地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周文轩扑过来了,他竟然没有注意。

许洁大声叫道:“涂海涛!”

涂海涛一个愣噤清醒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刀锋已经抵到了咽喉!

周文轩扑到了枪管的后面!

涂海涛连回转枪管的时间都没有了!

等待涂海涛的只有死亡!

但是,他再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谢天佑带领警察闯进屋里,见此情景,一个警察二话不说,抬起手枪就开了一枪!

子弹正中周文轩心脏!

周文轩不甘心地看了看涂海涛,眼睛里充满了怨毒,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谢天佑愤怒地看了看涂海涛,骂道:“混蛋!你活够了吗?”

涂海涛被谢天佑骂了一通之后,倒是清醒了不少,马上说道: “谢局,人民医院院长余伯韬有危险!”

谢天佑冷冷地看了看涂海涛,气犹未消,说道:“知道啦!等着你安排,黄花菜都凉了!”

罪案还在继续

余伯韬跟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吃完饭后,满面酒气地回到家里。老婆孩子都已经睡了,他坐在客厅里,泡了一壶茶,点上一支烟,打开音乐,盘起了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哉游哉地晃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红信封,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感觉厚厚的,便随手放到了茶几上。

这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死神正在向他招手。

大约半小时后,门铃响了起来。

余伯韬看看钟,已经九点多了,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敲门呢?

他狐疑地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病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余伯韬问道:“找谁啊?”

“余院长在家吗?”

“什么事?”

那人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帮忙?”余伯韬想道,以前也经常有病人托了重重关系找到他,要他帮忙的,或者换个好点的床位,或者找个技术高超的大夫,每次帮忙,总不会空手而回。但是病人上门拜访,这还是第一次。余伯韬打开门,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这才注意到那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病号服。

“你是哪个科室的?”

那人脸­色­苍白,大概是冻的吧,听到余伯韬的问话没有答应。

余伯韬继续问道:“有什么事?”

那人低着头,走进了余伯韬家。

余伯韬愠怒地看着那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来索命的。”

余伯韬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病人,他的眼睛里一点光彩都没有,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余伯韬问道:“你梦游吧?赶快回去!”

谁知道那人却从身后掏出一把西瓜刀来,高高地举过头顶,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直落到余伯韬的脖子上。

余伯韬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可是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感到脖子上一阵凉丝丝的寒意瞬间传遍了全身,接着身子便软塌下去,再也感觉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涂海涛和许洁跟着谢天佑匆匆地走出家门,坐上车。司机用报话机跟另外一路警察取得了联系,便直奔余伯韬家。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警车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整幢居民楼早已被包围了!

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在暗夜划出刺眼的光芒。

谢天佑等人一下车,便有一个警察黑着脸走向前来,说道:“谢局,我们来晚了!”

许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的感觉。

三人分开人群,走进住宅楼,只见电梯门上沾着点点血迹。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余伯韬家。

余伯韬的老婆孩子正在门口号啕大哭。

直到警察进屋,他们才知道余伯韬被杀了!

地面上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更离奇的是,余伯韬的尸体浑身发黑,已经被烤焦了,正散发出难闻的臭气。

许洁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呕吐出来。

涂海涛也不禁看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内一个警察看到谢天佑走了进来,忙凑到跟前汇报情况。

谢天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说:“我们进来的时候,尸体是躺在两把椅子上的,左边耳朵里Сhā了一根电线,左脚也绑了一根电线,220伏的电流持续在尸体上通过,于是把他烤焦了。”

许洁不禁自言自语般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涂海涛说道:“应该又是一场表演!这具尸体只是一个符号,可是这个王八蛋到底想说什么呢?”

先前的警察继续说道:“你们到面看看,墙上还写了字。”

涂海涛连忙闯进客厅,尽管上司就在身边,也顾不得礼让了。

客厅的墙壁上,用鲜血写了两行字,每个字都歪歪扭扭,每个字都触目惊心。那些字分明是凶手用手指蘸着鲜血写上的。

一旦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请求天地诸神给我最严厉的惩罚!!!

涂海涛默默地念着这句话,想了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

身边的许洁却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这好像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什么誓言?”涂海涛皱着眉问道。

“希波克拉底是古希腊的医生,他写下了五百字的誓言以警戒后人。现在我国大部分医学院学生毕业时,都要对着希波克拉底的雕像念诵这个誓言。”

“可这与谋杀有什么关系?”

“看看誓言全文就知道到底有什么关系了!余伯韬家肯定有这本书。”

涂海涛和许洁走进余伯韬的书房,在书架上搜索一番,果然找到了《希波克拉底誓言》,二人匆匆地翻阅起来。

许洁突然念出声来:“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也无论需诊治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自由民是奴婢,对他们我一视同仁,为他们谋幸福是我惟一的目的。我要检点自己的行为举止,不做各种害人的劣行,”念完这段之后,她抬起头来,问道,“怎么样,这就是线索。凶手是罗子涵指使来的,余伯韬做了‘害人的劣行’,所以遭到了惩罚。”

涂海涛看着许洁微微地笑了起来,说道:“你快成神探啦!不过,为什么要把尸体烤焦呢?”

许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不知所以,继续翻阅那本《希波克拉底誓言》,看着看着,突然叫道:“有了,你看这段……”许洁手指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起来,“我遵守以上誓言,目的在于让医神阿波罗、埃斯克雷彼斯及天地诸神赐给我生命与医术上的无上光荣;一旦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请求天地诸神给我最严厉的惩罚!”念完之后便兴致勃勃地看着涂海涛,但是涂海涛依然不知所以。

许洁得意地说道:“埃斯克雷彼斯是阿波罗的儿子,爷俩都是医神,但是儿子的成就要更高一些。埃斯克雷彼斯从智慧女神雅典娜那里得到了一小瓶不可思议的血液:从左边的血管取,是一种致命的毒药;从右边的血管取,就可令人起死回生。宙斯十分震怒,因为这威胁到了只有神才拥有的‘不朽’,于是用雷劈死了埃斯克雷彼斯。”

涂海涛恍然大悟道:“哦……医神被雷劈死了,也就是被电死了!如果不遵守向医神做出的承诺,自然也经受跟医神一样的痛苦。”

“对,就是这样!”许洁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涂海涛却突然不说话了。

许洁问道:“怎么了?”

涂海涛说道:“害死沈雯婷的不仅仅是余伯韬一人。天价医疗案中涉及的医生也决不仅仅是沈雯婷一人,还有,纪委调查这一案件,难道没发现什么端倪吗?也许是受了医院的好处,没有好好调查吧?”

“你是说……”许洁紧张地问道。

“对,”涂海涛打断了许洁的话,说道,“罗子涵要杀的决不仅仅余伯韬一人,其他人肯定也有危险。”

“那我们得赶快通知他们?”

“通知他们?我们有证据吗?”

许洁不说话了,在她心里,隐隐觉得那些人本来就是该死的!

涂海涛说道:“关键是把凶手迅速抓捕归案。”

“看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难道你不知道吗?”涂海涛狡黠地问道。

“你是说冷建国?”

“对,那天在我之前,冷建国接受了罗子涵的催眠。”

“是,是,”许洁突然想起来了,“冷建国一直拿着一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当时我就觉得那照片有点面熟,现在想想,正是余伯韬!”

心理魔障

冷建国杀人之后哪儿也没去,回到了康宁医院。医生护士一见他浑身血淋淋的样子,不禁都睁大了眼睛,问他去哪儿了,他也不搭理,闷着头就往病房里走。

一个医生不禁问道:“他怎么出去的?”

护士说:“今天傍晚,他被罗医生叫去了,后来也没见他回来,我还以为他一直在罗医生那里呢。”

“快给罗医生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

罗子涵的电话自然是没人接了,因为她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医生护士们商量一番,决定立即报警!

电话还没打,警车已经呼啸而至了!

冷建国被捕了!经过医生的详细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依旧将他送往康宁医院进行治疗。

连环谋杀案终于划上了句号,但是涂海涛和许洁心里并不轻松。一个是男朋友被杀了,另一个则刚刚发现自己心爱的老婆竟然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自己打死的。

心里的创伤不是一天两天都好的,他们都需要更长的时间去平复。

两个人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共同度过了最Y暗的一段时光。两个人越走越近,渐渐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涂海涛家那个神秘的房间早已装饰一新,朱玉的照片依旧摆在书桌上,但是那些白床单已经撤掉了。许洁经常去涂海涛家玩,一起做做饭聊聊天看看电视。

这天晚上,许洁下班后又来到了涂海涛家里,涂海涛还在睡觉。她便轻声走进厨房做起饭来。做完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把涂海涛叫醒。

死神就是在这时候突然造访!

涂海涛甜甜地睡了,他梦见了朱玉,他跟朱玉在海边散步,他拉着朱玉的手在沙滩上跑,沙滩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可是转眼间,朱玉不见了!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许洁。

涂海涛心里微微觉得有点异样,但是并不在意,继续拉着许洁的手跑。

海风轻轻地吹,海浪轻轻地拍打在沙滩上。

两个人冲向大海,海水迅速蔓延到大腿、胸腹,直到咽喉!

涂海涛突然醒悟到,不能继续往前跑了,可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径自向大海深处冲去。

海水猛然间灌到口腔里!

涂海涛慌乱地划动着双臂,这时候他发现许洁不见了!

难道她沉到茫茫的大海深处了吗?

涂海涛疯狂地在水里找来找去,终于他看到了许洁,许洁正在向海底沉去。一头秀发飘上来,向一团蓬松的杂草。

涂海涛来不及多想,揪住许洁的头发往上拽!

许洁被涂海涛一把拉到了眼前,可是涂海涛眼前一花,在他怀里的竟然变成了罗子涵。

罗子涵微微地笑着,眼睛里流出血来!

她冷冷地说:“你不记得了吗?要杀掉许洁!”

涂海涛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手一松,罗子涵的身体便向大海深处沉去,水底世界里,不断回荡着那句梦魇般的咒语:“杀掉许洁,杀掉许洁……”

许洁走进卧室,只见涂海涛满头都是汗水,喉咙里发出阵阵惊恐的呼声。她赶紧拍打着涂海涛的肩膀,交换道:“醒醒,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涂海涛突然睁开眼睛,吓了许洁一跳。

然后他直直地坐了起来,像诈尸一般。

许洁继续说道:“喂,海涛,醒醒啊!还在做梦啊?”

涂海涛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看许洁,突然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说道:“杀掉许洁!”说罢,一把将许洁抓住,双手紧紧地扼住了许洁的咽喉。

许洁猝不及防,惊惶失措,两只手使劲掰着涂海涛的手,一边说:“海涛,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可是,她的声音全被卡在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只是一一阵阵垂死挣扎的声音。

涂海涛继续用力,心中一个信念告诉他:必须杀掉眼前这个女人!

许洁睁着着将双腿抵在墙上,用力一蹬,带着涂海涛两人一起往后倒去。

涂海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啊地一声大叫起来,然后捂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问道:“我……我怎么了?”

许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来不及回答涂海涛的问话。

涂海涛凑向前来,关切地问:“你脖子怎么了?被谁掐的?”

许洁看了看涂海涛,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是我吗?”涂海涛看看自己的手,有点不相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呢?”

许洁说:“你刚才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杀掉许洁’。”

“可是……可是……这……”涂海涛着急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洁说道:“你记得罗子涵临死前的眼神吗?”

“那眼神很怪,虽然马上要死了,却似乎很得意,得意中又有一种怨毒!”

“对,就是那种眼神!我怀疑,”许洁说道,“那天你被催眠了,你竭力抵抗,最后战胜了罗子涵。但是也许她对你下了多个催眠指令,有些催眠指令可能很长时间之后才会起作用。”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许洁,不敢相信许洁的话。

许洁继续说道:“冷建国被催眠杀人之后,我就开始读一些关于催眠的书。技艺高超的催眠师会给人下达催眠指令,要他在某年某月某日开始执行这一指令。”

涂海涛说道:“可是那次她给我催眠的时候,我明明一直清醒的,她说的任何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她不止给你做了一次催眠啊!也许在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她已经给你下了这样的指令!”

涂海涛听着许洁的话,不禁愕然,问道:“那怎么办?”

“还得去康宁医院,找其他心理医生,把罗子涵给你的催眠指令全部解除了。”

“可以吗?”

许洁点点头:“理论上可以。”

康宁医院还是门庭寥落,虽说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人患有心里疾病,但是人们对自己的­精­神健康问题似乎很少关心。涂海涛和许洁走进康宁医院,找到了院长,说明了来意,院长便热情地给涂海涛介绍了一位姓沈的心理医生。

沈医生的办公室就在罗子涵办公室隔壁,经过罗子涵办公室的时候,涂海涛不禁一阵心悸。

许洁留在门外,涂海涛走进了沈医生的办公室,两人先是寒暄了一番,然后沈医生便问起涂海涛的病情。

办公室窗外是一块绿­色­的草坪,几个­精­神病人正在草坪上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事。这种景象见多了,涂海涛也不觉得奇怪了。但是一个人影突然闯到面前!

是冷建国!

他低着头,正在看着什么。

涂海涛站起来走到窗前,仔细地看着冷建国。

沈医生说道:“这就是你们抓的那个凶手。”

“他在看什么?”

“几张照片。”

“照片?谁的照片?”

“不知道?我们问过他。但是你能从­精­神病人嘴里问出什么来呢?”

涂海涛皱着眉头坐了下来。

沈医生说道:“要解除掉罗子涵强加给你的催眠指令,必须先把你催眠了,然后进入你的潜意识,看看她的指令到底是什么?”

涂海涛点点头说道:“好吧!”

涂海涛按照沈医生的指示,将手表、领带全部解下来,上衣的纽扣也松了几颗,然后躺在椅子上,休息几分钟之后,沈医生轻声说道:“现在开始放松你的双腿,你慢慢体验一下,你感觉到双腿无力,软绵绵的……”

涂海涛随着张医生的指示,一点点进入催眠状态。

从双腿到腹部到双臂再到颈部,涂海涛彻底放松了,他感觉疲惫全部消失了,身子软塌塌的,像是漂浮在空中。

沈医生继续说道:“现在,开始放松你的眼皮……你感觉自己睁不开眼睛了,你很想睡一觉……”

涂海涛的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窗外,冷建国在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他之后,他朝一个角落溜过去。

涂海涛的眼睛一睁一闭,就在这一睁一闭的间歇中,他的目光随着冷建国的身影游移。

冷建国走到了康宁医院的围墙边,围墙很矮。

围墙旁边种着一棵大树。

冷建国爬上了树……

他想逃跑!

涂海涛想呼喊,但是嘴巴却无力睁开。

沈医生继续说道:“不要分心,继续放松你的眼皮……”

沈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充满了魔力……

涂海涛终于挤出一个字:“冷……”

沈医生浑然不理,继续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要管他……”

涂海涛感到非常惊讶,沈医生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看上去,他是知道冷建国要逃跑的,这是为什么呢?

沈医生说道:“你漂浮在大海上,很想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就闭上眼睛,享受海风享受阳光,享受那一份怡然自得的自在……”

涂海涛无力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沈医生的书架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似乎在哪儿见过。

那是三个人的合影。

有一个男人,那就是眼前的沈医生。

有一个老年­妇­女,慈祥地笑着。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那个女人很美,她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沈医生继续催眠:“好了,闭上眼睛吧,你已经很累了!”

涂海涛终于闭上了眼睛。

相框上那女人残存的影像在脑海种倏忽而过。

那是罗子涵!

那个老­妇­人是沈雯婷!

涂海涛仅剩下的一点自主的意识告诉他。

这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来到了烟波浩淼的大海,海浪轻轻柔柔地拍打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身心一片空明……

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是沈医生充满磁­性­的声音:“现在,任何声音你都听不到,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现在,时光开始倒流,我数一个数字,时间就往后退一个月,你明白了吗?”

涂海涛漂浮在大海上,愉快地说道:“明白了。”

“一,二,三……”沈医生说道,“现在你回到了去年腊月那个夜晚,回到了许洁的家,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罗子涵。”

“你知道他是我妹妹吗?”

“不知道。”

“你知道是谁害死她的吗?”

“知道。”

“是谁?”

“我。”

“好的,那现在我命令你,下个星期的周一晚上,把这张照片上的人杀掉,然后周六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必须回到我这里接受催眠……你记住了吗?”

“我知道了!”

……

许洁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涂海涛才满面倦意地走了出来。

她马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沈医生走出来说道:“罗子涵的催眠指令已经找到了,不过以后还要多做几次治疗才能完全解除。”

许洁对沈医生千恩万谢,然后拉着涂海涛的手,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康宁医院。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大地,照在每个幸福的人身上。

路上人们摩肩接踵谈笑风生,涂海涛和许洁走进人群,就像走进了幸福的海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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