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让我赎你吗?那爷就把你捧红!
苏锦凉这次算是□祼地见识到了卫灼然的劣根性,太劣了!
她顿觉人生黑暗无望,女性当自强!还得靠自己!
她反复琢磨:逃跑是没指望了,有丽娘,寰照,卫灼然三座大山压着,是不可能翻身农奴把歌唱的。
她自暴自弃地被逼着每日和软玉仙姑霏霏学烟视媚行,和玉绣牡丹悠悠学摄魄魔音,更有曾经响彻芙蓉巷的名妓一姐丽娘亲自传授房中术。
苏锦凉学得十分在理,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好多知识都可以回去传授给重砂,一定比以前的人体彩绘管用,不会再吓着寰照了。
丽娘对没什么造诣的苏锦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知道她有卫公子撑门面不怕倒不出货,便也不管她学得如何的金蛇狂舞不在道上,只嘱咐她备好三天后的金宵夜就好。
“金宵夜是什么?”苏锦凉以为是要和哪个姐姐学厨艺,宵夜……她最喜欢了。
丽娘一脸瑃情地抖了抖帕子:“你呀……姑娘的第一次总是要赚些银子的嘛。”
丽娘满意地拈起被改造后的苏锦凉的下巴,“其实你这丫头底子也不差,到时候记好阿姨说的功夫了……让卫公子开心开心,再忘不掉你……可就一生荣华富贵了。”
她说得极度暧昧婉转还一脸向往,恨不能自己就是那十八的黄花大闺女,代苏锦凉上阵大战卫灼然。
苏锦凉私下里偶尔也和霏霏交流交流感情,当听说悠悠的初夜居然竞了伍佰两银子!她惊得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多发财致富啊!若是在现代有修复手术的话,这钱滚得就和中彩票似的。
苏锦凉的脑子里丝毫没有万一被一肥男拍走了,或者是碰上了一□虐待狂一类的念头,只不争气地想着这些不相干的事。
金宵夜转眼就要到了。
丽娘在临走前嘱咐了她诸多明日要注意的事情,明儿一早就得起来,今儿千万要早睡。
苏锦凉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却丝毫没有半点紧张和怯意,因为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还是费解那条发财致富的捷径,反复地想:一层膜真就那么值钱么?
好半天也没有结果,她翻了个身就睡了,没有心事的夜里,她很快就能沉沉入眠。
朦朦胧胧间,她觉得好像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脸,有隐隐清幽的香气,吸入肺腑方觉其浓烈。
那人轻轻笑她,语气低倦缱绻,温热的气息扑上面来,像梦一样悠长:“小傻,等你是姑娘了……我再来找你玩。”
她翻了个身,窗外大大的冰轮挂在树梢上,像一个纸糊的黄灯笼,再一低落就会被捅破。
“好……我等你,你要记得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怕拖沓。还是写快了点,自己觉得有些奇怪。。
以后再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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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六章 尽日绵绵惹飞絮(一) ...
“你确定来对地方了么?我怎么觉得锦凉和他们都不是一路人?”说话那人浓眉大眼,十分英气,浓密的胡须倍显其阳刚。他着一身月白长衫,神情焦躁,不住地四下打量那一个个穿着暴露,扭得像水蛇的姑娘。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这男人是……重砂的。
“所以才叫你来,要不整场下来都没一个人为她叫价岂不是太丢脸?”陆翌凡嘴上说得十分冠冕堂皇,虽然也有百分之八十是这样想,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哪个男人一时眼神不好把她点了去,会坏了她的清白。
“也对。”重砂完全同意陆翌凡的一语中的,“不过……”
她指了指对边衣服少得都要迸出胸来的舞女:“锦凉会不会学了这两下子威力大增?我一女人都看得心里痒痒的……”
陆翌凡扫了一眼,飞快鉴定:“不会……人家那是女人,你们不是。”
重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恩。”
半晌,大堂中央突炸起一平地惊雷:“陆翌凡!”
“咚!”一记大力擂鼓,红绸顿洒,淹没了重砂那声张狂的大喝。
纤腰玉面芙蓉笑,美人帐下莲花舞。
暧昧之息,满溢的淫奢之气。
丽娘穿金戴银地在一干美女拥簇下闪亮登场,媚眼抛得倾倒众生,来了个极富有建设性的开场:“各位大人、公子,今夜花好月圆,惠风和畅……”
“少废话!快叫锦姑娘出来……”台柱下立了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自恃甚高,对此等烟花场所并无流连之意,只想一睹那色艺双绝的才女风姿。
“丽娘这还没开场呢……便有公子等不及了……”丽娘捂帕而笑,“咯咯”得像只母鸡,虽已年过三十,仍然媚眼入丝,宝刀未老!
今日她有镇山之宝在手,自然中气十足!她扬了二分调子:“丽娘我是爽快人,既大家都是慕锦姑娘芳名而来,自要听丽娘我的安排,一两银子一分货,像锦姑娘这等……”
卫灼然坐在一侧偏角半明半暗的地方,手拈着杯盖间或一轮轻拂杯口,心不在焉地听着丽娘说些勾人的套词,或说到隐晦下流处,在场一片浪笑。
他微一蹙眉,手中瓷器碰出清脆声响: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不是叫我来陪你看好戏,怎么自己倒先败了兴致?”青阳炎笑得半分试探,“你那丫头今日备了什么好节目来抬高身价赚你的银子?”
“抬高?”卫灼然微一挑眉,只手端起杯盏,唇角勾起抹戏谑之笑:“她何曾有过这等本事?”
忽的在座掌声雷动,鲜花彩绸同落,铺开的大红地毯上满是金末。
这是一条血淋淋被处子鲜血染红的路啊!
今日在场的多是年轻公子学士,里三圈外三圈的,房梁上都坐了人,全是慕名来膜拜心中偶像的,见着这势头锦姑娘要登场了,不由得都直了腰板。
首排那座里有一花甲爷爷激动得伸长了脖子,气没顺过来咳晕了过去。
重砂不耐烦的挠头张望:“锦凉啥时候变得这么磨蹭!还不出来!”
凤箫声动,衣踞翩翩舞开,歌女手捧银盘,踏阶而下。
有暗香浮动,美人将至。
众人还没看清楚,就见着一团青色的身影歪歪扭扭地蹭了上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条龙!
不对!龙哪有这么短的!分明是条虫!
大家都被骇到了,一时不能做声。方才晕过去的爷爷挣扎着从座底爬起来。
苏锦凉转过身来,听见底下一齐发出的抽气声。
她狰狞一笑,觉得自己满脸油彩的印第安妆一定很不错。
苏锦凉在台上左扭右扭地跳了一圈,最后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造型,一扯嗓子:“我头上有只角!”
“只角!”银盘歌女齐齐甩头,附声唱道。
“我身后有尾巴!”苏锦凉一撅ρi股。
“尾巴!”歌女齐指她那条壮硕的尾巴,笑靥如花。
陆翌凡瞪大了眼睛,重砂的嘴自苏锦凉出场以来就没有合过。
花甲爷爷挣扎着坐起来,见着此情此景又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我是一条小青龙!” “(小青龙!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秘密!” “(小秘密!小秘密!)”
张生瞧着他前阵最喜欢的柔儿,此刻也跟着一齐扭成了妖怪的模样,手一松,伤心欲绝地摔下了顶梁柱。
“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就不告诉你!”
一干歌女以众星捧月式簇拥着苏锦凉辉煌谢幕,她转着眼睛在人群里搜索了一圈,冲着侧边偏角做了个鬼脸。那张乌七八糟的脸嵌在其中像一轮黑心的向日葵。
笑得稀巴烂。
卫灼然盯着台上的她哑然失笑:知道她能折腾,但真不知道她能折腾到这么人仰马翻的份上。
周遭万籁俱寂。
“啪啪。”青阳炎带头鼓掌打破这尴尬,一脸的大义凛然。
门口陆翌凡和重砂闻了,立马也兴高采烈地跟着鼓起来。
兴奋的只有他们自己,整个大厅听上去是特别的稀稀落落。
除了这几个非同常人的,还有那群□舞罢尚未退去的歌女,以及那个一昏再昏命悬一线的爷爷。其余的都元气大伤,四下逃散,被雷得连质问丽娘是不是把锦才女调包了的力气都没了。
原本光彩四溢的大厅登时一片狼藉,丽娘站在其中憋了满腔的火不能发,得顾全大局先把这烂篓子收拾了。
她一咬牙,伸手大喝:“十两!”
前脚迈出门的残兵败将们生生被她吓住,卡在当口。
丽娘一抖帕子,视死如归的表情:“今日是丽娘表舅子的生辰,在座诸位也都是老熟人了,就给个图彩头的便宜价,让诚心之士有机一近锦姑娘身畔,一亲芳泽。”
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十两!就十两!”丽娘疾呼出口,生怕连最后这点命根子都走光了,她的心一个劲地滴血:原本定的是五十两啊!
底下还是无一人出声,苏锦凉乐了,得意地摸了摸宛儿和霏霏帮忙做的这套“小龙人”之服,琢磨着等这事完了就请她们……
“好货色!果真名不虚传,我要了!十一两!”陆翌凡豪气地往长凳上一踏,一张脸扬得意气风发,那气势!就像自己掷出去的是千两黄金。
苏锦凉错愕地望着陆翌凡,完全的不明所以。
丽娘本正横着心想:算了,怎么赔都是赔,不如喷血大甩卖五两银子丢出去吧!
所以当听到陆翌凡这突一要价时她简直喜得要眼冒金星,笑容还没绽完呢,听见那个11两就又焉巴下去了。
“我出十二两!大爷我就喜欢这个味儿的丫头!”重砂昂首大喝,一排胡须虎虎生威。
苏锦凉看她的表情由惊恐到疑惑再到低头忍笑。
“十三两!爷我有的是银子!”
“你今日和大爷我杠上了吗!那我就奉陪到底!十四两!”
“十五两!锦凉姑娘一定是我的!”
众人目瞪口呆,丽娘嘴角很不淡定地抽了抽,终于有气无力道:“每次至少五两起……”
“十六……”重砂正爽在兴头上,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让她梗了一下,旋即又是毫不迟疑地大喝,“那二十两!”
俗话说得好,做人得做得有尊严,这两人没钱竞就算了,严重的是!一两银子的事情!他们居然你来我去说得如此的豪气万千!气吞山河!
陆翌凡不愧是默契搭档,迅速地接过价来:“你还有多少本事尽管拿出来!我出二十五两!今日不把你比下去爷我不走了!”此人真是算数精准,五两银子,一分不差。
“三十两!我看你……”
“一百两。”清润的声音,沾了两分无奈,于大厅偏角委折直入,响彻于堂。
真不想现在就出手的,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众人无语凝噎之际突地听见这一被打破的和谐,纷纷回过头去:
角落里光线黯淡,可依旧可清晰辨出那坐着的手执玉扇之人,目若辰星,吟着淡笑,光芒不可掩。
他身旁还有另一个,同样是衣着华贵,笑得极不自然地端起茶杯,似是忍得很辛苦。
陆翌凡捕捉到那一袭华白,眼中愤然生钉,真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居然又是这个无耻狂徒!
陆翌凡憋了一口气,输谁也不能输你!他一转头,向着大堂愤然喊道:“105两!”
重砂迅速跟上他的脚步:“110两!”
陆翌凡伸手就敲了她:“你傻啦!还跟!价钱够高了,她不值这么多的。”
重砂摸摸头,觉着他说得在理。
“五百两。”卫灼然一展扇子,虚靠在椅背上,笑得饶有兴致。
陆翌凡下半句骂重砂的话还没吐完,就被这天价生生地给噎到了,站在那儿拳头攥得死死,愤然盯着他。
卫灼然只云淡风轻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带过去,也不作停留。
陆翌凡憋着一口气扭过头问重砂:“你带了多少银子?”
“全带上啦,二百五十两!”
陆翌凡心内剧烈地来回挣扎,反复掂量,老半天才卯足了一口气昂起头,俊脸被憋得通红。
“五百五十两!”
此乃陆翌凡最有骨气的一次,竟然直接磊了五十两银子。
他的话音还未冷,方才那厢里的清润之音复又响起:“一千两。”
陆翌凡面色一滞,彻底不说话了,站在那里,神色古怪得紧,低着头,身子不自然的轻震。
重砂戳了戳他:“怎么不继续跟了?我帮你叫啊。”
陆翌凡一抬眼,恶狠狠得像狼。
苏锦凉站在台上视线忽左忽右,一会这边的观众,一会又是那边,她看着陆翌凡那竞价的样子很是想笑,又知他也是为了她好,只得憋着。
隐忍间瞧见卫灼然投过来的目光,意味深长,捉摸不透。
苏锦凉幽怨地想:都是自家人你掺和什么热闹啊,分明便宜了丽娘!为什么每次他都喜欢和竞价这种事情杠上呢?
丽娘笑得花枝乱颤地前了几步,方才的险象真是山路十八弯啊……卫公子果然沉得住气,真是好魄力!都被糟蹋成这样了还敢要。
丽娘又笑得春风得意地抖开帕子:“一千两第一次。”
她已经在心里开心地数起银子了。
“一千两第二次……”
青阳炎饮了一口龙井,慢悠悠地坐直身子,淡笑着放下杯盏,仰头懒散道:“两千两。”
卫灼然亦是垂首浅笑。
此时,卫灼然先前计算好的抬身价大戏才真正上演。
这绝对是属于飞来横财!丽娘激动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想着可以直接拿银子走人了。
苏锦凉眨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们,没明白这是要干嘛。
卫灼然微一启唇,还未出声,楼阁之上忽地飘出一靡靡之音。
“小傻果然好信用,你既是应了我的诺,我也要依言把你要过来的……”
苏锦凉由背脊至颈项地陡生凉意,虎背一颤。
那花厅粉帘轻扑,香气透过夜风漫入厅堂,举座众人皆是望着那纸窗上淡淡的轮廓,似幻影一般的不真实。
“八千两。”他说得极似一个玩笑,且玩得心不在焉。
卫灼然闻声望着,皱了眉头,极似不悦。
这次第,是所有的看客,就连丽娘都楞了,并不是因着这愈发厚重的横财,只暗自生疑:这人怎么这样不循常理,漫天开价呢?
青阳炎笑得愈发的开心,一脸落井下石的样子端起杯盏。
陆翌凡抬头望着那柔暖花厅,额前碎发遮住他澄澈的眼睛。
他立于中庭,面色沉凝,紧抿薄唇,绞眉如绞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一更~~~~~~~~~~~~~
小龙人~~大家都会唱吧~~呜哈哈。
PS:我承认这个8千两真的是有点吓人了,但是燎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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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七章 尽日绵绵惹飞絮(二) ...
“一万两。”他平视前方,面不改色端起茶盏,淡然接道。
青阳炎赏识地望着身边之人,大有此君今日长进不少之色。
苏锦凉脑子里闹哄哄地,全然听不进那些碎碎议论之声。
一万两……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不知道价钱还要被续到什么时候,这一连串的数字听得她心烦意乱,脚下的地都不像是真实踩着的。
她突然有些生气。
“没意思,这么较真……不玩了。”楼上传来那人半分困倦的声音,慵懒又随意之至,像不在意满座任何一人,自己高兴来去。
半晌,红烛拉长了身影,在纸糊窗户上摇曳了片刻,便彻底灭了。
众人等了一会,楼上再无半点声音。
难道是……被耍了?
那那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居然敢拿这么大一笔钱开玩笑,他怎么就笃定那公子一定会接价呢……
青阳炎确定了卫灼然是被耍了之后,暗笑升级为明目张胆的耻笑。
卫灼然仍旧不以为意,只淡淡凝着苏锦凉,嘴角薄笑缱绻又温柔。
丽娘见此大好时机,生怕又多事端,连忙上前收了尾,说了一堆诸如价高者得多谢捧场之类的鬼话,只不过她今日说得格外不利索,估计是被这天价吓到了。
送客语既出,疏疏落落的看戏诸人眨眼便散了。
闲人走了,接下来就要干正事了。
“绿竹,你带锦姑娘上去好生沐浴更衣,莫要太慢了,卫公子会等不及的……”丽娘掩帕笑得很销魂。
卫灼然今日已然是修炼到家了,无论听到什么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苏锦凉有几分恍惚地跟着绿竹上楼,身后繁扰的软玉楼似是一下就和她拉开了距离。
这算什么?脱离变态男的危险了?现在归卫灼然了?
她迷茫地想着这是哪出跟哪出啊,她今天明明穿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
她还正想在入神处,忽的身边卷来一人,匆匆抓了她手臂就要一齐跳下那栏杆。
“陆翌凡,你干什么啊?”苏锦凉拽着他停下来,满脸的疑惑。
本来就对他今日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意外,此刻面对他突然抽风就更为不解了。
“走!我带你走!姑娘家是要清白的!”陆翌凡满面焦急。
苏锦凉看着他,楞了半晌才明白所指,哈哈大笑了老半天,直抹眼泪,拍拍他:“没事的,卫灼然是好人。”
“你每回都这样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骨子里是什么!衣冠禽兽!”陆翌凡气愤得拔剑一扬,复又想到要大局为上,努力缓下脾气好言劝道,“你放心,我们杀出去,不怕打不过!”
青阳炎探究地看了卫灼然一眼。
卫灼然仍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无视这一切——反正今日已被这言语整死了,也不在乎给画成一色狼然后再死。
“陆翌凡!”苏锦凉笑着看他,“真没有事的!别瞎操心了!”
“是啊!你瞎搅和什么啊!”重砂站在厅里大声开口,“我看那小兄弟也不是坏人,多好的人啊,一万两银子你舍得拿么?再说啊,要真有什么也不亏啊,反正给谁都是要给的……”
陆翌凡全然不管重砂,只怒火中烧地看着苏锦凉:“你跟不跟我走?还不走就没时间了!”
苏锦凉望着他,陆翌凡的眼睛很亮很亮,是少年澄澈未染的眸子,她伸出手不太像样子地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真的……”
不待她说完,陆翌凡突然推开她的手就径自下了楼梯。
“笃笃笃。”过道上卷起了一阵小飓风。
“还站这干什么?丢人现脸么!”陆翌凡经过重砂身边时恶狠狠丢下一语,不待她回答,自己已是先隐于夜色。
陆翌凡……苏锦凉望着他的背影,笑得无奈又舒心:他这个牛脾气是怎么也改不掉呢……
她看了空落落的门庭半晌,回过首对绿竹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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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凉在房内翻来翻去地找有没有合身衣服,这一身太性感了,穿得跟透明似的。
可翻箱倒柜后居然连件完整的布料都没找见,苏锦凉气得顺手就扔飞了一个枕头。
卫灼然轻合上门,淡笑道:“你这是跟谁发脾气呢?”
苏锦凉闻着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赶忙紧了紧身上单薄如蝉翼的衣衫,有些心虚:“找……找衣服,天冷。”
卫灼然径直走至桌边坐下,悠然闲适,自己替自己斟了杯茶,虽是并未看她,可笑得愈发的显山露水。
他不急不忙地斟满了一杯,掬花茶,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抬起眼帘,见着苏锦凉仍在浑身不自在地自我折腾,唇角自然地扬了起来,伸手解去胸前盘扣。
“呼。”锦衣似流云涌过。
他替她披上衣服,二人挨得特别近,他垂首望着她,低声取笑:“怎么……方才给丽娘出了那么大笔银子,她连件衣服也舍不得予你穿?”
苏锦凉如今终得衣蔽体便也顿时恢复了平日里的磊落样子,把长长的衣袖卷了两卷,耷在腕上:“谁叫你要出钱的?我可不会领你的情!”
她确是有两分不高兴,沉下面色又补了句:“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说你,是你的银子,爱怎么花都是自己随意,只是我看着心里有些堵,真的有必要这样么?”
“那要怎样?”卫灼然也不恼,笑着回望她。
他内着一件月白褂子,因此就算是脱了外衣,也还是很工整的。
“若我不接那人的价,你就陪他去么?你不是怕他得紧?”卫灼然笑着像要看透她,墨瞳里的亮光好似萤雪映玉。
苏锦凉突地被人窥见了秘密,底气不足地低下头,嗫嚅着辩解道:“你一开始就不该……”
这话终究还是站不住脚跟地没说下去。
“好了……”卫灼然顺着岔开话题,“我们也该干正事了,时辰不早了。”这话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说得对!”苏锦凉对着卫灼然就是一记重拍,表情很江湖豪情,“姐知道你是厚道人,不喜欢玩那些个俗气的东西!”
这叫先发制人,虽说她知道卫灼然绝对是个君子,不会做什么越距之事的,但是此刻这氛围环境实在是暧昧又风光旖旎,怎么都有些心虚。
她不待卫灼然回答,马上又是另一记重拍:“但是你厚道!姐不能不厚道!”
卫灼然被这话雷了,不知道这姑娘又抽风的要干嘛。
苏锦凉朝他粲然一笑,热情招呼:“我去找好玩的带你玩呀,对了!上次和宛宛下的跳棋我还收着呢,这样一晚上就好打发了!”
她想着立即就蹦跶了出去,哼着小曲上书架去翻跳棋。
她竟然连基本的,礼貌的,甚至于客套地意思一下都没有,就直接将那事忽略过去,晚上活动自行安排了?
“放在哪了呢?”苏锦凉皱着眉头将脚踮高了些,“啊~找到……”
一双手环上她的腰,话还未完就被生生掐断在了空气里,那盘跳棋被这一惊抖得失了平衡,倾着砸下绵密珠雨,在地上“砰”得心惊胆战。
那双手紧了一分,她感觉,她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身子,有她抗拒的滚烫的气息,是有浓烈的男人标记的味道,她从未嗅过的,尽管如此干净,还是恐慌。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玩那些俗事?”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多一寸的距离都没有,近得可怕。
她觉到脖颈上突来的一片细腻的冰凉,辗转沿着曲线一直铺陈至耳后。
她被吓得动弹不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实她平日里也就是纸老虎,无论对着谁都作威作福,实则一捅就破。
若是碰上了这种她无半点涉猎的事情,便就只当张纸片,一个哈欠就能将她吹远了。
她实在禁不住,动了一下,妄图离开两寸怀抱。
他将她身子转过来,抵在壁上,温热的呼吸一寸一寸,一点一点,都极尽所能地扑上来。
她低声央道:“卫灼然,我们能不能换个姿势说话……这样,很热。”
纤指绕过她缎般乌发,栖在颈后小段温暖的腹地上,他握着她的颈向他靠近了些,轻笑:“就你名堂多……”
他的左手顺着颈后经络滑下来,指腹温柔又有力,轻轻一动,他方才替她披好的衣衫便落在了地上。
苏锦凉的脸迅速地烧了起来,她身上仅存的一身轻纱几乎等于没有,滚烫得与他无任何隔阂。
她感觉他的脸离她愈来愈近,几乎就要碰上来,她什么都顾不了,自暴自弃地猛一捂住嘴,直瞪着他声音含糊不清,:“不许亲嘴……还有初吻……”
卫灼然好勉强才将戏演到这个份上,见够了她狼狈的窘态,此刻再忍不住,低笑出声,手上暧昧的力道顿时松了,只轻轻地环着她的肩,下巴虚枕在她发上,一下一下地轻抚:“傻瓜……”
苏锦凉仍死死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到的是他月白褂子领口小块白玉一般的肌肤。
隐约地,还可以感觉到那种细腻温热的质感。
“卫灼然……”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揽着她,出言打断,下巴轻轻在她头顶蹭了一下,择了个舒服的姿势,“为什么你先前来找我帮你的时候,我要背你的意思?今晚,还要故意接这样高的价钱?”
苏锦凉不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觉得,这样……你会比当丫头要安全。”他轻轻道。
她捂着的手放了下来,突然就嗅到了清檬的空气。
他一蓄力,将她揽进怀里,微叹口气:“我不多日子就要走了……总不能一直陪着你的,这样……也能安心一点。”
她在他怀里有些支支吾吾:“我有什么不安全的,我有功夫……”
他把她抱紧了几分,不给她继续出声的机会,淡笑着道:“我不提你就真当我忘了么?那日晚上在青阳府里,你说……等了我好久。”
苏锦凉突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他记得……她以为,她那日潦草狼狈成那样,他是不会记得她的。
“那日晚上,我也不知为何要信你……许是你的眼神,或是你唤我作然哥哥……”他轻轻在她发上吻了半寸,面上是淡淡的微笑,“其实现在想来,那时候是没有原因的,我就只是很想带你走……”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水汽,突地蒙上了眼睛,那个紧张得几近窒息的夜晚,除了大大的月亮,别的什么都像死掉了。
是逢了他,她才突地又闻到了生命。
她亦不知道是为何,那一瞬间,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很放心的,所有都能交予他。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这是今日第二更~~拿来讨好大家~今日有三拜!大家务必要阅!!!!!
首先!落落要一拜大家:感谢大家追文至今,接下来小顾也快要再出场了,和夏之也快要重逢了。伏笔也埋到尾声了~不容易啊。这么长!
二拜!希望大家能继续看下去呀~前期平静种田的日子快要完了。。HOHO。后边啥的啥的跌宕起伏就来了。
三拜!我要猛叩头!真是羞于启齿呀。那啥落落大学虚度光阴,现在大二了四级都还木有过,我一定要拼死拼活的把他过了。好心无旁骛地来写文!所以最近都要备战考试。可能更得很缓慢。。我流泪。等完了我一定加倍更新!
亲们难等,可以先坑着,哪日闲了再来一次溜个够,但是千万不要弃我啊!!最近真是悲催了。
哎哎。。最后再叩首!!!考试完了我一定神速码字!绝不弃坑!!大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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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四十八章 楼高休去倚危栏(一) ...
西风遽起,月朗星疏,树影娑娑。
卫灼然靠在桌边,手里卷着一本书,却是一直未看,只静静地瞧着她。
风捣开窗户涌进来,糊纸鼓鼓作响。他起身过去掩上,在夜里无意识地眯了眼,风间或吹起几缕墨发。
是快要入秋了吧,只着单衣已觉透骨凉意了。
苏锦凉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锦被被压住大半个角,余的松松垮垮垂曳至地上。
卫灼然刚转过身瞧见了,自是又去替她掖好了被子,扶正了枕,手拂过她柔滑的雪腮时,顿了顿,索性坐了下来。
他扯出一缕笑,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脸,温热地,又带着两丝冰凉,像被上好缎子裹着的芙蓉玉。
她睡得很香,面上半分猜忌提防都没有。
他是一活生生的男人啊!正当如饥似渴的年纪,她就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低笑,拇指顺着她低伏的颧骨摩过去,日子像水一样的淌过心底。
对她身世背景的探寻到了沉香苑就打止了,像一截被扯断的线头,再深入的都被掩在了神秘的宅子里,他亦不打算再追寻溯源,线在他的手里,他可以自己推开院门,随心所至,发现那些早就等着他的,将获的惊喜。
他阅人无数,一眼便知她言辞闪烁里的真真假假,他知晓她在做的是天下任何一个良善的姑娘都不应该做的事,可她是一张白纸……
她是一张白纸,他一早就知道。
只有心无邪,才会有那样无惧澄澈的眼神,才会坚定勇敢,给爱予人。
他捏住她的手,睡着的苏锦凉没有半点白天张牙舞爪的闹腾样子,马马虎虎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占个大便宜。
睡前她热情大胆地招呼他来同床共枕,他替她盖好被子笑她不懂吃一堑长一智,苏锦凉只不以为意地躺下去随意地嘟囔几句,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卫灼然玩笑一上来,按着她伏□去,鼻几乎碰上鼻,低声道:“你不要太过得意,现在还是金宵夜,我干什么都当是合理的。”
许是他笑得太过淫 荡逼真,她不得已拉上被子只露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
半晌,他才起身摸摸她的头,笑容宠溺:“睡吧,反正买下来便是我的了,也不急着这一天就和你讨来。”
自小他便认定,人生在世,生尽欢死无憾,不求功名浮华,只愿得一心人,行云荏苒,有好梦分诉。辗转至如今,终是寻得。
只是相逢总恨晚,现如今,他与宛菡的一纸婚约又当如何……
窗外的风吹得直卷九霄,整个夏季的温度都褪了下来,屋内仍是一室温绵,暖不可散。
他将她的手放回锦被,好好掖妥了,继而起身至桌边看方才那本书。
眉平直入鬓,他信手翻阅,目光如水,字句淡然入心。
来日方长,不争朝夕,及至良辰佳期相知后,共守岁月静好,山远水阔。
雨露深重,这一年刚入秋稠李的叶子就纷纷坠了不少,少年握剑在树下踱了很久,骨节用力按在剑柄上,抬头望丛叶间的一室昏黄,反反复复,神色在黑夜中模糊不可辨。
黑色单衣似是不惧夜风,只身在长夜里徘徊,久不离去,腰间束带被风来回牵扯得黯然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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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凉这日大清早下楼来时,虽不说艳惊四座,却还是惹来些许骚动的。
譬如金宵夜那晚来了的客们此刻便懊悔不已,望着她连连感叹自己当初不该被假象蒙蔽,得出手竞价的,再一想,也没有一万两银子能出不是……
苏锦凉径自走去桌边,又是一个跨步坐下,桌上的三人很有三缺一等她一来立即开搓的架势。
卫灼然望着她,眼神微亮,笑意沉沉,还未开口就被青阳炎抢先笑道:“没想到你这姑娘收拾收拾也能出落成这样?早知我昨日不该为他人做嫁衣裳。”
今日苏锦凉清早一被唤醒,四五个丫头立即来来去去为她描眉更衣的,连连夸她长得美,难怪引来昨夜闻所未闻的万两豪掷,真真是“每岁烟花一万重”了。
苏锦凉听着直打哆嗦,觉得这夸赞才是闻所未闻的。
“本姑娘我向来如此风姿绰约!”苏锦凉摆了个鬼脸,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向卫灼然轻道,“你今早什么时候起的,我都不知道。”
“恩,早起了,见你睡得沉,没叫你。”卫灼然今日换了身月白锦服,愈显清华雅逸,望着她,淡笑如水。
青阳炎看着两人,笑得一脸□,这二人平日里授受不亲的,没想到碰上这种事竟能如此一拍即合。
他悠然一笑,伸手揽过杜危楼,异常有流氓的神韵,心满意足叹道:“还是我的危楼美。”他挑起杜危楼的下巴小调戏了一下,“可惜早不识危楼,不然怎能让金宵夜这等佳事落他人囊中。”
杜危楼倦倦一笑,半推却起身:“丽娘对危楼怜爱十分,自入阁来一般事都随危楼依着性子,金宵夜也是未强求的。”
苏锦凉正喝着茶,闻着此话顿了一下,想起今早丫头们的闲聊,心中大为不解:丽娘会怜人多过怜财?打死她都不信!
但这事确是真的,丫头们说杜姑娘初入楼时不过十六年纪,来时那日,天色暗沉,像是要下场好雨,她孤身站在庭中竟是前所未见的天姿国色,艳破霁云,天上翻滚的乌色都要透出亮来。
她当时轻启薄唇,神色淡然,就只说了一句:“若一心扶我,不出半年,软玉楼必成金陵胜鼎。”
天下女子皆恐累入红尘,只她竟像是自己寻着来的。
丽娘那时的生财五指尚未修炼到如今境界,但看着这气度样貌也知是上上品,二话不说立即迎她上楼。
那几日软玉楼只在晚上才开门迎客,白天里闭门空庭,一干人皆是为着杜危楼的金宵夜之备来回忙活,她在大厅内将瑶琴玉笏一一抚过去,十指是不沾阳春水的娇嫩,红缎一扯,扬袖便在厅内舞了起来。
昏暗的厅室霎那间从尘埃中都耀出光芒,绚烂好似天边漫烧的红霞,因着垂死,才更美艳妖娆,众人皆惊,不能语。
原本大家心绪难平地均是候着三日之后的金宵夜将何其精彩,岂料晨午一度,突然就有消息说,丽娘做主将这金宵夜撤了,说是今后只让危楼姑娘卖艺,旁的事情均毋须过问。
众人哗然一片,只觉白将这辛苦付诸东流。
那日,杜危楼在房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未出阁。
宛儿绘声绘色地说着,连连叹道:“锦凉……锦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姑娘当真是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要我说,就是那些官家小姐,也定是比不过的……”
苏锦凉心里来回思忖,盯着杜危楼的芙蓉面,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夜里她中得煞是不轻的箭伤,终于还是放下杯盏,一字未问。
苏锦凉坐在其中,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茶杯,这牌没有打起来,倒是卫灼然同青阳炎有模有样地谈起了国家大事,她听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只觉了个大概。
说来真是很惭愧,她都已经来古代一年多了,竟到了今时今日才清楚这世界格局。
摒去周边小国不说,中原正土有两大国就是东齐西燮,十几年来均呈鼎立之势,实力相当。
东齐圣主英明,其下皇子除却四皇子幼时因母妃突疯折颈灌毒,不幸早夭,余下长成的一共五位,其中以三皇子安陵甫最为出挑,在皇位继承上可看出些眉目。青阳炎说得漫不经心,只笑言对朝堂之事实在了无兴趣,还好将军府一早就确定是要将担子交给他大哥的,他可以乐得自在继续游手好闲。
西燮那边,不知是苏锦凉没听进去,还是卫灼然有些一笔带过,她只记得那是与东齐一样的国力雄壮,两国邦交友好,长年贸易商榷往来,无纷争。
为何关系会如此之好她是听清了的,十七年前,这两国本还是一朝,也就是说,现如今的不论这各自君主还是当朝高官,都曾共为前朝臣子。
传言前朝昏帝微生角荒淫度日,残暴无度,一朝臣子皆不能忍,终于在一个雪飘金宫的子夜拔军而入,号言“清君侧”。
事后,因各自党权利益,将前朝瓜分为如今两国。
所以说,不论是这皇帝还是臣子,曾经都在一起共事过,各自都熟悉清楚那些底细来历,关系自然是很好的。
苏锦凉听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推说枯燥乏味,叫谈些有趣的事情,青阳炎诡秘一笑,端起茶盏,也不推辞,顺势徐徐乐道起前朝昏帝的荒淫野史,苏锦凉扑眨着眼睛竟也是听得十分入神。
卫灼然举拳轻咳,玉扇一展,笑得不动声色:“炎你既已有危楼此等佳人相伴,莫不是还要对野史漫谈念念不忘。”
青阳炎闻了,会心而笑,缓言道:“好逑淑女,君子常情。”
苏锦凉听得一头雾水,卫灼然替她拢过额前碎发,笑着解释道:“前朝皇室一脉,上下其人均是倾城之姿,容貌绝丽非凡,你知道他的那点德行……”
青阳炎亦看着她,笑得一脸无赖。
苏锦凉终于顿悟,原来这人打着国家大事的幌子实则还是脱不了骨子里那些下流东西,她连连指着,想叫杜危楼看清这人是多么没有出息,快些离了才好。
却见杜危楼浅笑扶鬓,慵懒淡然,笑对青阳炎道:“公子若要再说些前朝美人当朝才女之事,可是要赶不及赴彭大人的喜宴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更掉收。。。这是一个自找的杯具。。我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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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四十九章 楼高休去倚危栏(二) ...
苏锦凉自做姑娘起,就搬入了楼上的阁子里,卫灼然特意叫安排了处僻静的,离这些红粉鸾凤的稍稍远些,每日推开窗便风好水好,丫头时常来换些Сhā花,她沾在这些香气里倒是添了几分女人味。
卫灼然亦有事要忙,总不能时时来寻她,但也无别人烦扰。
闲来无事苏锦凉就找宛儿聊天或是去杜危楼那处串串门子,却也是极少,一来人家当红,是很忙的,二来怕再见了那红衣妖男,是自己寻短见。
实在到无聊透顶了,便蹲在床上掰手指数脚趾的,看寰照什么时候能把她从这里撤了,好回去和陆翌凡重砂撒泼耍野,疯癫度日,复又想起那日寰照说的话,说不准哪一日就真走了,今后漂泊无个定数,心里更像是搅了锅酸辣汤,不是滋味,索性仰天长啸瘫死在床上,把丫头精心梳好的头发砸个稀巴烂。
但偶有些日子还是很开心的,卫灼然与青阳炎都是会玩之人,见着城里有什么热闹事便带着她一道去,半月下来,什么小吃民巷、庙会弄子的还真没少逛,一干人夜里站在红灯笼下对着热气吃得龇牙咧嘴的,她能笑得很开心,卫灼然总是笑意沉沉地看着她便好了,若碰上她胡搅蛮缠抓着他吃些色相欠佳的,倒是也不推辞。
只是这一路声色之旅,杜危楼极少去,推说累乏了,或是要待客不易出阁,苏锦凉是被默认包养了的,倒也是个特例,但凡有了机会就跟着往外跑,亦无人过问。
这一日,杜危楼说身子有些倦,许是受了寒,亦未同行。三人无聊出门也不知从哪寻来了一江湖盟主的妹子比武招亲,看笑了回来,青阳炎揶揄了卫灼然一路,说是若不愿当人家的快婿就该藏好别被人姑娘瞧见,弄得人家倾心相许了,倒害他白白错失了泡妞的机会。
卫灼然笑得一脸无奈,如果不是拜苏锦凉所赐,这招亲本是跟他无半点关系的,这下弄得好像他青天白日的糟蹋了人家黄花大闺女。
罪魁祸首苏锦凉只在一旁听着,听到得意处,便笑得像个张狂的妖魔。
三人一齐笑毕,青阳炎忽而淡了些许笑意,眯起眼睛,神色被身后灌汤小笼摊腾起的热气蒸得有些迷蒙,淡然开口:“其实玩乐久了,依你所言找一女子相伴,度此一生也不是坏事……”
卫灼然递过两热气腾腾的包子给苏锦凉,唇角是几不可觉的淡笑,像是一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接话,只好好替苏锦凉拭了咬得满嘴都是的汤渍,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不知她愿是不愿……平日里处得很好,却也不全只对我一人,总觉得她记挂着别的什么人的……”青阳炎视线投入远处喧闹的锣鼓,舞狮红绸踏街而过。
苏锦凉一口咬下去,被烫得不轻,连连咂舌挥手直扇,一面忙不迭惊喜道:“我没听错吧!你是认真的!你居然认真了!”
“玩笑话,随便说说罢了。”青阳炎闻言有些尴尬,大抵是觉得与往日风流作风太不相符,笑得有两分不自然,推脱着转过首去。
苏锦凉不死心,大惊小怪地追了他一路,连连嚷嚷,要问他讨个答案。
一路又追又赶,绕出了纷街入了条幽静的巷子,青阳炎终于是半认真的许了。
苏锦凉高兴得连连拍手:“现在总算是有你把柄了,你嘴上再缺德我就找危楼治你。”
青阳炎亦笑得很是开心,笑里分明有自然的幸福。
卫灼然跟上来,淡笑着拍拍他的肩:“既是真心,就予她真心的样子,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青阳炎笑着颔首,眉目里已满是认真,喜色难掩,一路欣然而行,又拐过了条弄子,二人送苏锦凉回楼。
路上很静,因是怕闹腾特意挑了从条鲜少有人经的小巷走,言笑间问及详情,青阳炎春风释然,笑应道:“改日和她说了,就一并去回了爹,也不急。”
“还说不急!就想着带去见爹了。”苏锦凉取笑他,亦是释然开心,扬声回他,“我们危楼脾气傲,你就这么随便敷衍,是做妻还是做妾呢!”
青阳炎盈笑开口,刚要出声,突地俊眉一锁,停了下来。
街上很静,在那一瞬间,似是真正灌了入秋的萧索,似冷风卷着败叶,一路荡街而过。
“危楼。”
苏锦凉觉得方才咽下的灌汤小笼滚烫的味道又漫上来,满喉的灼人。
对前巷口有一人翻身落下,匆匆提步快行,着紧身黑衣,在夜里透着利落狠绝,蒙面还未来得及拉上,似是万分仓促。
“危楼。”
苏锦凉记得,那一声轻唤,像是刚掬捧起的满腔欢喜突然被人敲碎了,碎片还未来得及坠下去。
她身形顿了一下,停在黑夜里,片刻,也不躲掩,转过头来。
是杜危楼没有错,看高挑窈窕的身形就知道,可她才说今日身子不适,就不一同出行了……
她转过头来,又是那夜凌厉的表情,半分闪躲也无,直直看过来,月光斜照了一身,挂满了言不明的寂寞。
她左手缠着绑带,五指修长有力地拽着一方黑色的布袋,血层层漫出来,一滴一滴地落下去,砸在墨色的石阶上。
青阳炎就这样望了良久,定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苏锦凉脚下一动就势要跟,还未开步就被卫灼然轻轻拦住了手。他皱眉摇了摇头,顺着望过去,神色在夜里捉摸不定。
苏锦凉望着,看青阳炎向她走过去,衣衫被风鼓得蹁跹而断肠,满腔的欢欣被欺骗一步步踏碎,他走向她,距离愈显山水迢迢。
那日之后,苏锦凉好像再也没有听过类似于小楼儿、楼美人一类的称呼,是只有青阳炎才叫得出的,带着万般的挑逗嬉戏,而在那之下,却亦有真实的爱。
苏锦凉那晚被卫灼然拉走了,不知他们究竟是说了些什么,只是当即就隐隐觉到了那些动荡与不安。
像是自那晚起,软玉楼里就再不见青阳炎的影子。
苏锦凉没有问个中缘由,事已至此,她不说完全清楚也是猜了个大概。
杜危楼每日依旧色不改初,仍是软玉楼的头牌,追捧的公子哥里少了一个青阳炎,还余着一大把,怎么抓都不嫌少。
苏锦凉每每看着心里很是空落,却也什么都不能说,知杜危楼面上虽是言笑如常,心里也有自己的苦,只每日饭后茶前地去探探她,予一点温暖也是好的。
而她至今日也总算看清楚,杜危楼窗前,只要推开便能看到的,是白玉兰。
有些事情不是不提,是时候未到,平静地搁着,总会酿就今后的惊涛骇浪。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锦凉觉得软玉楼里少了一位光彩照人的公子像是暗淡了不少,连近来,早前就筹备要举来一鸣惊人的百花宴也迫在眉睫,丽娘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舍不得又在白日里关了几天门,私下里调 教姑娘搞培训,务必要真正的百花齐放,让这软玉楼成秦淮河畔永盛的温柔乡。
因着这月是东齐皇帝的龙诞,各地官员乃至西燮诸使都远赴而来,齐聚金陵,连高傲若杜危楼者亦不放过这出头的大好机会,很是下了功夫筹备着。
苏锦凉想到先前端的主意——教杜危楼与青阳炎来曲如火探戈。那一舞仍尤在心,浓艳撩人,精彩绝伦,比起如今的物是人非不觉有萧索之感。
物是人非……那年她尚且年少,未堪受今后那样多的风雨,能由只是有着打不死小强精神见长的丫头出落成真正坚强无畏的女子。
现如今面对这些聚散无依,缘起缘分,总是平添多缕莫名的愁。
原本默契无比的四人行如今寥落得只剩卫灼然与苏锦凉二人对酌同饮,很是唏嘘。
只是她未想到,命运总是很不留颜面,无情又无义,他与她的离别,会仓促地夹在这样近的地方……
那日,楼里照旧关门谢客,来排演苏锦凉没安好心操演的钢管舞,一群姑娘抱着庭中圆柱扭得销魂万分。
卫灼然因着身份尊贵又已是老熟人,便成了唯一的座上客被好好奉着坐在一侧静观。
他坐在一旁,或想些私事,或是看两眼,苏锦凉极有宗师的派头,站在庭中叉腰指挥:“左边扭,右踢腿,甩头,很好,蹲下,起~”
一群歌女齐齐以水蛇状抱柱匍匐而起,丽娘看了,虽是心中甚为惊喜,却仍觉这舞有些过于刺激,不敢冒昧拼此一搏。
她一转眼望见正微倚在桌上,轻敲杯盏的卫灼然,帕子一抖,笑颜相迎问他有何高见。
卫灼然坐直身子,玉扇一展,正色笑言答道:“此舞媚而不妖,艳而不惑,身法玲珑若……”
卫灼然胡诌的本领是出了的好,面带微笑地空口说白话更是连想都不想,听得丽娘喜上眉梢,当即敲定那夜就以此舞开场。
艺术总监苏锦凉终于得以休息生还,光荣退场,忙挤去卫灼然身边偷他一口水喝。
“慢些,不急。”他一面轻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一面低首取笑,“以后别再折腾这些东西来害人了,你不知道看着有多吓人。”
苏锦凉一扬眉,还未搭腔,忽而门口卷进来一人,步履匆急,转眼就到了面前,却是那祁连!
门口守着的小哥见他是卫灼然的近侍,也未敢作何阻拦,任由他进了来。
他三步并两步,快步行过来:“大少爷。”
“什么事?”卫灼然见祁连神色如此失常,双眉不悦一蹙,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大少爷。”祁连满目焦急,忙将书信呈给他,手捏紧腰间佩剑,“府里加急快递,说是……夫人……夫人出事了……”
卫灼然疾立而起,迅速把纸抖开,一目十行。
苏锦凉在一旁看着,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只瞧着卫灼然皱得愈来愈近的眉头,心中也捏着一把汗,很是担心。
“怎么回事?走时娘的身子不是才见大好!”卫灼然攥着信纸猝然一扬,厉声问道,再扬起脸时已是愠怒焦急,神色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宿,脑子都硬邦邦了。啊啊啊!我是多么的勤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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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章 去后桃花春水深 ...
卫灼然那日走得很仓促,只给青阳府留个信,当晚就动了身,差祁连叫了辆马车在巷口侯着,只身行过去。
他一定是很急,步子走得这样快都来不及等她,苏锦凉亦是步履匆匆地跟着,恨透了这一身绊脚的锦衣罗裙。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往日里他总是只手就能蔽去所有的风雨。
仓促间,她握住他的手,是夜风中能点燃所有寂寥的温暖。
他手上一滞,发现自己的疏忽,慢下步子好好牵住她,尽量沉稳些的走。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要太担心了。”她的声音清澈如泉,淌过他不安的心。
他略略一笑:“我知道。”
她似是感觉到了自己言语里的笨拙,焦躁地挠挠头,努力换了套说辞:“卫灼然你人这么好,娘一定也是吉人自有天相,你现在急着赶回去,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街上很静,不远处传来小阵驿马毫无耐心的踏蹄。
他转过首看她,笑容淡淡,眸子似九天星辰:“我知道。”
“你要真知道就好啦……”苏锦凉无奈地抱怨,“你就总是一副你全都知道的样子,其实你知道什么呀……”
他嘴角淡淡一扬,似是隐着无言的寂寥:“我知道……”
她一愣,竟不知再怎样开口。
他笑起来,终于像是释然了几分的样子,摸摸她的脸:“我娘常念着个心愿。”他神色渺远,手指温柔地拭,“想见我早日成亲……”
她脸红了一下,不自觉退了步:“那回去就赶紧成了呀,未婚妻又不会跟人跑。”
他执起她的手,笑意沉沉,声音笃定:“锦凉,我不信你不清楚我的心意。”
不待她答话,他又出声笃言,一字一顿:“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她的回答是他意料中的,但还是出乎意料的快。他只轻轻一笑,也不多言,单手替她整了衣襟,手停在冰凉的耳后:“就知道你是这个性子。”
他一扬嘴角,又是平日里只对着她才显露的有两分坏水的笑:“但我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我会回来找你。”
她亦是笑,眉眼一开便想同他说下次再来时一定带他去哪呀哪的,好喝好玩。
她在风里盛开的笑容,他穷极一生都会记得,像簇簇的铃兰,喜悦能开到心里。
他张了张嘴,话还未出,突听见街道口响起的沉沉马蹄,疾奔急驰,一路踏着清脆的石板路过来。
卫灼然回头,那晚有蒙蒙的小雨,马蹄踏起的水花,每一点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再一次展开卫府的加急快报时,纸抖开的声音。
他震了一下,差一点就不能够站稳,那张薄薄的信笺攥在手里,似是千斤重,却只一阵风就能吹远。
心头是那样多的情愫,痛、彻骨,如海深的不舍,还有像蜜一样粘稠的,五岁时娘亲亲手替他束好发,靠在紫桦靠背上,娴柔地望着他微笑:“我们然儿真真是个男子汉。”
那样多的搅在一起冲冠而来,他却竟连一滴泪都流不出。
五指深深凿刻进纸里,父亲提笔写下的家书似每一画都镌刻在骨肉中,血液流淌间还能感觉到落笔的刺痛。
“吾儿灼然,汝娘仙逝,望速归。——父。”
关于卫夫人,苏锦凉只隐约听卫灼然提过几句,无非就是如一般贤良的古代女子般,相夫教子,蕙质兰心,虽贵为丞相夫人,端庄大方却是无一点派头,只心念着膝下儿女的福祉,倒像是普通布衣人家的女人。
他说娘亲身子有些病根,老重不轻的,多亏有义妹,不仅医术无双且情深意重,这些年才见了大好。
苏锦凉看着他,一时间不知是该安慰还是如何,只得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薄薄的雨飘下来,覆在他如墨的发上,他的睫上是一阵湿润,静静站在这来去无阻的路中。
他再大也只十九,还是需要娘亲疼的年纪,就算平日里怎样手揽风云色不改,到底,回自家中他也只是和笑着奉上茶的儿,一家人,母贤子孝,天伦无限。
苏锦凉无措地在心里极力找寻安慰的话,她未曾有过母亲,只知这是极痛极痛的,却不知到底有多深切,只怕一不小心会伤得他更深,踌躇着开不了口。
后来,倒是他先开了,信纸在夜风里突然一轻,他细折了收进袖里,面蒙细水,是风雨里飘来的冰凉,声音轻而远:“娘在世时常言做男儿的道理予我听……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诺千金,出言必守……娘总期我能为真正有担当的男儿。”
“你是……”苏锦凉喉口紧收,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他望着不远处杏篷的马车,如玉的面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娘亲……当真是很好的。”
苏锦凉不记得那晚到底是谁在伤心,只记得自己流了很多的眼泪,全都砸进了石板路清凉的低凹里。
后来卫灼然抱着她,在她耳边说他要走了,她要知道好好待自己,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该是安安稳稳地找处地方过生活。
他说已经替她赎了身,契条放在炎那里,她想走马上便能走,若有什么事也都可找他,不要什么都想揽上身。
他还说叫她等他,可能有些久,但不会太久的,宛菡的事,他知道怎么做。
他的怀抱永远这样安稳又有力,温柔地抱着,天下都像是在其中。她忙不迭地点头,把什么都应了,她在那雨里尝到一丝腥甜,闭上眼,像是听见了水汽坠入寒潭,氤氲开的声音。
最后他们告别,她追着马车跑出去一小段路:“如果下次你回来我不在了,就去弱水家找我啊,我带你去过的,那片竹林,你知道……”
他在车内看她,笑容淡淡,悠远寂寥。
“我会回来。”
她停下来看他,站在原地望着车轴辗水而过,余一地空寂。
为什么交付了真心与欢喜的人总是要反复离开?
我会回来。
今日她承他一句,后日她亦还了他一句。
两句一样的承诺,是他们一生中怎样都不能忘的誓言。
*********
苏锦凉离开软玉楼的那日天色很暗,像要下大雨,倾盆而落的那种,要将压抑了许久,埋在暗处的所有都冲洗掉。
她走的那日,是要去赴一场生死决斗,之前就与寰照说好的,如今她终于有筹码交换,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被逼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生,就走。
死,便做沉香苑里的一抔枯骨。
她走时因要掩了声势,亦是谁也未道别,匆匆地换回来时的装扮,无一人认出她来,低着头就出了软玉楼。
关于软玉楼名妓骤然消失的种种传言,她在时没兴趣听,走后亦无幸听到。
她只出门前回望了一眼,突然很想看看后院那株白玉兰。
这些日子过得很是压抑,一个人在房里或看书,或想事。
想了很多,前十六年与这一年。她枕在床上,觉得一年比十六年还要长。
她亦是反复地想,她无论去哪里都只是想要留下来,可在哪,都留不下来。
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不大没事,温暖就好。
本是有了,沉香苑的海棠夜夜乘风入梦,可现在,却是她自己宁愿舍弃一切也要离开。
她翻身而起,直愣愣地坐在床上。
她从前那么确信自己要的是什么,如今,她还能确信么?
她低头匆匆地出了门,街上人声喧闹而压抑,头顶雷声滚滚。
一抬头,四面八风的风灌满了当街的铺子,雕花窗子一排被呼啦拉吹开,酒旗生生地掀起,像要从中裂开。
她忽然觉得这一日的情形,很像刚来那日时,也是在这条街上,人来人往,她是一抹入错的孤魂。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收紧衣服,腰间的刺冰凉冰凉,她目不斜视,提快了步子往沉香苑走。
一路,秋风泠泠,她想起自己喜欢过的人,如今还是喜欢。
她在软玉楼上又梦到过他几次,却已不是不识他时的心情,每日醒来后也只得埋头抱着膝,半日都不能说一句话。
她摸了摸头发,是危楼教的一个简单发式,说很衬她,会很好看。
她把这些都记在心里,觉得一一去做了,会离他所言的样子接近一些。
如今,她亲赴这生死之约,要拼到生死一掷的份上,是为自己,还是为他,苏锦凉真的说不清了。
她站在沉香苑外看着那块扁,同她来时那日并无两样,可心情却已是落花流水分两处。
她咬咬牙,还是进去了。
铺满青草的路,这一次格外的远。
天很暗,像是要下雨。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和我的筒子们说句话:
你们最近很不自觉呐!都不出来慰问一下我!不知道我写得很寂寞么!要考试写文兼顾。我天天要通宵到上午10点呐!
太不像话呐!
在这个灼然哥暂时离开,顾临予即将凯旋归来的时刻,你们难道不应该夹道欢迎或欢送一下么!!
PS:本来青楼还有点事要交代的,见大家等不及顾帅哥,我只好把他做个番外以后再丢了!看我这么亲妈!还不犒劳两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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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一章 雨湿落红飞不起 ...
陆翌凡。
恩?
你为什么问都不问就帮我。
啊?这个需要要问吗……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陪你到底啊。
当初是我赖着你说要进来,现在又是我坚持要走。你……会不会怪我?
我们是朋友啊……无论你在哪都是,又不会变,人活着就就该做自己开心的事,我为什么要怪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我立过誓,不能走。
……
哈哈,你不要一脸掉了银子的表情,放心,在哪我都来找你,我们还说要去眉山的啊!
……恩,去眉山。
这是承诺,所以我一辈子都记得,我们是挚友,托付生死,患难与共。
笑红尘,做大侠,上眉山。
******
“疯丫头,寰照说的是真的么?”陆翌凡挡在面前,双目漆黑隐光,讶声问她。
她顿一顿,不知该怎样回,闪了身形往院里走。
“疯丫头……”
“妈啊,不会是真的吧,看那样子,我还和玄夜赌了钱呢,完了……”
苏锦凉快步向前,身后陆翌凡和重砂的唤声一声接一声。
不敢答,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可再不能佯装无事地继续下去了。
“疯丫头。”陆翌凡拉上她的臂,一把带转过身,眉弯风吹不散,焦声问道,“究竟你是不是要走,给我个准信啊!”
她顿了好久,终于深吸口气,缓缓吐道:“陆翌凡,我不是想离开你们,我要走是因为……”
“跟我走。”陆翌凡根本不关心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匆匆携了她提步快行,自顾自念,“还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寰照忽横身拦于前,在昏黑的下午卷起一阵萧索,双眉紧凝,“人都在照月坪候着了……”
“寰照,你先拖着,我带……”
“王八蛋。”苏锦凉轻轻摇摇他的手,悄声道,“别让寰照为难……”
“你瞎想什么啊,我们是朋友啊。”陆翌凡一把拍她脑门,不以为意,“能看着你就这么没出息的死了么?”
“小翌。”寰照的声音笃定若铁,面色坚毅,“为友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但在这之前,我先是封颦楼楼主。”
陆翌凡刚迈出去的步子停下来,顿在空气里,抬头看他,剑眉星目,敛芒无声。
苏锦凉忙出声劝道:“王八蛋,这事是我求寰照帮忙的,他帮我找了个机会而已,你别这样。”
秋风寥然,冷且刺骨。
“寰照,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陆翌凡盯着他,掷言落地,目光中是坚定的光芒。
“喂,你别怪寰照,是你想的太丧气了吧,”重砂远立于一旁,打破这沉寂。她表情闲散,抱肘朗言道, “逃跑这般没种事,哪能是我们干的……别跟着废话了,打不过再说,生死有我们一起闯,怕什么?”
话音破空而来,陆翌凡怔了一下,似乎也是没想明白刚才自己的举动,放下手,突然就释然地笑了。
苏锦凉也笑了,近而笑得前俯后仰。一时间,青草上都是笑声。
“好,生死我们一起闯。”少年的眸子是世间最亮的光芒。
寰照淡笑,伸手攀住苏锦凉的肩,她回过头,看见雷声滚滚,倾雨欲落。
“沉香苑十二楼,苏锦凉只一个……你这次要败的对手,是我。”
她看着,突然就微笑了起来。
人活于世,得友至此,死又何惧?
********
沉香苑自立来已十载,从来只有青草冢下凄白骨,无一人能在世时离开,后来,寰照告诉她,这是因为沉香苑背了太多秘密,既深且重,连他都不知道。
可若是要走便只能留下命来交换,守住秘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苏锦凉会有此生死一搏的特例之机,且从沉香苑立苑直至消无都只有过这一次。
那日沉香苑中稍稍有点性子看热闹的都去了,却还是不多,只十来耳耳,都来闲睹这答案昭然若揭的徒举——不会有人能活着走出沉香苑。
照月坪,她与寰照对局而站。
入门那日也是这样,周旁立人而观,他们一决高下定去留。
一载光阴,她改变初衷,收获了无人可敌的笃定友谊,此行再无遗憾。
“来吧。”苏锦凉架起双手,笑意盈然,不是当年的青涩莽勇,她有独一无二的锦凉刺。
寰照唇畔淡笑,横手操长刀,侧身而立。
惊雷暗涌,天际又划利芒一霎。
忽有清音似银铃,跃空而来:“寰照楼主好闲情,此等小事怎劳您亲自动手?”
寰照长刀虚晃一下,铮顿于地。
苏锦凉心疑回首,瞧见院落拱门里走出一高挑女子,衣着暗紫,姿颜倾城,只容色沉冰,出声之人却不是她。
紫踞刚入,一粉色轻藕般的身影继落于院中,苏锦凉眯眼望去,只见她面容娇俏,身段姣好,腰下翩裙岔曳旋舞,行走间偶见白如羊脂的肌肤,大腿丰润盈光,小腿光祼,脚系银铃,赤足而入,嘴上继而接话,正是刚才那清丽的音色:“门主吩咐我二人来瞧瞧,嘱咐说不能怠慢了堂堂封颦楼楼主,此等小事还是我等二人来代劳。”
转眼,她二人就到了面前。
紫衣女人只神色冷淡,并不瞧她,那粉裳的上下将她打量了,换步间银铃轻响,柳眉轻扬,似不满撅嘴道:“是你?”
苏锦凉一怔,楞声答道:“是我。”
她转首背行,像是顿时失去了兴趣,只抛下话来:“和谁比,你挑一个吧。”
“红萝。”寰照皱眉沉吟。
红萝?苏锦凉心讶望去,她就晏红萝?
早些时候,这就是她经常跑去隔壁闹事串门子的锁钥居的楼主晏红萝?怎么……是这么个不够成熟的样子。
“你别叫我。”红萝狡黠地一眨眼,转首朝后院高亭上一指,“门主在那看着呢。”
苏锦凉心猝然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天色暗沉翻雷,粉幔汹涌,隐约若现里边的模糊身影,临席而坐,案上茶水蒸香萦绕。
寰照皱了皱眉,低言道:“红萝今日不是玩笑而来?门主与我可是有诺在前。”
“不信我?门主的心思你几时猜透过,莫不是叫我变个口谕出来给你瞧么?”她笑容粲然,芙蓉酥手撩上寰照坚实的胸膛,笑得暧昧婉转,低声道,“门主知道你总心疼人……可就不见来心疼心疼我……”
“晏红萝!把你那捣粪手给老娘我挪开!”重砂大怒一喝,当空直劈。
红萝闻言也不羞恼,巧笑在寰照胸上一点:“管好你家小娘子,火气怎还是那样大呢?”
她轻然转身,漾水双目灵动流彩,望着苏锦凉随意催道:“丫头,快挑个人比了,横竖都是死,背叛沉香苑,活着走出去可是连我红萝的脸都给丢了。”
“你……”陆翌凡闻言气极,身下一动,扬剑直指,身下玄夜阻却拦下,附手轻轻拍了拍,好容易才强压下怒气。
“快些呀。”红萝像是没瞧见陆翌凡的越矩,轻笑出言,她扬首看了看天,忽蹙起柳眉,轻嚷了句:“要下雨了,真讨厌。”
苏锦凉皱眉在当下站着,秋风扫了一地的败叶,这一秋海棠的叶都落了。
她忽而想到西厢里他们一起亲手移栽下的梨树,该是结果了罢,她都忘了要摘一个尝一尝。
她是真心感激这一度年月,他们花前月下,把酒言欢,清风修竹,海棠飘香,多少个水车悠转的夜晚,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长很长。
沉香梦好,只可惜她是个来错的过客。
苏锦凉一咬牙,忽转身抱拳向那远处高亭,秋风拂发,翩飞乱了视线,她昂首高声朗言,声音坚定有力,响彻苑宇:“门主在上,属下有一恩要谢,一罪欲请,一愿还求!”
雷声轰响,轰起院中惊鸟,斜雨骤然泻下来,满地落花。
苏锦凉见高阁之上无人出声,扬声继言:“属下谢门主收容之恩,栽培之情,此恩此德,必倾尽所有为报,生死铭记自己为苑中人,非没齿不能忘!”
闪电破空,天上流云急水。
“罪属苏锦凉,志与苑相背,恐不能再效力走马,其难言之隐,不求门主宽谅,但求明迹于心,绝无叛离之意,实属衷情无奈。”
惊燕回巢,疾风摧劲树,幼鸟悲啼难绝。
“罪属自离门后,所有关苑内种种定绝口不提,葬秘于肚,若有食言必自谢黄泉,只请门主放我离门。”
她凝目而视,高亭之上粉幔沉沉,惊秋急雨乱入暖阁,茶水馨香旷空弥来,痒乱鼻息。
四下除却雨声,静无微波。
苏锦凉收回视线,面色沉静,她看向院中之人,一一看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
她无惧目光最后驻在那紫衣女子身上,忽而紧了心下所有,低首沉言道:“魏楼主,有请了。”
昔日与寰照言谈时听他说过,沉香苑十二楼有一楼主,性素寡淡,喜穿紫衣,因生得倾城牡丹,唤名魏紫,擅鞭法,一手骨鞭抽得密绝飞水,绝情至极,她性子狠绝,不喜生人,若碰上了定要避开的好,免生无妄之灾。
苏锦凉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咬牙也要战她,自己武功身法并不出色,只身姿敏捷高他人稍许,鞭乃柔敏之物,可避去她刚力不足的弱势,避短抒长。反观那红萝,虽是看上去要良善稍许,却也是实心难测,又不明身法,指不定更险。
魏紫长鞭一甩,也不多言,地上惊水簇簇,她神色寡淡,冷眼望过来。
苏锦凉心下慌乱少顷,亦是飞快定下来,面色沉绝,双刺横握,昂首相对。
高风正烈,今秋的风袭涛乱了整条秦淮河。
恩情与亏欠她都已言明,当下心中磊落无惧,只此生死一搏,背水一战,但求无愧于心,从今可昂首笑言,无愧于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筒子们~近来的留言看得我异常欢欣!码字劲头高涨!希望筒子们再接再厉,与我这个话痨闲聊几句,告慰我通宵达旦码字苍老的小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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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二章 最难风雨故人来 ...
其实有时候,生死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避开第一鞭,还有下一鞭。
她咬着牙在倾盆大雨里伏身飞跃,像是被骨鞭缠上了,怎么避都离不开近旁两寸。
哪里都是伤,臂上,身上,面上。
没有眼泪,再痛都要咬牙,是自己选择的就要坚持下去,她是苏锦凉,认准一条路便一往无前,认定一个人就永不言悔。
骨鞭在雨里甩开的风势,带着极劲凌厉的力道穿空而来,雨水被击碎,袭钉透骨。
她使的是刺,要近身制敌,魏紫是鞭,长风一甩便将她隔开三丈外。
她不看陆翌凡慌张的表情,冷冷吐掉一口鲜血,水洼里像开了一捧渐放的蔷薇。
面无表情地反手抹掉,她站直了身子:“再来。”
“唰。”长鞭一回,魏紫冷然掷地:“不留命便断舌折手。”
腕间一动,苑里又显破空长虹。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眼里没有陆翌凡,没有重砂,她的目光只聚在那道长鞭上,要比她快,要快,才会赢。
她只有这一个念头:要赢,要赢,要赢。
“卅。”鞭锋直袭面门,苏锦凉轻然一避,反手勒住,带力卷身掠起,魏紫回鞭游龙摆尾,欲把她将甩直出。她见状迎势踏鞭抵跃,脚足在骨鞭上点开三寸水花,脚下一漏,索性单手缠住就其势而袭。
她顺着骨鞭在风中掠开一道凛冽的弧度,“哗”,魏紫腰间深深惊现一道血痕。
魏紫手上一松,苏锦凉便就势在地上滚了出去。
雨水灌浸嘴里,苦涩夹着血的腥甜,她想起自己尚年幼时,与沉然枕在孤儿院陈年的老木桌上,听那些瓢泼的声音愈显天真,雨水中有灰尘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莫名的好闻。
“紫儿手上再缓些力,可是要叫这丫头把衣服都给解了。”红萝轻笑,撑着纸伞站在一旁,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魏紫冷颜又是长鞭一甩,她惊觉欲起,可手下怎样都使不上力,生生趴砸在地上,背是碎骨一般的剧痛。
重砂飞至身边将她扶起,仰头就骂,满腔怒意直劈:“你奶奶的有什么脸偷袭!”
陆翌凡亦快步追至,伸手探她,五指还未碰到就软了力。全是血,淋淋的一身。
他心头冰凉,出声低求,几欲落泪:“锦凉,别再打了……”
苏锦凉虚晃一下在雨中站稳了,单手将他们推开,仰起脸。
“再来。”
再来。
雨下得倾山倒城,陆翌凡看着,五指用力得几乎要将剑柄都捏断,他看着她咬牙在风雨一次次被抽迭洒血,心也似一齐挨了那骨鞭碎石的力道。
他不明白她为何坚持要走,哪怕撘进去的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苏锦凉算着招数,倒腰掷刺出旋,岂料魏紫亦灵敏非常,轻一勾尾便荡开了方向,刺在风中直掠着跌转出去,斜斜钉在青泥软草上。
魏紫手上并不松势,继力而来,九曲回折,似游龙吟啸,破空,划水。
她要近身,近身才可赢。
她沉心咬牙,不避不闪,魏紫骨鞭直袭腰间,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落在鞭上已是被缠着卷了过去,她反手一勾,欲逼其颈,腰间却骨鞭骤收,力似车裂般,手上稍软,已是错失良机,偏着在魏紫面上划了过去。
陆翌凡再忍不出,拔剑而出,一把搂过她推给重砂:“接住。”
剑锋骤然对上鞭骨,“钉”“铮”“铛”
霎时耀起冷芒一漏,不知是碎雨还是铁光。
魏紫面上是方才被刺割出来的一道深深血痕,她怒一甩鞭,看向陆翌凡:“找死?”
“我替她死。”陆翌凡盯着她,目光炬然如剑,“不过你要先死。”
陆翌凡是少年心气,又焦又浮,心下还记挂着苏锦凉的安慰,剑招更是乱了章法,魏紫本就是个中高手,他堪堪应对,也不过勉强招架,不能危逼。
眼看就要破防,重砂夺刀八尺,咬牙横起,扫空而来。
先前说好的,生死有我们一起闯。
魏紫挥鞭隔霄汉,昂首怒言,眼中冷芒更甚,扬眉怒道:“助纣为虐,叛徒,一齐死了罢!”
倾雨中一切都像是乱了,谁在和谁打,又是谁受了伤。苏锦凉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刚才那一击太重,她要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抬眼望向高亭,那粉色帷幔的楼台似是仙境之阁,茶水的香气掀帘高飘,欲上九重天。
“手下的人不懂规矩就罢了,寰照楼主这会子可是去哪了?”红萝的声音清脆得像初褪嫩衣的竹笋,如局外人一般安然自在。
苏锦凉茫然地绕着视线扫一圈,到处都是雨,不见了寰照的影子。
那边三人愈斗愈烈,周遭众人欲上前相助,红萝一扬手,轻笑道:“寰照的家内事,我们休要越矩。”
她换手持伞,笑意盎然地看那三人生死相搏。
陆翌凡刀尖一挑,转着逼上魏紫的颈,她折肘一击,剑穿入鞭,呈拉锯之势。
红萝巧笑轻言:“你们二位若再不停手,就莫怪我代寰照清理门户了。”
“代他?真以为你摸了他就是他相好了!”重砂喝得中气十足,大刀一斩,“谁停谁是孙子!”
那一瞬间没人觉清红萝是怎样夺了身边人的细剑,就手透伞而过。
苏锦凉看见那一把载着许多江南少女轻软好梦的油纸伞在自己胸前绽开,她看见,伞面上的矮矮房梁,悠长的石板路,屋檐飞着水,有燕巢轻巧的挂在白纸糊的木窗旁。
她低头看着,觉得自己的梦其实与一般的江南少女并无两样。
她好像还听见了剑穿过血肉,透骨的沉闷身响。
有一小片伞壁破了,飘飘曳至地上,是一盏红得良醇的灯笼,听谁说过,提着它一直走,总会遇到命里的良人。
伞盛放在胸前,剑在背后拔节,冰凉的剑身还绽着初破土时的嫣红。
“呀,都湿了,真讨厌。”红萝大惊小怪地出了声。
“哐。”陆翌凡手一松,直将剑弃入雨里,锋芒忽闪过他的脸,耀亮了那刻的面无表情。
骨鞭没了阻碍直击上右肩,那一记声响听得当下触目惊心。
心忽然就只余一地死灰,陆翌凡在倾盆大雨中面无表情,任那剑跌进凄风冷雨:“住手……”
********
后来是玄夜一步接住了她,苏锦凉才不至于潦草地带着这样美的画倒下去。
陆翌凡抱住她的时候,已经不想再打了,怎样都不要了。
她浑身是血,浑身,都是。
他曾经听她玩笑时谈起过那次自己重伤时的事情,她说:“陆翌凡你可真沉呐,睡得像头死猪,我一路都在琢磨着怎么把你丢下去。”
他抱紧她,用力地搂在怀里,如今换她一身是血,他却只觉她轻得像风,他快要留她不住。
重砂傻呆呆地站在雨里。
那天的雨,落得像要吹垮金陵城。
寰照怎样赶,都还是晚了这一步,他看着跪抱在雨里的两个人,心头如遭钝击。
拼尽了心力,却还是护不得周全。
两个泥人,在雨中愈洗愈薄。
他忽然觉得这样无力,手上却还是虚虚一举:“门主有令,腰牌为证,苏锦凉革务留名,除任留责,带罪逐苑。”
他放下手,看见陆翌凡朝自己望过来,一张脸面无表情,全是水,湿淋淋地紧紧抱着她。
他望着他,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抱着她跨步行了出去。
重砂眼泪一涌,亦是上前扶住他,托臂一路护行。
魏紫身形向前欲追,寰照横臂直挡,厉喝:“门主有令!”
一行人被这一声厉喝怔住,皆不能动,举目任他们出门一路向外。
寰照手中的腰牌在雨中洗迭,冰凉顺着纹路流下来,直流进他心里。
粉幔舒阁,静雅不似人间。
那日,西厢的梨全被骤雨捣落在地上,残果败枝,她再也,没能尝过。
******
是不是承了情就必要现还,一刻都等不得?
去年是她背着他独自咬牙奔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今日换他抱她一路淋漓。
他的脑子很简单,事情一多便会乱,搅在一起就要想不清楚,他与重砂在雨里不停的奔跑,两个人,紧张慌乱得都忘了要使轻功。
如果这一次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他宁肯那日就是自己死了。
承着她的情永远的死去,再不想偿还这件事情。
其实苏锦凉还有意识,能感觉到重砂是在哭,这是她第一次见重砂哭,声音落在雨里叫她分辨不清。
雨打得很痛,落在哪都痛,她听见陆翌凡一直在喋喋不休:“不怕……疯丫头……就到了,一会就到了……我们还要去眉山,人都说眉山好风光……”
她知道自己终于是赢了,她又向他迈近了一步。恍惚间就浮了一畔微笑。
做一个姑娘,不打打杀杀,梳一式干净的头发,写手漂亮的字,在安静的一处过寻常生活。
不是为他,是为自己,她想这样活着,听他说着,就很想。
风大雨大,卷得整片竹林都要拔地而起,远远的,看见弱水家碧绿的竹楼,似醉在湖心欲沉忽然傍上孤舟。
重砂扯着嗓子大吼,声音在竹林中哑得撕心裂肺:“弱水滚出来!你快滚出来!”
门匆匆被推开,急雨乘风扑入,淡青的衣裳被曳荡得步履艰难。
弱水匆匆迈出后,又继现一袭羽白,在倾雨中风吹欲去,怔然片刻,速踏阶而来。
所有的语言都太苍白,感知不够丰富,她心中的欢喜尚不能如尽诉说,只能挣扎着握紧他。
是他的温度,清冷中也能被她尝出暖意来。
她落入那个怀抱,悉获到那抹魂牵梦萦的味道。她只觉得肺腑太小,怎样,都容纳不了。
没有力气睁开眼,她反复试了都是徒劳。
可那又如何,她只要一触到,不,只要嗅着,就知道是他。
“怎么回事……”
她听到他的声音,像从沉沉风雨中穿越而来,就在耳畔。
是不是离得太久,她快要听不真切,竟像在那话音里觉到一丝颤抖。
她忽然从心底里开出好多好多的花,哪怕方才才被一剑洞穿,冷风穿膛。
她不知自己竟会有如此多的喜悦,漫上来,争先又恐后,哪一样,都开不了口予他听。
他抱着她,抱紧她,觉得方才所遭受的,这一路所遭受的都只是为了再遇到他。
“顾临予……”眼中都是泪水,混在雨里也辨不清,可以恣意的流。
若是在此刻死去,还有什么好遗憾?
***********
顾临予……你看,我拼尽所有只求一往无前,终归还是能等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这一卷完了!多不容易啊!
下一卷的线路近日决定小整改,容我缓两日。
剧透一下:重逢夏之,男主交锋,还有…………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以及@#¥%……&*。
HO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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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青楼番外·情迷探戈 ...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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