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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锦瑟忆凉辰 > 101、94、死生从此各西东 ...

101、94、死生从此各西东 ...

一队宫仆自觉地列了个道让开,只有小柿子站在边上不住地朝她使眼­色­,苏锦凉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径直走到那背影前。

他沐在浓厚的夕­色­里,一身乾坤朗朗,背脊挺得笔直。他望着长天渺茫,眉眼淡漠而凝郁,缄口沉默地目送逐离他远去的不悔岁月,站成一种隽永不改的姿态。

她静静地问他:“你叫弱水送我出宫?”

“是。”

那天下午,宫里好像有特别多的鸟群,一直在苍穹上盘旋,疾来疾往,伴着高桀的叫声,不知要飞去什么地方,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还是用那样平静的神­色­看着他,平静地问:“为什么?”

“你伤已痊愈,自该让你过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她大步走到他面前,半分不转直直视着他,“你告诉我我的生活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淡地望着她,他在那双眸子里看见许多翻涌,一样也开不了口回应。

“你明明知道……”苏锦凉笑了一下,­干­涩的弧度能将人心掏空,她低下头,“在江研我就告诉过你,你全部知道……还是要我走。”

他沉默地低首看她,她柔软的发被夕阳笼出一片细小的躁乱,他很想伸手去抚平,很想揽过她单薄的肩头,拥抱她所有的脆弱。

末了,他只是抬起头,眯眼望着雁断归云,几不可觉地叹口气,收敛起所有的情愫,淡淡道:“走吧,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做你喜欢的……”

“我喜欢你。”她突然抬头看他,下巴昂得高高的,一句话说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她心里没底,却又说得底气十足,好让大家都能深信不疑地相信,又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深信不疑,她定定看着他:“顾临予,我喜欢你。我一直没说,可我相信你清楚……你让我走,是不是因为你有很多事还没处理好……可能有危险或者很复杂,你不想让我参与是不是?其实我可以和你一起进退……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等你,多久都可以的。”

她双眼凝着微光目不转睛,姿态很是倔强,像用了自己毕生勇气来说这样一个事实。

顾临予听毕,笑了一下,摇摇头,很是无奈困扰的样子,回头嘱咐:“去告诉董妃,朕现在有点事,要迟些去了。”

“皇上不是不……”

“没听明白?”顾临予抬了视线静视他。

张士被吓得不轻,忙低首应了。皇上今日不是压根就没打算去董妃那么?何来晚去一说呢……但他已什么都不敢问,忙快步向揽芳宫跑过去了。

夕阳愈见胶着,顾临予回过头,继续看着她,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你接着说。”

苏锦凉怔在那儿,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地浇下来,她鼓起那么大的热情与勇气说的一番话啊,却成了耽误他赶去与另一个女人欢好的绊脚石,而他看着她的神­色­,就像在看一个闻所未闻的笑话。

她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他陷在一片浓重的红­色­里,被浸染得看不清轮廓眉目。

“顾临予……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稠郁吐出来,努力看着他的眼睛。

“没有。”他的眼角眉梢都极是淡,如在袅云山上初见时的样子。

“我不信!”她突然用力地喊了出来,五指捏着那柄卷轴直至苍白,她看着他,已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地激动起来, “你心里如果没我,为什么会答应带我走?你心里没我,为什么那日继位要来救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杜危楼……”

“因为你为我做了良多。”顾临予淡淡打断她,静视着告诉她一个事实,“我心里感激,以此为报。”

她不能自主地退了一步,轻莲软鞋踩到实地的时候才勉强收住了神。

像被人将魂魄抛进了炼狱再拉回来,看尽满目疮痍。

她视着他静淡无澜的双目,低问:“当真?”

“绝无虚言。”他沉声笃言。

许多的鸟儿冲天戾起,黑压压飞过高树天宇,盘成一种决绝。

苏锦凉不能控制自己地笑了起来,­干­涩的两声,空空落落,轻轻响在长廊上。

顾临予身后一排胆小的侍女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那个姑娘好瘦好瘦,面上一点颜­色­都没有,她好像很潦草,头发有点乱,一身都没有收拾,打扮也不像官家小姐,像从江湖市井里随便捞出来的一个,和这皇宫、皇上一点也不般配。

可她的眼里却满溢出了深深的失望,乃至绝望,直至要将她眼前的人望穿,将这红墙黑瓦望穿。

“我知道了。”她冷冷笑了起来,笑出许多凄凉,努力地摇着头,“是我傻,是我,自作多情。”

她抬头看他,笑意凉淡:“这么久,一直被我不知颜面地缠着,当真辛苦你了。”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她,面­色­沉静如水,轮廓弧度凛冽得像凌崖的坚石。

苏锦凉在震耳的振翅声中紧紧看了他最后一眼,他仍然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眸子像幽潭一样深,把什么都陷了进去。

“我不会再缠着你,现在就走。”她神­色­淡淡的,像被抽取了所有的冷暖力气,可她迈开步子时,发现她竟还握着谢梦春的那卷题字。

她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从前她将一卷画送给他,他答应陪她走天涯,她现今又将一副字双手奉上,却卑微到了这个样子,好可笑……

苏锦凉抬起头时,面无表情,她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是坚强勇敢的样子,不为谁低头,可汹汹漫出的眼泪已出卖了她的软弱,好丢脸。

“这个给你。”她抬手将她曾经那么辛苦求的,那么宝贝的卷轴随意丢给他。

华白烫金的字卷撞上他明黄镶玉的腰封,最后如草芥般坠地,滚至脚边。

“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新婚快乐。”她再没看他一眼,转过身去,低道,“珍重。”

苏锦凉匆匆下了千尺高台,整个宫城都铺开在她眼前,壮丽巍峨。广场空旷寂冷,有大风,浓稠艳丽的血­色­夕阳如送葬一般笼罩了她单薄决绝的背影。

她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再不哭了,面­色­在这浪潮里僵硬生冷。

她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为什么这样辛苦,她走得很快,一步一步飞快将身后的人抛下,抛下他和他的千座宫宇,从今以后,不管他在哪一扇门后,哪一座殿里,哪一个女人的身旁,都与她无关。

苏锦凉一路大步出了宫门,没有人拦,浩浩荡荡,昂首出了这最最恢弘威严的宫城。

看,自始自终,她于他都只是一个局外人,她曾经试图走近他,了解他所有的疏离,捂热他所有的淡漠,最后,她还是怎样来了又怎样走,可他却成了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再也不能将他拔掉。

苏锦凉突然很想问问他: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死在他面前,他会不会也会为她有一丝难过,又或者,他平静无澜的表情会有一丝波动,甚至,只皱一下眉头。

她又站在这建邺城时,身后的恢恢城门“哑”地关上,面前人来人往,街市纵横,裹着红绸的招牌,张罗着小摊的姑娘,包子笼打开了又盖上,漫出热腾腾的白气。

她面上紧绷绷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又像刚落入这世界时一样的迷茫,一个人都不认识,一样物件都不熟悉,她不属于这处任何一隅,她不属于这儿。

她要去哪?沉香苑?袅云山?孤儿院?面摊?醉鬼的家,还是一出生时被丢弃在的肮脏街头?

苏锦凉从未如此慌张过,她失去了一条走下去的路,一条给她方向她便可以头也不回走下去的路。

从前她问他,我一直会是我,你也一直会是你么?

她以为,只要人没变,前路在,不论艰险,都可一往无前。

可他不再是那个孤清的少年,他是朕,是九五之尊,而她呢……她也不知道她是谁。

苏锦凉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打伤了人,抢走了马,自再有意识起眼前就只有扬尘古道,她勒住马,来回踱了一圈,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离开,离开,去哪都好,只要再不回头。

*****

落日融金,他长立在凄厉的颜­色­里,一动不动。她在他面前下了千尺高台,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好久好久,他才轻轻弯下腰,去拣她丢给他的那副字。

可才刚刚拉开了一个角,他就像不能控制自己般,失手将它掉了下去。

呼啦拉,白如凝雪的长卷刷地在地上铺开,龙飞凤舞、泼墨恣意的狂草一路汪洋,他死死站着,再也动弹不得。

张士赶紧上前帮忙,却被人抬手拦住了。

张士看见拦在自己身前那只明黄的袖袍,顾临予苍白无颜的侧脸,好久,才听见他低低道:“我自己来。”

张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胆真就让皇上亲手收了那卷字,许是被那个“我”字吓到了,又或者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他觉得皇上那样子,就像一个已生无可恋的人。

顾临予在浓重的夕阳里,沉沉躬□,他的头埋得很低,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什么,都凝固了。

张士到了今天才觉得,兴许,皇上和锦姑娘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皇上从前总问他,宫里还有几座殿亮着灯,他总说,还有锦姑娘的,他便会淡淡地皱一下眉头,然后叫他传弱水大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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