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难看,又少果枝。”
“是的。”
“天气看着就冷了,得准备过冬……”
“你不说我们也开始准备了,去年不就这样!”
“是的……”
她们凑在一起,工作上的话儿是无须太多的,三言两语,心领神会。谈生活,话就多了,说一天,谈一夜,都嫌不够。把什么话都说完说尽以后,她们会突然感到她们心中想的,半点也没有说出来,好像什么也不曾说。于是又重新开始。本来嘛,对生活的爱,对美的向往,是永远永远也说不够、说不尽的。
可惜今天赵玉华不能在这儿过夜。颜县长说过要和她谈谈,她心中已经决定,如果可能,她是一定要把自己的意见告诉颜县长的。几年来,她对庙儿山的整个工作和生产建设,有着一套业已成熟的想法,可是她没处说,窝着一肚子气,平时她除了偶尔在副书记刘明久面前发一通脾气以外,她不愿向马新如说。她本来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和马新如推心置腹地谈谈,可不知为啥,这两个年纪相仿,一块儿共事多年,对庙儿山的未来有着雄心大志的青年,却怎么也谈不到一块,互相都认为对方瞧不起自己,他们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尤其是……她心里恨他。
“县上来了个领导同志……今晚恐怕要开会,我不能在这儿住下,得赶回公社去呢。”赵玉华抱歉地对这些姑娘、嫂子们说。
“那么你总得吃了晚饭走嘛!”一个叫春花的年轻嫂子站在一旁,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胖娃娃,这样说,“到我们家吃点饭再走吧。”
“到我们家去吃!”一个姑娘和春花相争。
另一个嫂子说:“你们都别争,玉华爱吃红苕,我们家挖了红苕,到我们家吃吧!”
春花说:“哪个先请,就到哪家!……要不,你们全都到我家吃红苕!”说着,将自己手上的胖娃娃塞到玉华怀里。“你抱一抱看,多重!”
玉华捧着娃娃的ρi股,掂了掂说:“二十斤!”
“差不多!呃,走吧!”
看来,非到春花家去吃饭不可了。
妇女们簇拥着玉华向春花家走。玉华不会抱娃娃,她托着娃娃的背,离自己身子远远的,生怕贴着自己胸脯。娃娃感到不舒适,张开小嘴哭起来了。春花忙跳上前去,笑道:
“呃!你抱紧嘛,怕打脏了衣服么?”
玉华只得抱紧了。胖娃娃贴着自己了,她觉得挺暖和,并不是不舒服的。同时,从娃娃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气味,很香的,她一阵激动,不由得脸红了。她害羞,把嘴贴到胖娃娃脸蛋上去。
“撒尿啦!”一个姑娘尖叫起来。
果然是撒尿了!玉华一阵惊惶,妇女们大笑。春花忙喊道:“不要动,不要动……”
衣服湿了一大片。玉华说:“为什么不要动?”
春花笑道:“一动就闪了劲,不好。这有什么关系嘛,娃娃的尿,又不脏。一会儿就干了。”
玉华高兴地说:“我不怕脏。”
春花说:“我是特意叫你抱一抱。前两年你不是叫我春花妹妹么?春花妹妹都有娃娃了,你呢?啥子时候吃你的喜糖呵?”
妇女们大笑起来。这些乡下妇女,认为有娃娃是人生一大收获,由此就可以生出许多的快乐和无限的希望。
关于“喜糖”问题,不仅是枫树垭这些妇女常常逼着玉华回答,就是她那远方的母亲,她的各地的老同学,这几年都坚持地向她提出这一类的问题。她的回答总是:“快了,快了。”最近她给母亲回信说:“请你老人家以后不要再催问这件事情,我不想回答……”
“什么时候呵?……”吃饭时,春花将自己的丈夫支使开去,把奶头塞在娃娃嘴里,悄声地、认真地向玉华提出这个问题来。
玉华支吾道:“明天。”
“真的?……我不信!”
“那么,明年吧。”
“明年么?好吧!要是明年你再不处理这个事,玉华姐,我真……”
“怎么?”
“真替你难受了。”春花的眼圈红了,“你人这样好,又有文化,可你老是这么……孤孤单单的,你已经把许多时光耽误了,是为了啥嘛!……”
玉华还是笑着,她想支吾开,而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汪满了泪水。
“你的文化高,模样儿又好。可是,难道世上就没有一个你看得起的男子么?”
玉华不言语,心里又酸又苦。
“你还等,等到哪一天嘛!……我们这些农村妇女,没啥见识,年龄一到,就盼着结婚……你别见笑。可是,人的心都一样呵!你们有文化的,就不想要爱情么?……”
坦率而真诚的春花呵,你哪里知道,这个常年奔波在山区小道上,与农民甘苦与共的女技术员,她心中对于爱情的渴望和等待,是多么的强烈,你更不知道,她为此而忍受着痛苦。
春花的丈夫不知道她们谈什么,这会儿又大大咧咧地坐到饭桌前来了。他说:
“赵技术员,大家都在说,公社办水果加工厂的事要吹了,是么?要真是那样,麻烦就大啰!摊子都铺开了,钱也花了几十万元。县里面怎么搞的嘛,就不替我们农民着想么!”
春花气红了脸,狠狠地瞪着他:“你才讨厌呢!人家在说话……”
丈夫认真地说:“你们说话,我也有话说!这两天,大家都嘈了!有的人说,县上要估倒买我们的柑橘,不让我们自己加工赚钱,就要集合起来到县委去请愿了!”
赵玉华一惊:“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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