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你心底的声音,分享你的快乐,分担你的忧愁,欢迎收听城市电台的《午夜倾情》,我是叶子。今天是七月二十日,我写下这个日期,仍然不敢确认,向别人问了一遍又一遍,不能够想像我已经和大家共度了一百五十个夜晚了。时光真如流水,匆匆又匆匆。北京今晚在下雨,进直播室之前,我站在窗边,看着雨水冲刷着玻璃窗,尘埃顺着雨水,化作小小的细流,慢慢地往下滴落,心里突然有一丝微凉。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永恒,不管是季节、事物、还是感情都是会变化的,只是有时我们不愿意去承认。”
“昨天,我在从前读书的学院遇到以前的辅导员,她笑问我是否还认得她。我当然认得,只是仿佛不似记忆中的那个人,就象是一个原先熟记的人分别多年,经过了很多事,人还是那个人,什么也没有变,可是总有什么地方不同了。我想在她的眼中,我也是不同的。这是一件无奈的事,有时候,我们渴望紧紧抓牢某一样东西,最终只能无助看着她如细沙,从指缝中一点点漏失。怎么办呢?听众又要笑叶子说教了,是呀,珍惜眼前,珍惜当下。嗯,我的自言自语打住,马上来接听电话,在这之前,有一个好消息要说一下,有听众打电话来,说想听前面几个月某一日的节目重播,这个愿望过两天将会满足大家。电台把过去几月的《午夜倾情》分成故事篇、情感篇、怀旧篇,制成光碟。想要索取的听众,可以登录我们的官方网站购买,也可以去音响书店购买,电台也会在以前按期陆续重播。好,现在把时间交给听众朋友,叶子在这里陪伴你、倾听你。。。。。。”
“那个光碟是什么时候的事?”小卫把一个打进来的电话转切给叶枫,扭头问身连的音响师。
“为了剪辑那个光碟,我们都加班一周了。”
小卫眼睛眨得飞快,“我只是请了两天假,台里就有如此日新月异的变化,哇,真是天上一日,人间已百年。呵呵,台里又要增加收入了,会不会给我们发奖金?”
音响师耸耸肩,“我也想啊,猜着应该销量很可观,你看看这收听率是每天嗖嗖地往上直窜,叶子会成为北京最红的情感DJ。娄台的秘书讲,已经有广告客户瞄上叶子,想找她代言,但娄台给回绝了,我估计他是要让叶子保持神秘,日后就能抬高价码了。”
“听着真是羡慕。”小卫大叹。
“我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别流口水了,快做事。”音响师笑。
小卫扮了个鬼脸,忙去接听电话。
叶枫掐着时点与听众道别,又一次直播顺利结束。这个时候,节目组的人肩都耷拉着,脸上挂着疲态,有气无力地收拾好东西,急急地想赶回自己的窝。
小卫回了办公室一趟,背着包包出来,看到播音间灯还亮着,走过去一看,叶枫趴在直播室里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叶姐,怎么了?”小卫推开门,紧张一摇了摇叶枫。
叶枫抬起头,“没什么,就是想歇一会。”
“要我陪你吗?”
“不用。”叶枫站起来,“你先走,我一会也走。外面在不在下雨了?”
“小多了,不打伞也没关系。叶姐,那我走啦!后天夏主播要从青台回来了吧?”
“嗯!”
“呵呵,叶姐笑了,心里怕是早乐开花了。”
叶枫羞红了脸,佯装瞪了小卫一眼,小卫嘻笑着挥挥手,乐呵呵地跑远了。
才一会,办公室就走得空空的。叶枫轻笑摇头,倒了杯水慢慢喝下,这才不慌不忙一收拾东西。夏奕阳不在公寓,早回晚回没有区别。
艾俐打电话来问她寂不寂寞,要不要过来陪她?
“你现在心里面还有我吗?”她问道。艾俐现在假期中,本来准备和同事去日本玩,因为王伟的著作,艾俐取消了所有安排,甚至都没回家看爸妈。
“喂,你这是和谁吃醋呢?”
“你给我吃醋的机会吗?满头满脑都是你的王伟老师。”她哼哼唧唧,表示不满。
艾俐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中午跑过来拉她出去吃饭。真是悲哀,两个女人现在所谓的友情表现只是偶尔一块吃个饭了。
叶枫不愿动弹,就在楼下的家常餐馆点了两个菜。
“王伟回老家了。”饭吃到一半,艾俐咕哝了一句。
叶枫筷子停在半空中,许久才缓缓落到盘里,夹了一筷鱼香肉丝,肉丝炒老了,嚼都嚼不动。
原来寂寞的人不是她。
“他一个人回去的吗?”
“嗯,他妈妈身体不好,他回去看看。”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愿意陪他一块回去?”
“这个时间好象不太合适!”
她叹气,“你总是站在那儿等着王伟召唤,从来不主动,我都替你着急。你现在是他女朋友,无论是礼节上还是道义上,你都应该陪他过去,何况你还有假期,正好当作度个假。 你不知道度假可以让温吞的感情燃到沸点吗?”
“我暗示了,他没有理会。”
她看着艾俐,看着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好像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其实骨子里是个怯怯的胆小鬼。
“那就直接挑明。”
“挑明了,他如果拒绝,就会弄砸了现状。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你是自欺欺人。”她气到窒息。
艾俐苦涩地倾倾嘴角,“好了,别说了,我的事我有数。你和边城说实话了吗?”
她把头埋在汤碗中,喝了尽光,中途模精不清发了个“嗯”字。
边城终于骄傲,言而有信,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过,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当然想打也没有办法,手机摔成残骸了。买一个容易,但是她的手机号肯定会被他屏蔽。
她苦笑,一切又回到原样。这两天的交集,就象做了个和从前有关的梦。
日子平静如无风的湖面,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办公室的气氛到时非常轻快,小卫有一个相亲的对象,一办公室的人都帮着拿主张,把个小卫弄得六神无主。组长老婆怀孕了,准备出差的他象被发配充军,一脸苦相,直说怎么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哟?逗得大家乐到不行。还有就是制作光碟,真的是一针超兴奋的强心剂,坐在剪辑室,听着自己和听众娓娓而谈,叶枫情不自禁就会弯起嘴角。娄洋带她出去喝咖啡,说他有一个想法,在《午夜倾情》一周年那天,他要把《午夜倾情》改成以叶子名字命名的《叶子的星空》。
这是叶枫心底的梦,“真的吗?”她是很意外。
“好好努力。”娄洋一本正经地说道,眼中却荡漾着欣赏、怜惜。
她只顾开心,没有察觉。
又收到一个快递,这次是个大纸箱。“是粉丝寄的吗?”同事都围了过来。
她认出快递单上边城的字迹,心中一紧,“不是,是我托人买的东西。”她语无论次地掩饰,却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雨后温润的空气让心情变得凝重,她用剪刀小心地剪开纸箱外面的透明胶带,纸箱里塞了很多用来防止皱褶的纸张,中间是一大纸袋,上次买给她的衣服和鞋全塞在里面,还有一张便条:这是和你有关的东西,请全部抹干净。口气很象孩子赌气,她啼笑皆非,把纸箱收好,怔怔发出了好一会神,然后叹息。她想起他宽阔明净的前额,想起他笑起来时眉宇飞扬,他皱着眉思索的神态,温柔凝视他的眼神,他握着她的那清凉的指尖。。。。一幅幅画面,象电影片断在她脑中交错闪过,最后是他离去时痛楚决裂的悲绝。时光可以飞逝,痕迹能抹去,回忆呢?
“叶小姐,怎么到现在才回去?”保安在午夜刚刚换岗,新换上的进保安公司没多久,对于电台里的工作人员充满了好奇心,特别是叶枫。叶枫进出电台,他都会从保安室跑出去,和叶枫打个招呼。
“叶小姐,怎么到现在才回去?”保安在午夜刚刚换岗,新换上的进保安公司没多久,对于电台里的工作人员充满了好奇心,特别是叶枫。叶枫进出电台,他都会从保安室跑出来,和叶枫打个招呼。
“有点事耽误了。”叶枫向他笑了笑,抬眼看向马路,雨停了,路面湿湿的,节蒸出一团白雾,视线不太清晰。
“你是坐公车还是打车?”保安热情地问道。
“我到对面坐车。”叶枫点了下头,小心避着路面上的积水,走向对面。
下过雨终是有一丝凉爽,身处桑拿今天的北京居民在这样的夜晚,都酣然入睡了,马路上车很少,走路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叶枫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觉得特别的响,象敲击着自己的心,不由地砰砰乱跳起来,人跟着有点慌乱,想早点拦辆车回去,偏偏越着急越看不到车,她只得往站台走去。
站台上也是空无一人,她等着心慌慌的,拿出手机给夏奕阳打电话,想和他说说话。
连拨两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感到有人也走向站台,她倏地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个中等个的男子,眉目清朗,只是肤色太过苍白,看人的眼神有点异常。
“嗨!”她想挤出一丝笑,下一刻,那个男子已经抢上一步,贴近了她。
“你。。。。要干吗?”叶枫眼睛转动了一下,后面和右面是马路,左面有条小巷,一边是家研究所的围墙,一边是家键身会所,此时都是漆黑一团,只有树影在昏暗的夜空下缓缓摇曳。
“你是叶子?”男人凑上她脸,眼神幽暗得令人心悸。
这声音似曾相识?叶枫愣住,疑惑地瞪大眼。
男人突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是不是叶子?你肯定是,刚才那个保安喊你叶小姐。上次我送快寄过来,他们说半夜才过来上班,《午夜倾情》刚结束,出来了两个女人,声音听着都不象,是你,肯定是你,你是叶子。”
叶枫头嗡地一下,血液都惊得冻结了。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节目刚开播不久嚷着她的那个听众,后来还把电话打到办公室,要求她接听电话,但在节目里因为他对着移情别恋的女友漫骂不已,她冷静地对他说不能把爱当作放债,他恼怒了。
“对不起,你认错了”叶枫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就跑。
没想到那男人速度却很快,三两步就追到她身后,伸出手大力拽住她的衣服。
“你不仅是那个贱人,还是个骗子。”男人冷冷一笑,提起一股蛮力突然把叶枫挤向了小巷,叶枫手中的包包和手机掉落在站台里,她本能地想放声呼救,男人腾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我曾经很欣赏你,你的声音,你对情感的感悟,都让我觉得是我的知音。”男人用腿抵住挣扎不已的叶枫,哆嗦不已的手指拨开她前额的长发,慢慢地摸索着她的脸颊,“可是。。。。。。”
他突然音量一高,面目变得狰狞,“你怎么能那样说我呢?我爱她错了吗?我要求她爱我不可以吗?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是不是就喜欢把男人耍着玩,玩够了一脚踢开,你还觉着你高尚、圣洁了。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圣洁。”
他啪地一下撕开叶枫的衬衣,“呃,看不出来你瘦瘦小小的,还很有料。有几个男人摸过她?”他狞笑着,抬起手。
叶枫不知哪来的力气,对准他的胯下猛地抬去。
“哎哟!”他吃痛地松开了叶枫,捂着档部蹲下了身。
“救命,救命。。。。。。。”叶枫拼了命往马路跑去,还没挪脚,整个人“扑”地一下伏在了地上,膝盖处如火烫一般。
“你敢跑。。。。。”男人用一只手揪住了叶枫的脚,一个反扑,把叶枫按倒在地,一手紧紧摁住叶枫的脖颈,“你叫呀,叫呀。。。。。。你个臭贱人。。。。。”另一只手高高抬起,一下又一下地掴向叶枫。
叶枫立刻就感到一股热流从鼻孔里窜了出来,男人的面孔象放大了一般,神情冰冷,眼睛里却仿佛熊熊燃烧着火焰,十分可怕。
她想喊叫,可是眼前却象一座大山向她缓缓压来,她的眼前越来越黑。派派pj88288手打,转载请注明。
57官门名媛(上)
意识一点点抽离,身子突然轻如浮云,悠悠荡荡在半空中,眼前是茫茫的黑暗,她正在努力辩认方向。
“叶枫,叶枫。。。。。。”
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唯一知道的是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意识瞬间跌回地面,她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疼痛,鼻端的血腥味是那么的浓。正在撑掴的男人慌乱地抬起眼。
“不准出声。”男人低声命令。
她已奄奄一息,是越来越近的呼唤让她强睁开双眼,喉咙里沙沙的,但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枫,你在哪?”叫声控制不住的发抖,还有大敢扩大的惊恐,“你包包在这里,我看到了。人呢?”
“他妈的。”男人低咒一句,朝着她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骂咧咧地朝着巷子里面撒腿就跑。
动静引起了来人的注意,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
她轻轻地蠕动身子,背后的路面湿淋淋的,衣衫凌乱而又残破、潮湿,一张脸应该是又肿又红,不要紧,不要紧,她告诉自己,危险已经过去。她还有呼吸,她还幸运地没有失去清白。
“叶枫。。。。。”她听到抽气声。
黑暗又在向她聚拢,她看不清,但耳朵还醒着,“在。。。。。”她抬起手臂,手很快被一双微凉的手指握住。
她的心突然放下了,任由恐惧漫上心头。
“边城,我。。。。。。怕。。。。。。”这是谁的声音,那么沙哑,那么干涩。
“没事了,再也没事了,我在,我抱着你,一直都抱着,紧紧的,不说狠话,不赌气。。。。。”她的身子被拥进了一个怀抱,她弯了下嘴角,在坠入黑暗之前,她轻呼道,“疼。”
边城闭了闭眼,费了很大力气才抱起叶枫,不是叶枫太沉,而是他的手在抖。
他已经几天撑着没有和她联系,也没有跑过来见她。今天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没把车泊在城市电台的门口,也没提早过来。算着时间,叶枫该出来了,可就是不见叶枫的人影。
心里烦燥,下车抽了根烟。姚华阴魂不散,电话又追过来了。他已经一周没去华城上班了。事实上这两天他在跑自己的出版社注册的事。
不耐烦地接了,听着姚华说一大通工作上的事,他冷冷地答应明天会去公司。
电话刚挂上,依稀看到叶枫拎着包包晃晃荡荡地向站台走去,离得远,他看不清楚。他怕她发现,忙回到车内,刚坐定,发现叶枫不见了。他揉揉眼,深夜里,视线还是开阔的,如果有公车或是出租车过来,他应该看得见。
他不安地又等了一会,想想不太放心,硬着头皮下了车。他走得不快,就当是散步。走近站台,一下就看见叶枫的包和手机,他的心陡地就惊住了。巷子里没有路灯,可是他还是看清了叶枫此时的样子,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叶枫又放回地上,脱下衬衣,替她穿上,心疼地再次抱起,在一片血红之中找到她的唇,他轻轻地印上。不是为了情yu,也不是为了示爱,只为确认她的温热,确认她仍活着。
这是他生命里唯一温暖,唯一的快乐,什么骄傲,什么尊严,统统见鬼去吧!
她活着,才是他的所有。
“天。。。。。。天。。。。。。”保安惊恐万分地看着站在大门外的赤臂男子,“你要干什么?”
“你没看到吗?”边城脸冷着,“有歹徒对叶枫行凶,我现在送她去医院,歹徒朝巷子里跑去了,那是条死巷。”
保安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当他站起身,看到边城抱着叶枫在马路上飞奔。
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也是瞠目结舌,“你是不是先找一件衣服穿上?”值班医生是个没结婚的姑娘,眼帘低着,羞涩得不敢面对俊伟的边城。
“你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边城砰地砸了下桌子,眼神凛冽而又明沉。
“是。。。。。。是。。。。。。”值班护士慌乱得差点打翻身后正在消毒的药盘。
叶枫被推进了急救室,不幸之中的万幸,没有伤到内脏,背后、膝盖、手臂有多处擦伤,脸宠肿得厉害,要等几日才能慢慢消肿,她的脖子被掐得淤青乌紫,是受伤最重要的部位。
“行凶的歹徒应该不是从事体力活的人,力气不太大,不然掐成这样,伤者早已没有呼吸。”医生处理好伤口,实事求是地说道。
“闭上你的嘴。”边城狂怒地一把推开她,把叶枫的手贴到唇边。那只手上还有污泥、血迹,可是他仿佛没有看见,温柔地吻着,细心地替她把头发上沾着的石子、沙粒一一捡去。
护士给叶枫换上了病号服,送进病房。叶枫仍在昏迷之中,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心蹙得很紧,手指无意识地在薄被外面动来动去,仿佛寻找着什么。
边城把血迹斑斑的衬衣换上,握住她的手,她一下子安定了,象是发出一声呢喃,这才睡沉。
“她心里有恐惧,要找个心理医生替她疏导。”医生离边城远远的,小小声地提醒道。
边城不出声,坐在床沿上,心疼地凝视着叶枫。
当年,他怎么狠得下心将她推开呢?
娄洋随后就赶到了医院,看见边城一愣,没多说什么,紧紧握了握边城的手,说了句“多谢!”
“不用。”边城回答得很冷淡。
接着110的公安赶到了,边城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公安们已经勘察过现场,歹徒跑了,巷子里只有几粒钮扣和一摊血迹,具体的情况只能等叶枫醒来了。
“我已经通知叶枫的爸妈了。”类洋心情非常沉重,还有几份莫名的自责。
“她爸妈在青台,现在有航班吗?”边城问。
“她留的资料上的紧急联系人是一个叫吴锋的人,我打过去,他转给她爸妈。”
“哪个吴锋?”边城拧起眉。
娄洋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她的谁。到底是谁呀,把叶枫打成这样。她刚回国,不会和什么人结怨的。唉,我到现在也没打电话告诉夏奕阳,他去青台了。”
“没必要打给他。”边城脸阴沉得可怕。
娄洋诧异边城的语气,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让他更诧异的是突然来了几位穿便衣的特警,神色严肃冷峻,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把人的五脏六腑看穿。
领头的一个中年人自我介绍姓雷,下面的人称呼他为雷队,他把边城带进一间空办公室,又问了一遍边城的情况,但是问得更详细。边城说完,他咄咄地看着边城,看得边城浑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他要求看边城的身份证,又问了他的工作。
“你是边向军的儿子!”你不是一句问句,而是肯定。
边城平视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他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个时间恰巧出现在城市电台那边?”
边城沉默,铁青的脸色让他一脸就看到他正在愤怒中。
“你会不会因为你父亲的事而对这个社会心存不满,于是。。。。。。”
“我是对这个社会不满,但是还没到伤害自己所爱的人份上。”边城怒声打断他,“在你们眼里,除了你们是正义之士,其他人都是边缘人。收起你那一套,我该去看叶枫了。我为什么要在那里,因为我爱叶枫,我爱她已经十年了,你满意了吗?”
雷队没有恼怒,也没有感到吃惊,就微微抬了下眉,“边总请谅解,我们只是公事公办。青台刚升级成直辖市,叶小姐又在这时遇袭,我们谨防是恐怖组织或其他不法分子所为。”
“这扯得上吗?”边城讥诮地挑挑眉梢。
雷队似笑非笑,“别人肯定扯不上,但叶小姐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雷队拍拍他的肩,“你是该去看看她了。”
叶枫的病房突然成了军事重地,进入的人都必须经过雷队几个人的严格盘查。院长也过来了,医生很快换成了外科最优秀的主治医生。每个有都是轻手轻脚,言谈之间谨慎而又小心。
“这。。。。。。。”娄洋也不太明白,诧异地看着边城。
边城摇摇头。
“这件事惊动媒体了吗?”雷队转过来又问娄洋。
“没有。”
“让那个值班的小保安不要对外乱说,公安方面我会处理,这件事现在由我们全权负责,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娄洋问道。
雷队仿佛觉得娄洋这个问题很多余,没有回答,抬手看了下手表,“苏书记还有半个小时就该下飞机了。”
边城与娄洋面面相觑。
娄洋回电台了,他有许多事要处理。叶枫遇袭击,晚上的直播怎么办?是找人顶替,还是重播以前的录音?还有要捂住知情人的口,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边城没有心思多想,他牵挂着病房的叶枫。护士为叶枫换过药了,头发梳理了下,一张红肿的小脸完全袒露在他面前。
“边先生,你是不是该回去换下衣服?她睁开眼看到你这样会受惊吓的。”
叶枫好象听到了人声,眉心蹙了蹙,突地睁开了眼。
“叶枫。。。。。”边城欠下身。
她眯起眼,看清楚是边城,嘴唇动了动,“边城,怕。。。。。。。”
他抓住她惊恐的手,柔声道:“不怕,不怕,我在。。。。。。呢,都过去了。。。。。。。。。”
“嗯!”她想笑,却咝地发出一声抽气,但下一刻,她又沉沉睡去了,手指紧扣着他的手腕,象他发高热那夜一般。
“这是镇静剂的作用,不要担心。”护士安慰边城道。
边城点点头。
惊惶不安中,天一点点亮了,走廊里的声音多了起来,边城轻轻把叶枫的手放进被中,站起身想去下洗手间。
“ 叶枫怎样了?”一个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女声喘气很重地问,“她要不要紧?”
“两位领导请放心,叶小姐现在很好。”雷队说道。
“叶枫人呢?”女声又问。
病房的门推开了,随着雷队进来三个人,都是年近半百的年纪,有一个边城认得,是央视的著名制片人吴锋。
他对视上边城的目光,一愣。
另外两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病床中的叶枫身上,娇小的女子一下扑过去,想抱叶枫,却又怕碰痛她,捂住嘴,泪水止不住从指缝中渗出,男子也是嘴唇齿颤抖,搂着女子,连声说道:“别哭,别哭,这不挺好的吗?小枫叶平安了。”
“一州,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一直让她独立、坚强,从没想到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外面会不会危险?”
“晓岑,我们确实有责任。。。。。。。”叶一州托起叶枫的头,不舍地抚摸着。
“苏书记、叶局长,叶小姐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先到隔壁,我把一些情况向你们汇报一下。”雷队恭敬地说道。
“好。”苏晓岑此时一颗心已经落下,这才看到房中还站着一人。
“这是华城文化公司的总经理边城先生,幸好他路过,从歹徒手中救下了叶小姐。”雷队介绍道。
“边城?”苏晓岑和叶一州对视一眼,又看看吴锋。
吴锋耸了下肩。
“谢谢!”叶一州率先伸出手,与边城相握。“我是叶枫的爸爸叶一州,这是她妈妈苏晓岑。”
苏晓岑含泪向他点点头。
“你们好!”边城的大脑象被什么冷硬的器具重击了一下,陡地一片空白,他机械地伸出手,与他们回握。
“我知道你是叶枫的同学,真的谢谢你。”苏晓岑真挚地说。
“没什么。”
“我们先过去一下,一会我们再说话,好吗?”
“好的。”边城点点头。
时间过得仿佛很快,也仿佛很慢,他不知站了多久,苏晓岑和叶一州回来了。“我该去给小枫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州你在这儿陪女儿,吴锋送我过去吧!”
吴锋怔了怔,汗颜地回道:“我只知道叶枫住在哪一个区,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我过你们过去。叶枫的包在我车上,里面有公寓钥匙。”边城接过话。
苏晓岑沉吟了下,点点头,“那麻烦你了。你还没吃早饭吧,唉,现在都快午饭时刻了,我先带你去吃饭。”
“没事,我们快去快回,不然叶枫醒来看不到人,会很着急的。”
苏晓岑想了想,“那回到医院后再去吃饭,我现在整个人都很混乱,讲话都是语无伦次。边城,你和叶枫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时间不久,她回国后,有一次同学聚会。”
“嗯,你。。。。。。现在还好吗?”苏晓岑和吴锋交换了下眼神。
“我很好。”他说得极慢,语气却非常坚定。
“真是个优秀的孩子。”苏晓岑对吴锋叹道。
吴锋眉头打成了结,说真的,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了,叶枫的男朋友是夏奕阳,怎么现在是边城不离不弃了,难怪叶枫不准他告诉爸妈,看来里面挺错综复杂。事到如今,只能等叶枫醒来,自已一一解释了。派派pj88288手打,转载请注明。
58官门名媛(下)
三人下楼走向停车场。
多云的天气,隔着遥远的距离,阳光穿破高远的云层俯视着大地,显得有一点虚白。
充足的光线下,边城的脸色仿佛也有一点发白。苏晓岑看看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已经渐渐镇定下来,在车里和吴锋小声分析着袭击叶枫的歹徒到底有什么目的。边城专注地看着车,目光笔直,嘴抿得紧紧的,衬衫上的一块块血渍看着很是吓人。
秘书从青台打电话过来,向苏晓岑汇报今天的工作进展。苏晓岑听了后,和市长又通了电话,挂上时,发觉车拐进了一个小区。
“我这妈妈做得。。。。。真是差劲。。。。。。。”苏晓岑眼眶又红了,仰头看着高耸的大楼,“吴锋,事业有那么重要吗?难道一定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去后悔吗?我不了解她的工作性质,不知道她住哪,不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不知道她过得开心不开心。。。。她哪里长大了,其实还是个孩子。。。。。”
“晓岑,你再说,我就无地自容了,你把小枫叶交给我,是我没照顾好她。。。。。。”吴锋自责不已。
苏晓岑拭去泪,反过来安慰吴锋,“幸好小枫叶命大,我们还得及弥补。我想把她带回青台,和她爸爸陪她一块去度几天假,电台和公安这两边的事,你费点心!”
吴锋点头,“小枫叶吓得不轻,要找心理医生和她谈谈。”
“嗯!”苏晓岑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冲着边城抱歉地笑笑,“我们上去吧!”
边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嗯了声,走进电梯口。
“如果工作不那么忙,能抽出时间,一块去青台住几天?”出电梯时,苏晓岑沉吟了下,对他说道。
边城神色越发苍白,“谢谢苏书记,我手里面还有些事要着急办。。。。。”
“叫我苏阿姨,那等你有空,欢迎去青台做客。”苏晓岑温和地笑笔,侧开身子,等他开门。
钥匙放在包包一个夹袋里,很容易就找到了,瞧着有两把象大门钥匙,边城对了好一会锁孔,才找准一把,打开了门,掌心里都是汗。
苏晓岑并不知道,这也是边城第一次踏进叶枫的公寓。
三个人同时一怔,这屋子干净得过份,象是供人参观的样品房,没有什么居住的痕迹。冰箱甚至都没通电,家里连一瓶矿泉水都看不到,别谈水果和零食了。
“咱们没开错门吧?”苏晓岑也有点疑惑。
边城眸光深晦如夜海,“不会错的。”
苏晓岑半信半疑地进了卧室,吴锋想给边城找条毛巾擦个脸,发现洗脸池也是空空如也,最后还是橱柜中找了条新的。
“她现在穿的衣服怎么这样少?”苏晓岑嘟嘟哝哝出来,手里的包松松的,没装几件衣服,“难道电台的薪水很低,她买不起?”
吴锋咂嘴,神情古怪。“她有个好朋友在广院教书,有时过去和她同住,衣服什么的也就搁那边吧!”
他斜睨了一下边城,边城站在电视机旁,那儿有几盘CD,他低头拿起一一翻看。
“是的,我听过说,叫艾俐。边城,她也是你们同学吧?”苏晓岑说道。
“嗯!”边城回过头,“苏阿姨,如果好了,我们走吧,叶枫估计要醒了。”
“行!”
苏晓岑又扫视了一圈室内,嘀咕着叶枫不会照顾自己,上前拉开门。
对面正在开门的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苏书记?”
“夏主播?”
两个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夏奕阳腿边搁着大大的行李箱,满头汗水地怔在过道中,眼睛因为惊愕瞪着大大的。
苏晓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她怎么会看到夏奕阳呢?她现在北京,夏奕阳在青台呀!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听到吴锋和夏奕阳在打招呼,“今天不是还有直播吗?”
“直播顺利,提前结束,我就坐飞机先回来了。”叶枫的手机一直在关机中,夏奕阳心神不宁,不等其它同事,赶上最近的航班飞回北京。他一夜没什么合眼,早饭不怎么吃, 现在是午后一点,他一口水也没喝上,嗓子象着了烟般,偏偏神经紧绷得让他心乱如麻。
他强制镇定,当他看到边城也站在公寓里,再看到边城那一身血迹,他的膝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顾不上诧异苏晓岑寂和吴锋怎么会在这里。
“叶枫怎么了?”他上前一把扣住边城的手腕。
“你和我家叶枫是邻居?”苏晓岑寂抢在边城开口前问道。
夏奕阳心中微微一跳,目光由直接渐渐变得有些凌厉,尔后是淡淡的忧伤、自嘲。其实一切都是有联系的,只是他没往这方面想。苏晓岑和吴锋同时出现在叶枫的公寓,一切就明了了。叶枫说起父母时的欲言又止,吴锋的初恋女友,对叶枫的疼如已出,叶一州局长听说他是广院毕业时眼中掠过晶亮,苏晓岑说小领导去过爱丁堡。。。。。
她不是什么黑帮千金,她是青台第一名媛。
这是惊喜吗?
心中苦涩得发紧,无力感如狂潮,叫嚣着向他扑来,他快站立不住了。
叶枫提醒他要好好表现,结果却让苏晓岑撞见他和柯安怡搂抱在一起。。。。
这些都不管,都不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晓岑和叶一州匆匆来北京,吴锋也来了,而边城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对,我们是邻居。”他抬起头,虽然背后的衣衫都被汗水濡湿了,可他却感到发冷。他不愿去深究,他只想知道叶枫好不好。
“真是巧啊!”苏晓岑自言自语。
吴锋是唯一知情人,他拍了拍夏奕阳的肩,叹了口气,“叶枫昨晚遇到了歹徒袭击,人现在医院里。”
肺里的空气似乎已经不够用,有种灼烧撕裂般的疼痛感,难受得快要死掉了。他听到自己镇定地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医院。”
苏晓岑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吴锋阻止了她,:“走吧!”
“边城,我来开车。”吴锋看出边城强作镇静下的僵硬。“昨天晚上,幸好边城及时发现叶枫失踪了,再晚一步,我们此时怕是就笑不出来了。。。。。。”
夏奕阳脸上的自责、愧疚让吴锋看了不忍,他故意轻快地说道,其他三人都没有捧场地笑一下。
夏奕阳看看边城,他也在看他,两人没有点一下头,对视之后,又双双把视线挪开。
苏晓岑已经瞧出几份异常,但是她不动声色,在下车时,等夏奕阳和边城上了前,她皱皱眉,问吴锋,“这到底在唱哪一出?”
吴锋叹气,“年经人的事,我们就别过问了。“
苏晓岑眉头一拧,“边城,我会好好观察,如果那个夏主播动什么念头,请他早点掐灭。”
“呃?”吴锋愕然。
“没什么,我就是让他离叶枫远点。”苏晓岑冷冷地闭了闭眼。
半个小时的路程,漫长如一冰冷的严冬。
推开车门下来,夏奕阳抬眼看着医院门诊大楼上显目的“十”字,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雷队长和几个部下还在,侦察情况似乎有了一点进展,苏晓岑和叶一州随他又进了医院腾出来的临时办公室。
“小枫叶可能还在睡。”吴锋替夏奕阳推开病房的门。
陪着叶枫的小护士冲他们点了下头,识趣地出去了。
边城沉着一张冰块一样的脸,抢在夏奕阳前面走了进去。
夏奕阳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叶枫。清丽的面容因红肿而变形了,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风中蝴蝶脆弱的羽翼,一头长发凌乱地散在雪白的枕头上,整个身子被薄被盖住,看上去是那面的纤细、弱小。
他想起凌晨的那个来电未接,那时,他陪柯安怡去了诊所,而他的叶枫却身处危险之中。。。。
她向他求救,他却没有听到。
她在下午时和他通话,说心里慌慌的,他也没多想。
作为情侣,把接送她作为甜蜜的义务,就没考虑如果他出差,她就要独自站在午夜的站台等车。车技不好,多开开就会好了,如果他把车留给她,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是不是也要感叹一下,幸好边城对她余情未了呢?
看到叶枫睡得很安宁,边城沉着的嘴角微微放松下来。
屋子里气氛有些压仰,气流仿佛都是沉重、迟缓的。
“边城。。。。。。”
“你不要开口向我说谢谢,”边城猛地回头,压低了嗓音打断他,“这只是侥幸,是一个巧合,我到现在都觉得后悔。我不是为谁去逞英雄,我庆幸我那时在就是如此。”
夏奕阳抿住唇,他不是想说谢谢,只是想问问情况,看边城如此愤懑,他沉默了。
床上有了细微的动静,两个人忙噤声,一同看过去。
叶枫没有睁开眼,头慌乱地动来动去,眉心拧成一结,手在空中挥舞个不停,“边城,快。。。。。。快来。。。。。我怕。。。。边城。。。。。。疼。。。。。。。”
“叶枫,叶枫,叶枫。。。。。。”边城欠下身,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得发软。
叶枫安定下来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边城,又看看四周,整个人瑟缩成一团,“这是在哪里?”
“这是医院,你安全了。”
“那个疯子呢?”叶枫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抬手摸摸脖子,“他掐我,还打我,他说。。。。。。。”
“特警们正在抓捕,逃不掉的。不要害怕,没事了,你爸妈也过来了。”
叶枫象是不明白,眼睛急促地在屋内巡睃了一圈,最后失落地收回视线,“现在几点了?”
“下午二点。”
“哪一天的下午?”
“二十一号。”
她闭上眼,奕阳明天才会回来呢!“边城,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边城笑了,“是的!”
“为什么要说实话?不能骗骗我。”她也笑了,嘴巴一扯,咝咝地抽着冷气。
阳台上,阳光刺眼,风很大,夏奕阳用一只护着香烟,连着摁了几下打火机,才将烟点着。
淡白色的烟雾在半空中袅袅散开,他听到叶枫轻快的笑飘了过来,他也着弯起嘴角。他知道叶枫非常坚强,或者表面一定会佯装坚强,经常会骗过其他人的眼睛,其实,她的内心很脆弱,也很念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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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见或不见(上)
屋内,边城和叶枫仍在低语交谈,任何人都听得出两人之间的熟稔和默契。
短短几天,世界仿佛已是不同。
这样的感觉,他曾经感受过。上课前隙,阶梯教室,他坐在最后排,看着她和边城并肩坐在前面,两人时而耳语,时而会意一笑。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多少带点羡慕地看着这对正在恋爱中的情侣。
他们有多般配,根本不需要详细地一一列举。
这些年,她和边城都从未稍离吗?
“哦,这衣服上的血都是我沾上去的吗?”叶枫过意不去地看着边城。
“嗯。”
“也不知血渍能不能洗掉?唉,只怕这件衣服要毁了。”
“你要赔我吗?”边城挑了下眉尾。
“当然要赔,不过,不要太贵,你现在的品味令我望而生畏。”
“你确定是品味而不是我这个人?”边城不知觉带了笑意。
“你?你又不是那个袭击我的疯子,我不要怕的。”她抓着床单,慢慢团起,眼中掠过恐惧。
“不要想那件事了,以后换个白天的工作吧!”
“我喜欢我的工作,”她轻轻叹了一声,“其实,经历过这件事,我觉着一档好的情感节目真的很重要。现在人都很压抑,没有一个倾诉的渠道,象那种疯子只会更多。”
“你是走火入魔了。”边城心疼地叹息。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两个人一同抬头,是苏晓岑和叶一州,还有雷队长。看着苏晓岑,叶枫象个闯了祸的孩子,惊动了家长,脸胀得通红。但还是有点想撒娇,虽然打扰了他们的工作计划。
当叶一州疼爱地揽着她的肩头时,她嘴扁了扁,哽咽了。
劫后余生,人真的象变小了、弱了。
“边城,吴叔叔在外面等你,你们一块去吃个饭,然后你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好好地睡一下,你的脸色看着不太好。我和叶枫爸爸都在医院,你不要担心,有事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苏晓岑拉过边城。
边城瞥了瞥叶枫,“我离开几个小时,可以吗?”他怕叶枫一旦睡着,梦见那个歹徒,会叫他的名字。
叶枫尽力装作没事人似的,“这里保护我的人很多,没事的。”
边城浅浅地笑了笑,眼角斜睨着背对面房间站立在阳台上的夏奕阳,向众人打过招呼,走了。
雷队长坐下来,努力挤出和善的表情,问了些叶枫昨晚的情况。
“是一个听众?”听完叶枫的话,他怔住。
“偏激到歇斯底里,我觉得他神经出了问题。”叶枫说道。
“你记得他的长像吗?”
叶枫闭上眼,搁在薄被外面的指尖哆嗦了下,苏晓岑双手握住,“看上去象文弱书生,但是眼神太可怕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描述了下男子的面容、身高。
雷队长一一记下,神情舒展了下,他和苏晓岑交换了下眼神,“看来我们真是多虑了,叶小姐,你好好养伤,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起身告辞,叶一州送他下楼。
“饿不饿?”苏晓岑柔声问女儿。
“不饿,但我想去下洗手间,妈妈,你托下我的背,要轻点,后面很疼,脖子也疼。”叶枫吃痛得直喘气。
苏晓岑娇小,叶枫遗传了叶一州的高挑,她小心又小心,终因身高悬殊,还是碰痛了叶枫。
夏奕阳狠狠吸掉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捻灭,转身进屋,“我来吧!”
“奕阳……”叶枫失声惊呼,“你……什么时候来的?”但随即,她又有点慌乱、不安。
奕阳有没有因为她没坦承她爸妈是谁而生气呢?
她从眼帘下方担忧地看着夏奕阳。
“刚刚和我们一同过来的,说来看看你。夏主播,真是太感谢了,你刚出差回来,也应该好好休息调整一下。没办法,这是在医院,不能好好招待你,等叶枫好了,再来表达我们的谢意。”苏晓岑不软不硬地下了逐客令。
“妈妈,你干吗?奕阳他是……”
“我已经知道了他是你的同学和邻居。”苏晓岑抬起眼,目光逼视着夏奕阳,严厉而又森寒,“夏主播时间宝贵,叶枫你别不懂事,让夏主播忙去。”
叶枫的胸口在被子下面剧烈地起伏着,以至于都掀动了被子,“妈妈,我饿了,你给我买点饭去。”
“病房里不能没有人,等你爸爸回来,让他给你买去。”苏晓岑可不是那么容易支开的。
“妈妈……”叶枫加重了音量,以示抗议,也觉得委屈。
夏奕阳淡淡地收回视线,走近叶枫,温柔地凝视着她,“你爸妈都在,我就先回公寓整理一下。”
被子从她的肩上滑落,他看见了脖颈处那一圈显目的淤紫,俊眸不禁黑了几许,手掌缓缓攥成了拳,“晚上,我过来陪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麻烦夏主播了。”苏晓岑抢先说道。
“我要吃茄子盖交面。”叶枫不去看苏晓岑的脸色。
夏奕阳笑了,手攥了又攥,终于伸出去摸了摸她的脸。
“不准说我丑。”她娇嗔地翘起嘴角。
“你从来都不丑。晚上见!”
“好,”她突然拽了下他,他低下身子,听到她在他耳边说,“这只是个无法预料的意外,不要自责。还有不准和我生气。”
他掩饰得这么好,她居然也看得出来。心里面酸酸的,那团笼罩的阴云被一束劲风突然吹得无影无踪了。
“苏书记,再见!”他礼貌地冲铁青着脸的苏晓岑点了点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命令自己走出病房。
他能感觉叶枫在背后注视着他,他想留下,想把叶枫嵌进怀里,想一遍遍地亲吻她的伤痕,想把她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的人生方向是在那个雷雨夜发生政变的,即使叶枫离开了六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幸运。
这份感情如同一个戛然出现的奇迹,让他惊喜交加。拥有一个奇迹,是需要经历考验、付出一切的。
这一次,可能是他和叶枫之间一次最严峻的考验了,不管结局是什么,他都得咬牙挺住。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苏晓岑重重关上房门,冷冷地盯着叶枫。现在,她已经看清唱的是哪一出戏了。
“哦!”刚刚这一动弹,扯到了伤口,叶枫疼得直咧嘴。
“你没看到网上那些图片吗?”
“妈妈,青台升级直辖市后,你能闲到去关心那种八卦?”
“如果那是捕风捉影的八卦,那妈妈和爸爸亲眼所见他和那个柯主播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又是什么?”苏晓岑火冒三丈。
叶枫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笑了,“妈妈,你偷窥别人的隐私!”
“我不是和你在说笑,就是在昨夜凌晨时分,柯主播在酒会上受了点委屈,我和你爸爸去探望,恰巧看到他们在床上搂成一团。”
叶枫笑容冻结了,深吸了一口气,“妈妈,他们都是公众人物,如果想做亲密的事,会不锁门吗?酒店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又不是没有思维的孩子。”
“那他那么晚呆在一个女人的房间干什么?盖棉被纯聊天?”
叶枫对着天花板眨了下眼,“就是犯了法的罪人,也会有给自己申辩的机会。妈妈,眼见的不一定是事实,我想我们应该听他的解释。”
“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
“我只是……不相信他是那种人。”
苏晓岑气到无语,“你为了一个男人而怀疑你妈妈的人格?也许我也该用手机拍下那一幕,现在放给你看。其实何止是这个,他们工作时、吃饭时,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甜蜜关系。好了,我们都暂时打住,你现在身体不太好,我们回青台再好好谈谈。”
“谈什么?”叶一州推门进来,屋内的僵硬的气氛让他一愣。
“一州,准备给叶枫办出院手续,我们今天晚上坐火车回青台。”苏晓岑以不容忤逆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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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见或不见(中)
水开了,隔着玻璃锅盖,一个个气泡在锅里沸腾,一掀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夏奕阳下意识地偏过脸,把切好的茄子扔进水中。
叶枫的嘴巴肿得很凶,不适合吃面条,他给她做了面糊糊。面汤稠稠的,里面的茄子切得很细,还放了点胡萝卜丝,用海鲜酱拌了,即能当菜,又可以当饭,口味是按照叶枫喜欢的调制的。
弄好后,把面糊盛在便当盒中,敞开来冷,他洗澡换衣,准备去医院。
从医院回来,他一刻也没有停,去了超市买菜,还急急去了下书店,买了本心理学的书,里面有怎么设防并排除心理阴影方面的例子。他要好好看看,等叶枫回来,他要陪着叶枫跨过眼前的难关。
虽然苏醒后的她讲话、神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看得出她只是将恐惧悄悄掩饰了,这样子其实更可怕。
外面天慢慢地黑了。
他急躁得打开花洒,手指上的伤口碰到水,倏地一下钻心的疼痛。这是切胡萝卜丝时不小心切到的,当时也不知在想什么,等感觉到痛,案板上已经都染红了。他随意找了个创可贴处理了下,把案板洗了,重新拿了根胡萝卜再切。
裹着浴巾出来,站在镜子前擦洗头发,想起去青台那天早晨,叶枫和他一同站在镜子前微笑地调侃他什么门的,心口一下子堵住了。
这十天,似乎是许多许多的事都簇拥到一块来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毛巾,走进卧室。哪件西服配哪件衬衫、领带,一套套分挂在衣橱里,挪出一格放她的衣裙的地方,反倒乱乱的。
“我自己会搭配,乱一点没关系,你会吗?”他想替她整理,她理直气壮地拦阻。
他失笑,却又感到窝心。
仿佛他在她的心里是很重的。
医院正在交接班,乱糟糟的,人的心情都象很浮躁。推开病房门,一室的空荡就那样撞了过来,他提着便当盒,整个人都呆了。
“夏主播,”值班的护士经过,认出他,脸羞得通红,“你是不是找叶小姐?”
“是的,她人呢?”他镇定了下,礼貌地回过头。
“她父母帮她办了转院手续,然后就被一辆大巴给接走了。”
“她的……病情恶化了?”他的心完全不听他的指挥,慌乱得逼到嗓子口。好象在筒子楼的早晨,睁开眼,她突然没有了踪影。
护士笑了笑,“应该不是,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叶小姐是位特殊病人,是由院里的专家和院长负责的。”
他点点头,谢过护士,返身走到楼梯口,上下楼的病人和医生都走电梯,这儿很安静。
他拨了叶枫的手机,手机还是在关机中。
他换拨吴锋的手机,悠长的语音一遍遍拉长、延伸,无人接听。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胸口发胀、发麻。
他怔了一会,打开号码簿,翻到边城的号码。别人都不知道,在这六年里,他是和边城唯一经常联系的同学。
是在毕业两年后,在一次大学生演讲大赛上,他和边城碰上的。他是作为外景记者过去做报道,边城是带一个个性作家宣传新书。两个人一块吃了午饭,相互交换了号码。
以后两人约了一块喝点酒、健健身,游个泳,也一起在节日开车去郊外转转。
健谈的边城非常沉默,只字不提从前的事,最多谈谈华城公司。他会说点同学们的近况,正在做什么工作。
叶枫从来没出现在两个人的话题里,似乎她已经被边城完全遗忘了。
同学聚会的前夕,他接到边城的电话,问他聚会地点放在哪。他问边城去不去?边城说我人在外地,去不了。
他接到台里的电话,第一个走出餐厅,取车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边城的银色宾利停在对面的树下。
所谓遗忘,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笑笑,没有过去打招呼,匆匆走了。
是的,他们心里装着同一个女子,但爱情里,不存在谦让、成全,只有爱与不爱。
“是我,夏奕阳。”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听到电话那端有广播的声音,乘坐北京到青台的XXX列车的旅客请在几号门上车。
他的心咯噔一下停跳了一拍。
“嗯,我在车站。”边城的声音很冷漠、很生硬。
“我现在就过去。”
“不要了,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他抓住楼梯的扶栏,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停止了流动,窗外的光线悄然变幻,修长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叶枫好不好?”
“在她爸妈身边,她怎么会不好?”
他落寞地闭了闭眼,点点头,然后想起边城看不见,又说道:“知道了,那再见!”
青台的气候比北京好,回去养伤很适宜,而且在爸妈身边,她心底的阴影会很快消除,这是最佳的安排。
只是,为什么心会如此难受呢?象被谁揪成一团,气都接不上来。
出了电梯,先打开了叶枫的公寓,拧开灯,看到她上班提的包包搁在沙发上,包的正反面前沾了许多泥,可能掉在地上了,他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她的手机,大概随手扔进里面的,不知怎么,机身和电池是分开来的,难怪一直在关机中。
他把电池装好,开机,一条条短信叮咚叮咚跳出来,都是他发的,差不多每两个小时一条。唇边浮出一丝苦笑,他一一删除,不经意的,他也看到了边城的一条短信。
“原谅我,那些只是一时的气话。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看到你,想要爱你。如果不和我生气,就把我寄过去的衣服穿给我看,嗯?”
荧白的光猝不及防照在脸上,分明一点刺眼,他眯起眼睛盯着这微弱的光源,仿佛强迫症,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它,直到它慢慢暗下去。
心中好象有什么东西倏然清晰分明起来,微微带着凉意,如同薄浅而危险的冰面苦撑了许久,却在这一刻终于破裂,那些细碎的冰渣陆续渗进了身体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带着不可抑止的刺痛,却又令人清醒。
他不是小心眼的男人,只是此时许多许多场景不容他闪躲就这样漫上心头。
那天,她一夜未归,他知道她说了谎,回来时身上带着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她没有提,他亦没有问,心里明白,让叶枫选择在他面前撒谎的那个人,只有边城。
因为边城,她回绝了与他一同去青台。
他从青台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在地铁口,他听到边城问她可爱多是要草莓味还是香草味?
他曾向她要一把房间的钥匙,因为他是她男友,有这个资格。今天中午,他看到边城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把公寓的钥匙。
城市电台不在城市闹市口,也不是主干道,除非是刻意过去,很少会顺道经过,虽然他也这样说,那只是要一个借口可以去接她。她下班时都是凌晨了,边城恰巧出现,其实是刻意等待,不会是第一次,他也遇见过。
她在梦里,一遍遍地喊着边城的名字,抓到边城的手,她才会安静。
……
他不妒忌,现在他很感谢边城的执著等待。
他多么愿意是自己带给叶枫幸福和快乐,他也相信自己能做到,但是这一刻,他不太确定了。
如果叶枫的心是一座城,城里唯一的居民,他想应该是边城。
第二天去台里上班,在办公室遇到另一位主播。主播开玩笑地称他为网络红人,越来越火了。他苦笑,打开电脑,啼笑皆非。有网友爆料,有人目睹他深夜带柯安怡去诊所看病,估计是不幸中奖,猜测即将奉子成婚,还贴上他扶着柯安怡从车里下来的照片。
他不是不感叹网友们的想象力丰富。
这些事,隔三差五,同事们也会被网友们这样娱乐一下,外面人乐此不疲地津津乐道,他们就是一笑而过。
早晨开会总结了下在青台的直播情况,有些片子要剪辑成精华版,在综合频道播放。
午休的时候,他给苏晓岑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在青台时多次接触,两人也算有些交情了。
秘书也调侃他,说青台是他的福地,他在这儿抱得美人归。他叹了声,“苏书记回青台了吗?”
“嗯,回了,早晨过来上班的。”
他沉吟了一下,“她女儿现在怎样?”
秘书怔住,“夏主播,你……怎么知道?”
“我们是同学。”
“啊,你真是隐瞒得很深呀,呵呵,叶局长带叶枫去度假了,苏书记把手里的事料理下,也会赶过去陪着,苏书记还请了一位心理专家陪他们一同过去。”
“去哪了?”
“这我就不太清楚,是叶局长安排的。”
“嗯,好的,谢谢你!”
他想这应该是苏晓岑护女心切才做这样的安排,而不是为了防止他跑过去找叶枫。
嘴中犹如误嚼了黄连,不堪设防地露出一脸苦相。
柯安怡没有来上班,她是和其他同事昨晚回青台的。
夏奕阳去找负责新闻频道的副台长,准备把在青台发生的事说一下,不是开脱自己,而是为了不再让自己如此被动。
秘书打开门,告诉他,台长和吴锋主任在谈话。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吴锋出来了,神情严肃,“奕阳,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他点点头。
吴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叮嘱秘书暂时不要过来打扰。
“坐!”他朝夏奕阳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坐在夏奕阳的对面,眉头拧了又拧。“一树早晨过来和我谈了,所以《晚间新闻》我们准备给你另换搭档,柯安怡调去国际部做主播,这个安排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我接受。”
“在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很好,没有让真相外泄,你保护了柯安怡,也保护了台里的声誉,台里对你非常赞赏。”吴锋看看他,突然叹了口气,“站在吴主任的角度,我很欣赏你、理解你,但是站在叶枫的吴叔叔角度,奕阳,我可能帮不了你。”
放在膝盖上的十指绞在了一起,他平视着吴锋,淡淡地笑了笑。
“晓岑现在根本不愿意听到和你有关的话。但你不要误会她,她并不是一个势利的人,也没有任何门第观念,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妈妈。你们还在广院读书时,她就知道边城了,了解他的一切,很喜欢他,我们说过等他和叶枫一毕业,就让他们结婚。没想到边向军会出事,即使这样,我们也只是想让叶枫离开北京一段时间,然后等事情过后,再把边城也调过去,晓岑舍不得边城受苦。我们都没算到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分手了。晓岑没说一句边城不好,她直叹气这孩子有担当。叶枫回国,应该是为边城。晓岑和一州心里面很欣慰,叶枫忘不了边城,两人能再在一起,真的是皆大欢喜。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扯上你,我不太清楚。奕阳,你和叶枫刚刚开始,趁什么都没发生,打住吧!”
“吴主任,”夏奕阳缓慢地闭了闭眼,然后睁开,“我听说苏书记是你的前女友,如果你能预知到以后的结果,你会在当初就停止对她的爱吗?你后悔过爱她吗?”
吴锋愣住。
“爱不是溪流,拿块石头一堵就堵住了。我爱叶枫是我的事,会有什么结果,我不去想,也不会去阻止,更不可能打住。如果真的没有结果,那我就尊重命运的安排,但是我不会后悔。”
“奕阳,你似乎不应该是这么认死理的人。”
“吴主任,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他站起身,恭敬地点了下头,开门而去,听到吴锋在身后重重叹息。
夏奕阳没有回自己办公室,直接推开江一树办公室的门。
“忙吗?”他问道。
“不算太忙,今天晚上的新闻不是我当班,有事?”江一树站起来。
“我晚上也不当班。陪我喝一杯去。”
“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环住江一树的肩,“什么都别问,把我灌醉就行,然后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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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见或不见(下)
小镇的一天结束得早。
天地间刚刚起了点暮色,街上就没有几个行人了,家家院门轻掩,微风从树梢间掠过,然后叶枫就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墙角小虫的啾啾声。
这种日子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叶枫的房间,除了电灯能感觉到科技的先进,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时光一下倒退了几十年。叶一州和宗医生的房间比她好些,有个十几寸的彩电能收看到央视的几台节目,但他们为了让她心理平衡,很少打开。偶然打开一次,她也没过去瞄过,她的隐形眼镜落在医院里了,现在的她等于是一个睁眼瞎子。
早晨和宗医生出门散步,看什么都是模糊的,真是辜负了西塘古镇的风情。
脸已经完全消肿了,膝盖和背后的伤处也结了疤,受伤最严重的脖颈,淤血还没完会散去,她每天都把衬衫的领子竖起。叶一州给她买了顶草帽,帽沿很大,她出门时就会戴上。
她不是很想出门的,但宗医生坚持要她出去走走,至少每天三趟。西塘镇不大,绕一圈不过三十四分钟,走累了,就在路边吃一碗水豆腐,或看到茶社喝一杯茶。叶一州喜欢清香四溢的碧螺春。宗医生常点的是浓郁醇香的红茶,他说润喉舒畅,余味绵长厚重,令人沉迷。她只要带点苦涩味道的掬花茶,在炎热的夏天喝,心头别有一种清凉,只是喉间留有一丝掬花的苦涩,有如她现在的心境。
来西塘已经一周了,她也一周没和苏晓岑说话。
在北京的医院,苏晓岑说要带她回青台,她当时就拒绝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暂时不能做直播,但养伤不需要大老远地跑回青台。她对苏晓岑说,如果不放心她,她可以临时搬到吴锋叔叔的家中。
苏晓岑轻轻嗯了一声,她以为她同意了。没想到在下午输液时,苏晓岑找医生在药液中加了一针镇静剂,她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有,醒来时在北京开往青台的动车列车上。
她浑身都疼,那一刻,心也跟着被刺痛了。
“为什么这样做?”她问苏晓岑。
苏晓岑严厉地看着她,“我觉得你需要清醒清醒。”
“你这是绑架我吗?”她和夏奕阳约好晚上见的,现在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突然就失踪了。
“我这是对你负责,你现在完全被那个男人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她眨巴眨巴眼,她是真的什么也看不清,“妈妈,我已经二十七岁,不是七岁,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知道你还脚踩两只船?这是我教你的吗?”
她咬住颤栗的唇,别人这样说,她会反唇相讥,但是自己的妈妈,她感觉特别委屈,而且又是在遇到歹徒袭击之后,心里面还惊恐不安之时。
“你喜欢边城那么多年,他也等了你这么多年,在劣境之中能奋斗到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和任何女人牵牵扯扯。为什么是他救你而不是别人?深更半夜真的跑到电台门口遛达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而那个夏奕阳,一边和你玩暧昧,一边和同事搞地下情……”
“你根本就没搞清楚情况,不要随便下结论……”她打断苏晓岑的话,急得眼眶都红了。
“你是不是铁了心要嫁给他?”
她摆摆手,闭上眼,任泪水从眼睫中哗哗流下,“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下去,我不想和你争吵。但我只在青台呆几天,然后我还是要回北京。”
苏晓岑气得脸色都变了,坐在一旁的叶一州拍拍她的肩,让她到过道处转一转。挪了个座位,坐到叶枫身边,小心地替叶枫拭着泪水,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
“小枫叶,你妈妈的做法是有点过激,但她的本意也是对你的保护。如果真是她误会了夏主播,以后解释开了,不就行了吗?爸妈的工作都在青台,将你带回来,为的是方便照顾你。这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一份感情都接受不了距离和时间的考验,这份感情还能走多久?”叶一州语重心长地看着叶枫。
“爸,我不是担忧,我只是……”泪流得更凶了,她也说不出什么,就是心里面很慌乱,也很不安。
“爸爸觉得你离开北京一段时间比较好,好好地养伤,也把自己的心整理一下,爸爸和妈妈年纪大了,再和你分开六年,心里面怎么会舍得?你不会以为过去的六年,我们不牵挂你吧?”
叶一州叹了口气,心疼地把叶枫揽进怀里,“你说妈妈听不下你的话,我们的心思只怕等你做了妈妈后才能明白呢!你这次遇袭,爸妈一夜之间都象老了几十岁,上了飞机,我的腿直抖,你妈妈那么个要面子的人,哭得象个傻子,一直在自责她的不称职。小枫叶,我们不能让你再出事了。”
叶枫抬起泪眼,已是泣不成声。
到了青台,叶一州和叶枫上了一辆吉普车,车上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微微有点谢顶,自我介绍姓宗,在青台开了家心理诊所。苏晓岑没有上来,表情怪怪地摸了摸叶枫的脸,叶枫别扭地把头偏向一旁。
“我们去西塘度个假,那边很安静,气候也比北方好一点。”在车上,叶一州说。
她能说不去吗?
她想给夏奕阳打个电话,手机不知丢哪里了。她把叶一州的手机拿过来,悲剧地发现自己记不得夏奕阳的手机号。他有两支手机,一支工作用,一支就是曾经打到《午夜倾情》尾号是她生日的,她都有,可就是号码放在手机里,没往脑子里记。不仅是夏奕阳的,艾俐的、边城的、小卫的,任何一个号,她都想不起来了。
小卫的手机在公车上被人偷走,在电台哭得呼天抢地,不是为手机,而是为里面的号。她倒没这方面的担心,要是手机没了,回家找夏奕阳呀,通过他,她就能找到艾俐,而艾俐能帮她找到她想找的人。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找不到夏奕阳。
叶一州租了个小院,很幽静,院中有一棵两百年的香樟衬,树叶茂密,围着院墙,是一圈花坛,太阳出来时,坛中的太阳花五颜六色,争相斗艳。院中铺着青色的方砖,不太严实,下雨之后,一踩,突然就会嗖地冒出一股泥浆,打湿裤管。
印象中,叶一州很少休假的,这次也就真的抑下一颗心坐下来了。吃过早饭,是宗医生带叶枫出去散步,去小诊所换药,叶一州就在房间里用手机处理公事。叶执从外面回来了,他的房门还紧闭着。
宗医生是苏晓岑请来的,他其实也很忙,但和叶枫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关着手机。他总是鼓励叶枫把心底的恐惧释放出来,每天晚上做了什么梦,都要和他谈,他说叶枫现在如同独自走在一条黑道上,没有人帮助,很难走得出来。
西塘的桥在水乡之中走出了名的,这些桥密密麻麻,将水边两岸的人家连接起来,也将西塘镇内的大小河流连成了一片。
叶枫记得曾和夏奕阳约定去乌镇度个短假,西塘的美不比乌镇逊,她来了,他却远在北京。有时,她想,如果她答应和他一块去青台,说不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但在那个时候,她真的丢不下边城。
西塘有一条千米廊棚,下雨的时候,走在里面,很有烟雨江南的诗情画意,也特别地想念夏奕阳。
她在号码百事通查到央视的总机号,用座机打过去,转到新闻频道,有一个声音尖尖的女人接的电话,她说找夏奕阳,那女人笑得咯咯的,问她要不要再找下王宁还是朱军、李咏谁的?
她握着话筒,立时失去了语言的功能。
吴锋和叶一州通电话,问她的情形,叶一州说了几句,喊她过来接,快挂的时候,“吴叔叔,夏奕阳好不好?”
“他挺忙的,准备参加主持人大赛,专业组的。”
“哦,吴叔叔,你知道他的手机号是多少?”
“我从来不记手机号的,等我问他后再告诉你。”
吴锋再打过来,好象把这事给忘了。她晚上跑到叶一州房间看新闻,他换搭档了,看上去还是那么专业、温和、儒雅。
今夜,月朗星稀。抬头望过去,单薄的月吸附在浓黑的天,散发着诡秘的气息。叶枫突然被突如其来的脆弱包围,感到一种连自己也觉得矫情的虚无,好像言情剧里孱弱的女主角,没头没脑地愁眉苦脸。
“怎么还没睡,小枫叶?”身后有拖鞋的哒哒声,接着门吱地一声,叶一州走了出来。
“和妈通过电话了?”她出来时,听到叶一州在讲她的情况。
院子里砌了一张石椅,坐在上面清凉透体。叶一州在她身边坐下,“不是妈妈,是娄台。他说歹徒抓到了,是一个黑客,曾经在网上发布过一个病毒,让许多电脑都瘫痪了,公安部门追踪他很久,但他今年突然变得安分起来,原来是失恋了,他没心思写病毒了。”
“哦?”她听了不禁开心起来,“我就觉得他精神有点不太正常,估计是宅在家中太久,和外人接触少,性格扭曲了。”
“小枫叶,晚上还做恶梦吗?”
“没有,我现在睡得不错。”她没有说实话。她其实还是会经常在梦里一个人在黑黑的巷子口惊惶奔跑,醒来满头的汗,然后很久都没办法再入睡,那时,她很渴盼夏奕阳的怀抱。
她也很怕雷雨夜,但夏奕阳在,她会睡得很安然。
“那就好,再住几日,我们回青台去。”叶一州说道。
有一会,父女俩都没说话。她把头搁在叶一州的肩上,眯着眼看星空,“爸爸,我能问个问题吗?”
叶一州笑了,“什么时候变成胆小鬼了,想问就问吧!”
“你吃过吴锋叔叔的醋吗?”
叶一州怔住,多少有点不太自然,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了下,“没有。感情是分几个时期的,最初的喜欢不带任何杂质,也不会想很远,单纯地因为彼此吸引而在一起。但后来,踏上社会,接触的人多了,人也会跟着发生改变,这时对感情的要求也不同,不是讲现实,而是感情必须要承受生活里许多压力,不仅仅是爱,还要有包容、宽慰、体贴、妥协,甚至还有委屈、放弃,做出一点点的牺牲。你妈妈认识吴叔叔时,那时她很年轻,而我认识她时,她很成熟了,我们的爱也很成熟,也很理智。”
“那你怎么理解妈妈和吴锋叔叔现在的关系呢?”
“友情而已。因为坦荡,才能自如,才绵远亘长。”
“爸爸,你有没猜测过他们之间……”
“从来没有。”叶一州笑了,捏了下她的鼻子,“你妈妈和吴叔叔一起,最多是苏教授,而和我一起,她成了青台的苏书记,她对权力不感兴趣,但现在的她有成就感。有没发现,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
叶枫扁扁嘴,“不需要发现,我亲身体验过她的飞扬跋扈。”
叶一州哈哈大笑,“还在记恨你妈妈?”
叶枫没有说话,她哪会真的和苏晓岑记仇,但希望回到青台后,她能同意让她去北京。
她完全可以不问苏晓岑的意见,但是她不想苏晓岑不开心。
微凉的早晨,宗医生站在院中舒展胳膊,她拿着草帽出来,“早!”
“早,叶枫,睡得好吗?”
她把草帽戴上,遮住眼下的黑眼圈,“还行。我们今天是先从南到北,还是从北到南?”
“跟着树荫走。”宗医生微胖,特别怕热。
街道的青石板上刚洒过水,上面残留下少许斑驳的湿意,深一块浅一块,有提着篮子的穿素罩衫的女子擦肩而过,眼神温暖而和善。
宗医生很少主动提起袭击的事,他迂回委婉地转着圈,等着叶枫不经意地说起,仿佛那不再是一件什么可怕的事。
两人走上一座石桥,桥上有当地人在卖芡实糕,不是天天可以碰到的,叶枫停下脚步挑了一个想带回去做零食。
“叶枫,西塘你有认识的人吗?”宗医生清咳了两声。
“宗医生呀!”叶枫笑着抬起头。
“那位呢?”宗医生朝桥下挪了挪嘴。
“哪位?”叶枫把眼眯成了一条线,看到一团影子向这边靠近。
等到了近前,她抬起手捂住嘴,“你……怎么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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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心意而已
叶枫没有带什么行李到西塘。小镇上有几家别致的小服装店,里面挂着的衣服有些是很休闲的带有当地风情的长裙和衬衣,面料非麻即棉,样式很简洁。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亚麻长裙,在裙角边绣了一圈纷飞的蝴蝶,为了遮住脖颈上的伤痕,她搭配了一条淡黄|色的小丝巾。
人依着桥栏而站,身后是层檐上飞扬的沉稳的马头墙,桥下,河畔旁是五彩斑斓的布市,大大的草帽遮住了眩目的阳光,他不用眯眼,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肌肤上泛出淡淡的红晕,长发如墨,眸光清澈,不再是那个浸在血泊之中,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人儿。
这种感觉真好!
喉结轻轻地蠕动了几许,心湿润润的,想不来的,但怎么也定不下心,昨天下班回家,站在卧室的床边,看着镜框中笑得眉飞色舞的她,心中一动,随意抓了几件衣服,就直奔机场。
这种冲动久违了。大三那年春节,和她刚发完短信,突然思念按捺不住,好象不看到她,就不能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于是,他也没预先打个招呼,托人买了火车票就去了青台。
他深吸一口气,笑道:“先坐飞机到上海,接着坐火车到嘉善,再坐小巴,刚刚在向人打听去提供食宿的农舍怎么走,一抬眼,你就出现了。”
她看到他高档的衬衣皱皱的,裤管也不象平时那么毕挺,鞋面上落了一层尘土,神情疲惫,却笑得很开怀,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其实讶异的是他怎么会突然过来的,之前他已经休了好几天的假,作为总经理,手头一定积压了许多工作,姚华那催命似的电话就是个说明,现在看着他这幅样子,她的问题好象多余了。
她在这里也已经闷得快发霉了,每天醒来就等着日落,日落后又盼着天亮。边城的到来,让她忍不住心情雀跃。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弯成了月芽。
“咳,咳,”被遗忘的宗医生用清咳声提醒自己的存在,叶枫脸一红,忙为两人介绍。
“我想我该先回去通知房东大妈多买点菜,她还不知我们来了贵客。叶枫,这镇上你逛了不知多少遍,该算半个西塘人了,尽点地主之谊,带你朋友转转。哦,先去喝点茶,我想他现在一定很渴。”
宗医生很识趣地接过边城手中的挎包,有人陪叶枫,他偷得半日闲,找叶局长下棋去。
“谢谢宗医生。”边城礼貌地说道。
宗医生摆摆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地下桥。今天好象温度很高,走了几步路,就热得喘不过气来。
“西塘人很精明,茶室都在河的对面,要过好几座桥,幸好是美景,不然好象被强迫。”她眯着眼,指了指不远处。
“你好吗?”他看她眼睛一会儿瞪得溜圆,一会儿眯成一条缝,笑了。
她耸耸肩,“在这里,我认识的人就是我爸和宗医生,他俩都不是有趣的人,我能好到哪里去?北京好不好?”
“北京?当然好了,还是首都。”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眼中温柔无际。
她的嘴角优柔地展开一朵笑容,“温度还那么高?”
“想北京了?”
她看着前方,专注地走路。她没有说,其实是想念北京的人。
镇上的游人不少,迎面走来几位背包客,桥下有美院的学生在写生,他细心地走到她的外侧,手攥了几攥,鼓起勇气牵住了她的手。
“呃?”她僵硬地转脸看他。
他在看河面上的游船,“我在这边只能呆两天,然后去上海办点事。”
“公事吗?”
“出版公司跑得差不多了,下个月批文会下来。我想和几个不错的作者签个长约,先出几本书,把公司的名号打出去。”
“韩寒还是郭敬明?”
他大笑,“他们两个是大牌,签不到的。”
“他们拒绝你了?”
“我没和他们接触。”
“不尝试怎么知道他们就不愿意?”
“小傻瓜,人家自己有产业的。”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从前,只有在两人说悄悄话时,情难自抑,他会柔声地喊她“小傻瓜”。
“到了!”她眼睛似乎蒙着些雾,佯装自然地说道。
他们挑了沿河的桌子,她建议他喝掬花茶,她自己点了茉莉花茶,白色的花,青黑的叶在水中慢慢漂浮着,感觉时光惬意又安适。
“要不要点心?”她问道。
“不要,不然午饭吃不下,就对不住宗医生的盛情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塘的?”茶室的窗大敞着,河风吹进室内,带来几丝凉意。
“你没带手机吧,我打过两次,想问问你情况,都是关机中,我就打给你爸爸了。”
她怔住,什么时候他和她爸爸这么熟稔了?
“那天送你走时,在火车站我要了你爸爸的手机号。”
“你在车站?还有其他人吗?”
“你的吴锋叔叔、秦阿姨。”
“喔!”她端起茶杯,茉莉的香气太浓,好象喝的不是茶,而是香水,她皱了皱眉头,把杯子又搁下了。
“叶枫,”他叫了她一声,等着她抬眼,他的瞳孔里有微微的笑意,“有件东西给你看看。”
他随身还背了个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图册,“北京车展的宣传画册,世界各大品牌都有,车型也很全。”
“你改行做汽车销售了?”她接过图册,无论纸张还是印刷,精美绝伦。
“哈,这方面我不擅长。你喜欢哪一款?”
她愕然地呆住。
他托起下巴,“我想过了,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你的作息时间不会改变,我的工作比较忙,做不到天天接送你,想来想去,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自己开车上下班,安全性会好点。但是不准买很拉风的车,价格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以内,颜色也不要太艳,这样不太惹眼。”
“边城,问题不是这个……”如果想自己开车,她回到北京就买了。
“你车技不好?没关系,回北京后,我找个教练陪你练几个月。”
“也不是……”
“叶枫,你认为我的心脏很强壮吗?”他的声音突然一低,眼神黯然忧伤,“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珍视的人了?如果你再沦入危险的境地,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如果……你让我怎么办?”
她艰难地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见,“那次是个意外,不会经常出现的……”
“不需要经常,一次就足够了。”他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没有压住焦躁的语气,“不只是为我,为了让你爸妈放心,你也应该保护好自己。”
“好吧,那回到北京后,我去买车。”她想了想,同意他的观点。
“买车不是买衣服,挑中了就会有,车是需要预定的。你挑挑,看中哪款,我去定,等你回到北京,就能取车了。”
“边城,谢谢!”她沉默了一下,说道,“车,还是我自己买吧!”
“我买和你买有什么区别?”他嘴角的笑容不见了。
“金额太大,你又不是开银行的,钱来得不容易,再说我爸妈也一直想给我买辆车,让他们买吧!”
“叶枫,我的钱是我投资赚来的,不脏,很干净。”他腾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她咬了咬唇,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给你买个水晶发卡,你会开心地跳起来;带你去吃一次肯德基,你从街上乐到水院,现在到底怎么了,衣服是,汽车也是,你为什么要纠结金额,不同样也是我的心意吗?你看看你,眉头蹙着,嘴噘着,象我在欺负你似的。”
“没有,没有,”她忙挤出一脸的笑,“衣服和汽车都是奢侈品,我用得不多,而发卡和肯德基是我喜欢的。你现在也去给我买好吃的,就水豆腐吧!”
她把他拉进了路边的小店。
“不管你说什么,这次你得听我的。”他瞪了她一眼,向一身船娘打扮的老板娘招招手,要了两碗水豆腐。
她把脸别过去,牙齿将唇咬出了两排牙印。
太阳刚刚还明晃晃地挂着,转瞬,天边泛起一团乌云,意外地落起雨来,起初只是毛毛细雨,后来越下越大,两人买了把伞,小跑着回到农舍。
房东已经给边城准备了一间房,午饭特地多烧了几个菜。边城和叶一州还有宗医生都喝了酒,叶一州和宗医生喝多了,饭后两人上床休息。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雨点滴滴嗒嗒打在窗台上,到处灰蒙蒙一片。叶枫坐在房东的客厅里,看着院中的草木出神,边城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过来。
“你要不要也去睡会?”她看他脸红通通的。
他摸了摸脸,“我还行,撑得住。”
“你有没有碰到艾俐过?我好多天没和她联系了。”
“没有。就是看到,她都不拿正眼看我。”他淡淡地笑,想起当初艾俐为了帮叶枫出气,把一盘菜汤倒在他头上,他洗了五遍,都觉着头发上还有油味。
“但我有她的手机号,同学聚会时,她会给我发短信。”
“真的?手机借我,我给她打个电话。”
他把手机递给她,“你打吧,我去躺一会,早晨起太早了。下午我们去坐船。”
“好的!”
他新买了一支手机,银色的外壳,她翻了翻号码簿,可能他的号码都存在手机卡上,号码簿中又是一类一类的。上次她没翻同学那一类,按开,他虽然不和同学联系,号码倒存得不少。
无预期地,夏奕阳的名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眼帘,她的心“咚”地狠狠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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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那么远,这么近(上)
突然而至的狂喜在一瞬间袭击过来,都没来得及思考,手指已经按下了通话键,音乐声如水漫来,随着动感的音符,心跟着扑通、扑通,一声紧似一声。
“你好,边城!”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恍惚地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在听到后面的名字时,她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雨滴落在青色的地砖上,有流水的咕哝声,仿佛大地在吮吸。雨声中,她整个人都僵直了,思绪有一丝慌乱。
她跨出门,站在廊沿下,想借清冷的空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边城?”夏奕阳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疏离。
她不得不开口,“奕阳……是我!”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了,只有极浅的呼吸传了过来。
她把话机从左手移到右手,望着天空,雨色朦朦,什么也看不清楚。
许久,他才“哦”了一声,“身体好些了吗?”语气不轻不重,不紧不慢,仿佛例行公事的问候,不带有任何个人情感。
嗓子莫名地痒痒的,鼻子发酸,“差不多全好了,就脖子上伤痕没褪,我……在西塘,过几天回青台,再过一阵去北京。”
“嗯!”
她停了停,感觉呼吸有点急促,忙屏住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西塘今天下雨,天气很凉快,北京热吗?”
“北京三十八度。”
“你在台里吗?”
“是的,在办公室。”
“我听吴叔叔说你参加主持人大赛,是专业组的。”其实夏奕阳的做法有点傻,参赛无非是想走捷径出名。而他已经是知名播音员了,再和一帮新人站在一起,比赛都是现场直播,来不得假,赛场上风云变幻,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事。他赢了那是应该,一旦输了,就声名俱毁。他现在的地位,已经输不起了。
“我想挑战自己,尝试下从未经历过的事,结果不重要,迎战的过程也是一次充电。我现在比较忙。”
“嗯嗯!”她知道应该挂电话了,可嘴巴里就吐不出“你忙吧”。八天没有一点联系,突然联系上,却感觉那个人遥不可及。
“奕阳,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哪方面的?”他很认真地问。
“艾俐有没找过我?”
“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告诉她你回青台休假了。”
“你在青台……过得愉快吗?”
“挺愉快的。”
“雨好象大了,我该进屋去,不然爸爸又要说我了。”
“好的,再见!”
没等她说再见,他先挂了电话,好象不耐烦似的。
她倚着廊柱,轻轻叹气,很是后悔打了这个电话。
房东大妈爱看《知音》和《娱乐圈》这类的杂志,屋子里散得到处都是。在到这儿的第三天,房东大妈在外面纳凉时,和隔壁邻居聊书里的名人佚事,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夏奕阳和柯安怡,他在海边求婚,深夜两人偷偷去诊所,疑是有孕。“两个播音员生个孩子,一定也是个播音员,遗传基因好啊!”房东大妈说。
“不是播音员,也是个说相声的,都是靠嘴巴吃饭。”隔壁邻居说。
听着这样的话,又先有了爸妈的说辞,说心里面平静如水,那绝对是撒谎,但她仍然不愿相信夏奕阳会做出这样的事。除非有一种情况,就是他们两人之间原来是情侣,她回到北京后,夏奕阳移情于她。在他生日那天,柯安怡和他之间的默契和熟稔,她亲眼所见,水立方看跳水时,柯安怡说的那些话……
不能再想了,越想心里面越乱。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和夏奕阳之间不知在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了。
也许是她的遇袭,也许是她的不告而别,也许是八天的杳无音信,也许是……
心沉沉的,忍不住想叹气。
“叶枫,你身上都湿了。”不知何时,边城站在她的后面。
她回过头,象受了惊吓似的,好一会,才低下头,看到裙角上那一圈纷飞的蝴蝶都沾了雨,脚上也蒙了一层水珠。
“你在那儿站了一个半小时。”边城皱着眉。
“有那么长时间?”她把手机还给他,她以为只是一刻的功夫。
“艾俐有没和你生气?”
她愣了下,失笑摇头,她都忘了给艾俐打电话了,“不会真生气的。”她含糊其辞地带过。“我爸爸和宗医生醒了吗?”
“刚刚在房门口,听到酣声很响,应该睡得正香。我拿把伞,我们去坐船。”
“好吧!”来西塘的游客,都要坐船环镇一游。
下雨的缘故,码头上游人不多。平时,一船一船的游客飘来荡去,很少有空船的。今天,一条船挨着一条船,随着河水晃悠悠的。船夫们钻着船舱里打牌,看到他们过来,系在最外面的船夫笑着迎过来,递上两件雨披。
“这样就能站在船头上看风景了。”船夫说道。
边城把伞收了起来,替她穿上雨披。她其实想进船舱暖着,但边城的兴致很高,她只得陪着。
船夫一边撑船,一边给他们讲解沿河的典故,古宅、作坊、雨廊、石桥,每一个景致都和一个故事有关,而故事通常又和爱情有关,缠绵悱恻,悠远流长。
船经过又一座石桥,桥边搭着个老式的戏台,里面在演木偶戏,围着不少的游客,她听着象是《猪八戒娶亲》,眼睛眯了又眯,只看到台上花花绿绿的颜色闪个不停。
“好象还是小时候看过木偶剧,觉得特别神奇,我还跑到后台去看人家怎么摆弄,看了后,很失望,演孙悟空的居然是个老头,一点也不厉害。”边城站在她身后,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后颈上。
“谁让你跑去的,有些事情留点想像的空间更有趣。”她往边上让了让,笑道。
“叶枫,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呀!”
“我们在这儿买个民舍,以后一年来度假一次?”他看着她就站上船端上,一不留神就会栽下河去,忙伸出手搭住她的腰。
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你不是说喜欢吗?”
“边城,我们分手已经六年了。”她苦涩地拧了拧眉。
他定定地看着她,感觉血液在凝固,“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
“感情不是一道闸门,说分手,就把门关上,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打开了,我们又能立刻恢复如初。”她朝着青灰色的天空眨了眨眼,把胀热的泪意抑下,“六年,二千多个日子,我们都走得太远了。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但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叶枫了,我有……”
“叶枫,这个问题我们要一再讨论吗?走远的人是你,我还站在原地。”他沉着声音抢声说道。然后不再看她,收回手臂,转身进了船舱,把她一个人留在船头。
“外面凉,你也进去暖暖吧!”船夫在船尾撑船,看看叶枫苦着个脸,以为两人吵架了,劝慰道。
叶枫点下头,也进了船舱。
船舱里很干净,放着张四仙桌,几把木椅,桌上泡着茶。边城给她倒了一杯,脸冰着,没有和她说话。
兴冲冲出来游船,回去时,两个人的神色都灰灰的。
他大老远地跑来看她,她不想弄得这么僵,可是不能欺骗他。
时光是无情的,催老了容颜,也让情感褪色。她曾经真的真的很爱他,可是现在,她的生命中出现了夏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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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那么远,这么近(中)
第二天吃过午饭,边城向叶一州告辞,说和客户约好在上海见面,他要赶过去。
“不是说好能玩两天的吗?”叶一州看看叶枫。两人昨晚游河回来,话都不多,晚上边城说酒还没醒,早早就睡了。
叶枫沉默着,眼睛也不知看向哪。
“客户还有别的事,把时间提前了。我就是来看下叶枫,现在看到了,以后我们在北京还可以经常见面的。”边城淡淡地笑了笑,回房间提行李去了。
他又得坐小巴到县城,再坐火车,估计到上海应该是夜里了,不能再耽误时间。
叶枫送他到镇上的汽车站等车,去县城的公交车每半小时一班,不用赶,两个人走得很慢。
他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Сhā在裤袋中,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古镇,却不象是留恋。
雨是半夜停的,青石板上还有一小摊的积水,但空气特别的清新,天空也象是被水洗过的,格外湛蓝。
两个人都象心事重重,脸沉着,偶尔发出一两个语气词,很少交谈。但在巷子口拐弯时,边城还是会伸出胳膊把她挡在内侧,唯恐疾行的路人碰到她。
“前面就是车站了。”走出巷子,人多了起来,车一辆接着一辆飞速行过两人的身边。
边城点点头,“你走回去没问题吧?”他从裤袋中抽出手,指了指眼睛。
“这儿很小,我闭着眼都能摸回去。”她抿嘴一笑,笑意还没扩大,眼泪却忽然流出来,身上没带纸巾,只得狼狈地用手背去擦。
边城深深地看着她,她把头低下,拼命地挥手,让他走。
他仰起头,胸膛急促地起伏,象是在尽力抑制着什么,蓦地,他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她,她闭上眼,泪如雨下。
这一次,是真的和过去告别了。他给过她的美好的回忆,她会珍藏,她的心里永远为他留有一个位置,他会是她生命里最特别的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样疼呢?
他松开她,之前微皱着的眉一点点松开,似乎想明白了某些事,然后,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这次是你推开我的,我们扯平了。”不夹杂着任何赌气的气息,仿佛只有万分灰心,接受眼前的现实,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车站。
他单薄的身影在她视线内渐渐远去,她擦了下眼睛,再抬眼发现他已不见,她追进车站,那么多的车,她不知他上了哪一辆,焦急地四下寻找。
“叶枫!”他还是出了声,不忍看她在人群中无措的样子。
声音从一辆缓缓开动的小巴上传来,她跑过去,看到他了。她跟着车跑,他伸出手臂,她抓住,“边城……边城……”
“我在这!”他心痛地看着她,她还在哭,还在一声接着一声地喊他的名字,却没有开口对他说留下来。
手指从他的掌心滑落,“边城,北京见!”她对着车尾喊道,不知他还听不听得见。
多么希望他们之间没有相隔六年,他是她最初和最终的爱,那么人生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三天后,叶枫也离开了西塘,苏晓岑亲自过来接的,不理她的脸色,把她拉进房间,解开钮扣,里里外外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你别压抑了,恨我就直接吼出来吧!”
“我要回北京。”叶枫说道。
苏晓岑沉吟了下,“二周后,我们再谈这件事。”
“二周?也太长了吧,那样,我都离开北京一个月了。”她着急地把脸挤成了一团。
“你离开我们六年,我抱怨过吗?”
她看着苏晓岑,咬了咬唇,轻轻依过去,“妈,对不起……”
苏晓岑不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不需要说对不起,让我少操点心就好了。”
她不禁也轻轻叹了一声。
到达青台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如歌,霞光满天。车经过海边,沙滩上嬉水的游人仍是一波接着一波,礁石间,有孩子拿着小铲子在找小螃蟹,那是她儿时最爱做的事,看着,她嘴角愉悦地弯起。
她真的就住在听海阁,外婆和舅舅的家在这里。苏晓岑和叶一州的工作忙,从小,她就和外婆还有舅舅住,以至于读大学了,假期里大部分时间也还是住在这边。
外婆原先是这里的住户,房屋拆迁后,开发商补偿了一套海景房,在二十四楼的顶层,视野特别的美。
但是春节,她都会和爸妈一块去叶一州的老家滨江市住个两晚。
叶一州这次真是豁出去了,陪着她在西塘呆了半个月,一到青台,他就急急地去单位了,路上,苏晓岑的手机接了没停。
宗医生耸耸肩,同情地看着她。
“外婆和舅舅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我不要他们乱紧张,我白天没办法陪着你,但我晚上一定会回家的。”和她一块上电梯时,苏晓岑对她说道。
“我不需要人陪。”她现在才明白苏晓岑为什么要把她带去西塘了,是的,她也不想一遍遍把那个晚上的袭击说给别人听,那并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
“你没有话语权,什么都别想,你就给我定下心来,好好地度个假。”苏晓岑瞪了瞪她。
在外婆家倒不寂寞,又是陪外婆去菜场,又是被舅妈拖着逛街做参谋。表弟比她小两岁,谈了个女朋友,两人都是中学老师,正在假期中,精力旺盛得很,一到太阳西斜,就拉着她到海边,不是游泳,就是冲浪,有时还到山里露营。
她新配了隐形眼镜,世界终于明朗了。也重买了一支手机,那天用边城的手机给夏奕阳打电话,在一瞬间,她居然记住了他的号。
坐在沙滩上,她常常把那十一个数字一个个按出来,然后又一个个删去。她不敢给他打电话,怕听到他漠然的语气。
一个小雨的下午,她独自去了音乐广场。雨中,还有游人在拍照,提着花篮的小女孩站在路边的亭子里,瞟了她一眼,又继续和同伴玩去了。年纪小小,却非常熟稔成|人的心理,看到情侣过来,只要厮缠住男人,生意通常不会落空。
她走过去,买了一束玫瑰,小女孩接过钱时,看她的眼神象看着天外来客。
很少有女人给自己买玫瑰吗?
玫瑰并不新鲜,花瓣的边都卷着,叶子也萎萎的,那花香也怪,如劣质的香水味。她握着花,沿着石栏走到天黑,才回听海阁。
午夜对分,她打开手机,鼓起勇气,给夏奕阳打了通电话,没有人接听。她把手机调成震动,塞在枕头底下,直到早晨,也没有一个电话进来。
“妈,我这个周六回北京。”吃早饭的时候,她再次对苏晓岑说。
“免谈。”苏晓岑抬抬眼,语气强硬。
“我只是知会你一声,我今天就在网上订飞机票。”她的态度毫不示弱。
苏晓岑站起身,进房间换衣服,她回来后,苏晓岑也住到这边。出门时,苏晓岑看了看她,“我今天和你爸爸通电话说这事,如果他同意,我送你去北京。”
叶一州在回到青台的第二天,就去上海出差了。
没等苏晓岑和叶一州说这事,刚进办公室,秘书转给她一通电话,娄洋和城市电台的人事部部长来青台赔礼道歉了。
她让秘书替他在饭店定了桌子,叫上叶枫,一同过去请娄洋和部长吃饭。
叶枫先到的,一盏茶的功夫,委洋和人事部长也到了。娄洋仍是一派斯文儒雅,看着叶枫的眼神温和、诧异还有深究。在叶枫来面试的那天,他就觉察出她的不同,她淡然而又坦荡,看似纤弱,却暗藏锋芒,却怎么也没联想到她的背景如此强大。当初,她在电台受到崔玲的排斥,她竟然也能忍下来,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
叶枫问起《午夜倾情》。
“先是把你和专家的情感分析重播了一遍,然后是重播你以前的录音,你们节目组的邮箱都快挤爆了,小卫每天都接到听众打来的电话,都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听众给你送花送书送布偶,我们对外的答复是你出外进修,顺便度个小假。如果你再不回去,我们这个谎不知该怎么撒下去了。”娄洋亲切友善地看她一眼。
“娄台夸大其词了,我哪有这么大的魅力。”她很不好意思。
“这只是听众的反应,我还没提电台里的同事们,他们都很想念你,包括我。”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叶枫回以浅浅的一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探出头去,“我妈妈来了。”
苏晓岑并不是以苏书记的身份来的,只是叶枫的家长,她很礼貌地向娄洋、部长握手、寒暄,体贴地为他们点了几道饭店的特色菜,同时也大力推荐了青台的海鲜。
娄洋郑重向苏晓岑道歉,作为台长,没有考虑职工的安全,让叶枫落到那种危险的境地,他非常愧疚。他说已经为叶枫配了一位男助理,是退伍军人,以后负责接送叶枫上下班,这样子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让娄台费心了。”苏晓岑笑笑,似乎满意这样的安排。
“应该的。”娄洋起身敬酒,态度恭敬。
苏晓岑尽地主之谊,找了人陪娄洋和部长到各个景点玩了一圈。叶一州从上海回来,特地又宴请了娄洋,同时,也为他们送行。
娄洋委婉地提出要带叶枫回北京,苏晓岑要说话,叶一州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叶枫这个假休得蛮长的,该回去上班了。”
“老公……既然叶枫对边城没什么感情了,回北京干吗?难道青台没电视台、没电台,找不到适合她的工作吗?”苏晓岑借口上洗手间,把叶一州拖了出来。听叶一州说过边城去西塘的事,他和叶枫之间不太象情侣。
“你没看出叶枫人在青台、心留在北京?”
“我就是怕这个,夏奕阳和她住对门,单身男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叶一州叹了口气,“晓岑,你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这种事怕就怕得了、按就按得住?顺其自然好不好?”
苏晓岑重重叹息,“你明知眼前是个火坑,就看着她往前跳。”
“没那么严重,她出国时才二十岁,年纪那么轻,在那种花花世界都能洁身自好,难道现在还不及从前吗?”
“但愿是我错了。”苏晓岑咕哝。
隔天早晨,叶枫随娄洋坐第一班飞机回北京,苏晓岑没有亲自相送,是叶枫的舅舅开车送他们去的机场。苏晓岑那天早晨没有做事,站在窗前一直看着天空怔怔出神。
走进候机大楼,叶枫鼻子有些发酸。部长去办登机手续,她和娄洋去喝杯咖啡。
“从小最怕同学说自己没本事,只会沾爸妈的光,所以刻意低调,没想到现在离不开爸妈的光环。”她自嘲地撇了下嘴。
“什么意思?”娄洋眉梢一抬。
“娄台亲自过来接我呀,还有配助理接送上班啊!”
娄洋微微闭了下眼,“这样的事,我以前就想做,但是怕你拒绝,现在我只是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看向他的眼睛,眸光清澈坦荡,没有什么端倪,可是这话听着却有些别扭。
娄洋轻笑,“叶枫,知道吗,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是不会做傻事的,也不会玩冲动。所有的出发点都有目的,如果预知成功率不高,会及时地收手,另行投资。我会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台长。”他促狭地挤了下眼睛。
“那我真是有幸了。”
她听懂了,心情一下轻松。
她知道他曾把她视作与崔玲对战的一枚棋子,也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爱情,他那时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答案不重要了。
她觉得做苏晓岑书记的女儿还是挺好的。
一个小时后飞机抵达首都机场,隔着玻璃幕墙,都能感觉到外面的高温。他们的行李不多,没有寄存,随身带着,下楼的时候,她发觉文胸的带子有点滑落,忙去洗手间整理。
推开门,洗脸台前站着一个人在补妆,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她,两个人同时一愣。
“真是巧哦!”柯安怡漠然地眨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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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那么远,这么近(下)
精心挽起的卷发,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容,紫色连衣裙显露出玲珑有致的姣好身材,脚踩一双白色细高跟凉鞋,与平常在镜头前播报新闻时的知性、温婉的形象有所不同的是,眼前的柯安怡浑身散发出妩媚、娇柔的气息。
唯一与这种气息不太搭的……她纤细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宽带的男式腕表。
“你好!”叶枫点点头,也走到镜前,解开衬衣上面的扭扣,把滑落的肩带拉好、整平。
“听说你休假去了?”叶枫淡淡的神情让柯安怡微微皱了下眉头,她慢悠悠地拉开化妆盒,把不知怎么跑到上面的一个蓝色的小圆瓶往下按了按。
叶枫目光斜视过去,定格不动。
“防晒霜,要不要涂一点?”柯安怡察觉到她的注视,把圆瓶拧开,对着叶枫,“奕阳给我的,他说他用不着。”
叶枫眸光沉了沉,“不用。”她轻轻摇了摇头。柯安怡化妆盒里什么都塞,连牙膏也有。佳洁士美白牙膏,和夏奕阳的习惯一样。
“我换部门了。”柯安怡仿佛和叶枫很熟,忙把自己的近况说了下,“我现在国际频道,主持《世界各地》这个栏目,一会登机去威尼斯,准备转播戛纳电影节。奕阳说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只是同事,再呆在同一个部门不太好。我觉得他比我适合做新闻播报员,所以我主动调离新闻频道。叶枫,你脸色好象不太好?”
她关心地扳过叶枫的肩,“对不起,说这些我没顾及你的感受,我知道你也喜欢奕阳,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才出去度假的。但我也没有办法,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奕阳觉得和我在一起更开心,毕竟我们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柯安怡状似关心的神情让叶枫心中有了一丝火气,但脸上仍淡如远山一般,“既然这样,你心虚什么?”
“呃?”柯安怡疑惑地看着她。
“幸福不是两个人的事吗?急于在别人面前显摆,是不是唯恐别人不相信这幸福是真还是假?”
“叶枫,我能理解你的妒忌。”柯安怡扬起笑容。
“嗯,如果你需要我的妒忌来填补你话中的漏洞,好,我妒忌了。还需要什么?哭着求你把夏奕阳让给我?”叶枫看似无所谓的耸耸肩。
柯安怡收回手臂,拉上化妆盒,“你就当你做了个灰姑娘与王子的梦,梦醒了,发现人还是现实一点好。”
叶枫不能芶同地失笑摇头,“谢谢你的忠告,也同样赠送给你,我有朋友在等,先走了,祝你一路顺风。哦,那个防晒霜只是赠品,我让夏奕阳带着游泳时涂涂手的,不是什么宝贝。”
“你……”柯安怡的脸刷地胀得通红。
叶枫没再看地,拉开洗手间的门,匆匆下楼,娄洋和人事部长已经等了她好一会了。
“没什么事吧?”娄洋看到叶枫的嘴唇白得没一丝血色,脸色也跟着变了。
“可能一时不能适应北京的高温。”叶枫嘴角牵出一抹自嘲的浅笑。
娄洋默默凝视了她一会,转过身对人事部长说:“你打车先回台里,把车留给我。”
人事部长是崔玲离职之后才接任的,原先在后勤部工作,非常有眼头见色,什么也没问,“叶小姐,台里见!”转身就走了。
“我们为什么不走?”叶枫已是心急如焚。
“我有点饿,吃过午餐再回去。你调整下,周一上班,可以吗?”娄洋四下看看,掉头向航站楼的餐务区走去。
“吃点烤肉?”上电梯时,娄洋回过头看了叶枫一眼。
叶枫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好!”
希尔顿酒店在首都机场有三间餐厅,东风烧烤餐厅吃的是西餐,并提供异域风味十足的特色烧烤,包括顶级牛排、海鲜及其他各式肉类。这也是京城为数不多提供现场牛排料理的餐厅之一。
坐在典雅的大厅里,可以看到餐厅内大厨忙碌的身影,火苗的燃起,有的在料理牛排和海鲜,有的在做印度烧烤。
娄洋捧着菜单征求她的意见,“我们吃印度烧烤,你不吃辣,咖哩吃吗?”
“你点吧,我不怎么挑食。娄台怎么知道我不吃辣?”
“那次在毛家湾吃湘菜,你吃得一脸苦相。”
叶枫叹息,看她吃得一脸苦相,他却没有露出一点同情、体贴的神态。每个男人原来都可以做到周到、体贴、细腻、温柔,只是要看做的对象是谁。
娄洋笑了笑,快速地点好菜,“我想,今天晚上,这儿可能座无虚席。”
叶枫在听歌,不知怎么餐厅今天挑的是朱哲琴的《阿姐鼓》,这首歌有点象梵乐,唤醒灵魂的吟唱,在国外也很受华人喜欢。
“为什么?”
“这个餐厅是情人节最适合情侣约会的十大餐厅之一,浪漫的烛光,轻柔的音乐,美酒、佳肴,每一点都做得非常唯美。不知道夏主播今天有没预订这里的桌子?”
叶枫放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住又分开,动作幅度却很小,“你说什么?”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呀,你们又是小别重逢,一定会好好庆祝的。”
“他……他并不知我今天回来!”
“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和他通过电话了。”
叶枫惊讶得瞪大眼,“他有说什么吗?”
娄洋调侃道:“你想听到他说什么?”
“不是的,娄台,他其他有没说什么?”
“他能对我说什么,就是问路上顺利不顺利,他忙着要开会,就挂了。”
虽然娄洋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叶枫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烤肉沾了咖哩,味道就怪怪的,对着火,又那么热,叶枫木然地把食物塞进嘴里,说不上来什么味道。
娄洋要开车,没有喝酒,两个人吃得很快。娄洋的车泊在停车场,取了车就没再停留,直接开车进市区,把叶枫送到公寓楼下。
“我让于兵周日和你联系,确定下周一几点过来接你。”娄洋掉头时,打开车窗,对向他挥手的叶枫说道。
“于兵是谁?”
“你的新助理,他也是你的铁杆粉丝。”
“别提铁拜粉丝,我怕。”
娄洋大笑,飞车而去。
站在像微波炉一样的电梯里,看着电梯一层层的升上去,手腕处的血管突突地跳着,血液好象要冲破皮肤似的。
电梯门打开,抬眼看到过道上白色的顶灯,叶枫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
她终于回来了,在离开了二十六天之后。
这个时间,夏奕阳应该去台里,她还是不死心地敲了敲他公寓的门,意料中的,没有人回应,她怔忡了下,扭过身子,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门。
空气似乎很久不畅通了,和着飘动的尘粒,诱得叶枫鼻子一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她已经记不得她离开时公寓的样子,在出事之前,她都是住在夏奕阳的公寓里,除非差什么,才会开门过来一趟。
显然在她离开之后,这屋子最后一个光临的人是苏晓岑,从半敞的衣柜看得出来。苏烧岑把公寓的钥匙还给她时,问她平时都穿什么,衣柜里怎么只挂了几件春冬装?
她含糊其辞地把话题挪开了,没敢说实话。
她的包包搁在沙发里,手机在最上面,笔记本挺坚实,那个雨夜也没摔坏,只是包上还沾着几块干掉的泥巴,泥巴隐隐带点红,应该是她的血。
厨房同样的冷清,笼头都象锈掉了,拧开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工作,水哗哗地流下,屋子才多了点生气。
叶枫把所有的窗和门都打开,让炎热的阳光照进来,她扫净地上的灰尘,把家俱都擦洗了一通,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屋中飘浮着清洗液的清香,她才直起腰,拿上睡衣冲了个澡。
走出浴室,地板差不多干了,她感觉有点渴,家里的冰箱许久不工作了,斟酌了一会,她找出夏奕阳的钥匙,打开了对面的门。
有他在,他的屋子总是井井有条,所有的东西都有固定的空间。她常听的碟、常看的书、手头用的资料整齐地码在茶几上,她穿的鞋装在盒子里,叠在玄关处,她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都洗好了,放在衣柜里。平时,不是这样的,她的东西都是这儿扔点,那儿放点,整个屋子都是她的痕迹。
现在,这儿好象是一个寄存处,似乎她马上就要带着她的东西离开似的。
心幽幽地下坠,嗓子塞了东西般,有窒息的感觉。
她摇头,忽视这种感觉,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水唱,冰箱里也没什么存粮,有一根黄瓜,还有包装好的蔬菜。她把黄瓜拿出来洗了,一口咬下去,冰得直咧嘴。
外面的天突然黑了下来,一道闪电象惊鸿般掠过窗边,不一会,窗玻璃上已经溅满粗疏的雨水。叶枫发觉阳台的窗子没有关牢,忙跑过去。大概是动作太急,拉窗时不慎碰到了一旁的芦荟。叶枫抽手想去抢正在坠落的花盆,接到是接住了,只是盆落在她手中时,那条裂痕突然慢慢扩大,“咔”地一声,花盆分成了两半,泥土干了太久,如碎末般洒到地上,只有一株光溜溜的芦荟夹在叶枫的两手之间。
叶枫整个人都惊呆了,许久才恢复神智,忙不迭地找来一个脸盆,把泥土往里捧去。
夏奕阳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泥土太碎,根本捧不起来,她急得都快哭了,一抬眼,遇着了夏奕阳的视线。
“我……我把花盆打破了。”她蠕动着嘴唇,神情象做错事的孩子。
“时间久了,迟早要破的,没关系。”他换了拖鞋,进浴室擦了擦沾了几滴雨珠的头发。挽起袖子,拿了垃圾筒和拖把走过去,蹲下来与她一起收拾着残局。
“今天不用播报新闻吗?”叶枫习惯地咬住嘴唇,故作不经意地问。
夏奕阳的动作停了一下,才轻轻点了下头,低头继续忙着打扫。
“我……换了个手机,有次给你打电话,你可能在忙。”
“我在录节目。好了,你去洗手吧,这里我来弄。”他皱了皱眉,把那株碧绿的芦荟捡起扔进垃圾捅。
“我明天去重买一盆。”叶枫莫名地觉得疼痛如针扎,一下又一下。
“不用了,我没有时间摆弄植物的。”
叶枫不再说话,静静过了几分钟后,转身去洗手间,镜子里一张脸灰白无神,她忙低下眼帘。
夏奕阳很俐落地收拾着,不一会阳台就恢复了洁净。
外面,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暴雨如柱。
“奕阳,我们谈谈,好吗?”她等着他洗手出来,说道。
夏奕阳沉默了一会,“你想谈什么?”表情虽平,但语气已带了不悦。
叶枫把脸别向一边,“那天回青台,是我妈妈……”
“哦,那些我已经知道了。”他打断了她。
“你都知道?”
她瞪大眼睛。
他抿着唇,微微抬眉,“是的,我知道你也很无奈,我不怪你,那个时候,你情况并不太好。”
这好象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的语气不由得也干涩起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
“叶枫,不要说了,你怎么做,我都能理解,”他再次打断她。
她愣了一会,看着仿佛远在天边的他,“是吗?那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没有。”他扫了她一眼,越过她,走进书房,“我晚上还要赶一篇稿子。”
叶枫呆愣地看着那道修长冷漠的身影,无助地揪起睡裙的下摆,她的手在哆嗦个不停,“奕阳,告诉我那簇玫瑰花、深夜你呆在柯安怡床上,防晒霜和牙膏怎么在她的化妆盒里,还有陪着她去诊所……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慢慢地回过头看她,眼神冰冷寒彻,一言不发。
“不要玩沉默,说呀,说呀!”她的腿也跟着在哆嗦,“你不说,我会当真的。”
象慢镜头般,他缓缓闭了闭眼,默然地转身。
心脏跳动得有些杂乱,脑中已经不能好好地思考了,又是雷雨夜,又是沉默,又是这一幕,边城是有苦衷,而且年少,才故意那样子对她,他是成熟、稳重的大男人,这样子又是什么呢?
一个男人连谎话都不愿对你说,你还指望什么?
他只不过是在等着你自己觉醒罢了,这也许是他最后的体贴。
她等不及问他,慌乱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其实,她早已有预感,一直不肯去相信罢了。
六年的等待终究只是对爱情美好的想象,真的在一起,才发觉原来她并不值得,所以她也应该理解他。
柯安怡说得对,人还是应该现实一点,不能总在做梦。
她抓起钥匙,犹如逃一般,拉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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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独白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荡的客厅内嗡嗡回响着,夏奕阳捂着胃部闭了闭眼,灰白的面容不复以往的冷静、从容。
这样的行为,这样的语气,连他自己都听着讨厌,何况叶枫呢?
她又瘦了,脸上好象就只有一双眼睛还有些生气,笑起来时,嘴角若隐若现几丝浅浅的纹路,挨得近,他看到她脖颈间不易察觉的伤痕。
这个假期,她好象过得不是很愉快,身体上的、精神上的疲累,都快把她给压趴下了。
他的心疼得如同此时正在抽搐的胃。
六年前,他穷得一贫如洗,工作也没着落,也清楚她心里留有边城的影子,可是就在那个闷热的筒子楼里,他却生出无穷的力量、巨大的勇气,他自信用自己一双并不强壮的手臂,一定可以给叶枫幸福。
既使叶枫一声不响地走了,那股勇气和力量有增无减,他认为那只是上天腾给他的空间和时间,让他努力地走向一个高点,叶枫看到了,就会相信他的誓言,然后回到他的身边。
毕竟他和叶枫没有一个坚实的基础,所以他要付出得更多更多。
似乎,他的真诚感动了上天,愿望已经实现。
可是,他的爱带给叶枫什么了?
在他的身边,叶枫象只驼鸟,不肯面对他们的将来。在青台,他离她的家那么近,他却跨不进大门。他站在苏晓岑面前,却不知眼前的人是她的妈妈。对于一个男人来讲,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自己心中的无力感了。
这是叶枫的俏皮还是回避呢?
她很努力地回报他的爱意,给他爱的安定感,可是他感觉得到她心中还在牵挂着边城。他见过他们几次见面,每一次,叶枫都表现得非常失态,音量提得很高,六神无主,慌乱得不知所措。叶枫说,遗忘一个在心里面住了许多年的人,需要时间。
他希望那个时间不要太长。
这时,他还是自信的。
但后面发生的事,他的自信彻底动摇,直至碎裂。
叶枫问他玫瑰花、深夜在柯安怡的床上、陪柯安怡去诊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很含蓄而又温婉的,很少咄咄逼人,能这样问他,他该感到开心,这是她在意他的表现。
他却无颜回答,他为自己感到羞耻,他第一次恨起自己的温和和理智。如果他对柯安怡冷得狠一点,话讲得绝一点,严守界限,不给她接近他的机会,这些事就不会发生。那样,苏晓岑不会有误会,他也能感受到叶枫的恐惧,接到她求救的电话……
在那一夜,叶枫差点命丧歹徒之手,他怎么原谅自己?
叶枫并没有和边城有约,她是独自在站台上被掳了。骄傲如边城,不可能对叶枫死缠赖打,也许只是想悄悄地在远方看着她。如果他少爱她一点,那么,谁来救叶枫?
他看到边城身上的血,看到边城和她讲话时脸上的温柔笑意,看到边城的体贴和呵护,看到边城坚定的眼神……
其实,边城的爱从来都不会比他少。当初的放手,不是不爱,而是没有能力爱。
苏晓岑的敌意、吴锋的暗示、边城的强势,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但只要叶枫含笑的一句知心话语,就如同在苦涩的咖啡中加进去的一块方糖,他的生活立刻就甜蜜了,什么样的阻力,他都能扛得住。
叶枫不告而别,人间蒸发十多天,唯一的一次电话,是用边城的手机打来的,他听到心碎的声音,意志一瞬间崩坍。
她回北京的消息,还是从娄洋那里听来的。
没有狂喜,只是黯然地听着,心冰冷,跟着胃也不合作了,疼出一身的冷汗。他和同事打了招呼,本来下午准备开会讨论下一期的《名流之约》,他请编导挪后一天,开车回家。
一路上,人象在游离,似乎想了很多,却又不知想了什么。
叶枫走了二十六天,回头看看,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拿着根鞭子,催着自己工作、忙碌,从而才不会乱想。他知道她爸妈会把她照顾得很好,没什么可担心的,但那种感觉还是如同生离死别般,心绞痛如割。
她说她在西塘,搁了手机,他就去看地图,想着现在去机场,几个小时能看到她。就在拿起手机预订机票时,他自嘲地失笑,缓缓合上手机。
如果她希望见到他,电话早就该打来了。
出了电梯,他看到她公寓的门开着,里面刚打扫过,洁净无尘,不象她的作风,她是怎么方便就怎么随意,不太讲究。他公寓的门也开着,他听到有声音从阳台传来,走进门,看到打碎的花盆。
心里面残存的一个支撑点也消失了,哀莫大于心死。
那盆芦荟如同她,在孤单的六年里,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她回到这里,他不意外。叶枫就是叶枫,从来就不随意,但是她的心系在哪里?
他气自己,也气她,又自责、愧疚,不舍、怜惜,无助、茫然……所有的情绪累积在一起,他控制不住自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冷漠而又无情,口不择言。
夏奕阳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意,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转过身进了厨房,叹了口气,从垃圾筒里捡起芦荟,小心地用纸袋包着。盆虽裂了,但芦荟的生命力很强,没有土壤的拥抱,也能存活几日。
“啪”,又是一记强有力的关门声。
他怔了怔,掉头就往外跑,电梯刚刚下去。他忙打开叶枫的公寓,果真人不在里面,他匆忙关上门,猛按电梯。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叶枫最怕这种天气了,而且光线也暗,她刚受过惊吓,怎么能独自出去?
电梯仿佛在下面停留了一个世纪,他急得都想跑楼梯了,才看到电梯门打开。
一出电梯,已看不到她的身影,他顾不上没打伞,就那么冲进了雨里。在小区外的站台上,他看到了她,换了衣服,撑着伞,手急促地挥着,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他赶忙也对着来往的车流挥着手。
“我瞧着象夏主播,嘿嘿,真是你呀!是不是在拍什么公益广告,连伞都不要?”他的运气不错,很快,有辆蓝色的出租车滑行到他身边,司机回过身,戏谑地笑着,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
“麻烦你跟上前面那辆车。”他指指打着左转灯的出租车。
“行。”司机吹了声口哨,很是自信。
路灯已陆续亮起,其实时间不过是傍晚六点左右,正是下班高峰,车走一会停半会,象蜗速一般,这样倒不容易跟丢前面的车。
“前面车上坐的是谁呀?柯主播?”司机很八卦。
夏奕阳眉间蹙起羞恼,他抿住唇,神情凛冽。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随即噤声。
车流又动了,过了个十字路口,拐进一条岔道,交通不那么堵了,又过了两个立交,夏奕阳看着路边的建筑,闭了闭眼,拿起手机。
“呃,大主播,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艾俐狐疑地问。
“你人在哪?咳……咳……”他摸摸脖颈,嗓子痒得忍不住咳出声来。
“在家!明天要回广院准备开学,我抓紧时间放松放松。”
“叶枫应该去找你了。艾俐,拜托你,什么都不要问她,请你把她留住,给她做点吃的,看着她吃下去,然后让她在你那住一晚。”
艾俐一头雾水,“她不是去度假了吗?回来了?那你……”
“请你了,好不好?”夏奕阳的语气流露出一丝恳求,“她现在很虚弱。”
“夏奕阳,你没搞错吧,你做不比我做更好吗?她一直都说你的厨艺是六星的。”
他苦笑,“麻烦你了。不要向她提我给你打过电话。”
“好啊,她来吧,我正要和她算账呢,一声不吭就出去度假,如果不带点什么土特产和纪念品来……不说了,门铃响了。”
艾俐扁扁嘴,握着手机跑过去,一拉开门,外面站着面如土色的叶枫。
“如果王伟在里面,我现在就走。”
艾俐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眉挑挑,突地“咣”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叶枫感觉鼻子好象撞到了门板,眼前金星直冒,还没回过神来,门又开了。
“喂,你哪位,我们认识吗,你是不是敲错门了?”艾俐昂起下巴,凶巴巴地看着她。
“艾俐,我是牙套妹。对不起,能收留我一晚上吗?”叶枫疲惫地笑着。
艾俐考虑了一会,伸出手,“这要看你的表现,东西呢?”
“什么?”
“你真的什么也没给我带,这算什么同学、朋友!”艾俐很是受伤。
叶枫这才明白过来,“我……忘了,我有带一把折伞给你,丢在公寓。”
“这还差不多,进来吧!”艾俐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子,让叶枫进门,湿淋淋的雨伞丢在过道里。
“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我正在学着做蛋挞,你真有口福。”
“我洗个脸,想先睡,有点累。”
“也行,你去洗吧,我一会把蛋挞拿到床边,咱们边看电视边吃。”
叶枫笑笑,进了洗手间。
艾俐手中的手机发出“咚”地一声,有短信进来。“叶枫到了吗?”夏奕阳问道。
“嗯,看上去不算太坏。”
“谢谢艾俐!”夏奕阳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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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非诚勿扰(上)
叶枫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体疲劳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巴不得很快能沉沉入睡,可是亢奋的神经却不肯配合,仍在高速而茫然地跳跃着。摸着脉搏,仿佛跳得也比平时欢快。
和边城分手时,她会哭得很无助,不知道没有了边城的明天该怎么过。此刻,眼睛干得发疼,却挤不出一滴眼泪,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她清楚地知道,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唯一目的。
分手很疼,这是难免的,但这不是一道不会痊愈的伤口。
在西塘、在青台的夜晚,地闭上眼,都会想象自己躺在夏奕阳的怀中,他的双臂从身后环过来,揽住她的腰,这样子,她会睡得稍微安稳一点。虽然与他分离着,但是在她的心中,他一直都在,笑容温和、宠溺。
没有睡意,不是在想他的怀抱。有期待才会想象,面对现实,心情已平静。
她认床,艾俐的个头比地大,给她拿的睡衣是丝绸的,宽大如长袍,贴着皮肤的面料,清清凉凉,很不舒服。卧室的门关着,灯也已熄去,可能是因为太安静,所以外面的一点声响都没错过她的耳朵。
“啪”,卧室门被艾俐从外面踢开,紧接着,炽亮的灯光刺得她拉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
“牙套妹,我知道你没睡,快起来,尝尝我的手艺,我好不容易做了几个半成品。”艾俐不由分说地拉开被子,用湿淋淋的手摸她的脸。
“拿开,我起来啦!”连忧伤的空间都没有,她认命地爬起来,瞅着搁在床头柜上的两只碗,觉得自己交友不慎。
“模样虽不怎么样,味道还凑合,我吃过了。”艾俐看她蹙眉苦脸的样,呵呵地笑,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说实话,艾俐的手艺真的太一般,所谓成功的两个蛋挞,吃起来和蒸鸡蛋差不多,只不过油不少。叶枫捧场地用舌头舔了下,把碗又放回去了。
艾俐也刚洗过澡,头上包着个干发帽,对着屏幕心不在焉地擦着头,笑得咯咯的。
“什么节目,笑成这样?”她靠着床背,有气无力地抬起眼。
“江苏卫视的相亲节目,现在在国内很火。”说话时,艾俐眼睛都没舍得挪开屏幕一眼,“每个周六、周日都有,我一期不落。”
她知道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叫孟非,讲话睿智而又幽默,搭档是人类情感色彩专家乐嘉,这两人现在的身价是嗖嗖直窜。《午夜倾情》的节目组也曾讨论过这个节目,分析她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是主持人的作用还是嘉宾选得好?
“我有个同事的儿子要校正牙齿,怕痛,死活不肯去医院。他妈妈拉着他一块来看《非诚勿扰》,指着一个一上台就被全场灭灯的男嘉宾说,要是他不校正牙齿,以后命运就象这人一样,上了台就被秒杀。那男孩听得一脸苍白,第二天一声不吭地跟他妈妈去了医院,哈哈!”
叶枫没有笑。节目里有个长得象花样美男的男人在一轮一轮之后,最终也没能牵手成功,在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中,黯然退场,孟非讶异地问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女嘉宾说这个男人让女人没有安全感。
艾俐也在惋惜。
“你说牵手成功的情侣,以后会在一起吗?”节目Сhā播广告,艾俐回过头来看她。
“要是爱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她感叹。
艾俐看看她,又转过头看了看屏幕,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刚刚夏奕阳打电话来,问你有没吃东西?”
她只哦了一声,就把脸转开去,心底瞬时五味杂陈。依他温和、体贴的本性,做这些事很自然。只是现在不会象以前感到温暖了。
“牙套妹,你前些日子不是度假,而是出了什么事?”艾俐大胆猜测。
她闭上眼睛,不知从哪里说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艾俐居然也听懂了。听完,艾俐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挺幸运,也挺不幸的。”许久,才听到艾俐长长地叹了一声。
她双手捂着脸,从指键间幽幽地吐出一个语气词。
“一个女人居然能遇到这样两位优秀的男人,不幸运吗?可是为什么要是两位呢,选择太痛苦了!”
“这里有选择吗?”她拿下手,不无自嘲。
艾俐却不理她,自顾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到边城身边。虽然你说你爱上了夏奕阳,可是你心里不也放不下边城?那不是爱又是什么?你的初恋是边城,六年过去了,你爱的人还是他,所以你才回国。只不过边城太骄傲,让你觉得不安全,让你觉得忧虑,你才被夏奕阳的追求所打动。这不能算是爱情。现在,你的生命,你的清白,都是边城给你的,我们熟悉的边城,摞下狠话,就是闯到南墙也不可能回头,只有你才会让他低头。如果他对你不那么深爱,他那天晚上不去看你,你想过结果吗?何况……唉,夏奕阳有家人,有事业,身边还有其他美女追着。那个柯安怡与他朝夕相对,经常一起出差,动情是自然的,他和你分手后,他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你看在你养病期间,他不是一样参加大赛,新闻照播。而你现在是边城的唯一,是边城的全部。不谈从前,就凭边城救你这一回,你都得以身相许。”
她定定地盯着艾俐严肃的脸,失笑了。“边城有没贿赂你?”
“他?当年我为你出头,我和他就成了仇人。我这番话,不带任何偏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艾俐,不管我什么样,你都不要和夏奕阳去说什么,不然我们绝交。”
“去,懒得管你的琐事。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她皱眉,“你和王伟还好吧?”
“好,那本教材已经校对得差不多了,马上印刷、出版,秋天的职称评选,他一定能上。”
“我是问你和他的关系。”
艾俐的神色稍一犹豫,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一个假期,我只收到他的两封邮件,其他……没有联系。”
“我早说过了,他是利用你。”
“好了,好了,我去上会网,你要继续看电视吗?”艾俐不耐烦地打断她。
“艾俐……”
“我们已经协商好了,相互不问对方的事。夏奕阳再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我一律说不知。”
她看着艾俐急促掩饰的忧伤,心中一紧,握了握艾俐的手,无奈地点头,“好!”
被别人爱和爱别人的味道,都是痛苦的。
室内又恢复了黑暗,她重新躺下,脑中回响着艾俐的话。似乎,所有的人都不赞成她和夏奕阳在一起。夏奕阳去青台前,她还曾对夏奕阳说过,他是她父母喜欢的类型,励志、上进,职业又高尚,成熟稳重。
难道是她看走眼了吗?
她其实说的是实话,她从没有把夏奕阳和边城放在一个天平上来比较,也不是在他们两人之间选择一个。虽然和他们是同一天认识,但是爱的时间却是不同的。
爱丁堡的新年,又湿又冷,旅游团的时间安排非常紧凑,并不因为天气变化而改变行程。娄晴感冒了,非常严重,输了两天液,症状好了些,嘴中无味,说想吃大米粥。她把娄晴带到了自己的公寓,煮了一锅粥,还到中餐厅买了点小菜。
那个下午到是晴朗了,阳光浅浅淡淡,看着很慵懒、迷人。娄晴吃了两碗粥,出了一身汗,坐在书桌边直喘气。看到她桌上放着播音方面的教材,一愣,她笑着说,我是广院毕业的。
娄晴一下子激动起来,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和老公的罗曼史,还说认识的传媒人,最后,娄晴说到了夏奕阳。
一听到那个名字,她的心猛地一抽,手里的碗滑入了水池,她擦干净手,拉把椅子,坐在娄晴的面前。
娄晴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一直说个不停,她静静的听着,呼吸都象停止了。
娄晴什么时候告辞的,她不记得了,当她站起身时,窗外已是晨光初晓。很奇怪,隔了六年,可是那一个星期内,和他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他做饭的样子,他写论文时的神情,他抱着她深情的语气,他眼中闪闪发光的东西……这六年来,她的心没有一刻是欢愉而又舒朗的,看着东方泛起的朝霞,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她觉得明天是那样的期待。
她的心里面有一棵大树,长得枝繁叶茂,即使在冬天,树叶都调谢了,那棵树却还占着偌大的位置。可是,不知哪一天,有一粒种子落在了她的心中,不知觉,种子也长成了大树,遮住了原先那棵的影子。
爱并不是唯一的,也并不完全是不可替代的。
在他六年的相守中,她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幸福。
娄晴回国后不久,她就和苏晓岑通电话,说准备回国。订好机票,她去退公寓。管理员笑吟吟地问她搬到哪。她开心地说:我要回家,我要结婚了。
离开那天是个雨夜,她回过头看着身后被一袭烟雨笼着的爱丁堡,想起《当哈里遇上莎莉》的结尾。新年之夜,众人都沉浸在庆祝新年的气氛中,比尔克里斯向梅格瑞恩的住所跑去,他说:当你知道自己已经爱上某人时,你就一分钟也不想再过没有她的日子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
她回来不是寻找失去的爱,而是有一份温暖的爱在等着她。
他住的那个小区已经没有空着的公寓出租,她硬着头皮敲开他对面公寓的门,用在银行里练就的和客户打交道的口吻与房客协商能不能转租,她愿意出双倍的租金。房客看着她象看着个傻子,但还是和她签了协议,没人和人民币过不去。
接着,她又开始找工作。她知道他的作息时间在夜间,为了跟上他的步履,她去城市电台应聘。
她想在最好的状态和他不期而遇,然后慢慢相处、自然地融合。
爱情发展得似乎很顺利,没有想到边城还站在原地、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柯安怡……
终究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爱,就是骑车走钢丝,哪怕技艺高超,也不会有百分百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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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非诚勿扰(中)
早晨醒来,时间刚过六点,艾俐还在睡。不知道几点上床的,干发帽也没拿下,睡相很可怕,四肢大开,嘴角噙着一丝甜甜的笑,大概是梦到王伟了。
都说早晨的梦最灵验,希望艾俐的梦也能成真。
叶枫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洗手间换上衣服。昨晚没有吃晚饭,中午在机场的烤肉也不合口,洗了个冷水脸,眩晕感才好受了些。
她没有叫醒艾俐,拿起包包出门。外面已是雨过天晴,搁在过道上的伞安静地靠着墙角,她瞟了一眼,当电梯到来时,她收回视线。出了电梯,她才把手机打开。原先在青台申请的那支,她停用了,留下的还是原来那支。短信进来的声音象赛跑似的,一声接着一声,她看都没看,直接删除。
小区门口的行人三三两两,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站台上等着的人也不多。她抬头看站牌,想看看哪一路可以直达她住的小区,耳边听到有人失声轻呼,象是大吃一惊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腕已经被一只微凉的大手紧紧抓住。
那是她很熟悉的手掌,掌心中有一点薄茧,是年少时做农活时留下的,至今都没消褪。在抚摸她时,薄茧掠过她柔滑的肌肤,都带给她如电流般的颤栗。
行人在窃窃低语,很兴奋,很惊奇。她叹了口气,回转身,黑色的帕萨特驾驶座的车门开着,他站在第一道朝阳下,笔直的影子被拉长,一直延伸到她脚尖边。
他是受人注目的,她怕多呆一刻,自己也会成为网络红人。“我们上车说。”她挣开他的手臂,主动从另一侧坐上车。
他绕过车头,上车准备替她系安全带时,她已主动系上。
他看了地一眼,发动引擎,她把脸转向车窗外,看得那么专注,仿佛眼里就只有外面的世界。
“夏奕阳,我不是以前的叶枫,不能面对现实。我可以的,我挺好,不会做傻事,也不会逃得远远的。生活继续,工作努力,能握住的东西我都不会轻易放弃。所以,请不要替我担忧。”在拐弯的时候,她动了动身子。
他这么早就出现在小区前,应该是等了一夜。
她不会再认为他是因为想她,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她才这样做的。如果他真的想,昨天在他的公寓,她羞窘地穿着一身睡衣,在分开二十六天之后,他应该是急躁地冲过来,狠狠地抱紧她。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话要讲,工作上的,生活上的,还有私密的悄悄话。
已经不再去想他去青台前的甜蜜了,那时,他还戏谑地称她为黑帮千金老婆。
他的冷言寒面,令她愕然惊醒。
“叶枫,昨天是我不对。太多的事接踵而来,我不够冷静,也不理智,也失去了耐心,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与其拖泥带水池考虑我的感受,不和我说实话,还不如直接地说出来好……我接个电话。”她烦躁地拿出手机,谁这么早来电话?
苏晓岑的嗓门很大,语气急促,“昨晚为什么关机?我打了好几次,还发了短信,你都不要回。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缓缓闭了闭眼,“妈,昨晚我有点累,睡得早,就把手机给关了。”
苏晓岑这才松了口气,“哦,那就罢了,我和你爸爸一整夜都悬着颗心。你准备什么对候搬去吴叔叔家?”
这是苏晓岑答应她回北京的条件之一,当时,她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并没有当真。
现在,她已没有不搬的借口了。
“这两天就搬。”她抬手揉着肩膀,仿佛不堪重负。
“行,你把行李整理下,吴叔叔让秦沛去拿。什么时候上班?”
她脱口说道:“今天。”
苏晓岑嘀咕,“这个娄洋也太催了吧!”
她默默地合上手机,发现车停在永和豆浆的门口。
“下来吃点早餐。”他轻轻地按着胃,眉头拧着。
她看了看他,跟着一同进去了。刚坐下,他突然站起来急急地走向洗手间。再坐下时,她看到他额头湿湿的,唇角边有一抹水渍,象是刚漱了口。
“胃又疼了?”她轻轻地问。
他无力地点了下头,“没什么。你点餐了吗?”
“点了。”
她给他点了甜豆浆,还有荠菜馄饨,自己只要了一碗豆花。
他象是没什么食欲,拿勺子舀起一点儿,小口小口地咬着,吃了一会,把勺子搁下了。
“很难受?”
“过一会就好了。你吃吧!”他努力对她笑了笑,那笑意落在她眼中是那么的清冷惨淡。
感觉心疼得一瑟缩,她掩饰地低下头,想起在某个深夜,她曾把温热的掌心按在他的胃部,轻轻地揉着。
他有胃寒,以前打工时落下的,受不来冻,也不能挨饿。
“我去电台了,你回家再休息下。”吃完出来,她对着他拉开的车门摇了摇头。曾经住门对门是甜蜜,现在则是难堪了。
“你明天当班吗?”她问他。
“是的,明天轮到我播报新闻,下午录播《名流之约》。”
“嗯,我……明天把东西搬走,钥匙我留在餐桌上,门就不反锁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完整地平静地说出这几句话。
他淡淡地笑了笑,“上车吧,我送你去电台。”
“不用。”
“听话!咱们挡着人家的车道都好一会了,你听人家在提意见!”里面一辆泊着的车要出来,真的在一连声地接着喇叭。
她带有一点无奈地上了车。
刚坐好,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边城,她很是意外。
“回北京了?”
“是的,昨天中午到的。你还在上海?”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象从前在他面前接边城的电话,她总是微微不自然,不时侧目观察他的神情,担心他会乱想。
“不,我现在武汉,晚上的航班回北京,到时再和你联系。”
“嗯!”
边城很忙,只说了几句,就被别人喊走了。她幽幽地吐了口气,看看手机,确定无短信也无来电,把手机装进包中。
从永和豆浆店到城市电台很近,开了一会,就到了她常常坐车的那个站台,也是她遇袭的地方。眼角斜睨到那个幽深的巷子,一股恐惧感突地就泛上心头,她把头埋下,脸立刻苍白如雪,嘴唇控制不住地发抖。
“叶枫……”他察觉到她的异常,腾手去抓她的手。
“不要碰我!”她“啪”地甩开他,手掌攥成拳。这种短暂的温暖,她再也不想要。
他默默地看了她几眼,把车缓缓停下,她没看到他眼中掠过的痛楚和无力。
“谢谢!”推门下车,她礼貌地道别,忍住回头的冲动,笔直地往电台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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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非诚勿扰(下)
保安又换了,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叶枫,让她出示工作证。
叶枫从包里拿出工作证递给他,他看看上面的照片,又看看叶枫本人,眉拧着,象这个问题非常严重。“你真是叶枫,主持《午夜倾情》的那个?”他不相信地斜视着她。
叶枫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睛,“叶枫又不是名人,冒充她有什么好处?”
保安呵呵乐了,“看来你真是叶枫了,于兵以前一直把你挂在嘴边,他就是冲着你,才到电台做保安的。不过,现在他进电台了,说做你的助理。他走后,我才进来的。”
叶枫哦了一声,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印象中她好象不认识于兵这个人。
保安把工作证还给她,却扯着她一直说话,“你今天来得可够早的,还没到八点呢!”
“我有些事要准备下,再见!”叶枫淡然地点点头。
确实是有点早,除了值班室的门,其他办公室都关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巨大的回音。
转弯对,不提防娄洋的办公室门突地从里拉开了,还没看见人,叶枫就被烟雾呛得咳了起来。
娄洋随即把办公室门拉上,蹙着眉看着她,看上去好象加了一夜的班,头发徵乱,衬衫的领带拉着,眼神迷离,深不可测。
“……咳……娄台,早!”叶枫忙打招呼。
“干吗这么着急过来上班?你应该多休息。”
“在家闲得发慌,再说,我也想节目组的同事了。”叶枫好不容易止住咳,笑了笑。
“今天是周六,节目组的人休息。”
“天,我都忘了。”叶枫窘然地立着,脸微微泛出红晕,“那我就看看资料,为下周一的直播做准备。”
娄洋沉吟了下,“这样吧,我让人事处把节目组的人都喊过来,上个月好不容易预约到一位情感专家,只是你不在。她后天要出国,今天把她请过来,录个情感分析!前几个月节目刻制的碟销量非常好,听众回馈了许多想法,小卫整理了下,你应该能找到合适的话题。”
叶枫想了想,“好,希望同事们不要恨我哦,牺牲了他们宝贵的休息日。”
“以后可以让他们轮休。”
娄洋回办公室打电话去了。叶枫打开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桌子上Сhā着一束白色的郁金香,花瓶下压着的是节目组全体同事签名的贺卡,小卫还俏皮地在上面画了一颗心。
她捏着贺卡,嘴角开心地弯了起来。
她没有带笔记本,办公室另外配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正启动时,娄洋又进来了,这次,好象洗了把脸,神色清朗些了。
他手里端着杯咖啡,那颜色看上去象中药。
“娄台昨晚忙通宵了?”他没有坐下,径直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深吸了一口空气,她只得也站起来陪着。
“嗯,现在的听众要求很高,各个节目都需要创新,节目组送了方案和预算过来,我需要好好地看看。现在咱们台里已经有两个当红的节目——(午夜倾情)和(流行歌曲风云榜),其他节目也得赶上。不敢懈怠,各家电台竞争太厉害了。”娄洋转过身来,看了看她,“我记得你和华城的边总认识不久呀,还是我给你们介绍的,在毛家湾。后来,你们就做了朋友?”
叶枫低下眼帘,“我在广院读书时,和他是同班同学。”
娄洋蓦地怔住,“那天,他……不是说不认识你吗?”
“呵,他可能和我在生气,怪我回国没和他联系。娄台是怎么认识他的?”叶枫怕娄洋再追问,忙把话题挪开。
“我和他认识时间也不长,之前没有交集,崔玲和姚华是朋友。姚华再婚对邀请我们参加婚礼,我才认识他的。”
“姚总再婚?”叶枫依稀记得崔玲说过姚华结婚的事,当时,她听过就飘过,没往心中去。
“嗯……我接电话。”娄洋听到办公室里的座机在响,向叶枫指指外面,忙不迭地走了。
电脑象是死机了,荧光闪了几闪,屏幕突地黑了,叶枫只得把电源关掉,然后重新启动。
这次,速度非常快,页面翻阅也很灵敏。刚看了两条新闻,就听到小卫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叫,“叶姐,我想死你了。”
叶枫笑着回过头,她象颗炮弹似的冲向叶枫,双臂狠狠地抱住,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小卫?”叶枫低下头,发觉小卫在哭。
“叶姐,对不起,那天……我该等等你的。如果是两个人,那个变态不敢怎么样的。”小卫哭得双肩直耸。
“台里都知道了?”
“没有,就我们节目组知道,娄台不让传出去。我打了你N通电话,你手机一直关着,我天天做梦都梦到你,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
“别太夸张了。”叶枫抽了张纸巾让她擦脸。
“真的!”小卫直眨眼,“不过,叶姐,你以后不要担心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我和于兵会保护你。”
又是于兵,叶枫好奇了,“请问那个兵在哪?”
“叶小姐,我在这。”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笑得憨憨的男人,寸头,身材非常健壮,双手直搓,有些羞涩地看着叶枫。叶枫觉着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叶小姐出事的那天,是我在门岗上值班。我……还和叶小姐说话来着,就是没有把叶小姐送上车。”于兵愧疚地埋下头,“后来,你男朋友抱着你跑过来让我报警,我真恨不得一拳砸死自己。”
“我和你说过了,那不是叶姐的男朋友,那就是个好心的过路人。叶姐的男朋友是……哼,不告诉你!”小卫对着于兵翻了个白眼。
于兵急了,“不是男朋友,怎么会象拼了命似的?他的衣服包着叶小姐,自己就光着个上身,满手都是血,我当时都被他吓住了。叶小姐是瘦,但抱着也吃力,他的力气不知哪那么多,抱着叶小姐跟飞了似的在马路上跑,那样子好象受伤的人是他自己。我不会看错的。”
“没办法,你就是属木头的,不和你说了。”小卫用“无可救药”的眼神同情地看看于兵,摇摇头。
“好,让叶小姐说,那人是谁?”于兵不服气地歪着头。
“以后就麻烦你了,我得和小卫说点节目的事。”叶枫没有接话,含蓄地点了下头,把视线挪向电脑屏幕了。
于兵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忙,我去保安室转转。”
小卫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笑得咯咯的。
“别欺负人家新来的同志。”叶枫没抬头。
“谁叫他可爱的让我不欺负都不行,真想不出来,他在军营里几年怎么混的,简直就一纯洁少年啊,还爱看韩剧。”
“呃,这下你有知音了!”小卫是个韩剧迷,看太多,居然会简单的韩语对话。
小卫皱皱鼻子,“他和我比,还是小儿科,不过,他是跆拳道黑带,打人应该蛮厉害。”
叶枫抿嘴笑,“别把人家讲得象黑帮分子,练那个不是为打人的。”
“我就是比喻下吧!”小卫吐吐舌头,也坐下来准备做事。
节目组的其他同事陆续也赶过来了,照例先是和叶枫问长问短,感慨一番,等专家到了,节目组开始开会。
“咱们组终于又要步入轨道了。”开会前,组长叹道。
专家姓李,四十多年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和菜场上提着菜篮子的妈妈们没两样,但一开口,言辞谦和、真诚,宛如亲切的阿姨,轻易地就给人一种信任感。
叶枫特地还去网上看了下她的博客,人气很旺,她的文笔也非常美,平常的情感小故事在她的笔下如同行云流水般美丽、动人。
组长建议今天的话题是为什么男人在上床后会提出分手,好象有很多听众来信谈过这件事。
专家同意,“这个话题我还写过一些报道,其实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出发点有分歧。男人是本着只在乎曾经拥有,不需要天长地久的想法上床,在那一刻,他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而女人则是恨不得把一辈子都托付过去。对于有些女人来说,打开自己的身体就是打开自己的心。现在这个社会太速食,如果不能承受纵情的后果,女人们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自己。”
叶枫听得非常入神,却又仿佛有点游离。她和专家又相互沟通了下,下午开始录播。录播时,她只是穿针引线,大部分时间她都交给专家分析案例。专家是电台、电视台的常客,表现非常老道。
一个小时,娄洋一直站在控制室里,可能担心叶枫旷疏了一阵业务,有点不适应。
录制结束,他紧绷的神情绽出一丝轻松的微笑。等专家走出播音间,他热情地留专家晚上和节目组的人一块吃晚餐,专家说要出国很久,晚上的时间要留给儿子。
叶枫是有一点不适应,很久不这样紧张了。在播音室缓了一会,她才站起来,看到手边准备的碟,才想起今天没有播放音乐。
她不禁失笑。
电台给于兵配了辆灰色毕克,现在就算是叶枫的专车了。台里主持人多了,叶枫是受之有愧,心想着自己资历不深,以后还是自己买辆车代驾好了。
“叶小姐,你住在哪幢?”车进了小区,于兵看着一排排外观和颜色完全相同的大楼,问道。
叶枫神思还没回来,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家。
天还没全黑,朦胧的暮色不动声色地笼罩下来,叶枫和于兵挥手道别,再一步步走向电梯。
过道里却是漆黑一团,她摸到墙上壁灯的开关,她的手突然停下来,慢慢捏成拳,渐渐收紧。
这个时间,夏奕阳应该在家里吧!
钥匙刚Сhā进锁孔,果然,夏奕阳公寓的门开了。大门的影子遮住他的脸,她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身材、飞扬的短发,有些不知所措地扁了下嘴,“你在家呀!”唉,明知故问。
“嗯!今天工作顺利吗?”他看着她,清亮深黑的眼睛里透着淡淡的光华,温和而自然。
“挺好的。”她咬了下唇,眼睛看着地面,“既然你在家,如果方便,我进去把东西拿一下。”
他似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她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见他低低地问:“就这么着急吗?”
“是的,吴叔叔催着我搬过去。”她说得很快,怕他不相信,还用力点了下头。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进屋。
她在外面迟疑了下,先把自己的公寓打开,然后也走了进去。
他没有呆在客厅,好象是在厨房里忙着,看得见有热雾从里面飘出来。
她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直接搬就行,也不是很多,沉的就是书和碟,衣服包包都没什么份量。心里面有点发酸,当初搬进来时,心里面甜得象蜜,现在却是五味杂陈。
同居,真的不应该随便。
这个屋里和她有关的痕迹,很快就抹得一干二净,她把钥匙放在茶几上,一抬头,他站在过道尽头,静静地看着她,灯光下,侧脸的轮廓清晰却又有点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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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心上有人(上)
“我们吃饭吧!”他的目光牢牢罩着她头顶的光彩,没有去看茶几上的钥匙,语气自如得如同从前的每一天的午餐,他让她把放在餐桌边的书和笔记本整理一下。
没有特别的难过,只是闪了下神。
“嗯!”她点了下头,去洗手间洗了洗手。这算最后的晚餐吗?
毛巾架上已经没有她的毛巾,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进厨房帮着端碗。
没有堆杂物的餐桌今天特别的宽敞、光洁。
他蒸了米饭,炒了两个菜——茄子炒甜椒、苦瓜炒肉丝,还切了盘酱牛肉,汤是番茄蛋汤,有黄有白,盛得有点满。她端着时,小心又小心,唯恐泼出来一点点。搁下碗,指头好象烫到了,红通通的,她贴着唇边直吹气。
“又没戴手套?”他皱皱眉,抓着她的手去水笼头下冲了冲凉水。
手套是他在超市买的,她以前常会被汤烫着。只是那幅手套挂在厨房里形同虚设。她是个怕麻烦的人,性子又急,不愿意为端个碗而戴上厚厚的手套。
“没事。”她抽回手,在衣襟上蹭去水珠。
这顿饭吃得像平时一样平淡,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不痛不痒,不紧不慢。他给她夹了两次菜,她喝汤时拿过他的碗先给他盛上。吃完饭,两人相帮着把碗筷收拾进去。她不会做饭,于是很自觉地把洗碗的活抢了过来。
仍是她洗碗,他倚在门边看着她,她觉得如芒刺在背,一直都没有回头。
都收拾好了,她四下巡睃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东西遗漏,“我走了。”她瞟了眼挂钟,八点一刻。
“叶枫,”他陪她走到过道,看着她开门,搬回去的东西都扔在沙发上、餐桌上,一片凌乱。
“嗯?”她没有换鞋,直接走进屋。
“这套公寓,我已经委托房屋中介对外出售,上次买的房子这个月底拿钥匙,然后就开始装修。”
她快速地弯了弯嘴角。她记得那套房子有两个书房,价格不菲,差不多耗尽了他全部的积蓄,他还开玩笑地说以后三餐要她负责。
现在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都走吧,让回忆在秋天到来之前,随着最后一丝炎热,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口口声声质疑他和柯安怡之间的关系,但在她心里,她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脚踩两只船的事,可是她想破头,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替他开脱。最后,她只能想到根子出在她爸妈身上。
他貌似温和,但骨子里却是清高的。排斥达官显贵,不屑与之为伍。所以他拒绝解释和柯安怡有关的事,他宁愿她误会下去,直到她与他分手。
他喜欢傻傻的、冲动的、任性的、不谙世事的叶枫,他有能力照顾好她、给她幸福。但是叶枫是苏晓岑的女儿,苏晓岑的影响力,足以让他在事业上、生活上攀上几个台阶。
柯安怡也是某某领导的千金,她很不喜欢柯安怡,但她不得不承认柯安怡比自己更适合他。他们日日面对,他也许是喜欢柯安怡的,长长的六年里,没有一个男人可能是张纯洁的白纸,不然柯安怡也不会对他这么亲昵。他们没有在一起,可能也是心理上排斥千金小姐的因素。
所以,不纠结了。
边城是骄做的,他是清高的。
理解他的冷淡,理解他的沉默,理解他的决定。
和他一起的几十个日子,却是完完整整属于她,谈不上得到,也永远不会失去。
她没有说谢谢他的晚餐,因为他最不爱听她说谢谢。他们难得共有长长的夜晚,但今天,她在这屋,他在那屋。
“我要收拾东西,先去忙了。”她扶着门框对他说。
“不要关门,我就在客厅里写东西。”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笑得很苦涩,“你搬到吴主任那里,可能确实比现在好,秦编辑作息时间比较固定。叶枫,不管心里面有多气我,我打电话过去,第一次可以无视,第二次可以当没听见,第三次一定要接,好不好?”
“我们都不是孩子,难道还玩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我们又没有仇。”她微笑。
他突然一步跨进来,趁她还在愕然中时,伸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眼睫擦过她受伤的地方,“对不起!”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眼眶一热,鼻腔和胸腔塞满酸痛的硬块,她仰起头,拼命地眨着眼,才让夺眶的泪水生生咽了下去。
他对不起她什么呢?
说起来,她才对不起他。
一开始,他只是她的同学,两个人没有交集,是她硬闯入他的生活,让他孤单六年。回国后,又隐瞒自己的身份,还为了边城,一次次向他说谎、食言,记不得他的手机号,二十多天没有联系,唯一一次通话还是用的边城的手机。再说,歹徒又不是他指使的,遇袭完全是个意外。
这次离开,桥归桥、道归道,她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让他的生活恢复平静。
她没有关门,他亦开着。
她开始整理衣柜和储物柜,将需要搬走的行李和书打包。从他那拿回来的衣服一件件塞进行李箱里,收拾影带时,看到他替她录制的几盘访谈录影带,怔了怔,扔进包中。
秦阿姨打来电话,问明天秦沛什么时候过去接她?
她说早晨好了。
除了大行李箱和随手拎的挎包之外,整理出六个纸箱,想不到东西会这么多,她只住了几个月。是想把这当成家的,于是看到喜欢的东西都往回买。喝水的马克杯多达六只,她送了一只给他,带走五只。
夜风从阳台穿过,灌进客厅,带了些久违的凉意。八月底了,北京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秋天,就要到了。
上床时都过了午夜,她看他那边灯还亮着,没有打招呼,轻轻地关上房门。
洗过澡躺在床上才感觉是那么的疲累,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孤单,困意就席卷而来。
不再有想像,心就平静了。
秦沛很尽职,九点到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自己起了个大早。叶枫指挥着他搬东西,笑他白天不懂夜的黑。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啥人,又没得到你什么好处,凭什么要吃这种苦?”屋子里没开空调,秦沛把个行李箱搬到门口,就喘个不停。
“以后,我买好吃的给你,乖!”
“喂,小丫头,别没大没小。告诉你……呃,夏奕阳?”他瞪大眼,看着从对面公寓走过来的夏奕阳。
“早!”夏奕阳点了点头,“你去按住电梯,我来搬。”
“你们……你们真的是同居呀!哦,不对,不对,是同居在一个楼层,嘿嘿!”秦沛诡异地眨眨眼。
气氛很宁静,没有人接他的话。
叶枫在扎箱子,夏奕阳眉毛深深地皱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身子一矮,搬了个大纸箱往电梯口走去。
秦沛摸摸鼻子,忙抢上前按电梯。
箱子都进了电梯,叶枫里里外外察看了三遍,然后锁门。电梯里塞满了东西,又站了三人,显得有些拥挤,她不得不紧贴着夏奕阳。头顶上沾了一根丝线,他替她捏去,把贴着前额的湿发别在她的耳后。
外面是骄阳胜火的北京。
秦沛开了辆保姆车,空间很大,所有行李都塞了进去。“路上开慢点,别把东西弄散了。”夏奕阳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旁,对秦沛说。
“我办事,你放心。”秦沛拍着厚厚的胸膛,很是自信。
他又转到叶枫的车窗边,抬抬手,“走吧!”
她闭了闭眼,把车窗摇上,秦沛来不及的打开了冷气。
她看着后视镜中站着的身影渐渐变小,转弯消失不见,感觉心疼得都没了知觉。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秦沛是极不愿装深沉的人,想说啥就说啥,“我姑夫说你和他掰了,真的假的?”
“真又怎样?假又怎样?”
秦沛挤了下眼,“真的话,我就有机会了。唉,你不知道我爸爸想你做媳妇都快想疯了,说的那个重要性、大道理,压都能把我压死。好象我娶不到你,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白痴。其实他好多年没见过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长得有多丑。他呀,就是觉得你妈妈做他的亲家母,脸上会很有光。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暗恋你妈妈。”
“你乱嚼什么?我妈妈只会喜欢我爸爸,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这话成功地扭转了叶枫的思绪,脸胀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
秦沛乐得眉飞色舞,“我是说暗恋,明恋量他也不敢,不要你爸爸动手,我姑夫就会砍了他。不过,小枫叶,你和夏奕阳分手了,我俩就凑合凑合吧!我们呀,领个证,向全世界人民有个交待,然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要是愿意和我上床,我们就找个不错的地方过过二人世界,让你怀上孕。要是不愿和我上床,就去做试管婴儿。反正这是咱们的义务,生一个就行了……你的眼神干吗冷得象块冰,我这正热情似火呢!”
“莫菲的手机号是多少?”叶枫冷冷地问。
“找她干吗?你想上她的节目?找她不如找我,我可是导演。”
“我让她来管管你,带你去医院瞧瞧,你病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嘿嘿,她才管不到我!”
“你……又另结新欢了?”
秦沛耸耸肩,“一个月前的事了。”
叶枫微嘴,“你积点德,这样玩当心玩出人命来。”
“哼,她们才不会象柯安怡那样做傻事,为男人要死不活的。我们都是合则来,不合则散,很干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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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心上有人(下)
“怎么个要死不活法?”秦沛懒洋洋的语气、挤眉弄眼的表情,她没把这句话当真,随意地接过他的话。
她看见秦沛的眼皮在往上抬的瞬间抖了抖,古怪地咂了下嘴,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仿佛在埋怨这该死的交通,还是这该死的嘴巴?
“秦沛?”她的心象地震过后的余波,悠悠地晃荡了几下。
“我……我今天早晨在姑姑家,听姑夫和她带了一句,也许是我听错了,柯安怡在青台为夏奕阳割腕自杀……你相信这是真的吗?”秦沛打着哈哈。
她蓦地想起在机场的洗手间,柯安怡手腕上戴着的宽大的男式腕表。
“我想肯定不是真的,谁这么傻呀,夏奕阳都把你带去台里展示过了,她知道你们的关系。哦,你们现在分手了……分手?小枫叶,你们分手是不是和她这事有关系?难道夏奕阳真的被她打动了?哇……”秦沛兴奋的语气,不亚于哥伦布陡见美洲大陆。“不过,要是有一个女人肯为我这样做,我说不定也会缴械投降。现在的女人嘴巴上挂着情呀爱的,但是能有几个人对你是真心?我一说分手,她们哭得梨花带露,楚楚可怜,可是不久,就看到她们被其他男人搂着,笑得花枝乱颤。这世界没了谁都一样过,但这个不一样,夏奕阳只是个播音员,柯安怡是京城名媛,她不需要图财图势,她图的是一份真爱。佩服!羡慕!”
原来他并不是跨不过她父母那道坎,原来他的心也是能被攻破的。
秦沛说了好一会,没听到叶枫的回应,斜眼看去,叶枫倚着车门,目光呆滞。
“唉,我好象说错话了。小枫叶,这……事你不要往心里去,失去也是得到。象我们这些轻易就被其他女人拉拢过去的男人,没啥稀罕。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中国找不到,咱去国外找。”
“还有三秒就是红灯了,你要快点吗?”叶枫说道。
秦沛一抬头,十字路口,黄灯已开始闪烁了,他忙一踩油门,在红灯亮起的一瞬间前飞速冲过。
把纸箱卸下,秦沛就被副导演的电话给叫走了。吴锋不在家,秦阿姨在。保姆已经在楼上给叶枫腾出了一个房间,原先是秦阿姨练瑜伽用的。
“我没那个耐心,坚持个两三天就是奇迹了。”秦阿姨见叶枫露出不安的表情,忙说道。
房间显然是为叶枫特意布置的,从窗帘到家俱,都是粉色系的,床还是个公主床,竖着四根柱子,吊着缀有蕾丝花边的帐幔。
叶枫看得直咧嘴,有些哭笑不得,不谈现在二十七岁了,再往前推十年,在她十七岁时,她也是不能忍耐这些的。
“秦阿姨,这……也太夸张了?”她真怕在这个房间里,她会做恶梦。
“小姑娘家就要粉粉的、嫩嫩的,夸张什么?行李让保姆阿姨收拾好了,咱们下去吃饭,下午还要上街给你买东西,毛巾呀、浴袍呀、拖鞋什么的……”
叶枫欲哭无泪,问题是她不再是个小姑娘,但看着秦阿姨激动得双目灼灼,她都不忍心打击她了。
吃完饭,秦阿姨去车库开车,她上楼换了件T恤、中裤。保姆阿姨把六只纸箱全部打开了,问她摆放有没有别的要求。
她只让阿姨把常用的书放在显眼处,其他的随意。
扎头发时,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夏奕阳的,她收回目光,继续用梳子把头发往上梳了梳,这样子不会窝在脖颈里,就不那么热了。
手机响了三声,然后停了,没有第二次拨过来,当然更不会有第三次。
周末的商场人特别多,有游客也有京城市民,似乎一切都是免费的,每一处都挤满了人。家居用品在六楼,叶枫和秦阿姨坐电梯上去。有家牌子是秦阿姨喜欢的,她一下子就挑了两大袋,颜色一律是粉嘟都。
“和你的房间很配,别皱眉,等你有一天老了,想穿粉都没勇气。趁现在,抓紧时间享受着吧!”秦阿姨一边划卡一边说。
叶枫提供两只手做搬运工,并没有发表意见的话语权。
“让我看看,还有什么没买?”秦阿姨是个细心人,来之前还特地列了个清单。
“化妆品和内衣!”
“这两个好象不在一个楼层。”商场里冷气开得足,但叶枫还是觉得热。
“没事,咱们时间多,慢慢逛。”秦阿姨接过一个纸袋,保持着高昂的兴致。
五楼是男装,叶枫看到电梯对面一家专柜店中,挂的几根领带极素雅、大方,不禁停下脚。
“小枫叶,你找个地方歇一歇,我去下洗手间。”秦阿姨把袋子放在她脚边。
她拎着纸袋走进了专柜,如微笑天使般的一个女孩迎过来,“小姐,我们的秋季新款昨天刚到,你想看看吗?”
她四下张望了两眼,指指领带架,“把那两条拿给我看看。”
“小姐是要送给朋友还是送给长辈?”女孩的微笑象嵌在脸上,连一个纹路都不打皱。
“是朋友。”
没几天,就是边城的生日。他和夏奕阳一样大,三十虚岁,满二十九周岁。夏奕阳有同事有朋友帮着庆祝,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早就想好,那天约他出来一起吃饭。
他的生日是九月十日,她是九月十一日,紧挨着。她曾经很不知羞耻地对他说:“我们这辈子就该是情侣,你看连生日都这么相亲相爱。”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取笑她不怕丑。
她真的以为他们命中注定会牵手到老的,却忘了人生太过无常。
她看中一根领带,配了枚白金的领带夹,让女孩装好,包装成礼盒的样子,另外又买了一根,送给吴锋。
秦阿姨过来时,她把礼盒放进了包中,给吴锋的包装袋提在手中。
“你吴叔叔这下嘴巴要乐歪了。”秦阿姨笑道。
“我送阿姨一套化妆品,好不好?”她亲热地环住秦阿姨的肩。
“你上次送的,我还没拆呢,上周,你妈妈又给我寄了一套。你有这心意,阿姨嘴巴也歪了。今天咱们只给你买。”
叶枫笑笑,牵着秦阿姨一同下电梯。
买齐东西,叶枫建议去喝个下午茶。
商场对面有家咖啡店,隔着玻璃幕墙,看到里面还有些空座。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地进去,刚坐下点餐,叶枫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是娄晴和江一树。
新闻频道新年联谊,成家的都带上家属,娄晴和秦阿姨早就认识了,还约过一起搓麻将。
于是叶枫和秦阿姨过去,与他们坐在一起。
娄晴脚下也搁着几个纸袋,收获好象也不小。
服务生把秦阿姨点的两杯摩卡端到这边来,江一树把自己面前的奶茶跟叶枫的咖啡换了过来。
“放心,这杯奶茶我没喝过,”他抬了抬眉,“黑眼圈那么深就少喝点咖啡。”
“谢谢。你一直都是这么细心吗?”叶枫摸了摸脸。
“也不是,路人要喝什么我不会去干涉,我和奕阳是好友。”
她立对觉得胸口闷得不能透气,心干涩发紧。秦阿姨和娄晴已聊起了麻经,全然把他们两个给晾在一边。
“你身体都恢复了吗?”江一树问道。
叶枫点点头,端起奶茶杯,奶茶是温的。“我……已经上班了。”
“说实话,我以前觉得你是一个很娇气的女子,受不得一点委屈,也不太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很任性。现在我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坚强而又独立、善解人意。”
“再讲下去,你会不会说误会了本世纪最好的女子?”她开玩笑地问,其实心中已窒息得难受。
“我误会没有什么,奕阳看得准就行。叶枫,有空劝劝奕阳,建议他多注意饮食,或者试试中药调理也不错,不能老是胃不舒服就吃药。那种药虽然起效快,但是其中起大部分作用的是颠茄的成分,如果过量很有可能损害肝脏,对神经系统和血液系统都有影响。胃不好的人除了食疗之外只要多运动,不要喝咖啡,少量多餐,保持好心情,坚持下去会有改善。”
她对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沉默不语。
“怎么,他也听不下你的话?”
“学长,这些话还是你转告他吧,我……和他已经不是能乱关心的关系了。”她极不情愿说出这些,却又不得不说。
江一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等了六年,在一起还不到六个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把视线专注地投到面前的奶茶杯上,双手紧捂,这个问题,她真的没办法给答案,再抬起眼时,她抱歉地耸耸肩。
“你不会是相信网上的报道吧?”江一树看了看娄晴和秦阿姨,压低了音量,“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解释。我和奕阳一块去青台的,有些事我也在场。”
她抬手,打断了他。
“我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感觉这象一出荒诞剧。我亲口问过他,哪怕他是编出来骗我的也好,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他连一个借口都没有给我。他宁愿被我误会,也不说出关于她的任何事,也要保护她的声誉,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与我断绝关系。我不想听所谓的真相,走到这一步,就这样吧!”
江一树蹙着眉,似乎很是不解,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本来还想吃点东西,叶枫说头晕,秦阿姨便急急地和她回去了。保姆把房间整理得差不多了,叶枫到是没有出什么力气。
吃完晚饭,陪秦阿姨看了会电视,叶枫就上楼洗澡了。
等头发干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汇报搬家情况,叶一州接的,叮咛晚上下班回来动作要放柔些,不能扰了吴叔叔和秦阿姨。
吴锋晚上有应酬,回到家都十点多了。一进家门,就急急地上楼看叶枫。
叶枫在写周一直播的开场白,从屏幕前转过头,笑着给吴锋拉椅子。
吴锋打量着房间,笑得眼细成了一条缝,“我就知道你秦阿姨会这么弄,她总说要是有个女孩多好呀,给她穿花裙扎长辫买娃娃,现在逮着你,还不痛快地发挥一把。”
叶枫苦笑,“我这个女孩好象有点太老了。”
“没结婚就是孩子。”吴锋可不赞同。
“吴叔叔,阿姨这么喜欢孩子,你们当初怎么不生一个呢?”
吴锋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幽幽地洒了一地,叶枫听到他象是在叹息,“你秦阿姨……不能生孩子,先天性不育,我们结婚第三年才知道。”
叶枫呆住了。
“我不能再贪心,年青的时候,遇到你妈妈,什么疯狂的事都做过,什么浓烈的感情也尝过。后来和你秦阿姨在一起,她就象是我的缓冲剂,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会毫无条件地支持我、理解我、信任我。当你妈妈生下你的时候,我和她去青台看你,她说我们也有女儿了。现在,这个女儿与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小枫叶,你说这世上能有几个男人象我这样幸运?”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吴叔叔爱她,是因为她是苏晓岑的女儿,而秦阿姨爱她,则是因为吴叔叔。
在世人的眼里,这样的爱好象有些道不明说不清。但真的经历了时光的洗礼,会发现爱的本质其实就是源于为所爱的人付出。
吴叔叔是爱过妈妈的,但吴叔叔同样珍爱着秦阿姨。
屋内非常安静,浅浅的呼吸都是那么清晰。
“吴叔叔,”她抬起头,“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小枫叶的事不需要拜托,直接下命令好了。”
“我……和夏奕阳分手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吴叔叔不要带着偏见看他,对他还象我没回国之前一般,可以吗?”
吴锋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笑道:“在你眼中,叔叔是那种公私不分的无能领导?”
“不是,是叔叔太疼爱我了。”
“这倒是真的。小枫叶,不要乱想,叔叔分得清主次,一直非常看重他,他也值得我的看重。傍晚主持人大赛半决赛,他身体不太好,咬着牙撑足全场。在命题发挥时,嗓音有点沙哑,但条理非常清晰、语调自然平稳。他以第三的成绩进入决赛,很不错。”
“嗯!”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苦涩得却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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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没有你的天空(上)
窗外渐渐明亮起来,叶枫一坐起,看见楼下那棵玉兰树的枝枝叶叶在晨风中摇曳着。玉兰树适合南方的气候,很难得,这棵树在经常扬着风沙的北京竟然长势不错。因为窗外有这棵树,她有时就懒得拉窗帘。
小区的早晨非常安静,听不到车声,也听不到人声。这个时间,通常她都在沉睡中,但自从搬进这儿之后,她的生物钟一下变了,总是天一亮就戛然醒来,好象做了个恶梦,胸口急促地起伏,手一伸,摸着另一侧空荡荡的床单,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神智完全清醒。
北京所有的学校都已开学,九月了,风吹在身上,没了火热,透着浅浅的薄凉。晚上去电台时,她都会带上一件薄毛衣,回来的时候披在身上。车里也不用再开空调,她让于兵把车窗打开,夜风吹进车中,很是舒适。
她的回归,让《午夜倾情》又焕发出勃然的生机。经历过生死,她对情感的理解有了不同的认识,似乎更豁达、宽容、温婉。和专家互动时,话题更热烈、深沉。
北京一共有二十多家电台,午夜情感节目有十多个,网上曾经做了个听众心目中最有深度的节目评选。在情感类,《午夜倾情》以绝对的优势高居榜首。
叶枫个人没把这个荣誉看得多重,城市电台倒是狠狠地庆祝了一把。娄洋由着职工们敬酒,那天喝得酩酊大醉。崔玲也来了,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叶枫的眼神象在看件博物馆里的展品,有惊奇,也有陌生。到席散时,她举起酒杯和叶枫碰了碰,酒杯里倒的是果汁。唱完,她很优雅地起身,正眼都没看歪倒在一边的娄洋。最后是于兵把娄洋送回公寓的。
台里分给各个人拉广告赞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决定根据金额不同,给职工发奖金。叶枫拿了五千多,看着银行卡上跳出来的那串数字,她不知道要不要和夏奕阳联系,至少该请他吃顿饭。那个客户还是他给拉来的。
她没有打电话。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他有打过电话,是她没有接。普通的问候、令她感动的贴心话语,她现在都不想听到。
后来电话就没了。
在同一个城市里,他们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空。
她想去买车的。周五下班一般比平时早,她让于兵把自己送到一座汽车城。
“叶小姐,要帮朋友看车吗?”于兵是个车迷,说起车来整个人就象个发光体。
她摇摇头,“不是,我自己想买。”
于兵的笑就象冻在脸上,嘴角直抽,看上去很滑稽,“叶小姐,是不是你对我哪方面不满意?”
她愣住了。
于兵周到得让她感到过意不去。晚上九点准时到吴锋的院前,从不按喇叭,也不打电话,安静地车里听歌、看杂志。等她出来,笑嘻嘻地跳下车,给她开车门,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去的时候,他爱在车里给她说部队里的趣闻。直播结束,回来的路上,她有点累,他就静静地开车。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他才会离开。
小卫都说于兵是她的司机兼保镖,还是电灯泡。
电台请来的专家中,也有丰华正茂的英俊男士。录播节目一般是放在周五的上午,录制完毕,叶枫有时会和专家一起出去吃个饭。偶尔,在录播前,也会约了专家在外面边喝咖啡边交流。
于兵不会干扰他们,但他绝对会出现在叶枫视线十米之内,他玩音乐手机、打游戏,自娱自乐,时不时抬眼瞟瞟专家。有这样两道目光追着,别人哪敢暗藏别的心思,何况叶枫表现得也是礼貌中带着疏离。
“你怎么会这样想?”叶枫咽了咽口水,纳闷地问道。
“不然你干吗要买车?接送你上下班是我的工作,现在你自己开车,我不就失业了吗?你知道在北京现在想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多难吗?”于兵的神情很是委屈。
叶枫足足看了他几秒,“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些。罢了,我车也开得不好,那就暂时不买,咱们走吧!”
如果于兵失业,她不仅对于兵会有愧疚,只怕小卫也要恨她入骨了。小卫把逗于兵当成了缓冲工作压力的调剂品。在电台,经常看到小卫把于兵逗得脸红脖子粗的。
“不买归不买,参观还是可以的。”于兵着迷地盯着大厅正中的一款新型保时捷。
叶枫莞尔失笑。
她过得应该是很充实的。广院的进修课也恢复了,一周去三趟。上完课,就约艾俐吃饭,有一两次,她还敲诈上王伟请客。
如果对一个男人没什么要求,讲话、做事就会非常随意轻松。叶枫不在乎王伟会怎么想,也不管他是否方便、会不会拒绝。象艾俐从来也不敢和王伟开轻快的玩笑,她怕他的表现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心会失落。
王伟很爽快地答应了,带两人去广院附近的餐厅吃饭。叶枫状似无意地问起他暑假去哪了。他说和一帮驴友四处转了转。叶枫皱皱鼻子,问他是不是怕她们会沾他的光,干吗不叫上她和艾俐。
王伟淡淡地笑,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扫艾俐,说天这么热,一个女生跟着一帮男人后面,洗澡呀、方便呀怎么办?他们有时都是在外露营。
他这句话,让艾俐心中的郁积一下子烟消云散,吃完,抢着去买了单。
叶枫心疼地看着艾俐飞场的眉宇,低声对王伟说:王老师,如果你对艾俐真没有那份心,就狠一点,让她彻底死绝这条心。
王伟笑得很深沉,哪里,哪里,她做我学生时,我就觉得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不可多得的女子。
叶枫听得牙都酸掉了,无奈地叹息。
她另外还参加了个烹饪班,炸、烧什么的,她不感兴趣,重点是学了烘培点心还有煲汤。上过课,就让保姆阿姨去菜场买食材回来让她做试验,秦阿姨说她很有天赋,可是为什么这一道道汤都是养胃的呢?
她有好半天都呆愣着,然后说:“吴叔叔不是胃不好吗?”
秦阿姨直眨眼,“上次台里休检,我只听说他血脂比较高,医生让他少吃点高脂肪的东西。什么时候胃不好的?”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这汤多喝点可以补胃,让胃更强壮,不是好上加好?”
秦阿姨笑了,“还是小枫叶贴心。”
她心虚得直咂嘴。
她搬进别墅之后,秦沛突地成了常客,有时来蹭饭,有时带朋友在花园里聚会。他认识的人个个都是享受派、豪放派。别墅里热闹是热闹了,就是第二天苦了保姆阿姨,得花上一整天时间清洁花园,这样没办法用心做饭,吴锋不乐意了,让秦沛下次不准带人来胡闹。
下次,秦沛带了几个雅痞打扮的男人过来唱酒聊天。有一个英国男子,眼珠的颜色是大海那样的蓝,笑起来嘴角的纹路一圈圈扩散,眼神幽蓝悠远,非常迷人。举止、谈吐之间,尽显英伦绅士的风范。他是一家英国建筑设计公司的设计师,在北京负责一项工程。他的中文讲得不太好,叶枫听着吃力,索性和他对话时就用英文。
他很诧异叶枫的英文如此流利,叶枫说起在爱丁堡呆过两年,他激动了,他是在爱丁堡出生的。
过了几天,秦沛在一个下午又来了,只带了那位设计师过来。
叶枫试验烘培小蛋糕,秦沛拒绝品尝,设计师非常捧场吃了好几块,走的时候,还问能不能带点回去做早点。
叶枫听了简直是好有成就感。
周六,叶枫在房间里看碟,英国经典爱情片《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十七世纪的英国乡村风光,成熟的麦田,有着一头金发的男主角和美眸流盼的女主角,在不得不分开对,男主角说: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赶快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广阔,云依旧是那么的潇洒,那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叶枫还是哭了,泪流满面,狼狈得四处寻找纸巾,一抬眼,发觉设计师站在她的门口。
“阿姨说你在家,可是叫了你几声,你都没答应,我就……上来了。”
她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脸,“秦沛呢?”
“他没有来。”他深深地看着她,却没有冒昧地走进房间,“我在公司看图纸,看着,看着,我突然非常想你,于是,我遵从自己的心,过来了。打扰你了吗?”
“没有。”叶枫倏一震,忙检点自己的行为,好象并没有给他任何某种暗示,“我们下去喝茶吧!”
“今天没有烘培点心?”他看到面前只放了一杯清冽的绿茶。
叶枫笑了,“有绿豆糕,要吗?”
他摇摇头,“其实我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你烤的点心,让我觉得那不仅仅是点心,而是爱意。”
叶枫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淡淡一笑,“我认识的一个人,他胃不好,却又不太爱惜自己。点心容易消化,而且便于携带。”
“你是为他准备的?”
叶枫没有回答,她也不知自己这样子做的心理是什么,仿佛是为了弥补一个梦,只是那个梦已经是昨天的了。
设计师把一杯茶喝完,起身告辞。
叶枫送他到车边,他微笑道谢,说了句:“再见!”
后来,他就没有再来过。
这是一支小Сhā曲,叶枫都没在心里回味。意外的是周日接到许曼曼的电话,约她出去喝茶。
许曼曼穿着一身水蓝的连衣裙,长发散披着,白色的珠链和耳钉作装饰,身材不复之前的珠圆玉润,又恢复了读书时的纤细、苗条。
“我瘦身算成功吧?”等叶枫坐下,许曼曼把一张镶着金边的请帖递过去。
“嗯,很成功。你要上班了吗?”叶枫记得许曼曼生孩子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她打开请帖,许曼曼准备给孩子补办满月酒。
“本来想满月那天办的,可是宝贝好小,我又没恢复,天气那么热,我老公舍不得,说往后推推。下周我要回台里上班,我的样子也能见人了,所以就把酒给办了。你一定要来哦,艾俐那边我打过电话了。”
叶枫看时间是周五晚上,她没有安排,点了点头。
“我……也请了边城。”许曼曼从密密的长睫下方抬眼看着叶枫。
叶枫一脸平静。
“我昨天看到你们一起了,在东城区的红墙咖啡厅。”
“嗯,我们在那吃晚饭。”
“叶枫……其实,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我的本意并不是想骗你,而是我……唉,你应该知道了,我和他并没有在一起过……”许曼曼不自然地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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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没有你的天空(中)
叶枫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花茶,感觉花香太过呛鼻,皱了下眉,把杯子又放下了。
边城一回到北京,就和她联系上了。新公司刚成立,他忙得脚都不着地。每天能通一次电话,就很不错了,通常都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打来。那时她差不多刚到台里,和节目组准备开会。
她喜欢和边城现在的相处模式,没有压力,没有隐瞒,坦承、自然,象家人,象友人,却彼此间多了层怜惜、珍爱。他不再将自己定位于如高山一般伟岸,他会向她倾诉创业的艰难、工作中的小挫折,听取她中肯的意见,对于她有时俏皮的调侃,会意地轻笑。
他没有问过她现在的感情生活怎么样,她也没提过她和夏奕阳分手的事。
昨天他终于挪出时间约她出来吃饭,贵宾楼前面的一段红墙是当年皇城的宫墙,红墙咖啡厅因此得名。卖的不只是咖啡,还有自助餐。菜式多样,是北京最精致的自助餐,味道非常不错。
结账的时候,边城说看见许曼曼了,要过去打个招呼,她摇摇头,没让他过去。
她和边城相偕出现在许曼曼面前,许曼曼会非常难堪的。许曼曼在广院时,争强好胜,处处都要流露出胜人一筹的气势,她很少把别人放在眼中,说话、做事,只顾自己的利益,很少顾及别人的感受。但对于边城,许曼曼从来都是褒奖有余,也没掩饰过对他的欣赏与爱慕。她一直觉得叶枫配不上边城。
边城请她在叶枫面前演出那一幕幕,除了边城,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即使她已为人妇,即使叶枫与边城已分手六年,她在叶枫面前仍不愿坦承事情的真相,她想要叶枫妒忌,想要看到叶枫痛苦。
叶枫知道她在说谎,但是戳破那谎言,已经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六年了,他心里面还是只装着你一个。”许曼曼的语气酸酸的,不无自嘲。
叶枫淡然一笑。
周五录制节目时,中途遇到一个分歧点,停下来交流。这次的话题是有关婚内弓虽暴,这到底算是谁的责任?亲密,是夫妻双方应尽的义务。但是许多女人因为孩子、工作、家务事,渐渐疏远了性,有些甚至与老公分床。老公要求她尽义务,争执之对,发生了婚内弓虽暴。
叶枫认为老公负有主要的责任,虽是妻子的义务,但不代表妻子就失去自我,一味顺从,老公应该尊重妻子的想法。
专家笑,说这种事要就事论事,不能单纯地说是谁的责任。呵护一份婚姻,老公要有耐心诱导妻子喜欢性、爱上性,而妻子也要努力回应,克制内心的排斥,不能把之当成任务,要去享受、体会。性的和谐,是婚姻健康的基础。
节目虽然结束,叶枫还有些问题想和专家探讨,便请专家一块去电台附近的咖啡厅坐坐。于兵送她们过去的,到了门口,她让于兵回电台,小卫下午和组长要去拜访一位心理学家,想约了做一期节目。组长的车送去保养,说好让于兵送的。
“不要过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走。”她对于兵说。
“不行,你就在这儿多呆会,我很快就会过来。”
周末的北京城,车堵得都没有词语形容的。“我老实交待,晚上我和朋友有约会,你能给我一个私密的空间吗?”
于兵呵呵地挠挠头,“是……那个救你的朋友?”
“咳,咳,一个绅士是不会随便打听人家隐私的。”
于兵作投降状,“好,好,我不问。但是你晚上到家时给我个电话,不然我会睡不着的。”
叶枫举起手,作了个OK的手势。
专家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打开手机在看短信。“没什么要紧的事吧?”叶枫笑着在她面前坐下。
专家三十多岁的年纪,可能为了显出专家的沉稳,衣着有点老成。
“和我前夫说一声,晚上我去学校接女儿,然后一块出去吃饭。”
叶枫咬了下嘴唇,自觉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不知道怎么了,大凡情感专家和心理专家,包括成功的作家,有许多离异或单身。明明对世事看得那样透,对于自己的生活,遇到坎,同样是手足无措、一筹莫展。如同暗夜里明亮的探照灯,只能照亮别人的路,却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
“没有什么,现在我们三个人适应得很好。”专家不以为然地闭了闭眼。
叶枫只能微笑。
咖啡送上来,两个人就刚才的节目继续讨论,叶枫把笔记本打开了,飞快地把两人的讨论内容都记录下来。“我觉得这期节目播了之后,反响会很大,我们再做一期吧,好象有许多症结没聊出来。”叶枫建议道。
专家点点头,“我回去看下日程安排,再给你答复。”
两人各自续了一杯咖啡,五点刚过,专家要去接女儿,先走了。叶枫留下,把谈论内容回看了下,同时,把自己的感想加了进去。
咖啡喝太多,肚子里胀胀的,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坐下,一个男人从她桌边越过,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真是叶枫?”江一树笑了。
叶枫抬起头,“学长也来唱下午茶,你坐!”她起身对着面前的沙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江一树摇摇头,“不了,节目组聚会,我可不能缺席。”
“在这里?”这家咖啡厅没听说哪方面很出名,普通的休闲场所,离央视也有点远。
“奕阳选的,我们都得听他的。对了,你听说了吧,奕阳主持人大赛得了一等奖,今天同事们就是为他庆祝。”
她浅笑着低下头,手搁在笔记本屏幕上。“那真好,恭喜他了。”
“一块过去坐吧,他们在里面打牌,奕阳也到了。”
她暗暗咬牙,“我马上就要走,不去了。”
江一树也没坚持,笑了笑,折了个弯,进了里面的包间。
夏奕阳的那场决赛,吴锋回来把结果告诉过她。整个赛程是现场直播的,她恰巧都看到了。
有一个江苏卫视的主持人和他的比分一直咬得很紧,几乎是不相上下。当所有的赛程结束,两个人的分数竟然是相同,评委们决定进行加时赛。不知谁出的主意,让他俩对北京今天的天气来个现场播报。江苏台的主持人稍微有点慌乱,虽然后来镇定下来,但中途还是打了几次结。而夏奕阳却如同在晚上七点三十分准时出现在中央一套的天气播报员,流畅而又娴熟地播报了天气概况。扎实的功底、稳健的表现博得了全场的掌声,包括那位与他比的主持人。
这次大赛,他算圆满了画了个句号,给央视又露了把脸。
赛后,记者让他谈谈获奖感言,他说只是想超越自己,让自己重拾信心。
“难道夏主播不自信吗?”记者打趣道。
他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在这段时间,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到底能做什么,又能给予别人什么?”
“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还没有完全找到。但是我知道今天的我完全可以比昨天做得更好。”
他的怀里抱着一簇大的花束,不知是谁送的。
后面还有颁奖仪式,于兵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了,她关上电视机就出来了。于兵问她怎么没带毛衣,晚上天气预报会有小雨。
她一愣,说冻冻更清醒。
她慢慢地把笔记本合上,挎包的拉链刚打开,夏奕阳从里面出来了。
她一点都不意外。都是成年人了,如果遇到,至少都会礼貌地打声招呼。
“叶枫!”他没说好巧,也没问她在这干吗,温和地笑着在她对面坐下,仿佛和她约好在这见面似的。
“刚刚听江学长说了你的事,恭喜啦!”她真诚地说道。
他默然片刻,轻笑摇头,“别说这个词,今天耳朵都听出茧了。今天的节目录制完了?”
她的工作安排,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嗯,现在是属于我的周末时间。”她朝外面瞟了瞟,没看到银色的宾利出现。
“我有两张原生态的民歌碟在不在你那?盈月过几天带歌手来北京录歌,我想起要把碟让她一并带回去给我妈妈,屋子里都翻遍了,也没找着。”
“我的东西是阿姨整理的,没注意,回去我再看看。”她揪着挎包的带子,象是找不到舒适的坐姿,一直动来动去。
“找到给我电话,我的手机从不关机的,什么时间都可以。”
“好!你不进去吗?今天你可是主角。”她看着包厢的方向。
“他们战得正昏天黑地,没空注意别的……”
话音还没落,听到里面突地传来哗地哄笑声,紧接着,有个清脆的女声飘了出来,“奕阳,快来帮我,他们合力欺负我,我又输了。”
如果她没有听错,吐字如此精准而又清晰的,应该是柯安怡播报员。
“我该走了。”她腾地跳起来,银色的宾利终于出现在视线中了。
“叶枫!”他的嘴角隐约浮出一丝苦笑,“其实这算不上极高的荣誉,但是所有的同事都替我高兴,以前共事的,现在共事的,都来了,仅仅是庆祝。”
俊眸一瞬间深邃如海,她差点失足坠进去。
“呵呵,这荣誉怎么会不高呢?你太谦虚了……如果找到那碟,我会告诉你。”似乎再多呆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事似的,慌不迭地点了下头,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急急地逃向门外。
身后,夏奕阳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见边城推开车门出来,迎上她,接过她手中的包,朝里面随意地看了一眼,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笑了,拉开门,看着她坐好,再绕过车头,从另一侧上去。
车消失在黄昏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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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没有你的天空(下)
许曼曼为儿子办的满月酒高调而又张扬。酒席放在北京某某著名的高档餐厅不谈,那天来的贵宾不亚如一次红地毯走秀。文艺界的腕、各大传媒的首席、北京重要部门的权贵,逐一登场。
同学中好象就请了叶枫和艾俐,还有边城。
艾俐说许曼曼现在眼光高了,一般人看不入眼。请叶枫,是为了边城,而请她,则是给叶枫的面子。
“你在绕口令吗?”叶枫笑道。
边城认识的人多,一直在握手、寒暄,艾俐拖了叶枫,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位置虽然僻远,但可以纵观全局,又不需要逼着自己堆出一脸虚假的笑容。
姚华也来了,坐在一帮大腹便便、年纪不轻的什么长什么总中间,真是人比花娇。
许曼曼穿了件貌似真空的杏色晚装,头发束起,梳成了一个贵妇髻,耳朵上两颗粉红色施华洛世奇眩目地闪烁着。她老公也是礼服毕挺,伉俪情深地一直揽着她的腰,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今晚的明星宝宝则由婆婆抱着,居然也穿了件量身定做的小西装,只是西裤是开裆的,里面包着尿不湿,谁见了都乐。
那孩子遗传了许曼曼夫妇的优点,非常俊秀而又可爱。
“牙套妹,你说她那样,是在人前装的夸张,还是真实显露,你能说她不幸福吗?”艾俐的眼中浮荡着不加掩饰的羡慕,“公公婆婆疼爱,老公宝贝,自己又有事业,在最好的年纪,还生了个儿子,唉,真是什么好事都给她占去了。没有爱情又怎么样?”
叶枫没有答话,目光悠悠地扫过去,与边城的视线相遇,两个人又急急地让开。
虽然现在两人说开了,但当初分手,她却是真的因为许曼曼。现在,许曼曼人生如此美满,他们俩却已是劳燕分飞,再也无法回头了。
“也是,认准了目标就去努力,爱情能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挡风避雨。”叶枫不禁也有些愤慨。
艾俐斜睨着她,“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现在的目标是吃好喝好,让自己强壮起来。”
“切,”艾俐翻了个白眼,“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好象你受了多少苦似的。牙套妹,其实只要你退后一步,不只是海阔天空,还有阳光满天、春风化雨呀!”
不过一刻的功夫,边城都往这边看了N眼,生怕叶枫会被人欺负似的。
“你想退就退得了吗?”
艾俐听得叶枫叹了口气,也跟着叹了口气。她现在是前进不得,后退也不得。
许曼曼居然还请了杂技团来为儿子的满月酒助兴。小丑表演时,她与老公到叶枫这桌敬酒。
“两位姐妹,加油哦!”她意味深长地向两人挤挤眼,抢先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曼曼,你意思下就可以了,这样喝会醉的。”她老公凑到她耳边小小声地说道。
许曼曼一挑眉,娇嗔道:“亲爱的,人家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你别拦着我,好不好?”
“好,好!”她老公好声好气地应着。
艾俐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叶枫的手,叶枫抿嘴轻笑。
人心是很复杂的,许曼曼幸福如此,但是她对爱情还是渴望之极。估计她这一生都会因为得不到边城的爱而遗憾了。她如此刻意地表现,只是想让叶枫相信她是真的幸福。
其实,地的心中没有偷偷羡慕叶枫吗?
幸福到底是什么?自欺欺人与自我安慰罢了。
“祝福你们。”叶枫落落大方地回敬了一杯。
艾俐不知有什么事,席才开了一半,就悄悄地溜了,反正叶枫有护花使者,她懒得操什么心。
叶枫与同桌的人都不熟悉,碍于礼节一直撑到结束。
边城向她走过来,刚站定,姚华从另一边也走了过来,妩媚中沸腾着杀气的眼神从头到脚把叶枫瞟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边城的身上。
“叶枫,好久不见!”她嘴里在和叶枫说话,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边城。边城那副表情跟戴了幅面具似的。
“你好,姚董!”叶枫微微眨了下眼,低头整理着手中的包包。
“我和边总有些公事要谈,你不介意吧?”
“你请便!边城,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不是她和边城还有其他话说,她都想直接走人了。
“不需要,就在这边等。”边城浑身透出一股慑寒的敌意,他准确地扣住了叶枫的手腕。
姚华浅浅地弯起嘴角,那微笑完完全全是职场金领能够透露出的最高境界,仿佛居高临下,仿佛无比宽容。
“边总,华城的事你不能递上一纸辞呈,然后转身就走了。”
“我在一个月前就已向你说起这件事,你没有立即找人顶上这个位置,是你们董事会的责任。”
“我以为你那是在开玩笑。”
“我和你开过玩笑吗?”边城冷冽的寒意越来越重,叶枫都觉得看不下去了。
“我去下洗手间……”
“哪也不准去,就在这儿呆着。”边城瞪了她一眼。
她闭嘴沉默,低眉敛目。
姚华仍笑意不减,“可是好象我们之间不是一纸辞呈说分就能分开的?”
叶枫浑身的汗毛无比整齐地竖了起来,毛孔也十分配合地悉数张开。
“你还想要怎样?”边城脸突然胀得通红。
“你懂的。失陪,叶小姐,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姚华昂着头,越过两人,高雅地飘然而去。
边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扣着叶枫的手腕一个劲地在抖。
两人出了酒店,被初秋的晚风一吹,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给你!”叶枫从包里拿出一个礼袋递给边城。
边城已经恢复平静了,俊眉耸了耸,对着灯光摇了摇纸袋,“是什么?”
“生日礼物呀!我本来想给你烤个蛋糕,不好意思提到电台,想想作罢了,反正你也不吃甜食。”
边城眼波一柔,“你居然记得……”他的嗓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了,心中暖得象三月的微风吹润了干涸一冬的田野,有久违的什么,悄悄地开始萌动。
“当然记得喽,明天是我生日,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我有准备,但怕当面给你,你又会拒绝,我脆弱的心灵可受不了几次伤,于是我就请快递公司送了。但是,叶枫,对不起,明天我又要去上海,和几个作者正式签合同,这事得我亲自出现,显示诚意。唉,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我回来补,可以吗?”
“喂,喂,不要把女人的生日总挂在嘴边,忘了最好,这样子你就记不得我多大,女人的年龄可是个秘密。”
“傻丫头!”他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把钥匙扔给她,“你来开车,我看看你都给我买什么了。”
“我开车?”叶枫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说过你有驾照的。”边城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自顾坐了上去。
叶枫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拉开了车门,坐上驾驶座。
“可是现在外面车很多哎!”她提醒道。
“北京什么时候车不多?”边城随口答着,忽然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点坏笑,“你不会想找帮武警给你开道吧?”
“我想啊,可是人家肯听我的吗?”叶枫苦着个脸。
“知道没指望,那就好好地开。一马平川,狠踩油门,车水马龙,多踩刹车,红绿灯看得懂吗?”拆了礼袋,那领带和领带夹,他似乎很满意,还在领口比划了几下。
她嘟起嘴巴,瞪了他一眼,“告诉你,我在北京第一次开车,就被交警抓过,还是半夜。”
“为啥?”
“闯红灯。”
边城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把眼睛眨了又眨,然后哈哈大笑,“你半夜开着个车和谁在外面晃荡?”
她紧紧闭着嘴,目光直视着前方,突然不说话了。手脚倒没有停,车平稳地发动,驶上马路。
边城默默地把领带装回礼袋,眉梢微微地拧起。
回去的路上,银色宾利经过叶枫下午呆的那家咖啡厅,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压制的哽咽。
他看过去,发现不知何时,叶枫的脸上满是泪水。
“咱们靠边停一会。”他抬手扶住方向盘,抽出几张纸巾放在前面的防晒板上。
车缓缓停下,叶枫头低着,死命地咬着嘴唇,泪拭都拭不住,她却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唉!”边城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他知道,叶枫这一次流泪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姚华讲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到咖啡厅来接她时,看到她逃似的跑出来,一脸的无措,迎着西斜的夕阳,橱窗里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一上了车,叶枫把脸一直对着他,不曾回下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道身影走出咖啡厅,孤单地立着,目送了他们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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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缘份天注定(上)
周六是个阴天,昏暗暗的云层分不出早晨与中午,象一个二十多岁就显老的女人,到了四十岁,还是那张琢磨不出实际年龄的脸,很是无趣。
叶枫睡得昏天黑地,连烹饪课也没去上。保姆久听不到楼上的动静,在楼下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午饭前上去敲门,叶枫头发蓬乱地站在门后,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阿姨,天还刚亮呢!”
阿姨是河北乡下的,生了两个孩子。为了给儿子攒结婚的钱,大把年纪到北京打工,第一家就是吴锋家。秦阿姨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注意卫生,如何做几个份的家常菜,如何接待客人……她倒长了见识,一做做出趣味来。儿子结婚之后,她继续留在了吴家。
秦阿姨一早关照她去菜场多买点菜,说今天是叶枫满二十六岁的生日。象叶枫这个年纪,她儿子都八岁了,能照顾妹妹,能做许多家事,而叶枫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她真不知城里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都马上十二点了,你秦阿姨去台里写个稿子,吴主任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中午,我给你煮长寿面,好不好?”阿姨俐落地打开窗子,看到楼下的玉兰树叶卷了边,等秋风烈起来的时候,一夜过后,花园里会落一地的叶子。
“谢谢阿姨!我马上就下去。”叶枫挂着头发,偷偷地瞟了下钟,十一点五十,天,她睡了十六个小时,连个梦都没做。
阿姨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你爸爸打了个电话过来,祝你生日快乐,还说请人带了一袋海鲜,是你爱吃的,估计下午或者晚上到。还有一个电话找你的,叫啥……唉,我这脑子忘性真大。”
“没事,我一会下去翻电话记录。”她现在上床后,就会把手机给关了,不然睡不沉,隐约中象在等什么似的。
阿姨老家那边的习俗,生日吃长寿面,面里还铺着个胖乎乎的鸡蛋,她又做了几道菜。阿姨说菜可以少吃,但是面和鸡蛋一点都不能留,不然不吉祥。叶枫吃得肚子鼓鼓的,在花园里转了半小时,才觉得缓过气来。
空气不混浊,视野清晰,没刮风,不象有雨,就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秦沛给叶枫发了条短信,网上下载的东东,无厘头式的,叶枫看了两行就删了。她查看了下电话记录,是本市的一个座机,打过去,无人接听。
下午,在一堆碟里,发现了夏奕阳的说的两张歌碟,她找了个袋子装上。另外找了张影碟塞进笔记本中,是汤姆汉克斯和梅格瑞恩主演的另一部浪漫爱情电影《缘份的天空——西雅图不眠夜》。她看过N次了,但经典的影片值得一次次回味。梅格那时候真年轻,碧蓝的眼眸,笑起来甜美可人。前几天看到她演的一部新片,美人迟暮真令人唏嘘。
岁月这把杀猪刀,向来无情。
男女主角的对手戏不多,但是影片的情节很温馨,在音乐的缓缓流淌中,你能感到爱情的美好。在缘份的天空下,一切,早已注定,就像是一种魔力。
最后在帝国大厦的顶楼,有缘人千里来相会,美好的未来留给观者去想像。
哦,那时纽约的双子楼还在。
在九月十一日这天,看这部片,好象为了怀旧。叶枫撇撇嘴,她怀旧个啥呢?
小卫的电话是傍晚打来的,语气很急切,“叶姐,你能来台里一趟吗?组长说有个新创意,想大家聊一聊。”叶枫刚换了一身衣服,晚上要和吴锋、秦阿姨一块去外面吃饭。
她沉吟了一下,“好,我马上就过去。”生日年年过,创意如缘份,是一瞬间的事,要及时的捉住。
吴锋和秦阿姨没说什么,大家都是传媒人,非常理解这个工作的突发性。
周六的公交车有点空,到站才亮灯,其他一大部分时间都陷入黑暗和沉默。稀疏的客人默默听着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摇摇晃晃的声响,刷卡机屏幕上红色的数字在黑暗里刺眼又迷离。总有些看不清面目的人上车下车的人用手里一块黑色的方块挡住了刷卡机的屏幕,随之发出一声尖细的“嘀”,继而整个车厢猛然明亮起来,座位上的人由着惯性止不住地微微前倾。
车厢跟人一样,在忙碌了一周后,开始显露疲态。
下了车,还要走上二十多米,才到达电台的大门。这样的夜晚,感觉不到一丝白天的炽热,凉意宜人,很是舒适。
“叶小姐,有你的快递。”保安大哥叫住了她,递给她一支笔。
她签了字,接过纸盒,撕开,里面是一个礼品盒,似乎是好多年前的包装了,蝴蝶结的颜色都泛了黄。
盒子下方有一张便条笺,边城的字。
“叶枫,盒子里装的是一枚不算太贵重的钻戒。读书的几年,我没打过工,所有的开支都是父母给的。但是买钻戒的钱,是几年的奖学金积累下来的,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份凭我的努力赚来的钱。钻戒是毕业前两个月买的,想等你毕业那天送给你,希望能有一个非常正式的身份把你留在我身边。结果……不说这些了。这个礼物应该属于你,但没有合适的机会再送出,那就借你的生日,作为生日礼物给你吧!不要打开盒子,就当作是回忆的纪念品,也没有特别的寓义,只为祝你生日快乐!”
“叶小姐,你没事吧?”保安大哥看到叶枫抬起手拭了下眼睛。
叶枫把脸背过去,“我没事。”声音沙哑到不行,似喉咙口堵着什么。
大门外响起汽车急速刹停的刺耳声,保安大哥下意识地看过去,皱着眉,“你们快递公司一天送几趟货呀?”
“一般是一趟,但这件是加急的,所以我们特意再跑一趟。你来签收吧!”快递小伙跳下来,抱下一束花,还有一个大大的蛋糕盒。
保安大哥瞟了眼快递单,回头减道:“叶小姐,又是你的快递,你自己来签吧!”
叶枫好一会再回过头,礼品盒郑重地放进包中,她真的没有拆开,就象把记忆密封在盒里,她将好好珍藏。
一看到花和蛋糕,她的左眼皮无预期地跳了一下,“谁送的?”
花是粉紫色的香水百合,全部半开着,花姿沉静妖娆。蛋糕是泰迪黛斯的。
“客户说和你有灵犀,你一看到就会知道是谁送的。”
叶枫愣了几秒钟,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她飞快地签好字,接过花和蛋糕,下一刻,她一个转身,把手里的东西全部塞到了大门口的一个垃圾箱里。
保安大哥目瞪口呆。是叶小姐疯了,还是他疯了?
叶枫脸红得象熟过头的苹果,她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在他们分手之后?他又把她当成什么?他一边和那位事业上的柯知己欣赏、珍视、出双入对,一边还给她送这些。他以为记住她的生日,她会因此而感动吗?
她不会的,没有感动,没有心动,没有冲动,没有蠢蠢欲动。
她要……先接电话。
是小卫的手机号,平静了下心绪,忙不迭地说道:“不要催,我已经到电台门口了,这就进去。”
小卫笑得很神秘,“那有没有在大门口遇到什么惊喜?”
“呃?”她的大脑有0.05秒的空白。
小卫娇嗔道:“难道没收到花和蛋糕吗?哈,有没有很激动?虽然叶姐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今天又恰巧是周六,我和于兵还是把叶姐的生日记在心里了。花和蛋糕是我们俩亲自上街挑的哦,一会我们就过去,陪叶姐今晚疯到天亮。”
“什么?花和蛋糕是你们买的?”她瞪大眼睛,转过身,看着垃圾箱里那束无辜的鲜花,欲哭无泪。
“不然谁和你有灵犀?嘿嘿,没有开心得流下眼泪吧?等着哦,没有什么创意会议,只有我和于兵对你的爱意。”
她僵硬地抽着嘴角,已是欲哭无泪。
怎么办?她要在小卫来之前,让时光倒流。不然小卫和于兵会恨死她的,她苦着个脸向垃圾箱走去。
“叶枫!”黑色的帕萨特缓缓地停在路边,夏奕阳挑挑眉梢,“你……在干吗?”他没看错吧,叶枫趴在垃圾箱上,手在里面拨弄着。
他扭头看看保安大哥。保安大哥眼睛瞪得象铜铃,拼命地点着头,确定眼前的一切并非假像。
一听到这嗓音,叶枫更觉悲剧得一塌糊涂。她咬牙切齿地偏过头,狠狠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要不要我……帮忙?”夏奕阳力图镇定,慢慢走近。
“你能把这些恢复原状吗?”她没好气地问道。她的力气真是大,一下子就把蛋糕和鲜花砸得稀巴烂。
“我不能。”夏奕阳实事求是地摇头,“但是……能不能变通一下?”
“怎么个变通法?”
“我车里也有鲜花和蛋糕,你先拿过去用,我们一会再去买。”
她僵立着,真想化作汽车后面的一缕尾气,消失在初秋的夜空下。
他打开车门,从里面抱出一束粉玫瑰还有一个两人份的小蛋糕。“虽然形状上有所差别,但是没什么大关系吧?”
她已失去了语言功能。
为了安全,她很没出息的上了他的车,非常愧疚地告诉小卫和于兵,她另外有约会,改日再请他们吃饭。然后,飞快地逃离犯罪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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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缘份天注定(中)
碍于后座搁着鲜花和蛋糕,她不能再次暴殄天物,只得选择了副驾驶座。
距离如此之近,呼吸咫尺可闻。
车内飘荡着城市电台的商品促销广告,有一个还是她配音的,是关于一条蚕丝被,冬暖夏凉,又薄又软,价格又便宜,如果谁不选择,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她正暗暗拭汗,身边的人等绿灯对,拨空扭过头来问道:“真有这么好吗?”
“当然,经过国家权威部门论证过的。”她昂着脖子,理直气壮。
“嗯,那我一定去买条盖盖。”
“我请你吃饭吧!”说起广告,就想起那笔提成奖金,想起两个人在电梯里初次重逢,他送她去电台上班,其实不是太久,清晰得仿佛昨天,但中间却象隔着天堑般,心头不禁一紧。
“好啊!我们去吃淮扬菜。”夏奕阳非常干脆。
稍微好的餐厅,在周六都要预先定位,不然就得站在外面等着换桌,吃完差不多是午夜了。
“不要,我要去吃披萨。”她象是叛逆期的孩子,总是爱和大人背道而驰。那又怎样,她就是不想顺着他,不想如他的意,最好把他惹恼了才好。
“中午和盈月通电话,俊俊抢了过去,嚷嚷着也要吃披萨。”
她气得身子一扭,把头别了过去。这都什么烂比喻,她和俊俊是同一类人吗?曾经,她还尊为俊俊的长辈呢!
车子经过酒吧一条街,她瞅着某个店面比较顺眼,随意指了下,“就这里吧!”
还好,他并没有捧着那束鲜花、提着蛋糕走进餐厅,不然她一定装着和他不认识。这家餐厅好象是新开的,门口摆放的花篮还没撤去。
客人倒象不少,推开门,满室的喧嚣扑面而来。
叶枫下意识地往里面退了一些,然后便感觉有一条手臂虚虚地护在她腰上。
在这样的环境里,其实知道只是出于保护,但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那掌心的温度、手指的力度,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她不得不低下头,紧咬着唇,掩饰自己的慌乱。
领班是个头发灰白的微胖老头,美利坚合众国公民,叫山姆,他喋喋不休地介绍完毕,象变戏法一样,手中多了一枝长茎的玫瑰,“恭喜,两位是我们餐厅的第一百位客人,一会我们将送上大奖。”
叶枫捏着玫瑰,纳闷得直眨眼,今天是911,不是214,算是美国的国难日,美国公民应该沉痛默哀,怎么能如此纵情欢乐呢?
“请问两位是情侣吗?”餐厅内多数是轮廓鲜明的外国人,他们幸运地被领到靠窗一张点着蜡烛的桌子,有一株茂盛的巴西乔木将这张桌子与整个大厅分隔开来,形成一个独立的安静的空间。
他沉默,她抢先摇了下头。
山姆呵呵一笑,“如果两位是情侣,一年后的今晚,两位仍然彼此深爱着对方,我们餐厅将送出夏威夷十日游的浪漫套餐,如果分开了,那我们会为两位提供一次温情的免费晚餐。如果两位现在不是情侣,但是在一年后,你们相爱了,一样可以获得这个大奖。”
“奸商!”美国人真是狡诈,下一秒发生的事都不能预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时他在哪,她又在哪?再说这家餐厅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北京每天关门的餐厅可不是少数。
夏奕阳却是一脸的兴趣盎然,“那我们需要留下什么资料吗?”
山姆热情地说道:“两位的姓名、联系方式,哦,稍等。”他转身离开了一会,过来对手里拿了个相机,“还得拍照留念。”
“不要胡闹,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摆摆手,冲着他瞪了瞪眼。
事实证明,他们在一起,连半年都没撑下来,就已各自纷飞。
“万一可能了,我们要错过这次机会吗?”他挑了挑唇角。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贪小便宜?”她真被他的样子唬住了。
“这不是小便宜,这是一个不错的迹象。”他低低笑起来,漆黑的眼底恍若望不见尽头的深甬,却又因为那一点隐约的笑意而染上灼然的亮头。
她的眼神微微一闪。
“这样可以吗?”他一伸手拉起她,将她揽入怀里,以巴西乔木为背景。
她抬头正要抗议,山姆手疾眼快地按下了快门。“很棒,很棒!”山姆竖起了大拇指。
她抬起头时,他微笑地俯首,她的唇角恰好掠过他的下巴,感觉她踮起了脚,主动欲亲吻他。
“麻烦你删掉,我们不要这个大奖。”她羞恼地皱起了眉。
“请把菜单给我!”他向山姆耸耸肩,悄然暗示忽视她的话语。
山姆会意,“两位慢慢点餐,好了就请按铃。”
“你想怎样是你的自由,不要扯上我。”等山姆走开,她控制不住地发火,更确切地说,是抱怨。
“你担心这不能成真吗?放心吧,我们有一年的时间呢!”他的样子仿佛有点无奈,可是笑容里又分明带着淡淡的宠溺,在射灯下显得似流水般温柔。
她心里几乎抓狂,说得好轻描淡写。“你大概没听懂我的话,除了同学那层薄纱,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是。我要是想去,也绝不愿和你一块去。”
他面不改色,“我愿意和你去就行了。记得早点排假期,不管有没有空,在做什么,我们是朋友,还是同学,还是恋人,都没关系,一年后的今天绝对不会有比去夏威夷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清晰笃定,好象已经听到了夏威夷哗哗的海浪声。
他们之间忽然陷入微妙的沉默。
“夏奕阳,你以为我只是和你在闹别扭吗?”鼻子突然发酸,不知是什么,让她觉得有点伤感。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说这个,我们好好地庆祝。”他端起酒杯,“生日快乐,叶枫!”
这顿晚餐谈不上愉快,但绝不沉闷。总是她在快要沉默时,他又换了个安全而又不失有趣的话题。
吃完,招手买单时,她接到了娄洋的电话。
“北京现在环境这么恶劣,央视要拍一个保护环境的公益广告,有许多主持人参加拍摄,每个人一个镜头,一句话,有关要求和资料,周一给你。”
“娄台,这个和我好象没有关系吧?我只是个电台DJ。”
“是我争取来的,把这个当作你从幕后走向幕前的首次机会。没有什么比拍公益广告更适合的时机了。”
她咂嘴,“我为什么要走到幕前?”
“你现在的名气已经不允许你将自己藏得太深了,许多听众都对你充满好奇心。把你推向台前,也是城市电台的一种宣传。以后,你会接通告,会走秀,还会拍广告。”
她拍着额头,“我想我需要清静下,希望是我听错了。”
娄洋呵呵地笑了笑,“好吧!哦,生日快乐,叶枫!”
“谢谢!”她撇撇嘴,他这个生日礼物可不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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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缘分天注定(下)
昏暗了一日,晚上,夜风一吹,竟然有满天的星斗,无比的灿烂。
叶枫仰起头,不记得上一次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星空遥远清亮,才觉得秋在一日日加浓,香山的枫叶也该红了吧!
“叶枫!”夏奕阳开了车过来,唤她的声音淡淡悠悠,带着磁性。“先陪我去一个地方,然后再送你回去。”
“那你去忙,我自己打车回去。”她很体贴地说道。
他突然沉了脸,跳下车,绕过车头,砰地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地把她推上车,然后自己再绕回去上车,发动引擎,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她看向他,似乎没说错什么呀?
车子里飘浮着玫瑰郁郁的芬芳,夹着蛋糕的甜香,连空气也变得柔软起来。在这样的环境里,仿佛什么都不能思考了,她索性闭上眼,任自己沉醉其中。
“要不要上去看看?”原来,他是来查看新房的装潢进度。一抬头,看到那座公寓的窗户上贴着某某装潢公司显目的招牌,里面亮着灯,偶尔有一个身影在窗前闪过。
“不了,我怕爬楼梯。”话一说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种高层住宅,电梯可以直达任何一层。
“行,那你就在车上等着,不准下来。今天是装潢公司第一天开工,我上去打个招呼。”
他象是没听出她话中的漏洞,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电梯间,还把车门给锁了。
她哼了一声,回头端详着后座上的花和蛋糕,看上去很新鲜,是傍晚买的吗?呃,她突然想起,他怎么知道她那个时间在电台呢?一般情况,周六她休息。
真的是只打了一声招呼,他很快就下来了,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好似很紧张。
“好了,以后只要通通电话就可以了。”他舒了口气,看看她,“想吃蛋糕?”
她摇摇头。
“我们去游车河,等到午夜,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这个当夜宵,怎样?”
她咧了下嘴,“太晚回去,吴叔叔会不放心的。”
“那我和他说一声?不过他应该知道的,我傍晚打电话过去,是他接的,他说你去电台了。”
她真是不懂了,他找她不打她手机,却打别墅的座机。
他象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自嘲地倾倾嘴角,“你会接我电话吗?”
“为什么?”为什么在分手之后,一次次给她打电话?得奖后出现在她常呆的咖啡厅?还给她过生日?
他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我想抽支烟,可以吗?”
“不可以!”她接得很快,借着外面浅浅的灯光,拉开包,从里面拿出一片口香糖,“吃这个好了。”
他失笑,“我还是忍忍吧!”
她闭了闭眼,把口香糖剥了,扔进自己的嘴巴里,嚼得很大声。
“叶枫,那时我真的是累了,再也支撑不下去。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在同一时间,一并袭来,又是分离,又是误会,又是隐瞒,好象长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一双火眼金睛,也看不到对方的心。我总是不能理解你对边城的心态,所以……很没出息地做出了愚蠢的事。”
“于是你想成全我们?”她板起了脸,眼神象把闪着寒光的刀。
“不是成全,而是觉得不要让你被动于我六年的等待,委屈了自己的心。再在一起,你猜测我,我猜测你,我们总有一天,会崩溃的。分开,会让我们冷静下来,好好地看清自己的心。”
“你看清了?”她冷笑。
他温和地凝视着她,“我一直都看得清,只是需要更多的自信。”
“那你现在是有喽,所以……”
“是的!”
“夏奕阳,”她忍无可忍地提高了音量,“你认为我希望你这样做吗?”
他叹了口气,有好一会都没讲话。
“六年前,你突然不见,虽然你只留给我短短的一周时光,但足以让我耐住漫长的寂寞,陡生出无穷的力量。你从没有要求我等你,也没有要求我爱你。可是我等你、爱你,却是那么的快乐。这次,我最大的错是我太急切了,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象一个巨大的惊喜,我急于紧紧抓牢你,急于要求你回应我的爱,急于得到你家人的肯定,急于把我们的关系昭示天下,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忘了我们之间毕竟没有坚实的基础,又相隔了六年,我们需要融通,需要磨合、需要考验。你有提醒我,我却什么都听不下去,自以为然地让你走开了……对不起!”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纤细的手指一片冰凉,微微在哆嗦。
其实他的力量并不大,她略略挣扎了下,却没挣脱开,把脸转向另一边,不让他看到她已是热泪盈眶。
“你是个坏蛋!”她深呼吸,却还是漏出了一点哭音。
“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但其他地方,不是!”
“其他地方也是,告诉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地回去了,不会,不会,不会……”她发着狠,说到最后却低不可闻,一点力度都没有。
“没关系,那套公寓我不出售了,我在里面继续等,继续爱。”
“还有我可怜的芦荟……”她悲从心起,放声大哭。
“只是换了个盆,芦荟还在。”
“我可怜的花盆……”
应该是第一次,夏奕阳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中,终于尝到了如此清晰分明的挫败感,几乎要哭笑不得。
可是好象那盆不是他打碎的吧!
她倒是哭得很豪放,不依不饶的样子,根本不让他说任何话。他将她送到别墅的院门外,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花和蛋糕拒绝接受。
他苦笑地站在树下,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突然想到生日礼物还没给她呢!不过,现在他打电话过去,她一定不会理睬的。
她明明好象是听懂了他的解释,可是到底在气什么呢?
思索了一路,也没个答案。停好车,一个人拖着长长的身影走向电梯间。不知是不是刚和她分开,孤单感强烈地袭击心头,不禁想起和她同住的日子。
甜蜜盈手可握,他却不慎从指缝中滑落。
那时他的信心跌入低谷,做什么说什么,都失去了控制。她哭着离开的那个雷雨夜,他的心吓得差点停止跳动。
她没有说错,他真的是个坏蛋,大坏蛋。
电梯口堆满了纸箱,把电梯门堵得实实的。一个男人从纸箱背后回过头,“不好意思,在搬家,麻烦你要等下一趟……啊,夏主播!”
夏奕阳定睛一看,愣住,原来是叶枫搬进来之前的邻居,曾经向他埋怨这里的公寓租金太贵。
“你……这次搬到哪层?”他礼貌地点点头。
“还是和你做邻居呀,原先那房是我转租的,嘿嘿,你见过的吧,是个姑娘,从国外回来的。现在她搬走了,我们就又搬回来。反正租金早给了,房子空着多浪费。”
“她是从你那里转租的?”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嗯,这儿现在哪有空的房间。她说在网上看了很久,看来看去就喜欢这个小区的这幢楼的这套公寓,和我商量能不能转租个一年,她出双倍的租金。我听着很心动,没问她理由,感觉她象有啥目的似的,就去朋友那儿凑合一下,赚点钱花花。”
他不但呼吸困难,脑子也嗡嗡直响。
他曾经认为她住在这个小区,是对以前筒子楼有所留恋。而住在他对门,是上天的好意安排。不是这样的,她是因为他才回国,然后刻意地住在他对面,邂逅、同居……
所以一切才这么顺利,这不是老天的怜惜,而是她的努力、她的回应。
所以她生气地对他发狠,这一次不再轻易地回去了,不会,不会,不会……
他真笨,不是吗?察觉不到她的用心,还让她伤透了心。
“没关系,你们慢慢搬,我到外面再转会。”
一转身,他就拨了她的电话。她按掉,他再拨。在第三次打过去时,她没好气地吼道:“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笑着,心,温柔地跳动,“没关系,那就请转入语音信箱吧!”
“说!”
“今夜星光如此灿烂,我想明天的天气一定非常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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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不玩暧昧
第二天的天气晴朗得有点过分,大有重温七八月桑拿高温的意思,让刚从北戴河出差回来的江一树大呼吃不消。向几位领导汇报了下工作,出来就去了夏奕阳办公室。
今天不是夏奕阳当班,但他有配音任务,一早就过来了。《名流之约》连续录制了几期,可以暂时缓一缓。接下来是十一国庆,新闻频道要出一个专题报道,上午报道组召开了会议,他被定为外景主持人。
“嗨,回来啦!”看见江一树,他挺高兴地站起身,亲热地上前拍拍江一树的肩,“一切都顺利吧?”
江一树的个子与他差不多高,足可以平视着和他讲话。江一树不知怎么的,把头仰得高高的,然后又低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秒。
“有什么不对吗?”夏奕阳被他看得心中直发毛。
“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啊!感觉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呀!和叶枫鸳梦重温了?”最后那句话,他是压低音量说的。
夏奕阳失笑,眼中掠过一丝羞窘,“没办法,什么也瞒不了你。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江一树也笑了,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左右夏奕阳情绪的人只有叶枫。前一阵,从表面上看,夏奕阳如常地上班,表现稳定,甚至还投入地参加了主持人大赛,取得优异的成绩。作为多年的好友,他却敏锐的察觉夏奕阳心里面象压着块大石,烟抽得很凶,没日没夜地加班,一旦安静下来,就会发呆、叹气,两眼无神,整个人象罩在一团灰暗之中。他听说了,叶枫遇到了意外,搬去了吴锋家里,离开了夏奕阳,似乎把他全部的活力和阳光都带走了。他之所以还能有这样的表现,不过是习惯性的隐忍与隐藏。
“听你这说话的语气,成功是早晚的事,我对你有信心。”他揶揄地冲夏奕阳挤了挤眼,“我以一个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你,男人在未来老婆面前低个头,不算丢脸。”
夏奕阳大笑,“这么伟大的哲言,我会谨记在心的。”他看了下表,“一块去吃饭吧,咱们边说边聊。”
午餐时间,等电梯的人不少。两个人退到一边讲着话,夏奕阳视线随意地一扫,看到几大频道的几位主持人鱼贯地从会议室里走出。
“台里有什么事吗?”虽然都在台里上班,但频道之间的主持人很少有交集的,柯安怡也在其中。
远远地,她冲两个人点了下头。
夏奕阳淡淡地颔首。
江一树挑了挑眉,“综合频道要拍个公益宣传片,和环保有关,你看北京的沙尘暴刮得多肆狂,难说有一天这儿不会沦成一片沙漠,所以要保护、珍惜地球,呵呵,老生常谈,但这次有点新意,出镜的是各个频道主持人,还有几大电台很受欢迎的DJ。”
“你看到策划方案和人员名单了吗?”夏奕阳心中一动。
“这事和我无关,我没关心。”
“导演是谁?”
“秦沛呀,你看还在里面呢!”江一树朝会议室递了个眼风。
“一树,你先去餐厅,我有点事处理下,马上过去。”
江一树纳闷地看着夏奕阳大步流星地转身进了会议室。
秦沛正在和副导演交待整件事,这人平时油嘴滑舌的,但工作的时候,脸板着,也很正儿八经。
“嗯,让他们尽量抽出时间配合拍摄,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调剂,和几家电台也联系下,问问DJ们的时间安排。”
“好的!”副导演连连点头。
“嗨,夏主播!”秦沛挥了下手,合起手中的文件夹,耸耸肩,“有何见教?”
副导演笑着和夏奕阳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这次公益广告,为什么没给我一个奉献的机会?”夏奕阳笑道。
秦沛摊开双手,“你们几位新闻播报员都是台宝,哪请得动。上次安排你参加综艺访谈,你左推右拒,差点没把莫菲给气晕。”
“那你这次再给我安排个机会,我重新表现给你看?”夏奕阳状似无意拿起桌上的人员名单,没看几行,叶枫的名字就跃入了他的眼帘。
秦沛眨巴眨巴眼,“夏主播,我没理解错吧,你在主动向我请缨?”
夏奕阳中指的指腹温柔地触摸着那笔划并不繁复的两个字,“是啊!”
“呵呵,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秦沛坏坏地一笑,“你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目的是有,但不是不可告人,帮我和叶枫安排同一个镜头。”
“你还真是直接,哦哦,原来还在惦记着我姑姑家那丫头。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和你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那丫头也和我不亲近,我向她求婚,她要送我去精神病医院,我给她介绍男友,她给我装成一傻子。”
夏奕阳轻笑,“那我等你通知了。除了直播,我其他时间都挤得出来。”
“喂,我还没同意呢?”
“就冲你这么关心叶枫,你肯定会帮我的,不是吗?”
秦沛眯起眼,“你还挺自大的。夏奕阳,我发现你完全是千金小姐杀手,你看柯安怡迷恋你,那个丫头对你也有好感,可是我瞧着你也没哪块出众啊?”
夏奕阳啼笑皆非,“那个丫头对我并没有好感,所以我才要努力。”
“那我祝你好运吧!友情提醒,即使你过了那丫头那一关,情路还是会非常曲折的。”
“谢了!”
夏奕阳想起苏晓岑和叶一州对他的误解,不禁苦笑。
匆匆赶到餐厅,江一树已经走了。餐厅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他买了套餐,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柯安怡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
“不介意吧?”柯安怡问。
他点点头,埋首专注吃饭。从青台回来之后,她调去国际频道,两个人就很少碰到。周五那天同事们闹着要为他庆祝拿了一等奖,她也打了电话过来道贺,其他同事邀她一起参加,她就来了。
柯安怡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待她却不疏不近,和其他同事一样。大家一块打牌、喝啤酒,然后去吃烤肉、K歌,玩到午夜,她自己开车回去的,他则失落地坐在车里,听着收音机里叶枫和专家聊着婚内弓虽暴,一边想着傍晚时分,她那样匆匆逃离他,上了边城的车,他们要去哪,他们现在还是恋人吗?
失去她的恐惧加速了心中的痛楚,疼得他都不能呼吸。
不管是什么样,他还是想爱她。哪怕没有明天,没有结果,他也要爱下去。
“三套的几档节目马上要进行大的改革,准备增设一个访谈节目,名字暂命名《故事》。我想去应聘主持人,我不喜欢呆在《世界各地》,感觉象个导游似的,专业性不强。”柯安怡慢腾腾地嚼着饭粒,很谦虚地看着他。
“我爸和台里的几位领导都很熟,说好了会拉几个赞助商过来,我要是想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奕阳,你说我适合做访谈吗?”
夏奕阳嘴里正含了一口汤,他镇定地咽下去,抬起眼,直视着她,“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任何建议。”
“奕阳?”柯安怡脸刷地红了,“我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我们也搭档了一阵,你对我应该比较了解。”
“安怡,一定要我说得很白吗?在青台的教训还少吗?要不是台里的领导压着那件事,你我还能从容地坐在这里?你对我有好感,我非常感激。虽然不能回应你,但是我理应尊重你这种感觉。尊重,不是暗示,不是暧昧,而是礼貌、是含蓄。我们是同事,我不能对你板着个脸,冷若冰霜,所谓的友好只是想和你好好地共事,并不是说我在徘徊,好象我们还有机会。即使我的心里没有叶枫,我也不会喜欢上你,何况我已爱了叶枫六年。如果我的温和造成了你的误会,那我道歉。以后,我会检点自己的行为,与你保持合适的距离。请慢用!”
说完,看都不看柯安怡已经转成惨白的脸色,起身离开。
“夏奕阳,你个混蛋,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柯安怡砰地一下推开餐盘,餐盘咣地落地,汤汤水水于是到处都是。
夏奕阳听到了后面的声响,他闭了闭眼,头也不回。今天是周日,叶枫不要值班,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呢?
“阿嚏!”叶枫坐在广院图书馆前的草坪上,掏出纸巾擦擦鼻子,这已是她第N个喷嚏了。
艾俐受不了的推开她,“离我远点,我可不要被你传染。这么热的天,你居然会感冒。”
叶枫鼻音很重,眼睛也有点肿,可怜兮兮地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想,可是忘记关窗了,没想到夜风很凉,我就冻了。”
“牙套妹,我觉得你完全是被夏奕阳保护得毫无自立能力。”艾俐冷哼。
“莫名其妙地提他干吗?”叶枫佯装抽纸巾,掩饰住自己的慌乱,“你先检讨一下,我的生日礼物呢?”
艾俐支支吾吾一会,“以后补,我忙。”
“陪王伟了?”叶枫对她眨眨眼。艾俐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也是蜡黄蜡黄的,眼下还有黑眼圈,象是熬了夜。
“他开始上报职称了,除了著作,还需要准备许多材料,他这学期课排得多,忙不过来了。”
“能不能以后说点有营养的事?你们在一起,好象除了和职称有关,其他就不能做别的?”叶枫额头上立时出现斜线三条。
艾俐举手投降,“跳过这个话题。你上完课,也蹭过饭了,早点坐车回家,我还要去学生公寓看看学生,没时间陪你这病菌。”
“艾俐,”叶枫苦口婆心地抓住艾俐的手臂,“你心里什么都清楚的,你只是在回避。何必呢?”
“牙套妹,这是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结束后,我会明确地问他对我是什么感觉,如果没有爱,我……我就死心了。呵呵,不要笑我,我好象是有点贱。”
“傻瓜!”叶枫听得心酸酸的。
遇见谁,爱上谁,都是命。爱如绳索,紧紧捆绑,想挣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心死。死后涅槃,才获新生!
两人分别,叶枫昏沉沉地上了公交,鼻水越流越多,头也烫烫的,坏了,噪子也发痒,这会影响明天的直播,她不敢怠慢,中途下了车,换车去医院。
挂号的人不少,她排着队,手机响了。
“是我。”比起她又涩又痒的嗓子,夏奕阳的嗓音清朗得令人妒忌,“你在哪儿?”
“在家。”她一边摸摸额头,一边撒着谎。
“我昨天忘记把生日礼物给你了,我现在就去你那,你下来一下就好,不要几分钟,当然时间长也没关系。”
“我懒得动,你留着吧!”队伍挪动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已经接近了挂号窗口。
“家里人不少呀?”夏奕阳听着手机那端很吵。
“哪个科?”闷在小窗口里的医生有气没力地问道,“什么?你大点声!”医生看着叶枫嘴张了张,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不禁提高了音量。
叶枫觉得自己的耳膜强烈地震了一下,“内科!”她脱口而出。
手机里奇迹般地消失了声响。
她晃晃手机,听见里面传来忙音,纳闷地举起来看看:通话已结束,整一分钟。不多一秒,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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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山雨轻袭
三十八度二,热度不算高也不算低,扁桃体有一点点红肿,也不严重,医生拿过处方笺,淡漠地扫了眼叶枫,慢条斯理地说道:“给你开几天的药吧!”
“我想输液。”叶枫费力地咽了下口水,指指嗓子,“我是靠这个吃饭的,我想好得快点。”
“哦,你是老师。”医生了然地闭了闭眼,“行,那就输液。”
叶枫也没辩解,拿了处方去划价、拿药。
医院的走廊,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慑寒感,叶枫楼上楼下的跑了几圈,看着别的病人不是有人抬,就是有人搀,有人陪的,她孤单单一个人,不自觉都生出了几份凄凉感,越发觉得头更烫了。
偏偏给她输液的是个实习护士,可能是紧张,扎针时怎么也扎不到筋,一只手扎了三个针眼,换另一只手,叶枫都快哭了,想说换个人来,可看着小护士急得满头冒汗、脸通红,只能忍痛让她继续把自己当小白鼠使唤。
旁边输液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姑娘,我看你需要休息会,让你的同事帮个忙吧!”
那护士还挺顽强,“不,我可以的。”
叶枫朝见义勇为的人投去楚楚可怜的一瞥,发现是一位不算熟的熟人。
“哎哟!”她忍不住痛呼一声,低头一看,手背又出血了,不过,这次似乎是成功了,护士长长地吁了口气,她也吁了口气。
“很不容易呀!”刚正不阿的雷队长同情地弯起嘴角。
叶枫耷拉着眼皮,看着几处针眼,点点头,“确实是。”她抬起头,打量着雷队长,“你们做特警的怎么也会生病?”
她和雷队长后来又见过一面,在她回北京之后,由娄洋陪着去的。她遇袭的事全部由特警处理,当地公安部门没有Сhā手。那个歹徒被抓之后,精神就崩溃了,现在关押在精神病院,据说已经认不得家人了。雷队长把调查的情况向他们介绍了下,问叶枫还有没有其他要求。其实遇到这样的事,没丢命就算幸运,还能说什么呢?
叶枫不是很愿意重温遇袭这件事的,心里恐惧是一面,另一面就是从这件事,会想到和夏奕阳没有联系的那二十六天,然后是在夏奕阳公寓,他冰冷而又漠然的表情……
不是不怨恨的,不是不失落的。
雷队长失笑,“特警也是人,要吃五谷杂粮,偶尔也会生个小毛小病。”
她拧了拧眉,样子象不太赞同。
雷队长看得忍俊不禁,“你现在怎样?自己开车上班?”
“台里有车接送,我的车技不好。”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抬头看看输液瓶,药液滴得真慢。
“你今天没执行任务呀?”说完,才觉着这个问题有点白痴,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我请了假。”雷队长回答的很认真。
同样是病人,她灰头土脸的,雷队长依然精神矍铄,一双冷眸犀利逼人。
“什么?”她看出他象是有话要问。
“男朋友怎么没有来陪你?”
她本能地否认,“我没男朋友。”
“哦!”雷队长语音拖得很长,“那是我理解有错误,呵呵,我曾经以为华城的边城总经理是……”
“我们以前是。”在雷队的面前,除了老实坦白,似乎什么也瞒不了的。她有点无力。
“我曾经想找过你,一直犹豫不决,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雷队长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仿佛莫测高深。
“是和边城有关吗?”虽然在发烧,但叶枫意识还很清楚。
“其实这件事,我没有立场说的。”
“那就不要说了。”叶枫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把头扭向一边,腰挺得笔直。
雷队长摸模下巴,眯起眼,“你遇袭,应该是当地公安部门负责调查的,但因为你是苏晓岑书记的女儿,又在青台升级为直辖市的时段,所以出动了最高级别的特警。叶枫,我非常尊重你父母。当你决定什么事的时候,也应该考虑下你父母的处境。”
“我给他们丢脸了吗?”叶枫蓦地回头,质问地瞪着雷队长。
她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她不想听,她要阻止他。
雷队长闭上眼睛,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才缓缓睁开,“知道吗,边向军那件案子也是我负责的!”
叶枫轻抽一口冷气。
“他的犯罪事实,我们都已掌握,只等在审理时,一一核实,没想到他会死在法庭上。死无对证,一切都成空。那些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但知道的人并不多。叶枫,边向军逃往国外后,他们家被抄家,所有的财产被没收。边城在华城的那百分之二十的原始股份是哪来的,那不是很小的数目,你有想过吗?”
“我为什么要想,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抢声道。
“离边城远点。姚华那个女人做生意不是很上道,难保不出事,一旦出事,必然会牵扯到别的方面。叶枫,我只能言尽于此,你慎重考虑。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说完,雷队长直接把针头拨掉。
那药液才吊了半瓶。
叶枫表情木木的没有反应,直到眼前多出一座五指山,她才眨了下眼。
“呃,你怎么找到的?”夏奕阳一脑门的汗,离她这么近,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多急促。
“还能怎么找?”他气喘吁吁地坐下,先看了看输液管,接着把扎针的手握进掌心,小手冰凉,他直叹气,“问你,你又不会说实话,我把这附近的几家医院跑了个遍。”
“那些人真没医德,也不保护病人的隐私。”她嘀咕。
“我是出示了记者证,人家才肯理我的。”
“假公济私。”她又打了个冷战。
冷,也困,全身的皮肤疼,头也疼,眼睛也疼,心也疼……好象哪里都不好受。输液室的椅子又硬又脏,怎么坐都不舒服。
“不要硬撑,不行请两天假好了。”他已看过病历,看到医生把开的药划去,改成输液,必然是她要求的。
“又不是什么大病,都是被你气的。你来干吗?”嘴里怨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歪去。
他侧了下身,伸开手臂,将她半拥在怀里,“睡吧,我看着药液呢!”
她闭上眼,不知为了什么,心里面象淋了场雨,温柔而又清凉的雨丝,将她干涩的心田,浇得湿漉漉的。
她没有推开他搁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输好液,他开车送她回家。
她没力气招呼他,下了车挥挥手就要道别。他随着她一同走了进去,家里只有保姆在。保姆闻着两人身上的消毒水味,一惊。
“只是感冒,麻烦阿姨先送她上楼去休息。”夏奕阳说道。
保姆认得夏奕阳,点点头,扶了叶枫上楼。叶枫在进房间时回了下头,迎上夏奕阳抑制的视线,咬了咬唇。
保姆很快就下来了。
以为夏奕阳要走,却看到他站在厨房门口。
“阿姨给她熬点粥,二个小时后,她还得吃两粒消炎药。粥不能太稠,不然她会说是烂饭,不肯吃的。”
“你对她怎么这么了解?”保姆纳闷了。
夏奕阳微微一笑,温柔地瞥了瞥二楼那扇半掩的房间,“我们认识很久了。”
保姆觉着这不是久不久的事,好象在同一个锅里吃过饭似的。但这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叶枫睡得并不沉,门一被推开,她就醒了。房间里留着一盏淡淡的台灯,灯光下,修长的身影从门外一直伸到她的床上。
她瞬间闪了神,好象还住在他的公寓,睡得迷糊时,被他叫起来去上班。“几点了?”一开口,发现嗓子真的有点沙哑。
“早呢,六点刚过。来,喝粥!”夏奕阳走过来,把碗放在她面前,摸摸她的额头,还有热度。
她愣了愣,突然叫了起来,“你怎么上来了?”
“阿姨要准备晚餐,没空照顾你,我就代劳了。”他理所当然地看着她,脸上是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热度烧得她已经象个小火炉,此刻,眼中也象有一团火,“我们已经不是可以这么亲近的关系。”
他不动声色地盯了她几秒钟,连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我们现在在亲近吗?”
她轻蹙着眉,不理他的调侃,“谢谢,你回去吧,我好多了。”
“好不好,你说了不算。”他依然神色平静,眼神清澈。
“那谁说了算?”嘴唇有点干燥,话又说多了,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几下唇瓣。
他的眼神渐渐有些情绪不太分明,身子一紧,忙低下眼帘,“不要胡闹,额头还烫着呢!”
“哪有?”她伸出手摸模,又摸了摸他的,“不都一样吗?”
他叹息,从浓密的睫毛下抬起眼,声音低沉到暗哑,“需要我证明给你看?”
没等她明白过来,他已经一把拉过了她,吻上了她的唇,急躁的舌头狂乱地挤开了她的牙床,肆意地在她的口中搅拌、吮吸,“现在知道了吧?”
是的,他的舌头象一缕清凉的风,她的象一团火。当火遇上风,所有的记忆都被点燃了。
连稍微的矜持都没有,手在半空中挥了几下,缓缓落在他的后背,眼睛无助地眨了眨,慢慢闭上,整个身心都沦陷在他密密的亲吻之中。
她想地的脑子大概是烧傻了,不然分手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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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怨过南风怨北风
一吻之后,有那样短暂的几秒钟,谁都没有说话。
她羞窘地低着头,懊恼地想找块砖拍死自己算了,而他,则极有耐心地把粥和碗一一端到她面前。
她非常配合,让干吗就干吗。快快结束,让他赶快从眼前消失吧!
“还需要什么吗?”他清了清嗓子。
“不要。我要睡了。”她急促地说着,一探身钻进被中,连头都蒙得严严实实的。
他含笑拉开被子,“这样子不好呼吸的。”
她紧紧闭上眼,仿佛睡着了,只是那双长睫不住地颤动着。枕头边传来细碎的声响,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到是一张碟。
“你的生日礼物。一定要听听,很不错的,我非常喜欢,简直是深爱。”深眸中有微光极轻地一闪,里头似有一丝重如泰山般的东西。
她在心里面冷哼了一声,送碟是高中生做的事,他还真是有创意,不过,这人品味不乍的,她才不要听呢!
没过多久,她真睡着了,吃了药的缘故。
他想让她睡得安稳些,起身把灯给熄了。今夜,月亮出现得比较早,那一点淡淡的银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来,恰巧停在床边,空气里细小的尘芥在这些光柱中打着旋。
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蠕动着,然后眉宇平静舒展,发出浅浅的酣声。
粉色的枕头上,长发如墨一般泼开,脸上的肌肤白皙柔软,由于发着低热,脸颊边还隐约洇着极淡的一点酡红,下颌的线柔和得不可思议。
此刻,她不会皱眉,不会鼓着嘴巴,不会拿眼瞪他,不会说着口是心非的话,难得的柔顺、乖巧。
其实,六年后再见到她,她似乎变得感性而又理智,体贴而又婉约,他有点不太适应。原来她是用时光做了件外衣,骨子里彻彻底底还是从前那个俏丽、任性、可爱的叶枫。
他失笑,倾身轻轻地贴近她,她的呼吸萦绕着在他的唇齿间,那样淡淡的清香,连同着柔软温暖的气息,令他眷恋不已。
但他还是果断地站起身,把碗筷放回餐盘,带上门下楼。两情若是久长时,不贪恋这一朝半夕。
他叮嘱保姆明早叶枫起床后,一定要逼着她再吃两粒消炎药,同时,准备一杯蜂蜜水,那样子,她比较好商量。
叶枫对蜂蜜有点偏爱,说是又能美容又能防疫,早和晚都会喝上一杯蜂蜜冲泡的茶。
保姆留他吃晚饭,他婉言谢绝了。匆忙从台里跑出来,手中的事还没完成呢!
上车时,迎面驶来一辆车,他认出是吴锋的车,忙从车里又出来了。
秦编辑也在车上,两人看到夏奕阳,都一愣。
他打过招呼,说道:“叶枫有点小感冒,我送她回来的。”
“她打电话给你的?”吴锋探询地盯着夏奕阳,此时,他不是夏奕阳的领导,而是叶枫的叔叔。有什么事在他的眼皮底下悄然发生了吗?
夏奕阳坦然一笑,“她和我在生气中,哪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只是我人高马大的,她推不开我,只好迁就。”
“你竟然这样霸道?”吴锋眯起了眼。
“在某些事上是的。如果她明天嗓子没有好转,请让她在家休息。她有时很犟的。”
“这些事好象不用你教吧?小枫叶也算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疼爱。”吴锋冷了脸。
夏奕阳脸上笑意不减,“那谢谢吴主任、秦编辑了。”
他点了下头,上车离去。
“呃,老吴,夏奕阳那口气怎么听着象是我们在替他照顾小枫叶似的?”秦编辑说道。
“这小子对小枫叶是势在必得啊!”
“其实我蛮欣赏他的,只是晓岑夫妇好象对他非常不感冒。”
“我们感冒有什么用?关健是小枫叶的心在哪呢?”吴锋轻叹。
叶枫夜里出了一身的汗,早晨洗过澡之后,感觉走路象在飘。整理床时,看到枕下的碟片,她的头一耷拉,慌地把碟塞在抽屉中,这样就没有任何证据提醒她昨晚发生过什么丢脸的事了。
吴锋和秦阿姨坐在餐桌边,两个人一起张口欲问:“昨晚……”
“昨晚我病得很重,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连忙摆手,拖了一把椅子坐下。
保姆送上一杯蜂蜜茶,还有两粒药,“夏主播说,这是早晨吃的。”
她双手捂脸,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当初拖着一车的行李,悲悲切切来到别墅,好象是天下第一可怜之人,现在这藕断丝连的算什么?
她和边城一分手就是六年不相见。
可是,她和他分了没一个月,突然又暗火复燃。
地在心中强烈地鄙视自己,很没原则,很没骨气。
吴锋和秦阿姨对视一眼,默默摇头,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壮感。
******
输了液就是不一样,嗓子不痛不痒,吞咽口水时,也不会露出一脸的痛苦。但叶枫下午还是又乖乖地上床睡了几小时。于兵在九点过半的时候,准时把车停子院外。
小卫也一同来了。
手机响的时候,叶枫正在听小卫说八卦。
夏奕阳。液晶屏里这个名字一闪一闪,晃得叶枫眼睛发花。最近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
她都没闪下神,当机立断地把手机扔回包包中。
小卫冲地挤眉弄眼,“你不接?”
“打错了,一天来好几次呢!”
“那你怎么不直接按掉,这样很耗电呢!”
叶枫翻了个白眼,“你啥时调到电力部门去了?”
于兵在前面哈哈大笑。
“有叶姐在,我才舍不得去别的地方,话说我们节目组现在多和谐呀!同事又好,奖金又高。哦,”小卫突然提高了一个分贝,“台里都在说叶姐你要去拍公益广告,是真的吗?”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我清楚呀!”于兵接过话了,“我送人事部长去开会,听到他和广告的导演助理通电话,时间安排在周六,说要拍摄一天,在三个地方取景,一个是香山,一个是某个小区,一个是商场。”
“要这么长时间啊?”叶枫皱了下眉头。
“越长越好啊,证明你是重量级的。”
“你才重量级呢!”叶枫笑着戳了下她的脸庞。小卫最近好象胖了,脸圆得象一轮满月。
小卫眨巴眨巴眼,“我这叫重量级吗?这是匀称,是圆润。于兵,你说对吧?”
“胖也没关系,肉肉的,很有喜感。”于兵挺大度地回道。
“什么?”小卫一拳挥过去。
“喂,我在开车!”于兵不能闪躲,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拳。
“就是要打你个不防,谁让你狗嘴里不吐象牙。”
“你有本事你吐一个呀!”
叶枫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刚进走廊,娄洋从办公室出来叫住了她,“这是关于你这个角色的拍摄要求,看看。”他递给她几张纸。
“演一个妻子?”叶枫抬了下眼。
“人员很多,这个广告近三分钟呢!住在这个城市里有代表性的行业都会涉及到,有的演清洁工,有的演公车司机,有的演教师,有的演白领,还有人演朋友、路人等,你和另一个男主持人演夫妻。你对镜头适应吗?”
“适应倒是适应。”当初她想进央视的晨间节目,已经面对过多次,“但我没拍过广告,不知道会不会怯场。娄台,其实我可以拍几张照片放在电台门口,这样就满足了听众的好奇心了,不一定要去拍什么广告。”
“那我们电台的知名度呢?你要知道这广告是在央视的综合台和三台同时滚动播放,会有几亿人都看到的。”
叶枫抹了下鼻子,其他话就不说了,服从领导安排。
“我对你最放心了,不要不自信。”娄洋放缓了语气。
叶枫笑笑。
“还有件事,你知道玛丽式爱情吗?”娄洋问道。
叶枫点了下头,“这是由一首《玛丽的爱情》的诗引伸出来的,关于老板对下属进行情感投资,使其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和情人的话题,在网络上反响很大。”
她是在浏览网页时无意看到的,整首诗不过三百字,用词尖锐犀利,残酷荒诞,道出职场男权的完胜和职场女白领面对感情的无奈。看了后五味杂陈,特别是在最后那个老板洋洋得意的几句话最让人愤怒。
你想一想,一个大美女,驴一样给我干活
姆狗一样让我睡,还不用多加工资
这事是不是牛X大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问他怎么做到的
朋友莞尔一笑:很简单,我一遍遍告诉她
我爱她,然后她信了。
“《午夜倾情》准备做一个专题吗?”
娄洋闭了下眼睛,“是的,但我想扩展下。职场上不只是有男上司,同样也有女权主义者。作为她的男下属,为了自己的目的,也会和女上司玩暧昧。这不是少数。你们节目组多找点事例,到时多请几位专家,在周五的节目里,一同探讨、评论。叶枫?”
叶枫在发呆。
“呃?”叶枫回过神,“我有听到。好,我和组长说去。”
“你还好吧?”
“当然!”叶枫勉强挤出一丝笑,“娄台没别的事,我回办公室了。”
“去吧!”
叶枫没有直接回办公室,拐进了楼梯口,倚着墙壁,在手机翻着电话薄时,手指情不自禁地发抖。
“叶枫,你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边城的声音听着很惊喜。
“呵呵,讲得我好象多薄情似的。回北京了吗?”
“好巧,我刚下飞机,你在电台了吧?”
“嗯!你不太忙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们一块吃午饭或者晚饭。”
“行,我把手头的事情紧一紧,争取和你一起吃午饭和晚饭。”
“边城,华城那边……都交接好了吗?”
“差不多了,不过,他们还没任命总经理,现在是由姚董临时负责。”
“那就是和华城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理论上是。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工作来?”
“好奇呗!你的新公司在哪,什么时候带我参观参观?”
“吃饭那天吧!”
“说定了,那我挂喽!”
“好,你先挂。”
合上手机,手仍在抖个不停,心跳象失了序,她不得不把嘴巴张大,用力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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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回不去的时光
隔了两天,边城就给叶枫来了电话,那时是下午,外面下着小雨。雨丝清凉,温度也降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现在吃晚餐还很早,我们先去喝下午茶吧!”
他直接开车来别墅接叶枫。
他换了车,不是那辆银色的宾利,是一辆深灰的君威。
路上经过一处游乐场,下雨的缘故,里面显得很冷清。“现在坐摩天轮倒是不要排队了。”叶枫想起上次和俊俊、盈月来过这,人流如潮,顶着烈日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坐上摩天轮。
“想坐?”边城方向盘一转,拐向了游乐场的大门。
“不是!”话音刚落,车已经停下了。售票处前也冷冷清清的。
两个人淋着小雨坐上了摩天轮,一人一边面对面。圆形的玻璃盒子一点一点地远离地面。
雨开始大起来,落在玻璃上然后一注一注往下流。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烟雾之中。
边城好像陷入了一种沉思之中,表情漠然,背挺得笔直,目光越过叶枫,落在她身后那片城市的远景中。
叶枫十九岁出过一次麻疹,防止传染给别的同学,在医务室隔离了一周。好了之后,他带她到游乐场玩。她疯得象个孩子,什么都要玩。他们也坐了摩天轮,为了平衡,只能一人坐一面。她手中抓了支冰淇淋,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摩天轮升到最高处,她一个趔趄,栽进了他的怀里,冰淇淋全沾在他的前襟上。
她不心疼他的衬衫,很是可惜她的冰淇淋,居然伸出舌头在他的前襟上舔了一下。他刚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子突地就绷紧了,脸通红通红,心跳加速。
“坐回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控,他恶声恶气冲她吼了一声。
她吃惊地看着他,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不太情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然后,至少在两个小时内都没和他讲一句话,直到他买了另一支冰淇淋来道歉,她才尽释前隙地挽上他的胳臂,甜甜蜜蜜地笑着。
多么令人留恋的时光呀!他的心幽幽地颤栗。
现在,她坐在他的面前,那么恬静、娴雅,完完全全是一个知性的小女子,直视他的眼神是纤柔、温和的,没有晶亮的光,没有眩晕的热,不再撒娇,也不耍赖。
“我们走吧!”摩天轮停下,他说道。
向游乐场管理员借了把伞,他轻揽着她的腰,走向停车场。
那一段路不长,地面有点打滑,他们走得很小心。打开车门时,他回头看了看笼在一庭烟雨之中的摩天轮。
口中有如嚼了黄连一般,苦涩无边。
“枫林图书工作室。”叶枫站在台阶下,仰起头,看了几遍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牌匾,讶异地问道,“边城,你不是说是出版公司吗?”
这是一幢二十多层的写字楼,边城说他的公司租在第十楼。茶室就在写字楼的对面,他们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带她过来参观一下。
“出版公司的限制太多,我目前的条件不够格,审批的时间也太长。先注册个工作室,签几个好作家,选几本好题材,从以前打交道的出版杜那儿买书号,很快就能印刷、上市。一年只要认真做十多几本书,就能赚钱了。”
叶枫听得似懂非懂。
工作室一共五间办公室,窗明几净,现代化的办公设施,装饰素雅大方,办公环境很好,已经是一副忙碌的景象了。
看到叶枫,职员只是礼貌地点了下头,并没有投来太多好奇的目光。
两个人没呆多久,就去了茶室。
清淡的绿茶,一人一杯。叶枫没有接受服务生的热情推荐,婉拒了店中的招牌点心。
“边城,你这个工作室是一人独资公司还是有限责任公司?”她低下头,看着几根茶叶在水中悬浮着,上上下下地飘浮。
“算是一人独资,目前规模不是很大。”
她犹豫了下,抬起眼,真挚地看着他,“我在奥克兰学过金融,也在银行工作过。如果……你需要咨询财务方面的东西,我可以帮忙。如果资金上不太方便,我能帮你找到银行方面的朋友。其他的事,我可以帮你找吴叔叔,他在北京的人脉很广。再不行,找我妈妈,她出了面,一般事情都能办到。你不要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硬撑着……嗯?”
她握着茶杯的手突然被他抓了过去,力度大到她觉得痛。
他没有说话,眼眨都不眨,黑眸中,仿佛沧桑历尽,最后只是轻轻一叹。
“我不会再急功近利,所以才开了这间小小的图书室。不要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知道你行的。只是……你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一定要找我。不要向别人低头,低头的事让我去做。”
他的眉慢慢皱起,手摸索着伸向口袋,摸出一包烟。点火的时候,他的手抖得怎么也点不着。她咬了下唇,拿过点火机,点上火,替他将烟点着。
“不要听信别人的话,有些事并不是事实。”他狠吸了一口烟,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什么事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在外办事,总是有求人的时候……”她急忙解择。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边城,这不是怜悯……”她抱歉地低下头,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气氛一下僵冷了,有许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她喝茶,他抽烟。
最后一丝霞光从西天消失,室内亮起了灯。“我们去吃晚饭。”他终于开了口。
她站起身,他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在她的额头落下浅浅的一吻,“谢谢!”他在她的耳边轻喃道,然后放开。
前前后后不过一秒钟。
不知怎么,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车子刚出停车场,一辆银色宾利象旋风般挡在了君威面前。姚华一身火红的职业裙装,波西米亚风格的披肩围在肩头,长发高高束起,明媚干练。
边城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拉开车门,冷冷地向她走去,眼中警告的意味很浓。
姚华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叶枫,一怔,眼神中流露出厌恶之色。
叶枫听不见两个人谈论的内容,只看到边城的情绪很激烈,姚华双臂交Сhā,一会儿看边城,一会儿看她,仿佛以不变应万变。
叶枫把头扭向了一边。
过了一会,边城回来了,银色的宾利已消失在车流之中。
“还是华城的那些事。”边城说道。
她笑,淡淡的。细细地回想一下,边城出现的地方,好象总能见到姚华。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能有如此的耐心和坚韧,似乎已超出了上下属的范畴。
她不是妒忌,更不是吃醋,只是……非常非常的不舍。
边城带她去郊区一处农庄吃土菜,她让他在大门口停一下,她的手机响了。
不意外,接到姚华的来电,语气硬邦邦的象块生铁,“我和媒体、娱乐圈打交道多了,没有什么善男信女。叶小姐是聪明人,你开个价吧!确实,和娄洋比起来,边城更值得投资。”
“这种事,在电话里怎么能一句半言地说得清呢!我们该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叶枫笑靥如花。
“叶小姐真是熟谙此道,行,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下周我约你。哦,边城可能忘了告诉你,十月一号是我和边城的结婚纪念日。”
“听说是过去式。”
“你看象吗?”姚华笑得娇媚。
“谁的电话?”边城走过来,喊叶枫时,叶枫一惊。
“我的助理,问要不要过来接我?”
“不要,我送你去电台。”
“我已经这样说了。”
和往常一样,叶枫回到别墅总在凌晨二点左右。所有的人都睡熟了,她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洗完澡出来,拉上窗帘,看着院中泛着鳞光的游泳池,池水被吹得一波一波的涌动着,她鼻子一酸,有点想哭了。
找出以前在青台办的那支手机,Сhā上电池,鬼使神差地按了夏奕阳的号码。
本想只是听它响几下就挂。结果听筒里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他低缓而沉稳的声音从另一头通过无线电波传了过来。
一时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说话,叶枫!”他突然说。
她的愕然使掉眼泪的心情都止住了,“你怎么知道是我?”她问。以前,她打过,他没接,也没回过来。
“睡不着吗?”他象是笑了,语音轻快地上扬。
“我拨错号了。”她闷闷地说,心里面一道防线像溃败一样,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那我们就将错就错。我还在台里,现在就去你那边。”
“你不要来。”她不是想怎样,只是想问问他那六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北京是一座移民城市,据说处处都是机会,但是想在北京站稳了,很难很难。
他又不算很优秀,又没背景。在艰苦时期,他茫然过吗?想走过捷径吗?
夏奕阳沉默了稍许,缓缓问:“不想见我?”
“是!”她轻轻地抽泣。
“那好,你上床躺着,我也坐下来。现在,我很认真地聆听叶子主持的《凌晨倾情》。”
她噗地一下乐了,“下班喽,夏主播。想听,明晚再见。”
“明晚我去接你下班?”他的声音低哑到深沉,象一把柔柔的风,吹得她的心都软了。
“不要。”她很矫情,很矜持。
“那就等你来见我吧!”
“我才不会去见你!”
“你肯定?”他笑得非常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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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坏人
果真是她主动去见他的,确切地说,是不期而遇,不,是工作安排。
周六,于兵和小卫陪着她一同去拍广告。广告导演助理通知在西单商场前碰面,透过车窗的暗色玻璃,她瞧着停车场那辆保姆车有点眼熟。正要细看,车门一开,秦沛从里面出来了,非常招摇地向她送来一枚飞吻。
她的心咯了下,停跳半拍。
紧挨着保姆车的是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夏奕阳浅蓝的衬衫,烟灰的长裤,闲闲地倚在车门上。眉宇间,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瞧,他才是叶姐的真命天子。”小卫是他的超级粉丝,有些日子不见了,兴奋得不能自已,忙不迭就向于兵炫耀。
于兵嘴张成半圆,“真的假的?那……那是夏奕阳主播!”
小卫耸耸肩,“那又怎样?咱们叶姐也是电台招牌主持人,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从来没在电台里见过他?”
“你以为名人谈恋爱都象你一样,不要脸地牵着手在大街上显摇?”
“我只和你在大街上牵手过!”
小卫一愣,随即慌乱地把视线挪开,“啊,啊,这天真热呀!”
于兵纳闷地看着她,他觉得还好呀,今天只有二十八度。
叶枫额头现出三条黑线,秦沛一行正向他们走来。
没办法假装看不到,况且,她意识到扮演她丈夫的人选是谁了。狠狠地朝笑得龇牙咧嘴的秦沛射去一记眼刀。
秦沛皮厚,毫无感觉,“不需要我介绍了吧!”他一条大腿抖个不停,得瑟地看看两人。
叶枫真想踹他几脚。
工作人员都是叶枫没见过的,不解地相互交换着眼神。
那人倒很体贴,笑得如沐春风,“当然不需要,我和叶子是同学,也是朋友。”朋友的定义很广,具体是哪种,各人体会。
众人了然地点点头,唯有小卫笑得心花怒放。
“夏主播你好!”她喜颠颠地上前打招呼。
“小卫,好久不见,变漂亮喽!这位一定是于兵了。”他朝于兵伸出手。
于兵受宠若惊地双手握住,“是的,我是于兵。夏主播怎么知道……”
“叶枫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胡说,她从来就没说过。叶枫眼刀刷地挥了过去。
他平和而又友善地接住,靠近她,柔声道:“今天收工不会太早,昨晚睡得好吗?”
她咬牙切齿地压低嗓音,“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那人无辜地眨了下眼,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恍然,“比你早几分钟而已,刚刚下车才听秦导说的。我们好象挺有缘的,和别人拍还要酝酿一下感觉,是你,我轻松多了。”
她只觉心口一阵腥甜,忙梧住嘴,生怕会吐血而亡。
不过,这又怎样?大家都是敬业而又专业人士,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之中,何况这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能有什么事发生呢?她嘲讽自己的庸人自扰。
秦沛过来交待拍摄要求,要两人表砚得象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在普通的生活小细节中体现出对彼此的爱,对家的爱,对这座城市的爱。
“以后和你算账。”在别人听力范围之外,她郑重威胁。
秦沛呵呵一笑,“要算也算不到我头上,我是被逼的。”
“你知情不报。”
“这不是为了加大惊喜的力度吗?剧透太多,谁还看你的戏?”
她回以一抹凛冽的冷笑。
拍摄不算很顺利,要拍出普通人的情境,不能清场。周六的商场,人本来就多。看到摄像机晃动,又认出男主角是夏奕阳,那女主角听说是《午夜倾情》的叶子,人群象潮水般就卷了过来。
叶枫纵使在镜头前演练过,哪见过这阵势,不谈对视夏奕阳的眼神,就连笑都象哭。
“你这哪象是他的妻子,分明就是他的一个仇人。”几次NG之后,秦沛火了。
一语道破真谛。叶枫哭丧着脸。
夏奕阳向秦沛摆摆手,他倒是一派镇定自如。他牵着叶枫走到拍摄车的后方,那儿有一块荫凉。
叶枫的脸有太阳晒的,也有急的,红得象烤炉上的虾,鼻尖上密密的汗珠,而手因为紧张,一片冰凉。
他从车里抽了张纸巾小心地替她拭了拭汗,以防弄化了妆容,“你就想像你现在坐在直播间,那些看你的人都是你忠实的听众。在听众面前,会紧张吗?你可是他们的心灵鸡汤。”
“我没办法想像,一抬眼,就看到一张张兴奋莫名的脸,心就慌了。”她绞着十指,无助地噘起嘴,根本忘了自己要和这个人划清界限的。
“你干吗要看他们?你应该看着我呀!我们一起逛商场,为我们的家添置家饰,你说你喜欢紫色的窗帘,我说我喜欢米色的。你说沙发买真皮的,比较好打扫,我说布艺得可以经常换风格……”
“我喜欢的是布艺的。”她脱口反驳。
“行,那我看中的是真皮的,黑色的。”
“不要,那种是会议室的布置,放在家中,太冷硬沉闷。”
“好,听你的。”
他笑了,牵住她的手,走出荫凉,悄悄冲秦沛递了个眼色,“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书桌?长方形的?还是半弧形的?”
秦沛会意点头。
“当然是长方形,最好能是樱桃木的,有种厚重踏实感。”
“哦,要求很高?北京哪家家私城有樱桃木的书桌卖?”
她抿嘴一笑,“我就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
“我要当真的,明天就去打听。”他扬起眉梢,俊眸中荡起一抹纵容的宠溺。
“卡!”秦沛一声大叫,把叶枫吓了一跳。听到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才知道不知不觉中已经拍摄完成了。
她羞窘地抽回手,佯装自然地走向小卫。
“叶姐,你和夏主播看上去真有爱啊!柔声曼语,眼神脉脉,连笑都比平时动人三分。”
“去你的!”叶枫填了一句,转过身对,看到夏奕阳被一群人围着,举起手机,拍个不停。
他笑意温和,非常合作,察觉到她的注视时,他偏过头,无奈地挤了挤眼睛。
接下来,香山和小区的拍摄,她就放松多了。只NG了一两次,就OK。秦沛让她两天后去央视配个音,然后进入后期制作。
收工时,已是暮色苍茫。大批人马拉到一家越南菜馆,庆祝收工。餐厅很大,布置得极具亚热带风情,没有包间,只用草帘、矮的木质屏风与阔叶植物隔出相对独立的空间。人多,要了两张桌。他们让撤去一扇木质屏风,这样两张桌子喝起酒来才热闹。
秦沛一上来就点了几大扎冰啤,每个人倒了一大杯,对女士没要求,男人们必须一口净。
叶枫看着冰中冒着白沫的液体,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凉得她打了个冷战。
夏奕阳平时也不碰酒的,今晚可能是开心,来者不拒,谁敬他都喝,而且还主动出击。不一会,几大扎啤酒就见了底,秦沛一挥手,又让送来几扎。
叶枫眼风罩着他,嘴直撇。那个人的胃最近看来是很强壮的。
吃完出来,女人们一个个还是淑女模样,男人们要么脸红得象关公,要么又唱又哼,象个疯子。只有他步履正常,举止沉稳。
于兵的酒量最差,还不及小卫,夏奕阳敬了他一杯,人就挂了,早早地由小卫架着扔进后座,呼噜打得几里外都听得见。
叶枫打开车门看了看,让小卫开车送于兵回去。她找秦沛送。
秦沛没有答话,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不敢置信,“上帝,他是要自己开车回去吗?”
她顺着秦沛的视线看去,夏奕阳按下遥控钥匙,打开了车门,探身上了车。顶灯射下来,照得他的脸火红如霞。
“我为他祈祷,一路平安吧,千万别在半路上遇到警察大叔问好,那样就麻烦了。”秦沛念念叨叨,双手合十,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小枫叶,你是要搭便车?好,上来吧!”
“秦导,你别让夏主播开车,他今晚真喝得不少。”坐在驾驶座的上一位美女担忧得脸都皱起来了。
“我也喝得不少,你怎么不关心我?”秦沛很是吃味。
美女翻了个白眼,“关心的人多了去。”
“我只在意你的关心。”
美女做了个要呕的手势,把头别过去,不理他了。
秦沛无趣地摸摸鼻子,头一扭,咦,刚刚要搭车的人哪去了?
朦胧的视线里,有一抹纤影在夜色中向帕萨特飘去。
他闭了下眼,缓缓把车门拉上,“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咱们走吧!”
车开上大道,他朝后又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别人都说我是个坏人,其实我真不坏。事实上真正的坏人,一般看上去都象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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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午夜倾情
夜色如水。
叶枫深呼吸几下,走到帕萨特驾驶座那边,冷声道:“下来。”
他抬头看看她,“别闹,你开车的水平我见识过。”
她真想甩门扬长而去,可是她的脚却象定在那儿了。“坐那边去。”她抢下他的钥匙,朝副驾驶座呶了下嘴。
他可能看出她不是开玩笑,没再说别的,叮嘱道:“开慢点!”
两个人呆在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流动得特别缓慢。“你妹妹什么时候来北京?”她没话找话说,瞟到他手按在胃部,微低着头,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的脸一下拉长了。
“国庆以后吧,说现在票不好买。来了,她会去找你的。”
“找我有事?”
“她没告诉我。”
“她有没告诉你要多注意身体?”她车技还是有一点进步,开得很平稳,只是情绪波动很大。
他轻笑,“我很少和秦沛打交道,处过了才知道他挺仗义的,也很风趣。”
“是吗?我从没发觉他有什么优点,除了比较滥情、花心。你要是和他为伍,也会大享艳福的。”她很是不屑。
“你这口气象是一个吃醋的小女人。”
“吃醋?我吃谁的醋?”迎面疾驶过来一辆车,没有换灯,车灯晃得她眼睛睁不开,突然后面有人违章超车,生生地擦近她。她反射性地打了一下方向,随即意识到操作有些过度,却有人比她更快地一把替她握住了方向盘。
她惊出一身冷汗。
险情过后,他仍是没有放开,只是松了力道,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此时,她的手仍是冰凉的,而他的手很温暖,灼烫着她的皮肤,同时也灼烫着她的心。
有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停车换档时,她要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瞬间抓紧了。
“我在开车。”她冷冷地睨他,觉得自己有点残酷。
他松开了她的手,她张开手掌,却又象少了什么。
终于,她将他平安地送到了小区的公寓楼下。
看着四周熟悉的景物,不由地想起自己那天搬离的情景,心里面微微泛起了几丝波澜,幽怨地瞥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上电梯应该没问题,她就不再充天使了。“你上去吧,我也回去了。”她把车钥匙递给他。
他蹙起眉,“我送你。”
“不要,小区外面好拦的士的。”她对这儿的情况非常熟悉。
“你知道外面几点了吗?”
她刚看过,十点半。“不算太晚。”
他的眼神微微一沉:“那种心惊肉跳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我……”他突然紧咬嘴唇,脸色倏地发白。
“你是不是想吐?”她见过叶一州喝醉过,好象就是这种样子。
他轻轻点了下头,托着额头,仿佛没力气说话了。
她拖着他下车,急急地冲进电梯间,正好,电梯就停在低层。
“门钥匙呢?”
他倚着电梯墙壁,从包里拿出来,地接过,找出公寓大门的那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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