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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魔女幼喜 > 16

16

“呼——!真是减寿十年啊!刚才的交通事故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会把我爸的新车撞成废铁呢!”

刚才他们差点和一辆闯红灯的出租车撞在一起。志翰不得不佩服她竟敢把她爸刚买没多久的新车偷着开出来的勇气。

“说实话吧,你是不是背着你爸偷着把车开出来的?”

“嗯。”

“你胆子也真够大的。要是出了问题,看你怎么办!”

对于志翰的责问,高银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大不了他老人家把我从家里赶出来呗!”

“你呀,真是的!我都没话说你了!”

志翰嘴里嘟囔着,伸手把躺在后座上熟睡的秀彬抱了下来。他把秀彬抱在怀里,刚把上身探出车外,就发现了正从几米远处走过来的幼喜。幼喜好像觉察到了志翰的目光,抬起一只手向他挥了挥。

“来得可真是时候!”

尽管刚从驾驶座上跳下来的高银非常不满地发着牢­骚­,志翰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身材高挑的女人身上移开。幼喜手里玩弄着跑车钥匙,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依次落在两人身上。

“我没有妨碍到你们吧?”

她的语气中充满威胁的意味。面对这种威胁,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做出“你妨碍了我们”的回答。

“我警告过你不要背着我和别的女人来往,你和这个女人去哪儿了?”

单刀直入的质问,完全符合她的风格。高银充满怒气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志翰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你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先爽约吗?”

志翰闭上了嘴巴。高银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说:

偏离的心(4)

“我们刚从游乐园回来。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没做。”

“这位小姐,你一定觉得这种情况很有趣吧?”

幼喜对高银嬉皮笑脸的回答不以为然,她的声音益发变得尖锐起来。

“我可觉得非常无趣!我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出去寻欢作乐,我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呢?”

“寻欢作乐?我们只是去游乐园……”

“你们一定是在游乐园里乐够了才回来的吧?把秀彬给我。”

幼喜毫不理会志翰的驳斥,一把抢过在他怀里熟睡的秀彬。在转身离开之前,她用非常尖锐的语气对高银说:

“这位小姐,你的作用发挥完了!以后要发表意见,请先经过我的允许!再见!”

幼喜抱着秀彬朝着自己的跑车走去。视线一直固定在幼喜身上的高银突然转过头来望着志翰。高银默默地打量着面红耳赤、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志翰,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哇啊!”

志翰紧闭双­唇­,朝幼喜的跑车跑去。他刚坐到副驾驶座上,幼喜就骂了一声“他妈的”。

“轻点儿!你这样会把秀彬吵醒的!”

志翰竭力按捺住怒火压低嗓门说:

“你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呢?”

幼喜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孩子。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啊!”

“你这样做,高银会怎么想?”

这句话惹得幼喜不由得瞪圆了双眼。

“我就是要让她明白陈志翰是我的男人!”

“我和高银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真是好笑!男女之间怎么可能会有普通朋友?”

“那你和崔道侠又是什么关系?”

对于志翰充满嫉妒的质问,幼喜并没有笑。

“你会不知道我和道侠之间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我和高银之间也是纯粹的……”

“文高银喜欢你,所以你们之间不可能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你是一个迟钝的男人,什么也不知道,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志翰无话可说了。幼喜貌似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你和她一点也不般配!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单纯。虽然她努力加以掩饰,本质上还是那种费尽心思想抓住男人的狐狸­精­!”

“您不要用自己的标准来判断一切!”

“你不要忘了!对你来说,我的标准就是唯一的标准!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

虽然志翰很想发火,可是他连一声“给我住嘴!”都喊不出来。他只能任由心里怒火中烧。幼喜低声笑了,还顽皮地朝他挤了挤眼。

“今天累死我了!我本来打算早点回家睡觉的,可一见到你又不想走了。”

“那就别走了。”

幼喜低声叹了口气,说:

“我也想这样啊。可我实在累死了。只要见到你、见到秀彬就够了。你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志翰遵照她的命令送上一个虽然短暂却无比炙热的吻。吻完之后,他叹了口气,慢慢地抬起了头,幼喜伸出舌头轻轻舔着他湿润的嘴­唇­。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是我的男人。”

说完之后,她把怀里的秀彬递给了志翰。志翰默默地下了车。幼喜把驾驶座上的玻璃落下来,把头伸到了车外:

“今天又爽约了,我非常抱歉。你会原谅我吗?”

志翰点了点头。看幼喜的神­色­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发动了车子。

志翰怀里抱着沉睡的秀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送幼喜的车子从视线里消失。

圈套(1)

“早上好!”

女人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原本坐在电脑显示器前的志翰立刻站起身迎接她的到来。幼喜没有像往常那样朝他挥挥手,然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突然在他的办公桌前停住了脚步。

“理事?”

幼喜评估的视线让志翰感觉很不自在,脸上也不由得泛起红晕。幼喜久久凝视,如同鉴定某种珍奇稀有的宝贝一般,看了半天才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志翰,我发现你竟然是个大帅哥!”

志翰的脸红到了脖子。听了幼喜的调侃,志翰下意识地就要予以反驳,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幼喜真诚的目光,于是他闭上了嘴。深蓝­色­的镜片下,她的眼睛散发着熠熠光芒。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我面前竟然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帅哥!我竟然不知道!我­干­什么去了?”

“那时候您正忙着寻花问柳呢。整天和演艺圈里那些名噪一时的帅哥混在一起。”

志翰按捺不住内心的嫉妒,用讽刺的语气回答。话一出口,志翰立刻感到后悔,全身不由得紧张起来。毋庸置疑,耳畔立刻会传来魔女歇斯底里的尖叫,接下来她还会引发一场­骚­乱,叫嚣什么一个小小的秘书竟敢­干­涉上司的私生活。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幼喜并没有发作,而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脸,好像在思考什么。预料中的叫喊、辱骂和神经质的反应并没有出现。相反,幼喜探着身子,隔着办公桌用指尖温柔地轻抚他的下巴。

“那些男人都是消遣品。只是一时的玩伴罢了。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是。”

志翰的眼中迸发出冷冷的光芒。自从改戴隐形眼镜后,通过眼睛反映出来的感情比以前更加细致入微了。

“那我呢?”

自从成为幼喜的男人后,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他的脑子里。

我算什么呢?对于那个叫做马幼喜的女人来说,我——陈志翰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你是我的陈志翰,我的爱。”

幼喜低声回答。她呼了一口气,把嘴凑近志翰的下巴。她在那里烙下一个炙热而短暂的吻后,心满意足地补充道:

“嗯,你是我最好的伙伴。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决不会先抛弃你!”

说完,她又在志翰的脸颊上轻拍了几下,咯咯咯笑了。志翰目瞪口呆的表情令她感到非常满意,她不再理会志翰,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刚才魔女说过的那个词语像回声一样一直回荡在志翰的脑海里:

“我的爱。”

爱……爱!这究竟代表什么?

志翰迷茫地注视着身侧那扇褐­色­的大门,猛地跌坐在椅子上。

就像扛着食物的蚂蚁大部队一样首尾相连的车辆把道路塞了个严严实实。从大楼的高层向下眺望市区的风光,拥堵的车阵就像模型车的###,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徒劳和空虚。

“空虚……”

幼喜站在窗前望着缓慢挪动的车阵小声嘀咕。然后,她把转椅转到窗前,慢慢地坐在转椅上。整个上午一直纠缠在脑中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志翰长得很英俊。浓密的眉毛、笔挺的鼻梁、柔和丰满的嘴­唇­。他的嘴­唇­碰触她的嘴­唇­时的触感令人神志恍惚。直视对方的炙热眼神完成了任何男人都无法做到的奇迹——马幼喜冰冻的心开始动摇了。他的眼神无比真诚。他向她走来的一刹那,她变成了一尊脑子里空空如也的木偶,只知道追随他的身影,把自己交给他。现在志翰已经不再穿那身令人厌倦的灰­色­西装了,隐藏在线条简洁的黄褐­色­衬衣下的修长身材让人不由得想起高级跑车。

他猛烈、迅速、直接的动作常常让她发出快乐的尖叫。这真是一段令人感到惊奇的缘分。在他的带领下,两人总是同时抵达顶峰。她从来没有飞得这么快、这么远过。这种感受还是第一次。她还是第一次迷醉在男人的怀抱中,期待每个夜晚成为永恒。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做陈志翰的男人走进了她的心里。

圈套(2)

幼喜睁开双眼。

“我在想什么?这可不符合我的风格啊,为什么要给他罩上一层浪漫的­色­彩?马幼喜,你真是疯了!不管你有多满意他的表现,也不应该沉浸在这种没用的空想中啊!”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原本以为只要经过一个月,这种欲望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事实却是这种饥渴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现在她随时都会陷入冥想中。和这个男人一起开创的未来……

幼喜不耐烦地吐了吐舌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起得太猛了,椅子撞在办公桌的角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她双手抱着胳膊,气呼呼地瞪着褐­色­的大门。她一边思考如何避开门外伺机而动的微笑,一边浏览整个上午一直盯着发呆的那份文件。这个曾经自诩为工作狂的完美主义者的名声已经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他妈的!”

幼喜使劲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就在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起来。那个危险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会长打电话找您。要给您转进去吗?”

幼喜光滑的额头皱成了一团。

“他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显然幼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她的­精­神根本没有集中在电话上。因为前些天刚和父亲发生冲突,所以她最近根本不在家里露面。父亲会直接打电话找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扔给她一个绳套,希望她自己把脚伸进去。

“好吧,给我转过来。”

一味地躲避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幼喜用镇定的语气下达命令后,按下了桌上的外线电话按钮。立刻,马会长豪爽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房间。

“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马松铁会长是一位传奇人物。他白手起家,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公司发展成了国内屈指可数的大企业。他的­性­格就像他的声音一样直爽火爆。火爆的脾气加上像驴子一样的固执,常常和­性­格急躁的幼喜发生争吵。这对父女太像了,这就是问题的根源。虽然幼喜很高兴能听到阔别半个多月的声音,却绝没有先举白旗投降的想法。她冷冷地回答说:

“等到您放弃的那一刻。”

“你还是等地球灭亡吧,那样会来得快些。我不过是个被过了适婚年龄的独生女引发的­骚­乱折腾得焦头烂额的可怜父亲罢了。你就不能同情我一下吗?”

“这都是您自找的!您要是不管我,哪来这么多事惹您血压升高?”

“你这个坏东西!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现在要开始折腾爸爸了?”

幼喜咽下一口气,气呼呼地望着屋顶。现在她已经没有耐心了,要怎么做才能让父亲接受她的决定呢?

“爸,请您说出打电话找我的真正目的吧。”

沉默填满了整个房间。过了片刻,马会长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稳,再次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你交上来的那份报告我看过了。进军欧洲市场的事儿,我决定按照你的意见暂时先搁一下。现在国际局势还不太稳定,再加上选址,一大堆让人头疼的事儿!我已经和董事会的人达成了协议,先观察一下局势再说。”

改用迂回战术了!

幼喜看透了父亲像陀螺一样时刻转个不停的想法,决定低调迎敌。

“爸,请您说关键。我最无法忍受的事就是浪费时间。”

话筒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是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呀,真是一个不听劝的孩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把公司交到你的手上不用担心它会倒闭。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我没有告诉您我反对家族经营体制吗?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约了别人吗?”

“是的。”

“那也没关系,推掉就是了。总之,你务必过来一趟。你要是敢不来,我决不轻饶你!地点由你定,选好以后知会秘书室一声就行了。为了你,我可是特意推掉了经营者联合会的聚会啊。”

圈套(3)

现在幼喜完全能够理解志翰的心情了。在听到自己动不动就说的台词“决不轻饶你”的一刹那,她完全能够体会志翰的心情了。在公事上把公正­性­原则当成铁律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不听话的女儿把公司搅得乱七八糟呢?幼喜绝望地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回答:

“是的,爸。选定地点后,我会告诉秘书室的。”

“你知道爸对日本料理过敏吧?除了日本料理以外,你定哪儿都行。晚上七点钟我有时间。那就这样,你接着忙吧!”

马会长挂断了电话。幼喜呆呆地注视着话筒,过了许久才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话筒扔回了原位。幼喜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然后再次拿起了电话。

“志翰,帮我定一家饭店。座位两个。七点。”

她等待对方立刻给予肯定的回答,可过了很久电话那端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幼喜皱了皱眉头,把话筒贴在耳朵上。

“听到我的话了吗,志翰?”

“听到了。我现在就定位子。”

直到听到志翰粗重的嗓音,幼喜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措词。

“今天晚上我要和爸爸一起吃饭。不是和别的男人。我现在已经不再招惹别的男人了。要是连你也怀疑我,我会很伤心的。”

她的语气轻松,听起来像在开玩笑。但是对方的回答却冰冷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

“那今天晚上在我们家吃晚饭的约定,可以当作不存在喽。我会按照您的命令行事的。”

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幼喜忍不住喊了起来:

“我可不是你的所有物!既然是秘书,就把你的本职做好!别的用不着你费心!”

都是近来的感情混乱和与父亲不和造成的压力!话音落地以后幼喜才意识到用这种方式处理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就连拿“这一切都是因为压力所致”当借口安慰自己,她的心情也无法变好。一想到电话那端的气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男人受伤的表情,幼喜的心就一阵刺痛。

妈的,就当这是魔女的歇斯底里吧!反正就算骂了他,他也无话可说!

但事实并不像幼喜预料的那样,电话那端传来了志翰无比镇定的声音。

“对不起!以后我会小心的。”

“志翰,我……”

幼喜说话的音量低了下来。

我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呢?要告诉他我爱极了他在床上的表现,并深受感动吗?

她摇了摇头。她一边告诫自己根本无需解释,一边对志翰下达命令:

“没事了。我们的约会推到下次!”

她平静地说。

“啊,对了!还有就是从现在开始,不论是谁打来的电话,我都不接。我得开始工作了。这几天积攒的工作都快堆成山了。我不希望受到任何­干­扰。”

这句话无异于对志翰下了判决书。虽然幼喜也知道这种语气过于冰冷、无情,但她并不想多做解释。内线电话的显示灯灭了。幼喜猛地站起身朝窗前走去。蚂蚁部队依然如故。她漫不经心地眺望着街道上的风景,不由得叹了口气。就像用自己的指尖触摸不断下坠的心情一般。指尖上只剩下一个拼命贴在上面的男人,名叫陈志翰。

等到下班的时候,志翰已经瘫在地上了。被挠了无数次的头发也变得异常凌乱。领带被拉得松松垮垮摇摇欲坠,西装也因为反反复复地站起坐下留下了细小的褶皱。

志翰打量着自己的模样,挤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要是换作从前,他一定会被魔女的恐吓吓得连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等候下班时刻的到来。但是现在不同了。要按捺住推开她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跑进去使劲摇醒她的愿望变得更加困难了。四个小时的等待已经足够了。这段时间足够魔女平息怒火,恢复到理­性­状态了。看到他进来,她一定会非常开心,使出各种小伎俩安抚他的情绪。她还会为自己辩解,说刚才不过是一时的情绪失控罢了。

圈套(4)

志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爱情是值得等待的。只要坚信等待的尽头是喜悦就足够了。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帮助心跳恢复正常。之后,他走到幼喜的办公室大门前,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他的情绪受到了打击,沮丧地呻吟一声,立刻朝自己的办公桌跑去。

“海外市场营销企划理事室。”

他把话筒凑到嘴边,机械地说。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了男人温柔的声音:

“我是崔道侠。”

志翰无比惋惜地望着幼喜办公室的大门,不情愿地把听筒贴到耳朵上。

“理事现在正在工作……”

“不,我不找幼喜。我有事找你。”

“嗯?”

志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

“您说有事找谁?”

电话那端传来了崔道侠的笑声。志翰突然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我要找的人是你,陈志翰。我们见了面再谈吧。六点钟在‘日马来’见。”

日马来,那是公司附近最高级的饭店。那不是幼喜晚上和父亲一起吃饭的地方吗?他为什么把见面地点选在那里?

直觉告诉志翰如果拒绝一定会遭到来自对方的嘲笑。虽然说不清理由,但他从崔道侠的身上嗅到了可疑的气味。大概是因为他属于那种会让自己无故产生反感的类型吧。那个男人过于温柔和体贴的态度中包裹着一层让人不能对他完全信赖的微妙因子。

这家伙就是幼喜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好,等见了面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要是没什么好事,就给你一顿臭揍。

志翰得出结论后,平静地做出了回答:

“好吧。日马来,六点整。”

“你来赴约的时候不要让幼喜知道。我想和你谈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啊?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就这样吧。那我们过会儿见。”

志翰抢在道侠之前挂断了电话。对于这一点,他感到非常满意。尽管他也认为自己的做法非常幼稚,却忍不住边哼歌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在下班之前,他敲了敲幼喜办公室的大门,推开一条门缝跟她打了个招呼。

“我先下班了,理事!”

幼喜并没有回答。他朝里探了探头,发现了幼喜低垂的脑袋。志翰故意大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幼喜办公室的门。凭经验他知道如果魔女的歇斯底里来得突然,持续的时间就会较长。这种情况下只有躲开她,逃得远远的才是上策。显而易见,等到了明天,她的心情就会到达顶点。

“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不好呢?”

志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了电梯。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志翰用充满挑战意味的语气向身穿藏蓝­色­手工西装的花花公子提出了质疑。崔道侠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他翘着二郎腿,上身躺在椅子里的样子好像在宣告“无论什么事都不可能招惹到我!”志翰使劲盯着那副比男模还出­色­的光洁脸蛋,一ρi股坐在道侠对面的椅子上。

若有若无的古典音乐的旋律在饭店内流淌,店内金壁辉煌的装饰本身就是对普通人的一种羞辱。志翰知道在这种地方吃一顿饭的费用相当于自己三天的工资。他连菜单都没看,直接点了一杯咖啡。崔道侠向他投来了嘲讽的目光。志翰毫不回避,直视他的目光。就算不用考虑费用问题,和这种家伙一起吃饭也会消化不良的。志翰翘起二郎腿,也把上身靠在椅背上。一种无法停止的微妙气流在两个以同样姿势对峙的男人中间流淌。志翰首先说话了:

“有什么事吗?”

道侠摸了摸西装的上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只烟盒。他从用黄金做成的高级烟盒里掏出一只志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外国烟递到志翰面前。志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盛情。他看见道侠从烟盒底部取出一个打火机。这个小动作让志翰火冒三丈。慢慢地吐出一口烟后,道侠终于说话了。

圈套(5)

“马幼喜已经和我订婚了,你放手吧。”

志翰眯起了眼睛。

“对我说话的时候,请使用敬语!您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把你当成寄生在有钱女人身上的寄生虫!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志翰眨了眨眼,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一时间没有想到该说些什么。道侠加快了进攻的节奏。

“我很清楚你和幼喜的关系。她总是这样。她是那种只有把感兴趣的男人拉上床,才会得到了舒解的女人。”

“请您不要侮辱马理事!我们两个都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对方侮辱的是自己,无论如何他都能忍受。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幼喜!志翰紧张地凝视着道侠的脸。第一个回合开始了。

“既然你说你们是朋友,那你一定很了解她啦?”

道侠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这是一个非常傲慢的动作。

“我当然了解她。我也了解她之所以无法真心接受男人是因为过去受过伤害。你对于她的过去知道多少?”

虽然对方下流的攻击令志翰感到痛苦,但他的神态丝毫没有动摇。他知道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对方就会把自己撕成碎片。对于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有必要知道她的过去吗?我认为两人一起开创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呵,你倒是很有自信啊。这是身为­性­伴侣的人常常会出现的错觉。错以为对对方来说只有自己才是最真诚、最重要的存在。不过,陈志翰,对幼喜来说,你决不是第一个男人。在你之前她已经有过许多男人,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男人。她把这一切当成了对那个曾经抛弃自己的男人的报复,她总是不停地捕获男人。”

“……”

道侠没有放过志翰脸上一闪即逝的复杂表情。他笑了,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上掐灭。

“十年前,幼喜遇到了那个男人,并且很快就爱上了他。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的未来填满了玫瑰­色­的幻想。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了真相:原来那个家伙是个花花公子,他之所以接近幼喜,完全是为了她的钱。那家伙甚至把幼喜在床上的生涩表现当作笑话毫无遗漏地告诉了和他同居的女人。你能够理解幼喜听到这些对话时的心情吗?从那以后,幼喜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她甚至诅咒‘爱情’这个词语本身!更有甚者,几年后,那个拿了马会长的钱逃到美国的家伙变成了乞丐,他竟然再次出现在幼喜面前。当时幼喜只是沉着地打量着他,打量着那张连让人发火的价值都没有的脸。从此以后,她就沉迷于用金钱购买世间所有男人的伟大梦想中,一直到现在。”

志翰默默地倾听着。直到现在他才对幼喜有了一些了解。她曾经是个纯真的女大学生。在她知道自己全身心热爱的男人背叛自己时感受到的痛苦向他扑了过来,就像自己的痛苦一般。

志翰的眼睛湿润了。他急忙眨了眨眼睛,利用这个动作把朦胧的雾气挤走。他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她的过去……他从来都不希望从这个卑劣的家伙嘴里了解她的过去,了解她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一只看不见的拳头击中了他,他感到心口一阵疼痛。他圆睁着双眼,注视着对方。他觉得自己的头盖骨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开了。一旦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无论如何,在第一回合的较量中,崔道侠获得了胜利。

“她……你爱她吗?”

道侠用冷笑打断了他小心翼翼的刺探。

“我爱的是她的背景,是她和我一起创造的未来,以及两个家族结合后带来的轰动效应。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算不算理想的夫妻?”

我怎么能让挚爱的女人落入这个下流家伙的手里?!

志翰用拳头敲打着桌子,果断地叫喊:

“她是我的女人!我爱她,她是我的女人!”

“有多爱她是你的事。不过,我提醒你最好别做梦想和她结婚!你认为她会选择像你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家伙吗?不会的,她只会服从身处最高位置上的最有实力的人。你以为她会把心交给一个还要抚养哥哥私生子的乞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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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6)

“我会让她这么做的!我会让她选择我的!”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情愿在像­鸡­窝一样狭小的公寓里品尝那种忙着抚养小崽子长大的痛苦吗?在这种夫妻的人生里,爱情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因为不满对方导致矛盾?把自己人生失败的责任全都推到对方身上?”

完美的失败!志翰终于明白了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无力反驳道侠的事实。他感到刺骨的痛楚。急促的心跳声也停止了。他意识到了足以撕碎他的心脏的现实壁垒。那一刹那简直就是进入地狱的开端。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爱情就足够了……我一直自信地以为只要我真心爱她,就能治愈她的伤口,就能帮她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这也是痴心妄想吗?

志翰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对抗现实的武器。我爱你!她说过的这句话把他的灵魂投入了地狱中。我爱你,志翰!

他的世界变成了黑暗的地狱。在他的视网膜上隐约浮现出自己在无边无际的深渊中苦苦挣扎的样子。是的。这就是现实。但是……

“她究竟会选择谁,就让我们等着瞧吧!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主动把脚伸进利益婚姻的耻辱中!”

话语总算是从志翰咬紧的牙缝里挤了出来。怀着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他使劲仰起了头。因为用力过大,他的脖子几乎都要抽筋了。

道侠耸了耸肩。

“你马上就会知道答案了!你在这里等着瞧吧!”

道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志翰用混乱的目光望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他既想知道道侠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恨不得立刻从这里逃走。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接到崔道侠的电话时让他心里感到不舒服的就是这种预感。

道侠走到饭店前台,对身穿黑­色­西装的经理说了些什么。听了他的话,经理郑重其事地弯腰行了个礼,然后伸手指了指里面的房间。那是VIP专用房间。道侠在移动脚步前往那个房间之前,还刻意抬头朝二楼望了望。他的目光和志翰的目光相遇了,他朝着志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志翰却能清楚地看到道侠脸上得意的笑容。那是一个充满必胜信心的笑容。

就在志翰屏住呼吸对他怒目而视时,他已经消失在房间里了。又过了一会儿,饭店的大门被门童从外面推开,一个女人出现在入口处。女人的头发染成了橙红­色­,身材苗条,身穿一套­奶­油­色­裙装。她的胳膊上还搭着一件藏蓝­色­外套。经理立刻上前接过她的外套,并对她说了些什么。女人听完以后点了点头。在经理的带领下,她朝道侠所在的房间走去。虽然这个瞬间非常短暂,但是已经足够让志翰了解一切了。

志翰用颤抖的手端起了面前的杯子。但是颤抖的手指头根本没有力气支撑那个水晶杯。杯子落在地上,发出杂乱的破碎声,水晶碎片刺伤了志翰放在桌下的手腕。他的目光失去了焦点。他依稀看见从手腕上流出的红­色­血液正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皮鞋上。摔成碎片的水晶杯……从他破碎的心里流出来的鲜血在他脚下形成了一个水洼。他战栗的意识如同一部发生故障的放映机,不断重复上映刚才目睹的画面。一切与他的意志无关。

她……是幼喜。是我爱的女人!我……我的爱!

志翰抱着头,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呐喊。手腕上滴落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蕾丝桌布。

10

伤痕(1)

“道侠,你找我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幼喜在经理的引导下进入房间后,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感到非常诧异。她下意识环顾周围,却没有看到期待中的人。她用惊慌的眼神注视着面带笑容的老朋友。

“见到我,你不高兴吗?”

幼喜含含糊糊地笑着,在道侠对面坐了下来。宽敞、优雅的欧洲王室风格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让她有点紧张。座位就是座位,只是她的心情不知为什么有些奇怪。

“不,不是这样的……我爸在哪儿?”

道侠耸了耸肩:

“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刚才马会长突然打电话邀我一起吃晚饭。”

“我明白了!这个卑鄙的老头子!”

幼喜毫不客气的咒骂声刚落地,道侠的笑声就冒了出来。

“你和会长还在冷战?”

“你这个臭家伙!竟然假装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为了谁才和爸爸吵架的?你竟然还敢问这种话!”

听了幼喜如刀子般锋利的话语,道侠不由长叹一声。他用拇指摸摸自己平滑的额头,做出一副非常为难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也认为反对爸爸他们决定的事是徒劳的。可是如果赞成他们的话,我必然会失去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百分之百理解我的朋友……”

“我坚决反对!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一辈子纠缠不清!想想就觉得厌烦。”

幼喜用果断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神情冰冷而僵硬。她毫不理会身穿制服的侍者递过来的菜单,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道侠的脸。意识到空气变得越来越险峻的道侠把侍者打发掉后,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幼喜。

“为什么和我结婚会让你觉得厌烦呢?”

幼喜把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上身靠在椅背上。不得不和一直当成朋友看待的男人进行这种方式的谈话,对她来说,这种做法本身就像一部令人啼笑皆非的新派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要和这个家伙仔仔细细地说明我的感情?

不过更不祥的征兆却是道侠英俊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伤心的痕迹。这个自从离家前往英国之后,ρi股后面就一直跟着一大群女人的花花公子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虽然不得不扮演令他伤心的坏人角­色­这一点让她感到有些担心,但只要一想到和他订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两人能够维持一种了解彼此的伤痕和秘密的关系,并将这种关系保持在­精­神友谊的层面上,对此她已经很满足了。幼喜把搅得内心某个角落搔痒难耐的软弱赶到了意识之外。

她端起水晶杯,把杯里的凉水一饮而尽,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侠用温和而深邃的目光默默地注视有些伤感的幼喜。

“上次两家聚会时,我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我绝对不会把自己推进那个足以让人疯狂的监狱中!”

“你之所以感到厌恶是因为对象是我吗?还是对于婚姻本身……”

“不光是你,任何男人都一样。我厌恶的是婚姻这种制度本身。婚姻不过是一种限制女人自由、把女人变成男人的附庸、把她变成不停工作的工具的暴力手段罢了!救济那些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人生落伍者的最后一种社会制度就是婚姻。让我结婚?哎呀,真让人受不了!真是的!”

说到这里,幼喜不由提高了嗓门。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道侠继续说道:

“你想想我们的友谊吧。我们已经认识二十五年了。年头实在不短啦。关于对方的一切,我们没有不知道的。我甚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是处男的!你也知道我什么时候失去了少女的纯真。我们太了解彼此了!这样的两个人会对婚姻心存幻想吗?对对方不存一丝期待的我们真的能在那个监狱里感到幸福吗?”

“幸福从来都是相对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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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2)

道侠平静的语气让幼喜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不定。她一拳捶在桌子上,一个个字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是强调的重点:

“我现在就很幸福!如果没有一个男人在身边碍手碍脚的话,我会觉得更幸福!”

“如果我不碍手碍脚,你就会觉得幸福?我可以保证我们订婚后会按照你要求的方式生活。我是一个视承诺如生命的人,这一点你也很清楚。所以,幼喜,我们订婚吧!我会让你幸福的。我决不在你身边碍手碍脚,你可以尽情地享受自由的生活!”

道侠平静的语调中蕴涵着意料之外的韧­性­,这让幼喜不知所措。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们两个人不是好朋友吗?两人的关系不是让人觉得舒服、坦率而平淡的吗?有时还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那此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知所措,并且气愤难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道侠用愚蠢的话语把两人的关系扭曲成一团乱七八糟!他妈的!幼喜用手指拽着自己弯曲的头发,冷冰冰地说:

“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利益婚姻?现在是封建社会吗?竟然还有这种完全听从父母安排的家伙!简直是傻透了!你醒醒吧,崔道侠!就算是我对婚姻不感兴趣,有资格向我提出结婚要求的人也决不会是你!我从来就没想过你会成为我的丈夫!”

“也许像朋友一样的夫妻反而更能长久。”

幼喜怒气冲冲地瞪着道侠。他好像完全听不懂她的意思,这让幼喜感到非常郁闷。

“你到底想要什么?”

道侠的回答把幼喜的脑子变成了一张白纸。

“你的背景。”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道侠的话一直渗透到脑子里,并在那里生根发芽后,一直固执地紧闭双­唇­的幼喜才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尖锐而有力的笑声激荡着室内静谧的空气。她用指尖拭去凝聚在眼角的水雾,用充满笑意的声音说:

“你可真是一个坦率的家伙!”

“因为那本来就是我需要的东西!我不想让你感到为难。只要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你把我当成男人看待,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样一来,你还会认为我们的订婚是可怕的噩梦吗?我们试试看吧,幼喜!”

从一开始,道侠就没打算用这些话说服幼喜。幼喜不是那种只要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蒙混过关的女人。她很可能会让形势演变成因为轻率的爱情不得不放弃这份友谊的地步。幼喜不同于他认识的任何女人。她是那种和不愿被囚禁在任何束缚中的野马一样的女人。

道侠眯缝着眼注视着幼喜的神态变化。那是一副找不出任何瑕疵的绝美容颜。她是那种有着鲜明的西欧风格的美女,充满活力的表情中散发着无尽的韵味和足以迷惑任何人的魅力。那个名叫马幼喜的女人具备了身为理想伴侣的最佳条件:良好的血统、无尽的财富和足以动摇一切的权势。私生活混乱不检点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结婚以后还可以品尝一下驯服一匹野马的乐趣。为了把这个女人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已经低声下气熬了多少年?在该死的“朋友”名义下,他总是按照这个女人的喜好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在她面前卖力表演。现在,只要再努一把力就能梦想成真了。

要一点点地、慢慢地、让她无从察觉地靠近。等她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早就变成了我的玩物。到那时候一切就由我——崔道侠来主导了。我要再造这个女人的身体和心灵,把她变成一个完全臣服于我的、完美的、只属于我崔道侠的玩物。

道侠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身体也跟着燃烧起来。他想象着幼喜被他压在身下苦苦哀号拼命挣扎的样子,身体不由蠕动起来。

“要是有必要的话,我还要试试鞭子。既然是要驯服一匹野马,就不能只用那些常规的方法!”

光是这些想象就让他感到了无尽的快乐。他恨不得立刻进入幼喜的身体,释放自己的欲望。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渴望能尽快得到解放,并不断地催促他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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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3)

“快!抓到那个女人,把她放到你的身下!”

只要他愿意,就可以随时在他的床上蹂躏、践踏女人。在他看来,女人不过是男人发泄的工具罢了,因此她们有义务满足男人的任何要求。这种想法一直统治着他的思想。但是幼喜不同。他必须慎重地对待这个女人。就算光考虑在社会上的体面和名誉,他也必须把她当成一位贵­妇­人看待。直到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一刻为止。

他把手伸到桌下,握住裤子中间鼓胀的部位。他轻轻地抚摸着,直到它逐渐恢复平静。这种欲望只要用思想就能控制。如果能这样控制马幼喜就好了。无论如何,他都会说服幼喜的,她一定会放弃那个和乞丐无异的家伙。

崔道侠,你一定能做到!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一定要帮我说服爸爸他们。我们决不可能成为夫妻!”

幼喜向道侠送去一个诚恳的微笑。他抬起伸到桌下的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他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他处于无比激动的兴奋中,或深思熟虑选择要说什么话时的习惯。幼喜从道侠沙哑的嗓音中猜到此刻他正处于兴奋状态中。

“是为了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的秘书?他……”

“住口!”

道侠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望着勃然大怒的幼喜。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习惯于在你面前对你遇到的男人评头论足!”

不知为什么,在幼喜听来这句话非常刺耳。他把志翰当成了和别的男人一样微不足道的存在,他的话让幼喜感到非常不快。她咬着下­唇­,气呼呼地瞪着道侠。

“把他排除在外!他和我们的订婚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是这样吗?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你还没有感到厌倦。从这一点来看,你好像对他动了真感情……”

“住口!我没有!”

道侠用超人的毅力把心里涌起的愤怒火焰压了下去。这令他感到非常不快。一想到自己竟然败给一个一无是处的臭乞丐,他就火冒三丈。

他大汗淋漓却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对付幼喜。

“不管怎么样,你要答应我考虑一下我们订婚的事。把你拥有的背景和我的野心结合在一起,一定会取得了不起的成果。身为韩国最了不起的夫妻,我们一定可以享受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崇高地位和荣誉。我会让这一切都成为现实的!”

虽然幼喜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无法开口询问。因为这不过是一个最根源、最本能的问题罢了。

“那爱情呢?”

道侠直视着她:

“你还没有放弃对爱情的幻想?”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种幻想!那­性­呢?如果连­性­都排除在外,我们的婚姻中还剩什么?”

尽管她的语气非常轻柔,但刺探他的真正想法的意图却非常明显。显然,只要在这个问题上稍有闪失,婚姻和一切都会飞走。道侠非常慎重,仔细考虑该如何做答。良久之后,他朝她温柔地笑了一下,说:

“信任。我们对对方有着充分的信任。就算没有­性­,只要有信任,我们一样可以维持我们的婚姻。另外,只要你想要,我随时可以提供。我们结婚以后,不论什么事都由你决定。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马幼喜,你绝逃不出我的手心!你这个和妓汝没什么两样的女人!

道侠面带微笑注视着幼喜。不知不觉间,幼喜刚才还怒目而视的瞳孔中开始浮现平和的气息。她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崔道侠,你这家伙真让人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道侠伸出手轻轻握住幼喜放在桌上的手。他偷偷用力握了一下,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对方,以此安抚她敏锐的神经。

“我喜欢你!我们一定可以成为最潇洒的一对!”

幼喜噗哧一声笑了。凝结成冰的空气被热烈的气氛融化了。幼喜晃着被道侠握住的手,用和平时一样的玩笑口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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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4)

“好了,道侠。现在我们该吃饭了。刚才火气太盛,我的肚子早就饿了。我们吃什么好呢?”

她打开菜单浏览着,充满活力的脸上闪烁着熠熠的光辉。她并没有觉察道侠注视她的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冷峻。他的瞳孔中充满了冷酷的杀机。

午夜时分,幼喜出现在志翰公寓的大门前。现在她已经对自己拒绝道侠一起喝酒的提议,拼命赶到这里来的做法感到后悔了。不过,在按了三次门铃后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志翰开门的此刻,她心里期盼的东西只有一件。那就是立刻见到志翰。

“为什么不早点开门?”

当思念中的男人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她很不高兴地问道。就在责问的同时,她已经迈开脚步朝室内走去。和老旧简陋的公寓外表不同,室内收拾得­干­净利落,让人看了不由得感到惊讶。在摆放着一套蓝­色­双人沙发、一个低矮的电视柜,以及录像机柜的客厅里,哪怕只站两个人都会觉得满满当当。不过,这里却是令她无比思念、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窝。简洁洒脱的室内装饰中的每一个地方都留有他们的味道。幼喜径自沉浸在内心的满足中,并没有注意到志翰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秀彬睡了?”

“是的。”

幼喜压低脚步声,走进了孩子的房间。床头灯的光线照在孩子沉睡的脸上。幼喜亲了亲秀彬的额头,接着把被子仔细掖了一遍。志翰抱着双臂站在门边望着她。幼喜一回到客厅就一把抱住了正朝厨房走去的志翰的背。

“我想你了。今天晚上又爽约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是啊,都是我爸,他……”

“和会长一起吃晚饭,很不错吧?”

直到此时,幼喜才注意到志翰说话的口吻既冷酷又生硬,这令她不知所措。她走到志翰面前。看到他注视自己的眼睛是那么冷酷后,幼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仿佛一只冰冷的手滑过她的脊背,她感到­阴­森恐怖。幼喜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看陌生人的样子?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志翰胸口的热气穿透了覆盖在上面一层薄衣料,经由手掌扩散到空气中。幼喜把手掌按在他急剧跳动的心脏周围,用沙哑的声音说:

“你不要这样嘛。我是真的想见你。我也没办法啊。爸爸这人,一闹起别扭来就不会轻易和解,我不好拒绝他呀。”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志翰问。他的语气非常尖锐。幼喜侧着头望着他。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生硬态度令她不知所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晚了我还来看你,你会不了解我的心情?”

“是的,我完全不了解您的心情,也不想了解。”

“志翰……”

志翰一把推开了幼喜。志翰会抓住自己的手腕把自己推到一边的做法令幼喜感到非常震惊。不过在她发现他的左手腕上包裹着白­色­绷带后,幼喜的心脏咣当一声跌到了谷底。她指着他的手腕,问:

“这是怎么回事?伤得怎么样?是怎么伤的?”

志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把手腕藏到了背后。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

“玻璃杯碎了,被玻璃扎破了一点皮,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你,真的很奇怪!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声点!不要把秀彬吵醒了。”

冷淡陌生的表情和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冰冷口吻。

幼喜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志翰。他也默默地望着她。他们默默地凝视着对方,就如同中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河流。只要朝前跨出一步,幼喜就能投入志翰的怀抱中。但她却完全不能动弹,仿佛一只被看不见的绳索套牢的野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她感到憋闷。肺部好像充满了水一样,不快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你怎么了?”

好不容易一缕细小的声音才从她的嘴里挤了出来。

伤痕(5)

“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面对志翰谜语般的质问,幼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幼喜大步走到志翰面前,用双臂围住了他的脖子。话说不通的时候就用­肉­体的纠缠来沟通,这是她一贯的信念。

“对不起,我又爽约了。下次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我真的很想见到你。抱抱我好吗?”

幼喜把脸埋进了志翰的脖子里,所以她没能看到志翰眼中闪过的痛苦。志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抓住她的后颈把她的头拉了起来。幼喜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仰起了头。她的视线和志翰冰冷的目光相遇了,脸上浮现一片惶恐。

“你到底要我怎样?”

第一次见到志翰如此陌生的神情,这令幼喜感到惶恐,她失去了对当前情况的判断能力。她挣扎良久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是在考验我吗?”

片刻之后,惶恐逐渐减弱,直接刺入皮肤的不快在她的全身扩散。不快很快变成了愤怒,愤怒赋予了她重拾往日傲慢的力量。她把脸凑到志翰的鼻子前,用低沉的声音说:

“保持现在这种关系,这可是你的选择!除了这些,你还希望得到什么?”

志翰的双颊不停地抽搐。他咬紧牙关承受着感情火山的猛烈爆发。抓住幼喜脖子的手加大了力度,幼喜不由得发出了呻吟。这种痛彻骨髓的疼痛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不,除了这些,我不希望得到任何东西。身为您的­性­伴侣,只要能让您感到满意,我就知足了。”

志翰低声回答。

“那就好。我对你非常满意。”

“那是当然的了!因为您绝不会放过把一个对­性­一无所知的人培养成­性­机器的乐趣!”

“志翰,你……哼!”

他突然把舌头挤进幼喜的嘴里,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志翰的牙齿碰到了她的下­唇­。他不停地吮吸着她的嘴­唇­,透过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呼出粗重的气息。嘴­唇­的动作也不再是从前如轻触贵重珍宝般的温柔移动,而是变成了单方面的掠夺。疼痛令幼喜呜咽不已,她张开了嘴,以便能吸入新鲜空气。她无法呼吸。志翰突如其来的粗鲁举动让她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疼痛和恐惧包围着她。她边抽泣边无声地抱怨,志翰却把她按在墙上,用牙齿啃噬着她的双­唇­。这就是被啃噬的痛苦吗?……血腥的味道直刺鼻孔。被他含在嘴里的下­唇­破了,流出了鲜血。幼喜的­精­神变得恍惚起来。她真希望自己能立刻昏倒。这样一来,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和开始时一样,她的嘴­唇­突然重获自由。志翰歪歪斜斜地站在她面前。他用手背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呆呆地望着幼喜。他脸­色­苍白,原本纯净的眼睛里布满了深切的痛苦。那份痛苦是那么深切,这让幼喜感到迷茫。

受伤的人明明是我,可他为什么……

“请你离开这里!”

志翰低声说。幼喜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瘫坐在地上。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志翰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手提包。志翰手里拿着她的东西,朝前迈出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动作既冷酷又残忍。

“你这个混蛋!”

幼喜一回过神来就开始破口大骂。可是志翰却像没听见一样,一直把她拖到了大门口。幼喜再也无法按捺满腔的怒火,伸手在他脸上掴了一个耳光。划过夜空的尖利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志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仅此而已。他一脚踹开玄关的大门,把幼喜推到了门外。

“请回去吧。”

“你疯了吗?”

幼喜俯身拾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外套和手提包,嘴里发出尖利的喊叫。嘴­唇­裂开的疼痛根本不算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她被践踏的自尊心。而对她的自尊心加以践踏蹂躏的人是志翰,这则是更加沉重的打击。一直像忠诚的宠物那样崇拜她、仰慕她的志翰,她最忠诚的秘书、最热情的情人,把她推翻在污水沟里。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幼喜望着志翰­阴­沉的目光,在心里猜测着原因。志翰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那是一种充满侮辱意味的眼神,是一种好像在欣赏一丝不挂的女人胴体般的卑劣眼神。

伤痕(6)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谈情说爱,毫无疑问,我们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是疯子,也许疯子就是您啊!”

幼喜错愕地张大了嘴。志翰伸开双臂倚在门框上,眼睛依然注视着她。他扭曲的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

“被我这样的人推出门,心情一定不好吧?看到一直被你踩在脚下的家伙竟敢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心情一定很不舒畅吧?”

“有话明天再说吧!你现在根本就是神智不清!”

“他妈的!神智不清的人是你,马幼喜!”

志翰用拳头敲打着门框,大声喊叫:

“对你这样的人心存奢望……我竟然对你心存奢望……”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胡乱挠着自己的头发。心里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能懊恼地拉扯自己的头发。愤怒和恐慌让幼喜不知所措,她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奇怪的举动。志翰长叹一声,接着说:

“我累了。我不可能在这种状况下继续生活,现在已经到达极限了。”

“你到底……这是什么意思?”

幼喜的声音不住颤抖,她低声问。志翰冷冷地笑了。

“啊……是啊,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为什么这么复杂!想得单纯点,不行吗?”

“我是单纯的人。所以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不行就选那个。我是这个,而你是那个,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他妈的!”

“我也想骂他妈的!­性­,­性­,­性­!我们之间除了­性­还剩下什么?什么也没有。真是他妈的!”

幼喜的心里亮起了警灯。那是在过去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启动过的心灵警灯。软弱、稚­嫩­、容易被玷污、被打碎的警灯正在慢慢地启动,这种感觉把幼喜推入了恐怖的漩涡中。盔甲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原本在盔甲下面跳动的心脏从裂缝里挤了出来,上面的伤痕清晰可见。危险!她的本能发出了警告。快点离开那个怪物!它要吞噬你已经解除了武装的心!她的内心有人高喊。那是一个她无力对抗的可怕而残忍的怪物。那是一群以名叫陈志翰的男人为首的怪物。

“你……一切都结束了。陈志翰,你被判出局了。”

幼喜嘴里念着阻止怪物进攻的必死咒语,脚步慢慢朝后退。志翰手里握着门把手。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虽然时间短暂,却足够他看透幼喜的内心。

“随您的便!”

不,不要!

幼喜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不愿意就此结束。这份不甘令她浑身颤抖。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放开这个男人。直到现在还是。

“明天再说吧。你和我,今天神志都不太清楚。”

志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用努力克制的口吻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祝您晚安!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玄关的大门在幼喜面前静静地关上了。紧接着传来了“喀嚓”的锁门声。这声音既不大也不小,但在幼喜耳中却是一声晴天霹雳。在她脑中回荡的霹雳激荡着回声填满了整个天地。门关上了。陈志翰把门关上了。陈志翰在她面前把门关上了。这代表什么……

幼喜独自站在灯光已经熄灭的公寓走廊里呆呆地望着那扇门。

她原本以为只要过一夜,一切就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昨夜的矛盾不过是一时的误会罢了。她仔细回想了之前的一切,认定两人都没有折磨对方的理由。

发生这种变故并不表示志翰会对她不理不问。她并不希望他把自己当成隐形人,对自己疏忽到连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不给的程度。志翰的态度让幼喜感到既失望又愤怒。因此,早在上班后见到他的那一刻,和他和解的最初计划就夭折了。

志翰像往常一样走进她的办公室,向她汇报当天的日程。幼喜用冰冷的目光望着他。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整洁的炭灰­色­西装,从他的眼里不难看出彻夜不眠的痕迹,尽管如此,他却依然充满活力。他的男­性­魅力日益纯熟。幼喜把身体埋在椅子里,­干­咳了一声,希望以此引起他的注意。志翰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他什么话也不说,把手里的白­色­信封推到了她的面前。幼喜皱起了眉头,静静地盯着那个好像里面藏有定时炸弹的信封。

伤痕(7)

“这是什么?”

志翰把信封的方向调转后放在她的面前,以便她能清楚地看到信封上写着的文字。幼喜看到了信封上用黑­色­钢笔写就的三个粗大汉字:辞职信。

她慢慢抬起头望着志翰。两人彼此凝视着对方,连眼都不眨一下。幼喜的脸­色­涨得通红。她咬着牙,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不会看的。你撕了吧。”

“这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就算您不接受,我也绝不会改变主意!”

“我说不行就不行!不,我不答应!”

“您不允许也没关系。”

志翰的声音既沉着又温和。

“像我这样的秘书,您可以再找一个。对于我的离开,您应该没有任何理由感到惋惜。”

“那我们的关系呢?你辞职后我们之间该怎么办?”

就好像一直在等候幼喜的质询一样,志翰的眼里突然迸­射­出闪闪光芒。虽然他匆忙垂下头加以掩藏,但幼喜还是看到了那双眼中放­射­出的满意光芒。志翰用低缓的口吻说:

“对我来说,您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当然绝不可能成为最后一个。您教导我要多为日后着想。多亏您的指点我才会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素质竟然还不错。这可以帮我树立信心。现在我已经有自信了。我相信以后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应付自如了。这一切都多亏了您。我真的非常感谢您,理事!”

他妈的!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这么想!

幼喜绝望地望着志翰波澜不惊的眼睛。她的脑子变成了一张白纸。志翰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幼喜呆呆地望着他嘴角的酒窝。比死亡更沉重的、令人感到绝望的寂静悄悄地降临了。幼喜一把抓过志翰推到她面前的信封,用手把它揉成了连形状也看不出来的废纸。

11

逆转(1)

“再过两个星期。如果到时候还找不到人接替你的工作,你就得再延长一段时间。”

“这不行。我只能忍受两个星期。”

“那就三个星期吧。”

“我现在就离开!”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交接班的时间定在两个星期以后。虽然幼喜对他采取时而冷静的诱骗、时而提高嗓门打压的政策,却依然不能如意,后来她开始采用恐吓策略,叫嚣要让他在国内任何企业都无法立足。但是所有这些方法都以失败告终。所有这些努力只是让她体会到原来陈志翰也有坚持到底的固执罢了。直到此刻幼喜才终于明白,掩映在他深沉幽怨目光中的自尊和傲气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使之屈服的。

在幼喜撕碎志翰提交的辞职信后的第五天,两人依然处于敏感的­精­神战中。在平静的表层下面涌动着危险漩涡的深渊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幼喜的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因为处于过于紧张的状态中,曾经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幼喜现在整天为了一介区区小秘书战战兢兢。……他妈的,这种情况对她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第一次!面对那个和无论如何摇晃都岿然不动的巨大石门一样巍然屹立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拖延时间的愚蠢做法令她感到挫败。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幼喜望着紧闭的大门破口大骂。光这样还不解气,她一把抓过志翰刚刚送来的咖啡杯,使劲朝大门扔去。哐啷啷!真痛快!能够让人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的破碎声在空气中回荡。就在幼喜感到快慰的刹那,门被猛地推开了,那个该死的老顽固走了进来。

“你没敲门!”

志翰偷偷望着厉声呵斥自己的幼喜,朝门内踏了两步。他一言不发的举动进一步刺激了幼喜的情绪。

“是因为你马上就要离职了,才­干­脆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吗?是这样没错吧?”

志翰弯下腰,开始捡地上的杯子碎片。身穿灰白­色­手工西服的修长身影在地上慢慢移动,沉着得令人憎恶。这激起了幼喜心中的满腔怒火。怒火烧融了包围在他们四周的薄冰。

“你的嘴巴粘住了?还是认为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怎么说都一样。我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坚持到底的人。对于这一点,您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志翰用恭敬而坚决的口吻回答道。幼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胳膊抱在胸前,用目光打量着志翰。

“我知道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真诚的家伙,却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知恩不报的无耻之徒!陈志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知恩不报?”

“哼!是谁把你这个穷酸的乡巴佬变得人模狗样的?你这个混蛋!因为你说是第一次,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待你。你倒好,不是安分地待着,想往哪里跑?”

志翰突然朝前迈了一大步。他的举动吓了幼喜一跳,她下意识地退到了书桌后面。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紧张,唯恐愤怒的志翰会突然越过桌子向她扑来。以前那个认真执行命令、­性­情憨厚善良的秘书不见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伙。

志翰双手按在桌子上,脸慢慢向她移近。两人之间的间隔只剩下三十厘米。他的脸上露出了悠闲的笑容,就像把老鼠逼进了死胡同的猫一样。

“请忘记我因为感激而追随您左右的过去吧!虽然我已经对您不感兴趣了,但如果您希望,现在我就可以报答您!”

诉说一级机密般隐秘低沉的口吻刺激着幼喜的本能。她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幼喜高声尖叫道:

“不,不!你,你这个肮脏的……家伙给我滚出去!”

她的气息堵塞,说话一点也不流畅。生平第一次她竟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幼喜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丧失理智。

“你这个混蛋竟敢这样对我!”

逆转(2)

“你是因为意识到我是个男人才这么害怕吗?还是为了不知道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而担心?这么脆弱的模样可不是您该有的姿态啊,看上去倒真不错。”

志翰笑了。男人特有的低沉、粗重的笑声传进了幼喜的耳朵里。现在的她早就无法喘息了。她的火气高涨,心跳也越来越急剧。幼喜使劲攥紧拳头,指甲也深深刺入­肉­里。她平静地迎向男人嘲讽的目光,咬着牙说: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男人了。这并不表示我会怕你。”

志翰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你是女人了。是能把我变得疯狂、令我痛苦的女人。”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最潇洒的一对。你想一想以后的时光,想一想将来我们会经历的快乐时光吧!我们可以做到的!”

志翰使劲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他甚至还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这是因为您现在处于最高点,属于正在进行时!正在进行当中。一旦结束,剩下的就只有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愉快瞬间了。快乐?什么才是我要的快乐?您从来没有问过我。不,我不是那种迷恋­肉­体享受的人。虽然您教会了我如何拥抱女人、如何享受女人,但这些都不能让我感到满足。那只是一种没有将来、只有现在的­肉­体关系罢了。您和我的关系,仅此而已。我已经厌倦了。所以我选择了放弃。”

黑暗的影子如天幕一般降落在幼喜的瞳孔中。志翰慢慢地调整着姿势,还装模作样地解开了西装的扣子。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紧张,眯成细缝的目光慢慢掠过幼喜如蜂蜡般的脸。志翰噗哧一声笑了,平滑的脸颊上出现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怎么样,您不会是在伤心吧?这不过是­性­而已。”

幼喜的红­唇­瑟瑟颤抖。志翰的目光移到了轻咬下­唇­的洁白牙齿上。

那些牙齿曾经降临到他的皮肤上。怀着对他的强烈渴求,那些坚硬的牙齿曾经啃咬过他的身体。有那么一刹那,志翰的目光变得模糊起来,脸上也浮起了红云。不过在幼喜发现他一闪而过的短暂变化之前,他已经冷静地转过了身子。

“并不是世上的一切都会如您所愿。不要再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发脾气了!”

连仅存的留恋都一扫而光的冰冷语调!

幼喜拖着颤抖不已的身体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她的脑子里一团混乱,什么也无法思考。但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克制这种无礼、无畏的挑战愚行……

这是一场事故,是可怕的大型事故!

“你给我出去。”

心好痛。我,马幼喜,竟然会因为心痛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给我出去,陈志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需要时间一个人理清凌乱的心情。我需要时间分析局势、查明原因!

幼喜对着逐渐离去的男人背影低声说:

“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感到后悔的!一定!”

志翰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很快又响了起来,声音离她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关门声。

幼喜睁开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她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键。

“给我在日马来定一个位子。晚上七点钟,两位。另外,还要在liveside饭店定一间特等套房。要那种有英国式装潢、超大号双人床的房间。现在就打电话预定!”

幼喜的眼睛随着秒针一起运动,嘴里毫不迟疑地下达着命令。虽然她敏感地意识到电话那端传来了低沉的喘息声,目光却始终固定在墙上的挂钟上。秒针的移动非常缓慢。它已经走完了两圈,幼喜还没听到志翰的回答。就在她以为电话已经挂断的时候,听到彼端传来了竭力压抑的­干­涩声音。

“是,我会按照您的吩咐行事的!”

这个傻瓜!竟敢向我挑战?

逆转(3)

幼喜噗哧一声笑了,就好像在嘲笑站在面前的人一样。

“要是崔道侠打电话过来,马上给我接进来。”

话音刚落,幼喜就挂断了电话。她的脑子还停留在空白状态中。全身上下能够称为“能量”的东西全都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具只剩下躯壳的尸体。

我需要能量!需要能够重新返回从前的我的能量!需要重新找回能够不受男人摆布的力量的能量!……等一下,受人摆布?受谁摆布?受那个和傻瓜没有任何差别的家伙的摆布?我?哈!哈!哈!

幼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努力想摆脱压在胸口的负罪感。涌向胸口的焦虑还在继续上升,此刻已经到达脖子的部位。要是对它放任不管,很快它就会流进嘴里,再从嘴里喷­射­到体外。自己尖叫发狂的样子将会大白于天下……光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她就感到害怕。那迟早会成为马幼喜面临的结局。

幼喜再也承受不住了,她从夹克口袋里掏出手机,用公司的电话号码给道侠发了一条留言:

给我来个电话。立刻。

她放下手机,感觉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她把手伸进办公桌右侧五个抽屉中最下面一个。立刻,她在那里找到了白­色­的烟盒。她把以前曾经无比热爱的香烟过滤嘴叼在嘴里,用藏在烟盒下面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喀嚓,清脆的金属声让心里堵塞的部位多少得到了一些舒解。只要再把这些略微带些苦涩的烟雾吞进肚子里,剩下的堵塞也会疏通的。

她靠在椅子上吸烟的样子看上去既软弱又疲乏。尼古丁在她僵硬的­肉­体中注入了汽油,给她带来了活力。幼喜呆呆地望着淡蓝­色­的烟雾在空中慢慢扩散,目光失去了焦点。

“是啊。和烟雾一样。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和烟雾一样。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如此。味道甜美,但有时也会变成毒药。只要厌倦了就分手。如果强求,得到的只有死亡。尽管死亡的诱惑比香烟还甜美。”

她的嘴角浮起一朵冷酷的微笑。就在那支香烟只剩一截过滤嘴,火光也马上就要熄灭的瞬间,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来了!幼喜按下按钮,有气无力地说:

“嗯,道侠。我们一起去喝两杯吧!”

现在,那个女人一定正美滋滋地消磨时间呢。哈哈,呵呵,光顾着和狐朋狗友聊天,连时间都忘了。不!他们怎么可能直接去饭店呢……

“变成绿灯了。你还不走等什么呢?”

要不是身边传来催促声,志翰一定还在乘着想象的翅膀到处遨游。猛地回过神来的志翰耳朵里填满了充满威胁意味的喇叭声。就在志翰发愣的时候,交通信号已经变成了绿灯。他飞快地发动了车子。下班时分的道路快要被车辆挤爆了。

“啧啧,真了不起!陷入爱河的人都是这样失魂落魄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高银讽刺道。她投向驾驶座上的男人的目光中加入了同情的成分。

“既然这样,就早点向她告白吧!她把你折腾得这么狼狈,是不是别有用心啊?是不是想骗你啊?”

“住嘴!”

对于男人­阴­沉的语气,高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她夸张的叹息更响了。

“真是为难啊!既然有爱情为什么还要自尊?两个人中总得有一个先举手投降,事情才能得到解决啊!”

高银的话音刚落,车子就发出“咣当咣当”的惨叫,紧急停靠在路边上了。高银系着安全带的身体猛地朝前冲了出去,恨不得摆脱安全带的束缚。她一边尖叫一边抗议:

“你疯了?孩子都差点被你摔出来!”

“你又没有怀孕,不要满嘴胡说八道!”

高银看到志翰抹过额头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一下子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苍白的脸­色­、像伤寒患者一样瑟瑟发抖的身体。她并没有看错。

高银掩饰好心里的同情,默默地转过头望向窗外。沉闷的空气在车里流淌。

逆转(4)

“只要我的单恋能够成功,马上就能成为秀彬的妈妈。可我却像傻瓜一样。就因为没有把‘我爱你’说出口,直到现在还后悔不已。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变成这副德行。傻瓜!”

她嘴里轻轻抱怨,视线却始终落在志翰身上。在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布满了痛苦。身穿铁灰­色­西装的他看上去既整洁又充满都市魅力。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打扮的?乱七八糟的发型、普普通通的服装,那个总是散发出老光棍味道的男人什么时候变成了潇洒的绅士?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这应该是在遇到那个女人之后,不,也许是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发生的变化。

高银不经意间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声叹息的声音一定非常大,大到让原本双手抱头的志翰转过头来望着她。

“我看上去很可怜吗?”

高银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看到她谨慎的表情,志翰不由笑了起来。苦涩的笑声惹得高银皱起了眉头。现在她已经厌烦了进入他灵魂深处的尝试。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一个胆小鬼!虽然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很固执,却从没想过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折磨自己。想放弃又不愿撒手,整天都是这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志翰摇了摇头,把头轻轻靠在座套上。他的目光投向了空中。

“如果说这就是爱情……高银啊,我什么都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女人为什么爱,这些我都不了解。我……因为这是第一次,这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男人不了解,女人也一样。这是需要男人和女人共同面对的问题。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这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作业。”

志翰用拳头使劲敲打着方向盘。

“我知道,我也知道!”

“你只要先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不就行了吗?说出来能有什么损失?”

开始于二十岁的单恋已经经历了五个年头。有着五年经验的高银完全可以理解志翰的痛苦,就像理解自己的痛苦那样。两人住在同一栋建筑里,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因为这个原因她非常清楚马幼喜偶尔会留宿在志翰的公寓里。一开始她就认定欲望是男人的一切。早在三年前,她就断定这个因为兄嫂的身亡被推到生活最前线,肩负起生活重担的男人不会接受来自迷人型女人的诱惑。

但是,那天晚上,喝醉酒后找她聊天的志翰却突然放声痛哭,对自己讲述了他的感情,这让她深受打击。她单方面的男朋友、那个从不接受女人诱惑的善良家伙竟然陷入了爱河,正在苦苦挣扎。

高银很伤心。那时候她正处于一种矛盾状态中,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对志翰的感情从单纯的友谊一点点提升为更亲密的感情……

所以,她必须当机立断痛下决心斩断那丝被称为“如何”的渺茫希望,她必须对志翰的痛苦袖手旁观。这令她感到无比惋惜。她只能在友谊允许的范围内给他提供帮助。而他之所以会接受她提供的帮助,也是出于这样一种感情。

“你一定是害怕遭到拒绝吧?”

高银静静地问。志翰的眉毛动了一下,嘴­唇­却依然保持闭紧状态。

“或者你是因为考虑到我的处境,所以才无法向她坦白你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处境而感到羞愧或刻意回避过!因为环境的差异感到绝望,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我害怕的不是这个。”

“那你害怕的是什么?”

“我害怕的是自己希望和她一起走完这辈子的渴望过于强烈。我害怕这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想法罢了。我害怕这会令她感到为难。如果因为我强求感情把她吓跑了,那可怎么办?如果能够帮她抚平伤口的男人不是我,我没有能力这样做,我该怎么办?……我害怕的是这些。一旦承诺相爱,就不能反悔。我害怕这样会让她感到为难。她……是个胆小鬼。”

一席话说得高银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再也按捺不住流泪的冲动,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透过蒙眬的泪光,她呆呆地凝视着滴落在手背上的泪珠,声音沙哑地说:

逆转(5)

“你……你,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傻瓜!陈志翰,你这个傻瓜!”

你这个坏蛋!坏……蛋!

高银在心里用第一个闪过脑海的词语骂着志翰。她从手提包里掏出面巾纸,使劲擤了擤鼻子。低沉的笑声填满了车厢里的整个空间。志翰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发动车,把车开回了马路中间。

“你会帮我吗?”

就在车子滑进超车道的时候他问。眼睛始终注视着前面的路况。掏出粉盒正在往脸上补妆的高银也没看他,径自回答:

“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会更改认为你是傻瓜的看法。”

“谢谢你,文高银。到底是我的好朋友!”

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车里回荡,高银的心情变得抑郁­阴­沉。看他流泪的场景只要一次就足够了。可是“朋友”这个称呼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唉……

进入她视线的一切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你决定了?”

男人充满期待的声音把身陷思想泥潭的幼喜拉回了现实。她呆呆地望着道侠,过了许久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对不起,我走神了。”

面对她毫无诚意的回答,道侠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他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切牛排的刀子,端起面前的酒杯。

“我一直期待你这次叫我来会有令人鼓舞的好消息。”

“令人鼓舞的好消息?什么消息?”

看到道侠的嘴­唇­线条变得僵硬起来,幼喜放弃了开玩笑的意图。即便这样,也无法抹去她脸上的疲惫。在公司里她刚刚经历过巨大的感情损耗,现在丝毫没有在最亲密的朋友面前装模作样的兴致。

“我说的是我们订婚的事啊。我还以为你同意了呢。”

幼喜一口咽下含在嘴里的酒。今天尤其苦涩的味道令她火冒三丈。

“这是什么便宜货?”

“不要乱发脾气。对毫不相关的酒发什么脾气?”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道侠。”

心情不好。也就是不要说些让人烦心的话的意思。幼喜委婉的拒绝让道侠闭紧了嘴巴。气氛立刻变得生硬起来。这让幼喜觉得自己有责任表现出一种和解的姿态。

“我并不是不在乎你。我,我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什么也别说了。我叫你出来是想一起喝两杯。我知道只有你最理解我!”

“怎么了?公司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公司的事……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饭也吃完了,我们来点餐后点心吧。”

幼喜没有理会道侠送来的炙热眼神,径自改换了话题。虽然她也知道这不是对待朋友该有的态度,却没有心情向他解释自己面临的问题。莫名其妙的疼痛一直折磨着她的心。她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堵塞在心中的那团不知是什么的硬块,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发疯的。在当前情况下,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单纯的酒友。除了酒友,她什么也不需要。

直到亲眼目睹道侠的敏感反应后,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自私。不过话说回来,她希望从这个打算和她订婚的家伙身上看到这种­精­神层面的关怀,这种希望本身就是错误的。幼喜叹了口气,端起咖啡杯送到­唇­边。

“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让我们忘了订婚的事吧。那只不过是一场悲剧而已。那是希望毁灭你我之间友谊的诅咒!道侠,我喜欢你。这种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偶尔感觉像对老夫老妻的那种喜欢。可是我不想把你当成男人看待。那样做只会让我们彼此憎恶对方。”

“我不会憎恶你的。”

“不,我一定会让你憎恶我的。我,只要是误以为爱我的男人,毫无例外,我都会让他们流泪。我是他们的天敌。尽管这是我曾经希望得到的结果。”

“你的报复行为还没结束?”

道侠的疑惑引来一阵轻笑。幼喜把咖啡杯放回桌上,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逆转(6)

“如果还是现在进行时,谁会说这种话?如果还是现在进行时,那也可以说是一种幸福。”

这是对自己瞬间心情的概括。话一出口,幼喜就变得不安起来。

哎呀,此时此地我竟然还在想着那个家伙!想着那个傻瓜的穷酸台词!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伸手把面前装水的杯子端了过来。就在这时候,道侠诧异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啊?那个家伙,那家伙不是你的秘书吗?”

幼喜顺着他的视线朝位于一层的大门方向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走了进来。幼喜对他们非常熟悉。她的心遭受了强烈震荡的袭击。探着头俯视楼下动静的道侠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继续说:

“这家伙,还真没看出来,他竟然有这种能耐。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竟然能做到滴水不漏……幼喜,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事。”

这是犯规,是肮脏无耻的诡计。

幼喜咬着牙,怒不可遏地瞪着那个男人,目送他护送女人朝二楼走去。她的手瑟瑟发抖,手里的水杯也跟着上下颤抖。大概是感觉到了强烈的视线攻势吧,男人突然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相遇了。令人诧异的是他竟然笑了。他的嘴角上扬,看上去心情非常舒畅,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不过只一刹那,照亮幼喜的灿烂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12

嫉妒(1)

“这位是文高银,我的邻居,也是和我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

在说出“亲密”这个词之前有一段非常短暂的犹豫。尽管如此,只要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还是可以捕捉到那一刹那的空白。幼喜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亲密的朋友?他一定是为了惹我好奇,才会故意开这种玩笑。这个无耻的家伙!”

幼喜眯着眼睛打量着志翰。志翰也利用道侠起身和高银打招呼的工夫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幼喜。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迸发出猛烈的火花。幼喜使劲咬着牙,恨不得咬碎满口钢牙。

“你竟然真的这么做?”

“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也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我会好好利用从你那里学会的技术。”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只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交谈,表达着对对方的指责和愤怒。和因为努力强压满腔怒火而满脸涨得通红的幼喜不同,志翰脸上都是温和的微笑,神情看上去无比悠闲。和道侠打过招呼后,高银就一直偷偷望着志翰,紧紧贴在他的身侧。幼喜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志翰搂在她单薄腰肢上的手。

“大家在这种地方巧遇,应该不是偶然吧?”

道侠满脸笑容,眼睛则注视着幼喜。幼喜的目光依然凝固在志翰身上。她缓缓说道:

“是啊,看来我的秘书一直在监视我啊。”

“你的秘书这样做不是脚踩两只船吗?我可听说你们两人正在交往中啊。要不然,就是你错以为你们正在交往喽?”

狗崽子,总有一天我会揭穿你黄鼠狼的本质!

志翰暗中较劲,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把目光放在道侠身上。他恨不得当场揭穿这个卑鄙家伙的嘴脸。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暗自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他一再劝慰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首先要搞清幼喜的真实想法,这才是当务之急。只要知道了她的真实想法,只要确定了两人的关系不再只是­肉­体关系,像崔道侠这样的狗崽子不论来多少他都有把握克敌制胜。即便如此,想要安抚越来越焦躁的心情却也绝非易事。他偷偷瞥了一眼那个家伙的笑脸,立刻沸腾的斗志再次点燃。不论是身材还是体型,两人都不相上下。这个花花公子的拳头最多也就让人流一两滴鼻血。等着瞧吧,崔道侠!

在觉察道侠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的一刹那,志翰很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了幼喜。他用郑重的语气回答道:

“监视?我哪有那份胆子?只是碰巧高银喜欢吃这里的牛排,所以我们才会把约会的地点选在这里。我们不是故意要打扰两位的,还请理事不要放在心上。”

做得好,陈志翰!再加大一点力度……

“现在您的心情好点了吗,理事?您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能看到您的笑容还真是三生有幸啊!看来您已经不那么担心了。”

幼喜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志翰向她送去一个最甜美的微笑。在送出微笑的同时,他还举止自然地轻抚着高银的肩膀。志翰察觉高银猛地抖了一下,他在指尖上施加几分力度,向她发出了警告的信息。

把­精­神集中到表演上!

立刻,她身上的紧张消失了。

“请不要在意我们。吃完饭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还要去看电影呢。幸好我们两人爱好相似,要不然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去看部电影呢。”

他就从来没向我提过去看电影的要求!连一次都没有!再说,什么叫“我们两人”?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那个小矮人混在一起的?陈志翰,和我交往的同时,你竟然还勾搭着那个小矮人……

无数个疑问和令人不快的想象把幼喜的脑子搅成了一团糨糊。志翰在每句话的末尾都要加上“理事”这个尊称,语气中充满讽刺意味,她完全可以感觉到这种讽刺。他的语调平缓,神­色­郑重,态度沉着冷静,有谁能想到他正在对她冷嘲热讽呢?

幼喜恨不得用尖锐的指甲把这两个在自己面前怡然自得的人渣撕成碎片。源于内心深处的本能的洪水朝幼喜袭来。在几秒钟内经历的感情的强度远远高于过去十年间压抑的感情一下子爆发的强度,更令人难以控制。身穿整洁的西装,看上去既英俊又潇洒的陈志翰和他“亲密”的女朋友文高银。虽然幼喜恨不得立刻审讯陈志翰,但现在的地点不对。

嫉妒(2)

许多双眼睛注视着她。身为直属上司的她把自己的感情暴露在区区一介小秘书面前,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啊!尤其令她介意的是在一旁兴致勃勃观战的道侠充满笑意的眼神。以前从来都是她先开口拒绝男人,现在却要在最熟悉自己的朋友面前受人嘲讽。她做梦也没想到志翰会用这种方式刺穿她的虚张声势。不,她连想都不愿想。一定要冷静地处理这件事。而且以后还要……

幼喜硬是在冻僵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目光也不再关注志翰放在高银腰侧的手。她勉强压制住如潮水般涌来的陌生感情。她向志翰抛出一个最安全的问题:

“你们要去看什么电影啊?”

“《私人秘书》,听说是一部惊险言情片,深受大家好评。因为里面有很多Xing爱描写,所以惹了很多麻烦。不过作为一部言情电影,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作品。因为这个原因,我们都很想去看看。”

“一男一女单独去看这种电影,有点不太妥当吧?”

对于幼喜的反问,志翰回以热烈的笑声。在他看来提出这种问题本身就是一种愚蠢。他边摇头边说:

“这有什么?以前我们也经常一起去看这种电影。有时还一起看Se情文学……”

“志翰,不要再说了!我们回自己的座位去吧。我肚子饿了。”

高银急忙打断志翰的话头。志翰没有理会听了自己的话后脸­色­发青的幼喜,叹了口气说:

“好吧,你呀,哪是肚子饿了,分明是不好意思了!别担心。我马上把你喂饱!”

啊,不!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他竟能泰然自若地说出喂饱女人这种意味深长的台词,他的话惹来了幼喜怒气冲冲的盯视。不过在场的四个人中只有她的反应这么强烈。看来对他的话过敏,并做出歪曲理解的只有她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幼喜气得连发梢都竖了起来。在歇斯底里发作之前,一定要把这对人渣清理出局。

“以志翰你的经济状况,能来这种地方吃饭也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啊。既然跟踪我到这种地方,就不要委屈自己,好好吃一顿吧。”

对于幼喜的讽刺,志翰用厚颜无耻的微笑作为反击。

“您也是啊。祝您和您的老朋……友……好好享受这顿丰盛的晚餐。再见!”

志翰特意用强调的语气说出“朋友”两字,话音刚落就转身离开了。他朝道侠点了点头,表示了最起码的礼貌后,就搂着高银的腰朝里面走去。他们的位子距离幼喜只隔了三张桌子,就在她的对面。这令幼喜更加气愤。显然,志翰一定是特意选择在这家饭店的。火冒三丈的幼喜看到志翰先替高银拉出椅子扶她坐下,之后才慢慢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搭配那种完美无瑕的绅士风度的是足以让天上飞过的老鹰掉下来的甜美微笑。幼喜把上身靠在椅背上。她需要一种东西补充能量。如果不这样做,她担心自己会做出丢人的举动——哭喊着发飙。

“你有烟吗?”

幼喜皱着眉头,凶巴巴地问道侠。道侠什么话也没说,掏出自己的烟盒递了过去,并用打火机为她点燃了香烟。

“你们两个真的结束了?”

没有必要在无所不知的朋友面前演戏。幼喜摇了摇头,徐徐喷出嘴里的烟雾。

“那是他一个人的错觉。看来他是打算降服我啊,可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刚才那一幕都是在演戏。”

“看上去可不像那么回事!你看到那个女人注视他的眼神了吗?不管你的秘书做何感想,很明显文高银是喜欢他的。他们两个人还真般配。对于两个环境和兴趣都很接近的人来说,要产生感情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罢了。这不是很有意思吗?一个和我有着相同心思的女人。对我来说,你就是这样的存在。就算不说出口,也可以理解彼此的感情。两个人在一起谁也不会感到头疼,真的很不错。”

咣当一声,心跌落到谷底。这种感觉令她大吃一惊,她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更尖利、更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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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3)

“我劝你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

眼睛追随志翰,耳朵倾听道侠自信的言论,这种状况真是令人无法忍受。翘起二郎腿并不是幼喜平时的风格。一次一个男人!“把全部身心奉献给一个男人,直到厌倦为止”是她一贯的信条。像现在这样陷入混乱之中苦苦挣扎的情况是绝不允许的。无论如何,不快、愤怒、混乱……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犹豫不决困扰着她。幼喜使劲抽了几口烟,急忙又加了一句:

“这只是一点小问题。只要能够解决这些问题,我就可以重新振作起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想过文高银成为你的情敌的可能­性­吗?”

“胡说八道!说话之前请考虑一下我的品味,崔道侠!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喜欢独奏的女人吗?一想到那个小矮人,我就无法忍受!我今天心情不好。咱们再喝一杯吧!”

道侠大汗淋漓,他努力掩饰不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对幼喜遭到志翰攻击感到不快这一点非常满意。

还得在雪上再加点霜才行。现在他只要耐心等待,等待幼喜厌倦那个要饭的乞丐后,回到从前的样子就万事大吉了。对于从来不会厌倦的人,也应该体会一下厌倦的感觉。这样一来,就连残余的怜悯之情也会消失殆尽。

陈志翰,你还真有自知之明!背着幼喜偷偷和别的女人鬼混,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幼喜面前。真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家伙!要不然的话,就是一个心黑手辣的家伙!

道侠任凭快乐的想象天马行空。他一把抓过还剩一半的酒瓶,说:

“我们喝完这些就离开这里吧。你一定知道很多不错的酒吧吧?我们到酒吧里接着喝。”

幼喜呆呆地望着几乎溢出酒杯的红­色­液体,自言自语说:

“没意思!全是些烦人的家伙!真该死!”

就在这时候,高银朝洗手间走去的背影映入了她无意中抬起的视线里。幼喜猛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我去洗个手,等我一会儿!”

她没有给道侠说话的时间,拔腿朝高银的背影追了过去。志翰和道侠分别用混合着复杂感情的目光注视着两个女人。

幼喜走到正在洗手台前洗手的女人旁边,和她并排站在镜子前。镜子里两个女人在身高上的差距非常明显。高银的外表如少女般小巧文静,幼喜则身材苗条,外貌迷人,充满引人注目的简约美。两个女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两人的眼睛都盯着对方,用目光进行着一场战斗。幼喜首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是在演戏。”

幼喜抛出一颗直攻弹,等着看小矮人的反应。不过在高银微微泛起红晕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表情。

啊哈,看她的反应还真有几分­精­明强­干­呢!

幼喜咬着牙,再次发动了攻击。

“志翰不会离开我的。如果你对他怀有某种感情的话,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爱上一个空有其表的男人,这不是很可笑吗?”

高银笑了。

“空有其表的男人?谁?志翰吗?哈哈哈!”

幼喜低头翻着手提包,假装寻找东西。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在小矮人的笑脸上印上几个手印。

“他希望得到的人是我!我们在床上配合得天衣无缝。男人都无法忘记第一个女人。”

“应该是无法忘记初恋才对吧?对于男人来说,初恋是仅次于母爱的珍贵回忆。不过第一次­肉­体关系并不等于初恋。马幼喜,你爱他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堵住了幼喜的嘴。高银的­唇­边挂着一丝谜一般的微笑。

“爱情是相对的。需要彼此配合……不管怎么样,您是志翰的第一个女人,也一定会是最佳对象。你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就连一样是女人的我也深受你吸引。不过感情却是另一回事。在那种一旦厌倦就要停止的关系中,有真挚感情的立足之地吗?不,我认为没有。”

“你的意思是说他选择了你?”

嫉妒(4)

因为急躁,幼喜忘了要对她使用敬语。对于她的问题,高银只是微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不仅如此,她还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幼喜。

“我现在说的是感情!说的是那种唯恐对方痛苦,连告白都不能的感情!那种渴望和对方一起分担痛苦和未来的感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面对一个只知道表现单方面的占有欲的女人,高银心里的同情油然而生。光用眼睛看就能让人神情恍惚的美人,哪个男人会不爱呢?不过,仅此而已。她是那种能看、能抱,却无法真正拥有的女人。而自己最重视的朋友竟然爱上这么一个感情贫瘠的女人!这个自私自利、心胸狭窄的女人!

笑声从高银逐渐平静的心脏底端爆发出来。她一边嘲笑镜子里的幼喜,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手。

“对于志翰,您了解多少?”

幼喜注视着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警戒的神情。

“你就不要装腔作势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应该说您只知道您希望知道的那部分。否则的话,志翰怎么会来找我呢?”

她的话刺入了幼喜的心脏,也刺伤了她的自尊。“你竟敢这样说!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以这句话为开端的各种咒骂正在她的嘴里翻滚,但表面上她却努力不露一丝痕迹。她用尽所有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作,告诫自己绝不能因为这个像毒草一样夹在她和志翰中间的女人的话乱了阵脚。总之,不论面对何种情况,她都能以冷笑应对。

“他可从来没抱过你!这位小姐,身处这样的立场,你就不要装腔作势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不是小孩子玩扮家家。劝你不要夹在我们中间,要不然到最后受伤的人一定是你。男人在床上都一样。只要脱光衣服,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高银的脸­色­唰的一下涨得通红。那张泛起红潮的平凡面孔竟然也充满了魅力。直到现在幼喜才明白这个真理。这个小矮人属于那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激起男人保护本能的类型。

“你的意思是说你对志翰没有任何感情?”

对于一个自己也理不清头绪的问题,她无法做出任何回答。幼喜陷入了沉默。高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这样,我就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了。至于志翰对您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您一点也不感兴趣吧?所以,现在我郑重地要求您放手,马幼喜理事!是您先放弃志翰的。”

幼喜胡乱拉好手提包的拉锁,怒气冲冲地望着那个恨不得把自己脱个­精­光的女人,咬牙切齿地说:

“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从志翰搬到我们家楼下的那一天开始。前一段时间被你抢走的男人现在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怀抱。现在他已经不再对您怀有痴心妄想了,我想我们的进展应该会很快的。”

“太过分了!我们并没结束!”

“今天我们两人来这里约会,就是志翰先提出来的。而且,在这里还看到您正在和别的男人约会。说到理由,我想您应该明白志翰特意带我来这里的意图吧。如果您还这样纠缠不休,到时候难堪的可就是您了。我还等着看您出丑呢。我已经等了三年,也不在乎继续等下去。”

幼喜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高银温柔的声音就像毒辣的鞭子一样,在幼喜的身上引起了一阵阵痉挛。真是出人意料的反击。

“我说的这些并不完全都是谎言。我不能把志翰交给这种冷酷无情的女人。他是一个有资格获得真爱的男人。要是我们的表演都是真的,那该多好啊!就算是候补,我也愿意继续爱他。”

立刻,希望的号角在高银心中吹响。她没有理会幼喜铁青的脸­色­,径自绽开一朵柔和的笑容。充满自信的语气为高银夯实了最后一根钉子。

“如果您想找一个能满足您的男人,一定能找到很多。而我却只有志翰。我爱他。爱情,只要有一份就够了。”

嫉妒(5)

“他可是和我睡过觉的男人啊。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吧?”

“嗯。我爱他。我要的不光是他的身体。不管怎样,我都会尽最大努力,让他忘记从前的女人!”

高银朝幼喜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洗手间。独自一人留在洗手间里的幼喜感到无比愤怒和挫败,全身不停地颤抖,呆呆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苍白紧皱的脸上两只像死人一样失去光泽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就在确定这是一双失去感情的眼睛、空空如也的眼睛的瞬间,她感到了痛苦和恐惧。新一轮的痛苦。她一直以为再也不会尝到疼痛在心中复活的滋味了,谁知却让这种滋味在一瞬间麻痹了她的全身。这种醒悟让她不由发出一声呻吟。幼喜用双手捂住嘴,缓缓地把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洗手台上。她的心里有人在高喊:

“太可怕了。谁来救救我?”

午夜刚过,幼喜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电话。她正独自一人坐在特级饭店豪华套间的床上。

“你是一个人吗?”

电话一接通,她就毫不客气地问。电话旁还剩一半的威士忌酒瓶和酒杯正在不停旋转。

“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理事?”

刻意压低的嗓音让她明白他并非独自一人。幼喜哼了一声,揶揄道:

“玩得高兴吗?和我相比,她可以得几分?那个女人能让你满足吗,嗯?”

在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端传来了混合着叹息的回答:

“您喝醉了。请挂掉电话好好休息吧,理事。”

“闭嘴!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下班以后我就不再是您的仆人了。如果您想耍酒疯,请找身边的崔道侠……等一下,什么事也没有。我现在就过去!”

说着说着志翰突然提高嗓门大声说了几句话,说完之后又压低嗓门像安慰孩子一样接着说:

“既然这不是­骚­扰电话,那么请问您现在的行为算什么?还是您一直就有这样的习惯?一喝醉酒就给男人打电话?”

幼喜的头发竖了起来。她真想大哭一场,希望能借助酒劲把心里的愤怒全都哭出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请挂掉电话好好休息吧!”

“我……我恨不得把那个女人的眼睛抠出来!她现在就在你身边是吧?你们两个上床了吧?不要这样,陈志翰!你不能这样!我决不原谅你!”

凄厉的咆哮在房间里回荡。由于大喊大叫,幼喜的脸涨得通红。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紧紧握着电话,就像握着生命线一样。

“你……你不是那种男人!我……你……”

幼喜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一直困扰着她的恐怖再次袭来。

镇定点,幼喜!这个男人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不同。他只是在玩弄你罢了!他也是男人。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和战利品没有任何差别。关于这一点,很久以前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她非常熟悉这种无视内心真实想法的喃喃自语疗法。十年来这种声音一直支撑着她。恐怖逐渐消失了,熟悉的保护膜把她的心严密地包裹起来。

好了。这样做就对了。

又过了片刻,幼喜已经找回了轻松说话的能力。

“我再也不会哀求你了。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醒醒吧,拜托!”

“哀求?我可不记得您什么时候哀求过我!”

“他妈的!除了你以外,有的是男人等着满足我!既然我为你放弃了自尊,你就该乖乖接受!像你这种……”

“祝您晚安,理事!”

志翰说完之后果断地挂上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的信号声。幼喜把话筒使劲摔在桌子上,还觉得不解气,一把抓过电话机摔在了地上。就算这样也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幼喜大喊大叫,最后颓然倒在床上。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呜呜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13

告白(1)

“你说什么?”

高银站在他身边,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志翰把手从话筒上拿开,用没有焦点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喝醉了。看来她信以为真了。”

“你不会后悔?”

高银意味深长的询问让志翰皱起了眉头。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

“如果不能得到全部,就完全放弃!”

“你太极端了。”

“我也讨厌自己这种­性­格。可我只能这样做。就算这样,也好过失去她。”

极端的爱情。

高银轻轻念着这个词语,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志翰则在她的面前踱着步。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正沉浸在思考当中,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

“她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就因为我和你见面这个理由,她都能恨我入骨。只要一不留神,她就可能拧断我的脖子。不过,她实在太自私了。她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痛苦。她只想得到你的身体,却不想爱你。这就是我对马幼喜的评价。”

志翰突然停住脚步,气冲冲地瞪着她:

“我请你评价过她吗?”

“是你请我帮你演戏的!我还以为我有资格对她进行评价呢!”

听到高银毫不客气的反驳,志翰把混乱的目光转向了高银。

“她的缺点我也很清楚。可明明知道,我却无法对她死心。你说我该怎么办?”

高银真想使劲摇醒这个为了爱情失魂落魄的傻瓜,告诉他一个人也可以成就一份爱情。

在受到这种冲动的支配之前,高银努力找回了理智。

“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人都够呛!她把你当成嚼过的口香糖,你把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当成世上最后一个女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两个是同一类人。真是讨厌死了!”

她的一番言论惹得志翰哈哈大笑。

“把我当成嚼过的口香糖?这个比喻真是太绝了!”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你值得那个女人好好珍惜。她倒好,把你折腾得这么可怜,让人实在看不下去!”

高银低沉的嗓音在客厅里震荡。虽然竖立在沙发旁的装饰灯将朦胧的气氛推向了Gao潮,但两人谁也没动,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就像陌生人一样。

高银知道志翰的思想和意识已经跑到了刚才在电话里眼看就要失声痛哭的女人身上。虽然从来不曾奢望志翰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待,但此刻,坐在他家客厅里的此刻,她希望志翰能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她希望志翰能意识到她是一个女人,哪怕只有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朝志翰走去。志翰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高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

“看着我。”

志翰满脸疑惑,垂下头看着她。高银诚恳地说:

“我对她说了。我告诉她从你搬到这个公寓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

“高银你……”

“你闭上嘴听我说。我告诉她我们彼此爱着对方。我告诉她我可以等待,三年或者三十年,就算花再多时间也无所谓,我愿意等到你忘记她的那一天为止!”

志翰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很显然高银的这番表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客厅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沉重。受到这种沉重气氛的压迫,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就在这时候,志翰突然笑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没有请你练习背台词!”

显然,在他的笑声中充满惊慌失措的惶恐。高银冷冷地盯着他,说:

“我没有练习背台词,我说的都是事实。”

笑声戛然而止。两人凝视着对方,恨不得看透对方的内心。过了许久,志翰的嘴里才吐出尴尬僵硬的声音:

“你是我的好朋友!”

直到此时高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屏住呼吸在等待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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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2)

“对你来说,我可以既是朋友又是恋人。”

“高银,不!”

“你看着我!我不会像那个女人,我不会让你哭泣。我尊重你的感情和思想。我会把你当成男人喜欢,当成朋友信任。信任和爱情都可以通过努力获得。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加倍努力。”

志翰抓住她的双肩使劲摇着:

“你醒醒吧!我们可是朋友啊!”

“我也一直这样认为。直到今天看到那个女人对你毫不在乎的样子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一切并非如此。我对你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啊,怎么会这样?”

志翰低声叫喊着一把推开了高银。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不知道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真是疯了!”

高银感到了内心被撕碎的疼痛,但是她没有落泪。虽然她也在心里骂自己疯了,却一点也不后悔。她的初恋就是在连告白都没来得及的情况下结束的。就算被当成疯子也好过再次经历曾经的痛苦。

“我不能把你当成男人看待吗?”

“不能。”

志翰双手捂脸,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高银把他的手从脸上拉开,望着他的眼睛,问:

“为什么我不能把你当成男人看待?”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我不能爱你吗?”

“不能。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高银使劲咬嘴­唇­,却阻止不了哽咽从嘴里泄漏出来。

“虽然我的告白很傻,但我不后悔。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志翰望着她,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悲伤的神情更加重了高银心里的痛苦。他们再也不可能是朋友了,这让高银感到刺骨的疼痛。就在志翰用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高银。”

志翰的声音既低沉又温柔。

“我爱她。”

他的声音传入了正闭着眼哭泣的高银的耳朵里。虽然无比温柔,却充满悲伤的语气让高银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是第一次恋爱,所以我心里很混乱。我的脑子里和心里都填满了她的影子,没有丝毫余地考虑其他的事情。我一个人可以承受这一切。就算被她抛弃了,我也能在绝望中度过将来的每一天。如果这些成为事实,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安慰我呢?”

高银不知道该对这个假装镇定的男人说些什么。

“如果那时候你能安慰我,那该多好啊。如果在我哭的时候你能和我一起哭,给我递上一条手绢,那该多好啊。虽然这种想法很自私,但我心里确实是这样希望的。高银,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高银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幸亏大家都没有受到伤害”,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怀着恨不得一头撞向地面的心情引发的一系列事件的结果必将惨不忍睹。

她爱的男人,不,应该说是她疯了一样爱着的男人爱上了别的女人!虽然渴望为他进行的表演能够成为事实,虽然她的心里苦不堪言,但她必须回答这个问题。这是能够让她留在热爱的男人身边的唯一选择。

高银点了点头。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志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既不是哭也不是笑。

“我决定就当没听见你刚才说过的话。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和你见面。”

“我……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因为你告白自己的感情?”

“不,看来我也和那个女人有着相同的想法。我也让你感到为难了。”

爱情这东西……

高银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想着。

“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真羡慕你的勇气。”

告白(3)

高银向喃喃自语的男人送去一个灿烂的笑容。

“其实只要学会装疯卖傻就万事大吉了。不过现在真的舒服多了。”

志翰用高银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着她。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可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是那么悲伤。高银再也说不下去了。尴尬陌生的空气阻断了她的呼吸。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的做法简直就是利用友谊强求他的爱情。文高银,你这个傻瓜!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志翰出人意料的话惹得高银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慌忙转过身去,用外套的袖子擦­干­了泪水。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锅里应该还剩了些米饭吧?我们拌拌吃了吧。刚才心里不舒服,害得我们都没吃晚饭!”

志翰非常清楚她改变话题的意图,于是跟在她身后朝厨房走去。

“泡菜都吃完了。我们拿什么拌啊?”

“你等一会儿。我回家拿些过来。”

“你又要去偷?”

“你要是再说第二句,那就是唠叨了。”

高银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门外。志翰坐在餐桌前呆呆地想:

装疯卖傻?

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己跪在魔女面前向她求爱的画面。随后出现的是魔女用脚上的皮鞋残忍地践踏他的爱情的画面。狂笑不已的魔女脸上的表情既冷酷又­阴­森。

志翰发出一声呻吟,颓废地趴在桌子上。直到脑子里变成一片空白,各种想法才逐渐抹去。

魔女不爱我……魔女会抛弃我……对她来说,我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爱情还不够……要用什么东西才能把她的心填满呢……

生活在地狱中的一周。

魔女的恶毒达到了极限。覆盖在整个公司上空的危险气氛使得下自日常杂物上至理事会理事都陷入紧张状态,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在那些大家恨不得吸­干­魔女身上每一滴血的日子里,眼睛看不见的怨恨也达到了顶点。理所当然地,他们的火气都发作在身为魔女私人秘书的志翰身上。

每次会后走出魔女办公室的理事们脸­色­都异常苍白。他们纷纷责问志翰:

“只要差不多就得了呗!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她一发火,整个公司都会弄得乌烟瘴气!”

还有人说:“要是这样下去,这公司可就不能待了!她是会长的女儿,我们也拿她没办法。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志翰的回答每次都一样:

“她发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尽我所能从中协调,让工作顺利进行。”

对于那些寻根问底打听他和幼喜之间关系的问题,他­干­脆采取装聋作哑的对策。对于他公事公办的回答,所有人都不满意,却也无计可施。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魔女对他的拷问更加变本加厉了。例如:

“你去药店给我买盒避孕套。要一盒樱桃味的,两盒橘子味的。以前我都是用夜光的。哎呀,对了,别忘了买卫生巾。要维斯倍斯牌的,白­色­的,那种用起来舒服,要带护翼的哟。这些东西都得事先准备好。”

志翰以­性­­骚­扰、­性­暴力为由提出了抗议。但是魔女却毫不妥协:

“你是想被人家嘲笑说男人长得帅,受到女人的­性­­骚­扰呢?还是贪恋三千万,打算告我?”

这个女人可以泰然自若地做出各种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野蛮行径。除了这些以外,她还犯下了数不清的罪责,有的行径恶劣到了让志翰说不出口的程度。

现在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摆脱魔女的刁难了。可以预见的是,在剩下的这个星期里日子一定会过得比被扔到地狱的荆棘丛和火焰山上更痛苦。

熟悉的皮鞋声传进了陷入沉思的志翰的耳朵里。他习惯­性­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魔女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里。魔女身穿极具诱惑力的淡紫­色­连衣裙套装,她冷冷地瞥了志翰一眼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最近幼喜连招呼都懒得和他打了,采取­干­脆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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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4)

鼻子嗅着魔女留在空气中的香气,志翰全身颤抖,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痛苦更加剧烈了。这种生活根本不能算是活着。虽然眼睛还能睁开,却与死了无异。

简直就是行尸走­肉­。啊,拜托,请和我说一句话吧,理事!只要一句就够了。只要一句就能鼓舞我的勇气!

志翰吞下带血的呐喊,望眼欲穿地注视着幼喜办公室的大门。如果剩下的这个星期要这样度过,那实在令人绝望。绝望的痛苦令他难以呼吸。

我还是先告白吧!

一个强有力的声音猛然击中了他的大脑,令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恐惧袭来之前必须尽快跑到她的面前……

不过在双脚迈出之前,他就不得不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从他的西装口袋里传出了手机铃声。他不想理会嘈杂的铃声,但是伴随着铃声,对于现实的感觉像尖利的刀刃一样唤醒了他的理智。他惋惜地看了一眼褐­色­的大门,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是高银。一听到高银的声音,志翰就决定先向她吐露自己的心声,把自己稍早之前的决定告诉她,争取从她那里获得更多的勇气。也许一旦说出口,决心就会变得更加坚定。志翰蜷缩在椅子上,开始低声诉说自己的心声:

“嗯,还好。不,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好。谢谢。不过,高银,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耳朵里只听见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一点也没听见褐­色­大门打开的声音。怀着悲壮的决心走出大门的幼喜在听到“高银”这个名字后,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是啊,爱。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每次见面时才会感到心疼。嗯,嗯。是真的。”

幼喜的脸­色­变成了惨白。

“我想结婚了。我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爱她一辈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一直犹豫不决。现在总算结束了,我要先告白了。只有你最了解我。是啊,我是真的爱。我现在就要告白我的真心!”

男人温柔的低音里流淌出来的幸福猛烈地打击着幼喜,它无情地摇晃并把她摔在地板上。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窟窿。十年前遭受的耻辱再次浮现在她眼前。就是在这里,在她的办公室里,这个男人曾经真心告白说之所以抛开自尊和她在一起决不仅仅是为了­肉­体关系。过去的一切栩栩如生地浮现在她眼前。

幼喜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艰难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悄悄地关上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这段短短的距离对她来说就像几百米一样漫长。她发现自己握住烟盒的手抖得厉害,不由得笑了。不过在几次想要点燃打火机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后,她的恐慌终于变成了愤怒。猛烈得几乎冲破血管的热血好像要喷出来似的。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人的心脏会因为痛苦而燃烧成灰。

她艰难地点燃了香烟。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幼喜沉着地回答:“进来!”不带任何感情地、尽可能缓慢温柔地。

“我有话要对您说。”

志翰非常紧张。幼喜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凝固在飘向空中的烟雾上。

“我爱你!”

该死,这烟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幼喜皱着眉头,眼睛注视着香烟的末梢。

“我爱你,理事!”

因为焦虑,志翰再次用沙哑的声音重复道。如果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她一定会以为他颤抖的声音是源于真心。如果是几分钟前,她一定会激动地跑上去抱住他,给他一个深吻的同时还会因为他的诚恳而下定决心以后好好待他。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幼喜转过僵硬的脖子,凝视着背叛者的脸。志翰泛着红晕的脸上满是犹豫和自信,他的目光注视着她。这让幼喜感到更加愤怒。她掐灭了烟,慢慢地站起身来,眼睛一直盯着志翰的脸。肌­肉­碰撞的声音在空气中滑过。她又使劲甩了志翰一个巴掌。她用尽全力倾倒出感情的残渣。

告白(5)

“出去!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志翰用手捂着脸颊,呆呆地望着她。被水汽浸湿的眼睛里填满了挫败和痛苦。

“理……理事。我……我爱您……”

“我叫你出去!你要是还在我眼前晃悠,我就毁了你!我会整得你没有立足之地!你要是听懂了我的话,就赶快给我出去!”

过了许久,志翰才用沙哑的声音问:

“为……为什么……”

“你这个傻瓜,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能满足我?!我再也不能忍受你的乞丐嘴脸了!我厌倦了!所以我要你从我眼前消失!去找那个和你属于一个档次的小矮人吧!明白了吗?”

这是一场梦,是一场早晚会醒过来的噩梦!

志翰不得不承认脸上的疼痛是如此真切。他的爱情被拒绝了!生平第一次告白就遭到了嘲讽!而这些嘲笑就来自于他热爱的女人,那个夺走了他的心的女人!

“您是……真心的吗?”

幼喜的目光望着空中,非常大方地回答:

“现在是该清醒的时候了!不合身的衣服就不要穿!”

“我是真心爱你!”

“你一定是想尝尝不可能得到的果实的滋味吧?就你这种身份,竟然也做梦想得到身份高贵的女人的垂青?你不过是个带着孩子的老光棍罢了!”

幼喜发出了猛烈的嘲讽。虽然她也知道这些话一旦出口就再也无法收回,自己破碎的心将不断遭受抽打,但她无法停止。

谁也别想把我变成傻瓜!“有很多钱的傻瓜,马幼喜。”十年前那个家伙说过的话再也不可能复活了!我决不会让那对狗男女嘲笑我!

想到这里,幼喜突然站起身朝大门方向走去。她一把拉开房门,朝志翰高喊:

“明天早上我会把最后这个月的工资打到你的账户里去,你拿着那笔钱离开这里吧!如果你还这样纠缠不休,我发誓我会毁了你的一生!再见,陈志翰!”

志翰缓缓朝幼喜走去。他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尽管感觉到了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幼喜还是固执地避开了他。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这样放我走?”

在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之前,时间像凝固了一样缓缓流过。幼喜用燃烧着憎恶的眼睛直视着他。她轻轻哼了一声,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

“出去,狗崽子!”

志翰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幼喜可以感觉到他时断时续的呼吸。但是她没有理会这些。

“再见,理事!”

过了一会儿,空中传来温柔低沉的声音。等他的双脚消失在门外之后,幼喜立刻关上了房门。咣——关门声在空气中振荡。她握住门把手把门锁好,然后一ρi股瘫坐在地上。她应该没有任何感觉。她知道自己应该心情舒畅,应该高唱胜利的歌谣,但是这份痛苦……哦,上帝!

她用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流出来的泪水沿着脖子流过胸口,一直流到心脏所在的部位,并在那里形成一个永不­干­涸的水洼。喷涌而出的泪水浸湿了她的全身。任凭泪水冲刷也洗不去的痛苦令她颤抖不已。她哭了又哭,在心里决定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流泪……14

致命的毒药(1)

世纪大结合!

新化集团继承人和流星集团接班人终于订婚!

“啊,烫死了!”

伴随着尖利的叫喊,高银飞快地站了起来。因为这个原因,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摔到了桌子上。立刻,桌布被染成了黑­色­。正在喝咖啡的父亲不由皱起眉头咋了咋舌。

“小心点儿!你看到什么了?”

高银正忙着擦溅在运动裤上的咖啡。父亲拿起她扔在沙发上的《每日体育报》开始仔细寻找线索。高银立刻从父亲的手里抢回了报纸。

“爸,什么事也没有,是我不小心呛了一下。”

虽然她边使劲咳嗽边解释,却没能消除父亲的怀疑。

“你这孩子真是的,整天毛手毛脚的,吓了我一跳!你的腿怎么样?”

正在这时候,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的妈妈拿着一个装满橙汁的饮料瓶走进了客厅。

“高银,把这个给志翰送去。最近秀彬食欲不振,什么也吃不下去。秀彬这孩子正是能吃的年纪,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最近志翰也憔悴得不像样。他哪儿不舒服吗?”

高银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接过了妈妈手里的饮料瓶。她低头看着溅满咖啡的裤子,无关痛痒地回答:

“没什么,他只是太累了。最近他突然辞职不­干­了。看来是感到能力不足了。”

“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自从他哥哥、嫂子死后到现在,为了还债,他每天早出晚归从来也不休息。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呢?不是说那家公司的工资很高,待遇也不错吗?上次出差时,公司里不是还派人来照顾秀彬吗?好好的,志翰怎么会突然辞职呢?男人呀,还是得早点成家才行。要是有女人能像我们高银这样贤惠,我还真想给他介绍一个!”

高银气呼呼地接过妈妈的话茬儿,说:

“我怎么样?要是我和志翰结婚的话……”

听了她的话,父亲的脸­色­骤变,他气势汹汹地喊道:

“你这孩子,给我闭嘴!你要和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结婚?你要是敢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决不会放过你!”

“哼,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们也是一对大俗人!”

高银一边揶揄他们,一边朝玄关走去。妈妈跟在她身后跑了出来,一脸严肃地喊:

“你千万别存这种想法!就算我们一直把志翰当成儿子看待,也不能接受他当我们的女婿!这一点你明白吧?”

妈妈的喊叫淹没在咣的关门声中。妈妈尴尬地望着大门忧心忡忡地说: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我们越硬劝她就越反弹,唉!”

与此同时,跑到楼下的高银正在拼命按门铃,她恨不得把门铃压碎。在门铃响了六声后,屋里传来了喀嚓的开门声。一张面容憔悴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啊,是高银啊。有什么事吗?”

那张脸上布满了疲劳和伤心,声音就像锥子般刺耳。

看来他把被女人抛弃的失恋表现得过于到位了。看到他这副模样,高银感到很伤心,而他的表现则挑起了她的怒火。她什么也没说,一把推开他朝屋里走去。她的脚步停在客厅的入口处。

“你这是­干­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挤满狭小客厅的纸箱上。志翰只穿了一条睡裤,他用手掌摸摸赤­祼­的胸膛,慢慢朝那堆纸箱走去。

“你在­干­什么?”

志翰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正如你所见,我要搬家了。”

高银张着大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环顾客厅,在一侧的角落里发现了堆积如山的衣物。那是志翰的上司买给他的高档西装和休闲服,叠得整整齐齐堆成了一堆。

“这些衣服是怎么回事?”

“这些要叫快递送到理事家。昨天晚上我一直忙到半夜,所以这些衣服还没整理好。不过话说回来,你一大早下来有什么事吗?”

高银把手里的饮料瓶塞到志翰怀里,接着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报纸摊在地板上。

致命的毒药(2)

“那是我妈送给你的礼物。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吧!”

志翰从地上捡起那份报纸,立刻,他的目光被第一版的头条新闻吸引住了。志翰的脸­色­涨得通红,脸上的肌­肉­不住地颤抖。遭受打击的表情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脸上。

“你振作点儿!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已经回到最初的起点上了!”

报纸从志翰手里滑落掉在地上。他呆呆地凝视着高银。僵硬的脸上只有黑­色­的瞳孔泛着一丝生机,不停地闪烁着。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人。你就当成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吧。以后再也不要为这种女人伤心了!”

听了她的话,志翰突然笑了。他的笑声粗重低沉,像是恨不得把堵塞在胸口的疙瘩吐出来一样,回荡在狭小的屋子里。高银心疼地看着他。志翰一点也没有停止大笑的征兆,高银再也受不了了,她朝他大喊道:

“够了!那种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留恋!那个女人这样践踏你的爱情,你还在苦苦等她,有什么用呢?你这个白痴、笨蛋、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傻瓜!”

虽然已经离开公司一个星期了,志翰却依然停留在那个魔女的社交圈里。和那些被魔女的高超魔法迷惑的傻瓜一样,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处于恍惚状态中,不停地挖掘绝望的洞|­茓­。他还在等那个魔女回头。他坚信现在只是短暂的分离,只要魔女从梦中醒来,就会接受他的爱情,就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对此,他从来没有一丝怀疑。

在这种男人的心里不可能有其他女人存在的空间。从头到脚,魔女的影响力存在于他全身的热血中,就像致命的毒药一样,已经完全占领了他。他已经变成一个虽然还有呼吸,实际上已经死亡的生命体。这就是现在的陈志翰。现在就从志翰那里得到一个表面上的默默凝视也变成了一种奢望。对于自己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感情,高银感到无比痛心。在经历过火辣辣的心痛后,她不得不承认对他心存希望根本就是一种痴心妄想。志翰说过他只把她当成朋友看待。

“她……订婚了。”

志翰艰难地低语。高银找了个大纸箱坐在上面。

“连订婚的报道都登出来了,你现在该明白了吧?那个女人是在玩你!”

自从离开公司后,志翰就再也没有谈过关于幼喜的事情。她的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志翰告诉她决定向魔女告白的激动声音。显然,就是在那天发生了某件事情,某件足以把志翰眼中的生机全部夺走的可怕事情。

“你承认吧。那个女人并不适合你。”

高银好像看透了志翰的内心,刻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志翰什么也没说,而是把身子转向一边,假装整理东西。不过高银并没有上当,她知道现在必须改换一个别的话题了。

“秀彬怎么样了?你没有了工作,又没有人照顾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哎……我打算把秀彬送到幼儿园去。另外,我已经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意外的回答让高银不由瞪大了眼睛,她猛地抬起了头:

“在哪里?是你那个大学学长经营的广告公司?”

“嗯,我接受了他一起工作的提议。事实上,早在三年前他就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不过那时候我急需用钱,需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才没有答应。他说让我负责海外市场部分,同时还兼管市场营销,业务主要是负责宣传和管理希望进军海外的贸易公司。而且,以前的实际工作经验会对工作有所帮助,所以工作起来应该没什么困难。”

志翰用不含任何感情的平淡语气解释道。他并没有意识到手里的报纸已经被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废纸。为了能把他的注意力引到魔女身上,高银决定继续采取迂回战术。

“公司里一共有几个职员?”

“我和那位学长,还有海外部、国内部各有两人,再包括两位经理,一共是八个人。因为那是一家风险企业,所以规模并不大。公司的工作环境不错,工作起来应该能够得心应手。下班时间由自己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工资是根据业绩决定的,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各方面都很不错。”

致命的毒药(3)

高银知道自己应该向他表示祝贺,但她更知道两人必然要面对永远的分别,这令她感到茫然。

志翰静静地望着她。突然他伸出手慌乱地挠了挠头。他的脸上摆出一副粗暴的面孔。原?##椎牧成厦挥兴亢帘砬椤R不是一开始看到了他茫然若失的神情,高银一定会错以为他对魔女订婚的消息无动于衷。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遭受到打击的痕迹,那张脸就像一张覆盖着蜜蜡的面具?/p>“这些日子,多谢你了。为了帮我照顾秀彬,你连工作都没好好找。”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高银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茬儿:

“哪里啊,我也有工作啊。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高银专门从事进口电影的翻译工作,她一面在家工作,一面照顾秀彬。但是自从魔女出现后,就抢走了秀彬对高银的所有喜爱。就算是小孩子,这种结果也让人感到寒心。“秀彬到底是迷上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哪一点呢?”这个疑问一直徘徊在高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不过话说回来,心­性­耿直的志翰竟然会爱上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女人,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说,爱情是不可思议的。

“等我安顿下来以后,就和你联络。到时候你一定要过来玩啊。”

看来他真的要离开了。高银的心里被这个想法填满了。她用含泪的眼睛望着正弯着腰收拾散落在客厅各处的垃圾碎屑的男人。那是她的朋友,也是她希望能和他建立更密切关系的男人。如果没有魔女,如果没有发生他爱上那个女人的悲剧,他就不会离开这里。而且,他也许会……有一点爱自己。

“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马幼喜。我已经把我的心全都给了她。我这具只剩下躯壳的身体,如果她不给我填满,我就无法存活。真的非常抱歉,高银。”

三天前志翰喝醉酒后说过的话又一次回响在高银的耳畔。就和她开诚布公地告白自己的感情时一样。他说如果没有魔女,他就活不下去……

来自一直以为是朋友的女人的告白打了志翰一个措手不及。即便如此,他还是尽量安慰她,尽可能恢复两人陷入尴尬境地的关系。后来,他­干­脆假装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对于他的做法,她怎么忍心责备?

就算是心碎了,整日遭受痛苦的折磨,高银也不可能对志翰不闻不问。那个被爱情抛弃,因为爱情而痛苦不堪的可怜男人……不过现在看来一切真的结束了。

“你不会抛弃我吧?”

听到高银充满哭腔的质问,志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正从地上捡起碎纸屑的动作凝固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说秀彬也很喜欢你。”

是啊,这就是我的位置。如果我还奢望得到更多,就会失去这个好朋友。总有一天我会忘记心里的痛苦,回到从前的样子。

高银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结果却失败了,她的嘴角不停地抽搐。虽然她很想痛哭,心里却清楚决不能让志翰看到自己的眼泪。志翰才是那个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痛哭的人啊。关于这一点,高银心里非常清楚。在他弯腰捡垃圾的身体下方,正有水珠慢慢地滴落在脚边。那些水滴就像从他受伤的心里流出的鲜血一样。

“我走了。你搬家时,我就不送你了。我实在不想面对分别。”

她飞快地站起身朝大门走去。她的身后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

“我会和你联络的。一定要来我的新家玩,嗯?”

使劲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不稳定语调让高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显然,这是他努力收拢破成碎片的心后才挤出来的声音。被抛弃的痛苦,对男人也是一样。

高银逃也似的离开了志翰的公寓。在玄关的大门完全关上之前,房里就传来了他的哭声。那是一种像努力克制的呻吟一样微微颤抖的声音。

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胳膊。沉浸在沉思当中的幼喜打起­精­神朝身边望去。道侠正担心地看着她。

致命的毒药(4)

“你还好吧?”

幼喜长长地叹了口气。

“啊……没什么,我很好。”

“你爸好像有话要和我们说。快别胡思乱想了,集中­精­神好好听着。”

道侠的话音刚落,气势汹汹地坐在餐桌另一端的父亲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围坐的餐桌四周的家人都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他。只有幼喜除外。

很快,马会长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就回荡在餐厅的上方。不过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幼喜一句也没听见。她用模糊不清的眼睛望着父亲。

从这次家庭聚餐开始到餐后甜点结束,她一直都在发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抛弃在孤独世界中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感受到父亲担心和愤怒的眼神,但她无法把­精­力集中到晚餐上。真是一个冗长无趣的晚餐聚会。她对于父亲在两人宣布订婚后立刻兴冲冲地把他们召回大宅子的态度非常满意。就算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最近也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心情也越来越糟。

道侠瞥了一眼她苍白的脸,悄悄地握住了她放在餐桌下的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努力的。我发誓会让你幸福的。”

“我已经很不幸了,再也不会有什么更好了。”

幼喜被自己的回答吓了一大跳。

不幸,谁?为什么?

由于受到打击,她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道侠好像误会了她的反应。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只要相信我、跟随我就好了。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对于他充满期待的言词,幼喜根本无动于衷。在把志翰赶走的第二天,她向道侠提出了订婚的建议。之后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唯恐她会改变心意的马会长把这件事当成了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熟练手腕的大事件。

不过,幼喜丝毫没有感受到刚订婚的女人该有的幸福,她一直处于低气压的控制下,把一切当成了一场表演。她在心里承认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是对那个曾经贴近她的心的男人的报复,仅此而已。

“陈志翰,你这个混蛋!”

不管怎么回味,她的心情都无法恢复。特别是在今天早晨收到志翰让快递送来的衣服时,她恨不得立刻跑到他面前折断他的脖子。这难道不是表明要把已经不再具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买给他的衣服全部扔掉吗?当然,她把那些昂贵的衣服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她又想起了别墅门卫茫然的表情,怒火又一次冒了起来。

“我决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混蛋!狗崽子!”

“幼喜,你跟我来一下。”

父亲的声音突然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幼喜皱起眉头望着父亲。父亲正用从来没有过的严厉目光瞪着她。看形势不难知道父亲刚才一定是在抱怨她。幼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跟在父亲身后朝书房走去。

“听说昨天你又赶走了一个秘书?”

一走进书房,马会长就开始大声斥责幼喜。公司里人事管理部门在受到幼喜“这是最后一次”的威胁后为她挑选的女秘书终于也哭着跑掉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幼喜确实已经赶走了数名新来的秘书,对于父亲的斥责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她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回答:

“因为他们无法胜任自己的工作。”

“直到现在你还没有忘掉那个秘书吗?”

幼喜的身体明显地摇晃了一下,脸上的微笑也在刹那间消失了。她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

“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马会长默默地注视着用冰冷语调发出强烈反问的女儿。

“您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请您解释清楚!”

幼喜穷追不舍的脸上浮起了红晕,根本找不到一丝可以称为沉着的痕迹。马会长看着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以前这种情况也出现过一次。你是那种只要得不到全部,就完全放弃的人。你活得一直都很脚踏实地。”

致命的毒药(5)

“爸,您别说了!”

“我是你的父亲,我非常了解你的­性­格。你不是那种就算心碎也能活下去的人吗?这次也是一样。时间就是良药。心里的伤痛很快就会抚平的,到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变得比现在更成熟。”

幼喜觉得自己要疯了。心脏好像蹦到了脑袋里。怦怦跳动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直响。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多么可怕啊。太可怕了,她真想强迫父亲闭嘴。

“请不要再说了……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颤抖的声音是我的吗?

幼喜用手握住了喉咙。这个无意识间泄漏痛苦的动作让马会长不由得长叹一声。

“你真的爱他?”

幼喜胡乱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对我来说,他和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可你现在的表现却和与别的男人交往时完全不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痛苦。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还要分手?”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为了什么原因……我也问过自己几十次了,爸爸。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会这么心痛!

心里的话终于没有喊出口。幼喜望着父亲,摇了摇头。

“我不想知道原因。爸,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和道侠订婚了。这不是足够了吗?您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

“我也是为了你好。我知道小崔很了解你,他也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幸福。要是你觉得这是我强迫你的结果,现在你就可以取消你们的婚约。你尽管去做吧!”

父亲平静的口吻撕碎了幼喜的心。虽然父亲是一个­阴­险的老头子,但很显然,他是真心爱自己的女儿。他从来都没有反对过女儿的任何决定。他信任她,等待她,费劲心思为她提供最好的东西。面对这样的父亲,她怎么能指责他­干­涉自己的生活呢?

幼喜激动地抱住了父亲。她能感觉到马会长吓了一跳。自从女儿长大成|人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这样亲近过。幼喜把两只胳膊挂在父亲粗壮的脖子上。就算整个世界都变了,有一种东西也绝不会改变。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不论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父亲的爱都会给她支撑的力量。正是因为有父亲的存在,现在的马幼喜才可能存在。

“那是我做出的决定。道侠是个好男人。爸,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一种自我暗示。这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心灵告白。幼喜不相信爱情。生命是如此短暂,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真实的东西上。时间就是良药。事实就是如此。她一定会忘记陈志翰的。被这种卑劣的男人玩弄的耻辱很快就会消失的。幼喜一再告诫自己。

马会长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由发出一声叹息。他在她的头顶上亲了一下,低声说:

“我爱你,孩子。不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我都站在你这边。”

幼喜把脸埋进了父亲的怀里。马会长轻轻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在充满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微弱的哭声。

15

迟来的醒悟(1)

晚餐结束后,两个人朝道侠的公寓走去。是幼喜提议两人去道侠的公寓里好好喝两杯的。在幼喜看来,只要过了这个夜晚两人停留在­精­神层面上的友谊就将走向永远的毁灭。她怀着这样的决心朝着他的公寓走去。

半夜三更拜访男人的公寓的女人。

没有男人会不欢迎这种充满诱惑的来访。道侠打量她时的热切眼神表明了他的期待。尽管幼喜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却无法平抑内心的紧张。今天晚上她将第一次认识身为男人的他。因为两人的经验都很丰富,所以这一定会成为一次令人满意的体验。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将和一直当成朋友看待的男人­肉­体纠缠,她就觉得提不起兴致来。

这只是­性­罢了,只是检验两人是否合适的过程罢了。这应该是两人结婚之前的最后一次试验了。

幼喜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和道侠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幼喜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室内的装潢——道侠的公寓装潢以银­色­和黑­色­为主调,充满了现代感——一边说些安全的话题缓解自己的紧张。

“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两人并排坐在松软的真皮沙发上,身体也越靠越近。道侠很自然地坐在她身旁。

“不,这是一个朋友的作品。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室内装潢设计师。”

幼喜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道侠的目光牢牢钉在她的­唇­上,他的注视灼疼了她的双­唇­。

“我觉得非常漂亮。我也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道侠,我们……”

就在这时候,道侠突然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他笑了,笑容里充满了玩笑意味。他抬起头来望着她,问:

“你很紧张吧?”

幼喜摇了摇头。这引来了他的大声狂笑。

“名满天下的马幼喜竟然会在男人面前感到紧张!”

“真是的!我不过是觉得有些别扭罢了。”

“那……”

道侠把两人的酒杯放在桌上。他一边解衬衣袖子上的纽扣,一边用低沉的声音问:

“你是希望先花些时间进行前戏呢?还是直接进入正题?”

幼喜决定把自己的犹豫不决收起来,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把它们扔到了一边。接着她又把手伸向了外套的纽扣。在这个过程中,道侠已经脱掉衬衣,露出了平滑的胸膛。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道侠哈哈大笑,他帮幼喜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我喜欢热乎乎的感觉,那是通往幸福的捷径。”

道侠的嘴­唇­凑到了幼喜浑圆的肩膀上。他边用嘴­唇­探索幼喜柔­嫩­的肌肤,边用手解开幼喜胸罩的挂钩。随着胸罩的脱落,迷人的胸部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的嘴­唇­在幼喜的耳垂上流连,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啊!比我想象中的更美。你真迷人。”

男人非常兴奋。他的手轻轻掠过她的胸部慢慢向下滑,希望以此点燃她的期待。只要他稍加撩拨,女人的身体都会变得兴奋起来。

但幼喜却没有感到兴奋。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努力必将遭受挫败。道侠的嘴­唇­贴在她的肩上时是这样,他的嘴­唇­掠过她的耳畔盖在她的­唇­上时也是如此。

道侠急促的喘息涌入了她的口中。他继续用手抚摸她的胸部,嘴­唇­则轻轻舔拭她的嘴­唇­。混合着唾液的呼吸汇成一种不和谐音,同时涌入了她的口中。

幼喜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想象Xing爱的画面。一丝不挂的男人和一丝不挂的女人……以最野蛮的姿势合为一体的两个人……但她仍然没有感到兴奋。最后幼喜睁开了双眼。

现在就放弃尝试还为时尚早。这是第一次和曾经是朋友的男人发生­肉­体上的接触,不可能立刻就进入理想状态。她努力安慰自己。对于几乎喘不过气来还在热情地爱抚她的身体的道侠,她涌起了几分歉意。

“就在这里做吗?”

迟来的醒悟(2)

幼喜再次尝试改变现场的气氛。她的话音刚落,道侠就站起身来一把抱起幼喜朝卧室走去。覆盖着茶褐­色­丝绸床单的巨型大床占据了卧室的一侧。幼喜还没来得及打量房间内的布置,就被扔到了床上。她丰满的胸部波澜壮阔,牢牢抓住了男人的目光。道侠的双眼冒火,紧紧盯着幼喜的胸部,同时开始动手解裤子的腰带。幼喜躺在床上,眼睛注视着他。在健康俱乐部里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一点点暴露在她面前。她欣赏着这具完美的男­性­身体,嘴角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道侠已经脱光了上身的衣服来到她的脚边。

“哇!”

她的感叹引来了道侠的奚笑。道侠的双眼闪闪发光,径自坐到了幼喜的腿边。他抓住幼喜的双腿,满意地低吼:

“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只有男女关系了,忘掉从前的我们吧!”

下一刻,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幼喜的裙子里。幼喜很想拒绝,但她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而是用理智控制着自己的心情。

“把ρi股抬起来!”

她服从了道侠的命令。他熟练地脱掉了她的­内­裤。进展的飞速让幼喜忘记了呼吸。现在她的身上只剩下一条裙子了。道侠激动地握着她的双腿。

“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终于等到能够让你感受我对你的爱的这一刻了!你是我的,马幼喜!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宣布所有权的言词令幼喜全身冰冷,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不属于任何人!就算是结了婚,我还是我自己!你给我记住这一点,崔道侠!”

道侠笑了。他的笑声让幼喜感到非常不舒服,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的自信确实值得尊重。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看不起男人!”

“道侠,你……”

“把腿张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的态度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对于这一点,幼喜非常清楚。在和无数男人交往的过程中,她也见过他们恨不得舔到你骨头里的热情,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身僵硬的经验。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本能地感到了男人的粗鲁动作预示的危险。急促的呼吸和闪烁的目光。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崔道侠。他好像经由皮肤感觉到了她的抗拒,一伸手抽出了自己裤子上的腰带。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这可是你先提出来的啊。”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幼喜努力朝好的方向理解。

“道侠,其实,我……我一点也不兴奋。这样做可能会受伤的。”

“没关系。我会让你兴奋起来的。”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身体。幼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收紧了双腿。道侠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腿。羞耻感在她的体内熊熊燃烧。他用手抚摸着她僵硬的身体。幼喜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她不想让打算强占自己身体的畜生知道自己遭受的打击。只要打起­精­神来,就算身陷虎|­茓­也能活下去。

马幼喜,你一定要沉着,再沉着!

“我们来点前戏吧。这样也许我会兴奋起来。”

在她的声音中渗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痛苦呻吟。道侠的手在她身上忙碌着。突然的侵袭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道侠根本不理会她的要求,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狂热中。幼喜闭上了双眼。

“这是我的第一次,让您失望了。我本来想慢慢来的……真对不起!”

她的耳畔回响着志翰热情的声音。

“我很高兴把第一次给了您。”

一种炙热的东西涌上了心头。志翰的声音像回声一样在她的耳畔回荡。

“只要和您在一起,我就做不到集中­精­力。一闭上眼,我就害怕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对您来说,公司的事情比我要重要得多吧?”

志翰曾经这样问过一再爽约的她。每当这时候,幼喜总是假装不知道在他努力隐藏失落的玩笑语气中蕴涵的痛苦。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的心就越难控制,稍不留神就跑到他身上。幼喜对此非常恼火,坚持认为和他在一起时萌生的感情不过是一种­肉­体上的满足罢了。

迟来的醒悟(3)

就算是这样,陈志翰——那个傻瓜还总是傻呵呵笑着请求自己原谅他。他总是毫无条件地请求她的谅解。

“对不起。只要抱着你,我就无法控制自己……您一定还没满足吧?下次我会更努力的。只要经常练习,一定会好起来的。您教教我该怎么做吧,理事!”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因为无比珍惜,所以不敢稍有亵渎,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怎么会以为两人之间只有­肉­体关系呢?

他默默地承受着她独善其身带给他的痛苦,只是为了不伤害她。他总是一再问她:

“究竟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

对于一个从来不曾违抗自己的命令的秘书,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在公司外他也应该服从自己。就像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让他冲咖啡的繁琐要求那样,在她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志翰就是这样的男人。对他来说,她是第一位的,她的满意比什么都重要。不论是说话还是行动,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他说他爱她。他说他把他的心给了她……

她一直把他看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她嘲笑他的爱情,践踏他的真情。这一切都是曾经身为他的爱人的她犯下的错误……

幼喜咽下心中的哽咽,慢慢睁开双眼。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涨红的脸,之前她一直以为这张脸的主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幼喜使劲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随你便吧,臭东西!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道侠挥手在她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随后他又接着打了两下。幼喜的脸像着了火一样灼热。血腥的味道在她的嘴里扩散。

就在幼喜被痛苦折磨的同时,道侠已经用从裤子上抽下来的腰带绑住了她的双手。空气中回荡着像恶魔一样的邪恶笑声。

“要是你老实点,也许我会对你温柔点。我,崔道侠在这方面可是个真正的绅士。你会感到满足的。”

幼喜蠕动着身体,努力想摆脱手上的束缚。看到她在挣扎,道侠又在她脸上补了一记耳光。充满疯狂的眼睛和发出血腥笑声的嘴……对于道侠的­性­取向,原本心存疑虑的幼喜现在终于确定了。幼喜怀着无法置信的心情望着那个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的男人。

“你是变态?”

“哼!给我住嘴!”

道侠高喊。声音中充满腾腾杀机。看来那家伙正沉醉其中,根本没有听到幼喜说了些什么。对于变态,幼喜曾经听说过却从未见识过,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这个家伙,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竟然­精­神不正常!

“我会让你感到后悔的!你以为我会默默忍受你对我所做的这一切?”

“哼!如果《马幼喜被朋友强Jian》的报道出现在报纸上,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先提出要来我家的人可是你啊,这一点请不要忘记。这话可是你当着全家人的面说的啊。”

事实确实如此。她确实是当着全家人的面提议来道侠家喝酒的。

幼喜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就像着了火一样。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旦她在男人的暴力下迷失了自己,就将留下终生难以洗刷的耻辱。

动动脑筋吧!想想办法吧!你一定会有办法的,马幼喜!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你也不是没遇到过,你不也活下来了吗?

道侠一手抓住她的双手,一手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他的全身都处于亢奋状态中。当他慢慢靠近时,幼喜怀着焦躁的心情疯了一样打量着床的两侧。她必须阻止道侠。可是她什么也没找到。宽阔的大床上什么都没有。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她重新睁开双眼注视着道侠。她停止了所有抵抗,身体也舒缓了许多。

“道侠,我挨了打,现在心情非常舒畅。看来这样做对我有帮助啊。”

道侠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下头望着她。

“真的吗?”

迟来的醒悟(4)

“是啊。看来刚才我是太紧张了。现在可以了。这么说来,挨打也是件好事啊。你可以再打我一下吗?”

虽然脸上被打得青肿不堪,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工夫计较这些了。幼喜的要求使得道侠更加兴奋,他又在幼喜的脸上扇了几个耳光。虽然疼得差点儿流出泪来,幼喜还是咬紧牙关忍着。

“啊,真好。现在我已经完全兴奋了。你能帮我把裙子掀到腰上吗?只有这样我才方便伸开腿啊。”

狗崽子,你死定了!

幼喜一面用甜美的声音低声说,一面蠕动着身体。道侠高兴地答应了她的要求。要想把她的裙子撩起来,道侠就不得不抬起身子。幼喜没有错过这一机会。她弯起膝盖,朝着他的关键部位用力踢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知道一旦失败,自己很可能会失去生命。

立刻,伴随着哼的一声呻吟,道侠朝前倒了下去。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幼喜使劲推开他,现在她终于重获自由了。

在经过多次失败后,她终于解开了绑在手腕上的腰带。她从床上跳下来,迅速收拾好身上的裙子。她猛地想起外套还在客厅里,就摇摇晃晃地朝客厅跑去,穿好外套后又回到了卧室。道侠依旧双手抱着中心部位,在床上哼哼呻吟。幼喜从地上拾起他的腰带,开始用腰带抽打他的背部。

“你这个变态!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啪!啊!啪!啊!

皮带滑过空气的呼啸声和男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空中回荡。幼喜用力抽打道侠,直到她的愤怒完全消失为止。真皮腰带在道侠的皮肤上制造的伤痕也在不断增加。幼喜高兴地哈哈大笑。

“我竟然会把你这种人当朋友!这是我的失误!所以对你的惩罚到此为止!你这个变态!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要是再让我见到你,我决不会手下留情!你听明白了吗?”

过了一会儿,幼喜挥舞着手里的皮带用命令的语气冷冰冰地说。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的道侠慢慢抬起头,布满痛苦和愤怒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她。

“我决不会放过你的,马幼喜!”

对于他的叫喊,幼喜的回答是满不在乎地哼一声。

“随你的便!反正我也决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是变态这件事告诉所有认识的人。我要让你在国内无法立足。你听明白了吗,变态?”

幼喜拍了拍手,朝着大门走去。她的手还没摸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了咬牙切齿的诅咒:

“那个乞丐决不会原谅你的!只要那家伙还有一点头脑,就会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就会离开你!”

“你说什么?”

幼喜瞪圆了双眼,盯着躺在床上的道侠。他嗤嗤笑着,朝幼喜送去一个含义悠长的目光。

“我会好好向你说明的!我得让你明白自己的身价才行!你们两个决不可能结合!因为那个一直把玩弄男人的马幼喜、把连妓汝都不如的马幼喜当成自己的女人看待的家伙,太固执了!那个家伙!”

他的话如同晴空划过的一个霹雳,令幼喜不敢相信。她只能呆呆地望着道侠。

“你……你和他见过面?什么时候?你说了什么?”

“就是你和你爸说好一起吃饭那天。那家伙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情景了。在那之前我还对他说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另外,我们还打赌看你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撒谎。”

道侠就像垂死挣扎的野兽一样大声咆哮。幼喜把颤抖不已的身体靠在大门上。

“原来是因为你!”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那天晚上自己因为志翰突如其来的冷淡而惶恐不安的回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的真正含义。

够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首先放弃了那个善良的家伙啊!

“在我们的订婚问题完全收拾利落之前,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崔道侠!否则的话,我会把你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我非常诚恳地警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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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醒悟(5)

每个字都是强调的重点。幼喜向他提出了警告。在她还没来得及体会失去朋友的悲伤之前,就遭遇了事情的真相。虽然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情非常清楚。那就是她对志翰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幼喜朝外面跑去,她必须尽快洗净受到肮脏空气污染的肺部。直到跑出道侠的公寓,重新返回外部世界,她才开始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立刻涌入堵塞的肺部。

“我爱您,理事。”

志翰的最后告白在她的头脑中越来越响。曾经刺痛她的心扉、受到诅咒的告白现在变成了希望的信号。志翰还爱着她。他爱的不是别人,而是她——马幼喜。

我可以相信这一切吗……这是他的真心话吗……一切会不会太晚了?

幼喜坐上一辆出租车,把志翰所住公寓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她的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司机不时投来诧异的目光,对此她毫不在意。幼喜闭上了眼睛。眼角浮起灼热的气息,她可以感觉到闭着的眼皮下有温暖的水汽在扩散。

没过多久,原本还是无声哽咽的她用双手遮住脸,高声哭了起来。迟来的醒悟令她痛苦不已,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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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意(1)

“室长,你不去喝两杯吗?”

突然传入耳中的女人声音让志翰恢复了神志。他抬起头,发现坐在身边的女职员正看着自己。

“你刚才说什么?”

掌管财务的女职员瞥了他一眼,说:

“我问你要不要去喝两杯。大家还纳闷你到哪儿去了呢。”

“啊……”

直到此时,志翰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向女职员送去一个歉然的笑容。女职员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刚才吃饭时你也一直­精­力不集中。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从进入公司的第一天起,郑允熙就对志翰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在一家只有八个人的小公司里,要想装不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志翰只能尽量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是­性­格外向的郑允熙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总是对他表现出亲近的态度,这令志翰非常惶恐。

志翰发现女人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好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身边女人的主动令他咋舌。那种大胆表白自己的感情,并唯恐天下人不知道的主动……

“对不起,我走神了。”

听到志翰郑重其事的道歉,郑允熙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苦恼啊。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没有胃口……”

女人把那烤好的五花­肉­放到生菜上,包好后送到了志翰的嘴边。志翰慌忙把脸转到了一边,周围响起了一片揶揄声。

“你可得把它吃光啊!要是把允熙惹哭了,看你怎么安慰她!”

“妈呀,陈室长真够冷酷的!”

“既然喜欢就不要装模作样了嘛。能够得到我们公司第一美女的垂青,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四周传来的揶揄令志翰更加不知所措。实在推不掉他才接过郑允熙送来的生菜包,一口塞进了嘴里。对于他的尴尬,大家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和揶揄。

允熙几乎把整个身体贴在了他身上。她把嘴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

“接下来和大家一起去歌厅吧?大家都很好奇你的歌唱实力呢。”

志翰把身子往旁边移了移,拉大了和那个女人之间的距离。女人则­干­脆贴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令志翰无法呼吸。志翰努力板起脸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正­色­道:

“我必须回家了。”

“哎呀,为什么?您不喜欢去歌厅?那夜总会呢?”

对志翰来说,喜欢华丽外表和夸张服饰的允熙是一个负担。尽管这家公司崇尚自由气氛,志翰还是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

对于那些敢于向男人告白的女人,他一直都敬谢不敏。幼喜带给他的伤痕已经够深了。现在他只想尽可能避开那些和她属于同一类型的女人。

“那可是特意为您准备的啊。大家都很期待呢……”

这是欢迎志翰进入公司的聚会。大家对于负责学长经营的广告企划公司——新创意公司的海外部的他充满了兴趣。原本在新化贸易这样的大企业里担任市场营销企划理事助理的他突然跳槽到一家成立不久的风险企业里,这件事情本身就够大家好奇的了。大家都想知道他选择这样一家在工资和其他条件方面远不如新化贸易的风险企业的真正意图。虽然他也对这种气氛有所觉察,却聪明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只要等烤­肉­吃完,就可以摆脱这种场合了。他静静地注视着双眼充满期待的女人。蓬松的烫发和完美的妆容,那是一副美丽的容颜。她常常让他想起幼喜。

“酒我就不喝了。”

他的回答惹得允熙皱起了眉头。

“不喝酒?”

“我女儿还在家里等我呢。”

女人的眼睛瞪得滚圆。志翰脸上挂着一丝温柔的微笑,继续说:

“今天是我女儿秀彬的生日。我答应过她晚上为她举办生日聚会。”

允熙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候,坐在志翰对面的另一个女职员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决意(2)

“室长,您结婚了?”

“还没有。”

“那怎么会……”

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志翰的答案。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肉­在火上炙烤的嗞嗞声。志翰大声说:

“虽然我还没结婚,但是我有一个女儿。她今年已经三岁了,大人说什么她都懂,所以决不能在她面前撒谎。她一直都相信爸爸说过的话,总是表现得那么乖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尽可能不喝酒。”

他的回答令所有人震惊。一直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的允熙也满脸绯红,陷入了沉默当中。谁也不能再向宣布自己未婚生子的志翰提出更多问题了。相貌英俊的陈志翰室长隐藏着的秘密简直就是一发重型炮弹。

志翰怀着轻松的心情环顾四周。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秀彬藏起来,也不希望别人把自己想得太好。一个男人没有结婚却要抚养一个孩子,不管怎么说,这都不一般。抚养一个孩子的未婚男人。这就是他。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没有秀彬的生活。

自从和幼喜分手以后,在面对秀彬时,志翰常常感到挫败。等到秀彬睡着以后,他总是一个人抱着酒瓶喝酒,常常喝着喝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秀彬也曾见过他满身酒气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无法抹去那个像暴风一样席卷他的生活的女人留下的痕迹。他总是一个人偷偷流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那阵名为马幼喜的暴风摧毁了。

不过以后他再也不会这样了。他不能让秀彬看到自己因为失恋而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他的决心才下了一个星期,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回家时身上沾满一身酒气。就算是为了女儿,他也必须振作起来。他一定要泰然面对坏女人的诱惑。

“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房间,诧异地问。所有职员都站起身来迎接他。新创意公司的社长在志翰对面坐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家怎么都这么严肃?”

看到大家都没有回答社长提问的意思,志翰不得不开口说: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告诉大家秀彬还在家里等我。”

“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吗?”

“我说了。然后气氛就变成了这样子……”

志翰无可奈何地笑了。年轻社长用失望的目光瞪着志翰,不由得咋了咋舌头。

“你这是在各位小姐的胸口上捅了一个窟窿啊!你这样做,怎么可能找到老婆呢?”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刻意隐瞒大家。”

“可你也没有必要制造谣言啊。这样一来,谁还会喜欢一个带着漂亮女儿的光棍室长呢?我可听说允熙好像对我们的光棍室长很感兴趣啊!”

允熙对装模作样的社长做了一个不希望再谈下去的手势。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社长,您也真是的!您怎么能这样说呢?陈室长会误会的!”

社长边眯起眼睛打量她边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讨厌我们陈室长啦?”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担心!要是你对我们陈室长有兴趣,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陈室长这人很踏实,带个女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好就行了!”

志翰把脚伸到桌子底下,踢了踢社长的脚。不过,朴社长却毫不在乎,他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自己的下属。他面带笑容大声宣布说:

“让我们用灵活的思维方式打破偏见吧!为了庆祝陈室长的到来,让我们­干­一杯!”

所有的杯子都碰到了一起,和睦的气氛再次沸腾了。

三十分钟后大家离开了那家烤­肉­店。志翰对大学学长、工作上的同事——朴社长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抱怨说:

“都是因为学长,害得我脸上都快着火了!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摆在结婚市场货架上的货物!”

决意(3)

“就算是货物也是一件好货物啊!”

朴社长的脸上布满了微笑。他今年三十七岁,给人的印象是­精­明­干­练。很早以前,他就在因特网行业的统计中有着出­色­的表现,是个有着一定实力的人物,不论对待什么工作,都不会敷衍了事。他利用魄力和活力积极开拓市场,属于那种只有在客户百分之百满意后才会自我满足的类型。

志翰从新化贸易辞职后还不到一个星期,就接到了他一起工作的提议。志翰还特意打电话过去询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辞职的事。面对志翰的疑问,朴社长笑着说:

“我听到了马幼喜理事天天换秘书的传闻。新化贸易人力管理部的部长是我的好朋友。”

不管怎么样,志翰都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提议。

“你不进去喝两杯吗?”

在确定下属们全部进入附近的歌厅后,朴社长向志翰提出了建议。志翰接过他递过来的烟,说:

“我得回去了。我答应要为秀彬举办一个生日聚会。”

朴社长好像吃了一惊,诧异地注视着志翰抽烟的样子,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从我辞职以后。”

“可你不喝酒?你不知道抽烟比喝酒更有害吗?”

“呵呵……头疼时抽烟最有效了。什么都不用想,你只要喷云吐雾就行了。第二天早晨起来还不会头疼。”

“你这家伙!哎,抽烟总比得忧郁症好……”

说完这句话,朴社长不由长叹一声。他望着默默抽烟的志翰看了很久,然后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别太难为自己。人生不就是这样吗?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天,现在的痛苦也会成为过去。不论是工作还是女人,在岁月面前不过是些随风飞舞的纸屑罢了。需要的时候一定要有,用过之后就应该收拾­干­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志翰低声笑了。

“你看上去就像那种永远没有烦恼的人,什么东西也阻挡不了你。”

“为了进入这种状态,我花了整整三十七年。为了不让自己回顾过去,我总是尽量充实现在。只有这样才不会感到后悔。”

一个职员隔着马路大声叫他们快点过去。朴社长把烟头凑到鞋底上,捻灭了上面的火,随手把烟头朝几米外的垃圾箱扔去。等白­色­的烟头准确地消失在垃圾箱里以后,他才挥着手接连回答了几声“Yes”。志翰掐灭了烟头,伸手朝垃圾箱扔去。烟头没有进入垃圾箱,而是弹回来掉在了路面上。朴社长一边大笑一边拍着他的背,说:

“你还差得远呢!快回去给孩子庆祝生日吧!”

志翰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稳后朝社长挥了挥右手,说:

“谢谢你,学长!我一定努力工作!”

“那我等着看你的表现啦。再见!”

志翰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微微闭着双眼陷入了沉思。看情形,朴社长已经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却什么也没问。自己和幼喜的关系、他辞职的理由,他都没问。为了报答这种完全的信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不管怎么说,现在总比当那个令人无法忍受的女人的秘书要好些。只是幼喜……

志翰用双手抹了一把脸。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疲劳。

“幼喜是我选择的上司,也是我选择的……女人。”

接着他又想起了她在订婚仪式上开怀大笑的画面。就像在预示幸福的未来,她的笑脸美得无以复加。不论是谁看了都会认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都会说他们的结合是财富和名望的完美结合。

充满痛苦的呻吟在车里流淌。但是志翰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呆呆地凝视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敲打在车窗上的雨滴越来越密了。雨声回荡在有着良好隔音效果的房间里,就像低沉的背景音乐一样一点一点渗入幼喜的体内。低沉的声音让人的眼皮不由往下垂。

决意(4)

幼喜站在窗边,用指尖轻抚沉重的眼皮。会议还在进行中。海外贸易部的五位队长就坐在她的对面,中间只隔着一张长长的桌子。队长们翻阅着手里的报告。不过幼喜知道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报告上,因为他们的目光一直偷偷流连在自己身上。

幼喜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脸上带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男人们急忙把目光拉回到报告上。幼喜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一侧的脸完全被青肿的淤痕遮住,嘴­唇­肿得厉害,脖子上到处都是抓伤的痕迹,可以说整张脸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她的身上依然保留着三天前发生的事件留下的痕迹。

“受未婚夫虐待的可怜魔女!要不然就是邪恶的魔女把未婚夫毒打了一顿!”

事件发生后第二天上班时,迎接幼喜的是关于她的各种诡异传闻。亲眼目睹她的狼狈模样的人们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要是以前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幼喜这次竟然坦然地承受着这些谣言。

这一切都是事实,没有任何问题。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大家做出什么样的推测,现在都无所谓了。她的心里有一个大窟窿,对于这一切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那么,我们就以中小企业作为选择对象开展今后的业务了?”

读完会议报告后,年轻男人提出了问题,希望以此唤起大家的注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幼喜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他递过来的厚厚一沓报告上。

“不光是中小企业,我们还可以把范围扩大到规模不大的风险企业方面。只要构思有创意、有启发,不管是哪家公司提出来的方案,都可以采用。要是能找到一家没什么名气的新公司就更好了。”

听了她的话,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说到这样的公司,我手头上还真有几家可供选择。关于这些公司,我事先准备了一些资料,大概会用的着。请您抽时间看一下吧。”

“嗯,我看过以后再找你。”

幼喜接过男人递来的资料,随手放在文件夹里。近来,随着海外贸易部的扩大,新化贸易的对外广告和宣传也需要加大力度。为此,他们计划选择一家驻外企业,共同合作开展一个大规模项目。幼喜是这项业务的总负责人。最近,为了选择合作企业,他们每天都要像接力赛一样召开各种会议。虽然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但对幼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没有时间想其他事情了。

令她感到惶恐不安的是她最近常常会像刚才那样突然陷入沉思之中。明明知道在工作过程中不能有其他想法,她却总是……

幼喜不由得长叹一声,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男人们也都跟着站了起来。随后,幼喜宣布会议结束。

“在下周的定期月会上,我们将讨论这次业务的成果和开展方向。大家还得辛苦一下啊!”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温柔,目光打量着那些大眼瞪小眼的男人。在明白她目光中的含义后,大家纷纷告辞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幼喜笑着朝窗边走去。对他们来说,失去了清脆嗓音的她简直就是一只掉了牙的老虎。这几天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已经拔光了她的利刺。

办公室里充满了寒冷的空气。尽管幼喜两臂抱胸,却依然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她把额头抵在灰蒙蒙的玻璃上,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那天早晨的场景。

“他搬走了。”

高银的话让幼喜的心沉到了谷底。在按了半天志翰公寓的门铃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后,她急匆匆地敲开了楼上高银家的门。被喧闹的敲门声吵醒的高银很不耐烦地告诉她志翰搬走了。

“他……他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志翰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幼喜几乎疯狂。恐惧令她无法呼吸。他走了,他彻底地离开了她。

“就算是这样,他走之前也应该会留下联系地址呀。请你告诉我吧!我一定要找到他!”

决意(5)

高银读懂了她急切语气中蕴含的恐惧,开始用谨慎的目光打量她。在发现她脸上的伤痕后,高银脸上的表情变成了错愕。

“马幼喜,你的脸……”

“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要见到他!”

幼喜咬着牙高喊道。

我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见到他!

高银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充满同情的语气说:

“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他早就从报纸上看到了你订婚的消息。我想他对你的迷恋大概已经消失了吧。”

幼喜苦苦哀求高银,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呻吟。对她来说,高银就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必须拼命抓住她。但是高银的回答却是遗憾地摇头:

“真对不起。在志翰和我联络之前,我也没有他的消息。”

幼喜用茫然的目光打量着高银,问道:

“你也爱他吧?”

高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爱他!如果不是因为别的女人抢走了他的心,我有信心把他变成我的男人!”

她的回答无比自信。幼喜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高喊道:

“请你放弃吧!他是我的!”

幼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她只记得自己踉踉跄跄地踩着没有尽头的台阶往下走。

接着,严重的病痛让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在这两天里她想了很多事情。她越过了无数个后悔和绝望的峡谷,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能坚持下去。他说他爱我。他说要把自己的心献给我。他说他爱我……

这成了她能重新站起来的动力,成了她下定决心争取的人生目标。

一旦确定了目标,就要坚持到底。只要有信念,就一定能成功。她有这样的自信和意志。只要陈志翰还爱她。他说过他爱她。从文高银的语气中,她可以确定这一点。那个女人和志翰没有任何关系。幼喜非常确定这一点,就算是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也在所不惜。

刻骨铭心的痛苦。在经历过初恋的伤寒后,她已经有十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这就是爱吗?

幼喜闭上了眼睛。就算这是爱情,她也不再害怕了。她一定能在打击中存活下来。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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