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替夫报仇。”
“在下未对尊夫……”
“你Сhā手干预一门一会的事,我夫因而亡命逃出铁城寨,目下只能代替沙爷一名走卒,此仇不报,何以为人。你也有今天。”
“好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已无法飞刀伤人了。”
“你试试看。”
“老娘要用夺命神针杀你。”
“你敢,沙千里要……要活擒我江……江湖浪子。”
“我就敢,杀了你,我将名震天下。”
“你做梦。”
“哼!你不信也得信。你的飞刀术已经闻名天下,一代暗器名家,名震宇内,却先伤在张大嫂的暗器之下,再死在老娘的暗器中,你想想看,今后老娘将是暗器之王,名号……”
“周嫂小心……”张大嫂大叫。
林华心力已竭,这时刚将飞刀掷出。
神针周五娘叫她小心飞刀,她那把一个垂死的人放在心上?冷笑一声,伸手去接毫无力道的飞刀。
张大嫂本来是叫周五娘小心身后,但身后两个字尚未叫出,局势已变,不可收拾了。
林华力竭倒地,本能地拔出一把刀,准备在对方伸手擒入时拼命或自杀。
神针周五娘只感到双肩一震,浑身立即麻木,接着针筒失踪,接来的飞刀也不翼而飞,全身被后伸来的一双手取去了。
“你不是个安份的人。”夺针筒的人说。
她看到两个人出现在身恻,一个高大的白衣人,一个一身黛绿的少女。
“你……”她叫,只叫出半声,便直挺地向前仆倒。
张大嫂飞扑地下的林华,绿衣姑娘也同时抢进。
张大嫂先到达半步,居然放伸手擒抓林华,绿衣姑娘也同时抢进。
绿衣少女到了,翠袖姆驻一挥,风雷乍起。
张大嫂刚抓住林华的腰带,右手打出了三枚五芒珠。
林华不知抓他的人是谁,一刀扎入伸进腰带的手背。一罡风飒然,三枚五芒全被罡风所震偏。
“哎……’张大嫂叫,左掌背被刀扎容,痛得失声惊叫。
同一瞬间,绿衣少女玉掌疾闪,“拍拍”两声脆响,挨了两记耳光的张大嫂掘起跌八尺外,毫无还手之力。
“快滚!贼女人。”绿衣女郎叱喝。
张大嫂掌心血如泉涌,爬起便跑。
林华已行将陷入昏迷境地,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又有手伸到,他本能地又一刀,刀扎出力用尽,立即昏厥,昏厥前的一刹那,他像是熟人的叫声。
是女人在叫:“林大哥,你……”
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人事不省。
远处,沙千里的党羽正呐喊着起来,相距已在百十步左右了。
白衣青年与绿衣女郎背起林华。角门内窜出鬼师王排头,神色苍惶地招手叫:“随我来,我带你们脱身。”
“谢谢,请领路。”白衣青年人笑答。
厅中除了死尸,没有活人。院中受伤的百步飞虹,早已逃掉了。
全洲展开了全面的搜索,直搜至日影西斜,狂怒而又心头恐怖的沙千里,方悻悻地放弃搜寻的希望。
所有的人,已疲劳不堪,支持不住,即使要搜也力不从心了。
王排头的屋中,首脑们齐聚一堂。沙千里神色懊丧,也极为愤怒地说:“好不容易获得了这次机会,费了这许多心血,也不容易布下了天罗地网,竟然徒劳无功被他逃掉了,难道咱们这些人如此不济?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三百余名高手在瓮中捉不住一个鳖,简直岂有此理。咱们之中一定有内奸,我要把他找出来。”
张大嫂嘿嘿笑,说:“他不是一个鳖,而是别有超尘拔俗的高手在暗中助他。”
“我不信,全洲皆在控制之下,绝没人能混入助他。”沙千里肯定地说。
“那芦花荡双友不是已把他接走了么?”老道问。老道不曾追至洲北,不知洲北所发生的事情,自始就不信江湖浪子会重新在码头靠岸,看到他离船登岸的。
张大嫂冷冷一笑,说:“这么说来,道长必然以为此地的几个人有人说谎,死的人是死于自相残杀,而不是死于江湖浪子之手?”
“贫道只相信眼见的事实。”老道冷冷地说。
“好在狼枭还在……”
“狼枭的话不足采信。”
“百步飞虹并未死,等他清醒后便知真假了。”张大嫂悻悻地说。
沙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大嫂既然已看清那一男一女的相貌,咱们可从此着手详查他们的底细。”
“沙兄弟,目下已不是查底的事,重要的是如何善后。那江湖浪子不死于三百余高手的围攻中,而伤于几个人的暗算下,他挨了愚嫂三枚五芒珠,未中要害他死不了,他怎肯甘心?来日方长,你不可能永远带了上百高手在旁防备他袭击,他无法避免他的朋友寻仇报复。”张大嫂冷静的说。
“依大嫂之见……”
“兄长,你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你必须暂时停止在江湖行动员……”
“办不到。”沙千里断然地说。
“那么,只有广传侠义柬了。”
独脚妖冷哼一声,说:“你以为白道朋友在经过这次鹦鹉洲的事件之后,会出面替沙贤侄找场面吗?咱们这次参予的人,至一半是与白道小丑们势不两立的好汉,而这件事绝对无法守秘。即使擎天手护短,也不敢冒大不韪出面自讨没趣。”
“前辈有何高见?”张大嫂若无其事似的信口问。
“一不做二不休,老夫出面召集黑道群豪与他公然结算!”
“前辈何处去找他?天下之大……”
“他会来的。”
“他会来?”
“他会来集贤庄死。”独脚妖肯定地说。
“恐怕靠不住。”
“擒八臂哪咤的人不久可以将人押回……”
“还有张全小辈。”沙千里兴奋地说。
“兄弟,你相信死鬼江汉鬼丐的话?”张大嫂不屑地问。
江汉鬼丐,也就是假冒南乞的老花子,这死鬼早将林华与王排头会晤的事告诉沙千里了。
沙千里阴阴一笑,说:“至少那张全的相貌与小狗的十分相像,咱们只要放出消息,便会上当的,他这种人可不是无情的无义的人。”
“这是你的如意算神机妙策吗?”张大嫂冷淡地问。
“大嫂走着瞧好了,目下第一步棋,是先将Сhā翅虎四个人赶快送至集贤庄,这里的善后事宜就请大嫂带几个人办理。”
“我一个女流,留下来替你理死人?算了,你另请高明。”
“那么,大嫂与小弟同行,如何?”沙千里笑问,笑得暖味。
“随你同行有何贵干?”
“去清风月道人。”
张大嫂冷笑一眼,说:“好啊!你何不向莽张飞去说?你存的是什么心眼?”
沙千里呵呵笑道:“大嫂请勿误会,那风月道人一辈子只听女人的话,同时对朋友的人倒是规矩,有大嫂前往,必可将他请出相助,大嫂务请辛苦一趟。”
“对不起,大嫂我可不和那该死的杂毛打交道。”
“大嫂……”
“你有的是甘愿替你赴汤蹈火的女人,把愚嫂带去,保证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不定会与那老道贼反脸成仇哩。”张大嫂一口拒绝。
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直计议至次日午间方先后撤离鹦鹉洲,计得事分途至集贤庄会合,寄望下次不擒龙妙用计除去江湖浪子。
沙千里这次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将林华引至鹦鹉洲,倾全力志在必得,计划可说无懈可击,出动了三百余名爪牙,请来了不少高手,却功败垂成一无所获,反而死伤垒垒,几乎一败涂地。人多也是杜然,反而是张大嫂少数几个人,几乎意此全功,众人大感意外。
不成功便是失败,鹦鹉洲之围,沙千里得不偿失,反而便宜了林华,声威大震,名号不径而走,宇内闻名,江湖浪子已登上下天下名人宝座,无人不晓。
相反地,幻剑神花千里的名号,却从如日中天的颠峰状态,迅速一向下沉落,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没法寻找双方结仇的来龙去脉,寻找两人的出身底细,少下了捕风捉影多方臆测,产生了不少谣传,和不少所谓独家的秘密消息。
好奇的人开始有系统地发寻根究底,江湖人则颇饶兴趣地注视局势的发展。
在沙千里一群人撤离武昌后不久,丈八腿莫三爷与及一些一度与沙子里勾结的人,皆被鬼见愁以迅舀不掩耳的行动,一一加速逮捕拘禁置之于法。
排帮的入绝口不谈鹦鹉洲的事,鬼师王排头在三天之后,带了他那一弟兄,起早返回三湘,押运另一批木材去了。
云散雨收,武昌仍然繁华如故,天下太平。武昌名捕头开始了铁腕手段,大量驱逐那些经常惹是生非地棍,进入武昌原不安份江湖人,皆受到严厉的警告,谁也不允许在武昌惹事把非。
城南五十里有一座汤孙湖,那是一座颇为清幽风景绮丽的地方,湖南有一座山,叫做嵋梁山,那山与湖之间,有一座颇为幽静的在院,主人姓汤,在附近算是颇有名望的家族。
汤家的西院颇富园林之胜,院中花木扶疏,盛暑期间,依然相当凉爽,雅致的厢房中。安顿了一似乎是养病人,他就是林华。
他已经昏迷了六个时辰,这时已是三更初了。房中有不少人,正在焦急地等了苏醒的杜姑娘,白衣青年人,一位脸团团中年人,和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后生,金花门的堂生追风康博文,众入分座左右。
杜姑娘优形于色,向中年人焦急地问:“汤叔。快三个时辰了,前后己旋了六个时辰以上,以他的体质来说,怎么到现在尚未醒来?”
汤叔并不着急,说道:“好侄女,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急不来的,他所经受到的暗器伤早已够沉重,肩膀那一击如换了一旁人,早已颈骨折断骨碎裂,决难活。风伤后又妄动真力,果真是山穷水尽,贼去楼空,三五天能醒来,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汤叔,他不要紧吧?”白衣青年也不安地问。
汤叔掀须微笑,审慎地说:“按他的脉息看来,料亦无妨。他的根基深厚,这人浑身都是劲,生机活泼,除非砍下他的脑袋,不然死不了。”
“但他……”
“依愚叔看来,不久该会苏醒,他所服的药物,药力已以行开了。”
“万一他体内的余毒仍在呢?”杜姑娘问。
“呵呵!这倒不必耽心。如果他真的吞下了欢喜佛那恶贼的对时散,那还能等到现在?他体内绝无毒物,这点愚叔敢向你们保证。”
“可是,欢喜佛爪牙所招的口供,确是……”
“好侄女,你不信愚叔叔的医道方脉之学?”
“侄女怎能不信?但……”
“那你就放心好了。好吧,在等候期间。你们可经将经过说来听听了。”
“小妹,你将彭叔的事先说给汤叔听。”白衣青年向杜姑娘说。
杜姑娘叹口气,说:“侄女接到五年爪萧的口信,得知茹姑小妹平白失踪,而爹妈已到南岳与大罗起神仙盘桓访胜,大哥又到黄洲访友未回,因此便带了奶娘北上至武昌查访,首先便往访鬼见愁曾叔,曾叔因公过江查案去了。在落店时,碰上下一蛟双鬼三个小丑,下流贼惹火了奶娘,用重手法制死了浪里鬼,那里,这位林大哥也在平安客栈落店,指出恶贼的死因,因而掀起了轩然大波,侄女以为林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人,派奶娘午夜入室踩探,却碰上了几个公门人也入室搜查,最后前往的是水鬼的朋友,偷走了林大哥的几绽银子,林大哥跟踪前往,追至那些肮脏的地方,侄女并未在意,没想到那几个公人是水鬼的朋友宋少峰,侄女还以为是曾叔派来的暗中照应的人呢。次日侄女至彭叔处问消息,宋少峰却与水鬼请来了两恶僧和无数爪牙,前来行凶……”
“他们怎知道你到彭叔家?”汤叔问。
“侄女在曾叔的府上留下话,那宋少峰是曾爷效力的部属,怎能不知?这畜生不但纠众行凶而且将消怎透露给欢喜佛,两群恶贼不谋而合,早在彭叔附近埋伏。要不是欢喜佛肋迫林大哥同往……”她将九鲤山林华传信解围经过—一说了。
白衣青年人向床上的林华一指,笑道:“这位兄弟却悄然一走了之,施恩不望报,连姓名也没留下,可把小妹急死了,发出求援信息,十万兵火急的到处打听,要不是小侄刚好从黄州返回,曾叔也刚好返回武昌,这件事可能闹大了,多蒙叔相救,也获得金花门康老伯与十余位朋友助拳,先后探出不少牵涉到沙千里的阴谋,我们找到林兄弟时,他的药限已过了,但他并未死,因此大家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你们与沙千里……”
“他与侵犯小妹的事无关,因此我们不想找他。只暗中助林兄弟一臂之力,也想见识林兄弟的艺业,因为康老伯把他说得非常了不起,小侄怎敢放过机会?”
杜姑娘狠狠地瞪了乃兄一眼,愤愤地说:“都是你不好,差点儿送了他的命。”
白衣青年呵呵笑,说:“谁知道这位兄弟那么傻?急于救人,急急忙忙去救那位该死的女人挨了三颗五芒珠,真是活该。呵呵!这叫做阴沟里翻船,林兄弟在数百人围攻下,威风八面来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胆大、机警沉着、勇猛,委实令人欣赏,到头来却栽在一个女人之手。岂不可笑,他早该看出假南乞的身份,一代侠乞会如此不济……”
“那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汤叔问。
“他放出消息,说那女人是一个叫雷秀萍的女人,其实他是有意引千里至洲中决战,却没想到沙千里也在引他上钩,双方各怀心机,他不曾料到沙千里带来了数进人,沙千里也没料到他如此高明。至于其中的内情我却不知道了。”
久未发话的千里追风呵呵一笑,接口道:“这件事老朽略知一二。那位姓雷的姑娘,已由七星会的宇文会主。命他的两位千金将她找到;百般劝说总算劝醒了那位姑娘,目下已派人护送雷姑娘西行关去了。”
“康老伯,你老人家并未说清楚。”杜姑娘接口道。
“老朽只知概略情形,那位雷姑娘是塞外唯一大帮估安西盟的盟主,被沙千里的花言巧语所骗……事情是这样的……”千里追风将林华出塞扬威西域寻找爱侣,受到安西盟相助,感恩图报重返中原时,答应暗中保护雷盟主的前因后果—一说了,最后说:“这些事,老朽是从宇文会主的两千金口中听来的,所知不多,依老朽看来,林老弟并不知雷姑娘已经返西域,必定是想设法除去沙千里永绝后息,他一个对异性心灰意懒的大男人,暗中保护一位如花似玉的痴情少女的确深感吃力不讨好的,不得不冒险与沙千里拼骨哪!”
汤叔不住点头,笑道:“英雄肝胆,儿女情怀,老弟才真是至情至性的人,康老哥,有关他寻爱侣的事,咱们江南人一无所知。有关他身世。老哥知道多少?”
千里追风摇摇头,苦笑道:“他自己只字不提,像个没口子的葫芦,谁知道?铁城山宇文会主恩仇了了那天,他为了劝解千幻三娘,曾经沉痛的吐露了些苦衷,然后一溜烟走了、留下一大堆谜团,他知果不说,任何人也休想知道。”
汤叔离座而起,笑道:“咱们不必再等他了,可能还得等很久他才能醒来,咱们到厅中把酒闲聊,请康老哥将铁城山的风风雨雨说给咱们听听。”
“侄女留下来。”杜姑娘说。
“不必了,好侄女。”
“不,不然他醒来时,又溜之大吉……”
“不会的,十天半月他休想起床,走不了的。”
“这……”
“走吧,愚叔会留下人照顾的,放心啦!五芒球只在林华身上留下了皮肉之伤,但假南乞那可怕的一杖,几乎要了他的命,假南乞的修为,其实比他相去甚远可是已算得是武林一流高手,那实心的竹杖可以接架刀剑而不怕损伤。而那次全力一击,竹杖竟然折裂毁,可知假南乞那一击之力是如何沉重了,如换了旁人,那一杖足以立即毙命哩!”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灯影朦胧,他看到了眼前有浮动的人影,刚张口想叫唤。突觉一阵疼痛感无情的袭来,痛得他浑身发软,叫不出声音。
朦胧中,眼前出现一个不稳定的人影,传来了倒还清晰的语声:“林爷醒来了,快将老爷请来。”
只片刻间,室中又挤满了人。
他的视力逐渐恢复,终于可以稳定的看清人的轮廓了,听到有人叫:“东生嫂。将紫露汤端来。”
一位仆妇扶起他的上身,将一碗异香扑鼻但药味甚浓的药汁,徐徐喂入他的口中,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腹内,他立即感到精神一振,似乎视线清明了。
他看到了床前的人,看到了所有的人,看到了所有的人中,有熟面孔,没有敌人,所有的目光皆流露出欣慰,关心,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认识两个人,杜姑娘和千里追风康博文。
在铁城山,他当着金花门无数门人之前,击败了千里追风,但老人家不以为辱,反而坦诚结交他这位朋友,多次相助惺惺相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他眼前。
“是傅老么?”他感激地问。
“小兄弟,你总算醒来了!”千里追风喜悦的叫。
“小可身何处?”他接着问。
“这里是汤孙湖家负责医治你的便是主人云梦医隐汤兆阳老兄。”
“哦!这……”
“救你出鹦鹉洲的杜家兄妹,岳麓山百花在福慧双仙的杜公子杜安华,女公子杜淑华。”
“谢谢你们。”他欣然地说。
“小兄弟,目前你不宜多说话,请安心静养。”
“请问……”
“不必问,老朽告诉你一些作急欲知道的事。其一,杜姑娘关心你的安危,以为你中了欢喜佛的对时散而为错发出求援信息,总算得到鬼见愁的全力相助,老朽也获得掌门人的手令,调集武昌附近本门的门人子弟相机策应。杜公子兄妹潜入鹦鹉洲暗中襄助,总算天从人愿将你救出来了。其二,沙千里仍在鹦鹉洲穷搜,他这次损失惨重,必定不肯罢手,本门已派人加以严密的监视经常呈报他们的行踪消息。其三,雷盟主已听从两位宇文姑娘的劝告,早已动身指定塞外,并由七星会派人沿途照料,你可以放心了,老弟为了甘龙的一句诺言,经历无数风险,你已尽了心力对安西盟可说已是情至义尽,对江湖道义已有所交待,无愧于心啦!”
林华叹息、一声,苦笑道:“除非沙千里死了,雷姑娘是不会死心的。”
“咦!你该知道,沙千里是不会放弃中原的花花世界,出西域……”
“雷盟主会回到他身边。”
“七星会已派人……”
“傅老,情之,奥无穷,神秘莫测。雷盟主是个痴心的姑娘,身陷爱河不克自拔,她会为了仁而不惜任何代价,不趋汤蹈火,不至春蚕至此丝方尽,蜡炬灰泪始干的境地,她不会跳出情关,如果我所料不差,七星会该有信息传来了。”
“你是说……”
“她恐怕已经扔脱七星会暗中照顾她的人,潜回寻找沙千里了。”
“这……你打算……”
“我……”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小兄弟……”
“如果博老早些日子说出雷盟主听劝返回西域的消息,我也不至于引沙千里至鹦鹉洲去决斗了。”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她如果早表示返回西域,我便没有找沙千里决斗的理由,这一来岂不显得我气量狭小,岂不引起旁人的猜测?”
“除暴安良,这是武林侠士行径……”
“话不能这么说,牵涉到男女之间的纠纷,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感慨地说,又转向云梦医隐道:“请教前辈,小可的伤约需多久方能离床走动?”
“这个……至少亦需十天半月。”云梦医隐迟疑地说。
“谢谢前辈……”
“不必言谢,你无意中救了杜姑娘,我们救你是应该的。目下你不必为一切烦心,唯一要办的事情是静静的养伤。”
“小兄弟,你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待办?”千里追风问。
“是的,小可有两件事急需办理,希望能早日痊愈,以便……'
“有何要事,小兄弟尚请见告,也许老朽可以为你分劳。”
“不敢有劳……”
“小兄弟,至今尚将老朽视同外人么?一门一会能避免火拼大劫,皆出于老弟之赐,一门一会如不能为老弟分劳,世间尚要道义二字何用?小兄弟,如不见尚请明告。”
“这个……”
杜安华呵呵笑,大声道:“林兄,武林朋友恩怨分明,个性爽朗兄弟看不惯你这种婆婆妈妈劲,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人一生中,那会一帆风顺永无逆境?你必须也替朋友留一条路走,让朋友为你尽一分心力,你救了舍妹,兄弟欠你一份悄,受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感图报理所当然,你不给兄弟图报的机会,兄弟永不安心,你不是钓名沽誉的人。但兄弟们认为你气度不够恢宏,让别人欠你一辈于的债,你当然心安理得,但你为何不替别想想?这样吧,我等你一句话。”
“杜兄……”
“咱们撇开个人恩怨不谈,谈些当前的事实,你我年岁相当,我不信咱们不能成为朋友。交浅言深,说重了不要见怪,可能你在江湖上下很不如意,受了不少委屈,但傲骨天生颇为自负,因此独来独往自命风流,不想与人打交道,却又不甘寂寞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不愿辜负大好头颅不能遗世而孤立,即使看破世情遁世逃避的人,也离不开芸芸众生,不管你过去如何不如意,至少目前在场的人,都是敬重你的热血朋友。朋友之道,须替对方分忧,以仁义为先,古春秋豪侠所谓过命交情,便是为朋友不惜赴汤蹈火。但不管交情如何,必须明辨是非,不能逾越,不能陷友于不义。兄弟相信你不是不明大义的人,你所要办的事,决不是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因此乐于为你分忧。目下你有了困难,如果你不肯让咱作替你分忧、你便是瞧不起咱们这些朋友。”杜安华神色庄严地说,份量甚重。
林华长吁一口气,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千里追风也正色道:“小兄弟,你十年前即已闯荡江湖,江湖浪子的名号可说小有名气,但始终不曾挤身于江湖名流之列。而以你的艺业修为来说,足与以乾坤三剑圣与宇内三狂等元老名宿争短长,公庭抗礼亦不为过,但别人皆名利双收,你却依然一无所有,连朋友也不肯结交。虽则你孤芳自赏轻视名利,但到底办不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来。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多一位肝胆相照的朋友,办起事来岂不是事半功倍有效得多?”
杜安华的俊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接口道:“如果你瞧得起咱们这些人,那么,咱们等你一句话。”
他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诸位对我的好意,我万分感激……”
“感激的话,留待以后再说,好不好?”杜安华笑问。
“恭敬确不如从命,兄弟有两件事请诸位帮助。”
“这才像话,说啦。”
“其一是太湖一君已查出八臂哪咤的住处,已派人至山东捕拿,我想查出他们返回的路线,以便在途中救人。”
千里追风呵呵笑,说:“小兄弟,这件事宇文会主已经在办了,信息是从铁城山发出的,专差可能已接近京师了。南京以北,由七星会员负责救应;以南,由本门完全负责。目下南来各站负责的人已经各就各位,一门一会共设的联络站在武昌,老朽便是负责调遣与传递消息的人。这次你在武昌的行径,便是鬼见愁供给的。这件事你大可放心,等候好消息就是。”
“哦!小可这里谢过。”
“第二件呢?”
“那就是雷姑娘的行踪,她这件事小可委实放心不下。”
“这个……为了什么?林兄你已尽了心力了。”杜安华剑眉深锁地问。
“为了兄弟对甘龙的信诺。”
“但……雷姑娘如不是寻仇报复,便与信诺无关了哪!
“这……”
“林兄,坦白的说,你是不是也牵涉在情爱之中?”
林华笑了,说:“林兄,你想到那儿去了?兄弟已是跳出情关的人,儿女私情已与我无缘了呢。”
“那……那又怪了你……”
“杜兄不知西域事,所以只想到儿女私情。”他爽朗地笑道。
“西域的事,兄弟是一无所知。”
“朝廷软弱,边塞永无安宁,安西盟在西域.等于是朝廷不花一文钱而建立的谍站。安西盟的盟主万一在中原出事,势将引起轩然大波,谁敢保证安西盟的盟友不至中原寻仇?安西盟会不会因此而解体?”
众人默然,林华又笑道:“也许我说得太严重了些,但我希望为安西盟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杜安华沉吟良久,点头道:“好吧,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兄弟承办,即刻发出信息请朋友们留意雷盟主的行踪,以便……'
“最好能和沙千里保持接触,中原的江湖朋友,不认识雷盟主,不易追查。”林华表示意见的说着。
“好,只有如此着手方有头绪,你安心养伤好了。”
云梦医隐离座笑道:“好了,咱们不再打扰林小哥了,让他好好养伤,咱们走。”
庄中次日忙了一天,千里追风返回武昌,各路信差也先后出发,杜安华也一早离开,自有一番安排。
午后不久,武昌传来了消息。沙千里已离开了鹦鹉洲,带了十余名男女,乘船东下,很可能前往南京,与乃父擎天手沙魁团聚。这恶贼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隐瞒自己的行踪。
同行的人中,有独脚妖与妖道九指老褚纯阳。妖道名列入大邪妖,与千幻三娘同在江湖失踪了廿年,与死在铁城山的矮煞神陈坚交情深厚,这次重出江湖相助沙千里,据说是意在替矮煞报仇,鹦鹉洲八门金锁大阵八面埋伏,便是妖道出的鬼主意。不然林华决难平安在阵中来去自如。
太湖一君己秘密潜返集贤庄,可能另有诡谋。
第三天,林华奇迹地已可起床行走了。
近午时分,他独自走出汤家,沿小径走向绿波荡漾的汤孙湖,沿湖滨散步。他穿了一装青袍衣裾飘飘,略为清瘦的脸容反而显得清秀脱俗。他中藏了一支萧,背着手徒步而行,前面出现了一座水滨的小亭。
进得亭来,凉风习习暑气全消。他在亭栏上落坐,遥望着湖心发呆。
经过三天将养,汤家的老少待他如家人,亲切热情,令他颇有感触。杜姑娘淑华留在庄中照料,嘘寒问暖不避嫌疑。起初他以为这位武林大侠福慧双仙的女公子,必定狂妄任性不可亲近。岂知大感意外,怎么看也看不出她会是游戏尘间杀人的女煞星。
湖中四周长满了菱角,上空飞翔看不少水禽,雁与凫在水而悠闲地觅食,几艘竹鲅随风飘浮。一切是那么和平、安详、静宁。
这三天中,他想得很多、很远。这次从西域回来、随即到了江南,这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哪!生活环境简直不能比.那根本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对照。
但他的处境并末改变,依然处身在刀光剑影中。
他屡次自问:“我为的是什么?”
他迷惑了,连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以往,他是为了寻找爱侣,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许下的诺言而烦恼,而卷入是非之中。
“我该回乡了。”他向着湖水叹息着说。
他取出了萧,自语道:“我还有一个家,江南虽好、终须要叶落归根。”
他定下心神引萧就唇,萧音一起,他意神飞驰,游子吟的低回缠绵旋律,引领他进入岁暮冬寒游子思家的境界意识中,身外已非盛暑,而是大雪纷飞的故乡,他似乎已魂返故乡浑然忘却江南烟雨。
萧声徐止,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只纤纤玉手轻柔地接过他的萧,略带感伤的语声在耳畔震荡:“林大哥,你还不宜弄萧,会伤元气,多保重啊,林大哥。”
他站起一欠身,淡淡一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杜姑娘,我觉得元气已复,不要紧的。”
来人是杜淑华姑娘,似乎已被他的萧声感染,文静地在凳上落座,粉首低垂,叹息着方问:“大哥,你在思家么?”
他心中一震,这位姑娘是知音呢,已可从萧音听到了他的心声,他软弱的一面已被对方发掘出来了。
“是,有点思念。”他迟疑地答。
“大哥府上双亲想必健在?”
“在下的双亲已仙逝多年。”
“我很难过,大哥,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就我孤家寡人,所以我叫江湖浪子。”
“听王排头说,那位姓张名全的人,相貌与大哥十分的神似?”
“十年前在虎牢关,舍弟重伤垂危乱中失踪,至今算来整整十一个年头,生死不明,这是我在世间唯一牵挂的事。”
“你问过张全……”
“问过了,王排头也在,他一口否认。”
“大哥,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是不是Сhā翅虎唬迫他否认呢?”
“不会的……'
“你该彻底查一查,寻根究底步步追踪。”
“世间相貌同的人……”
“但这是线索,你怎可放弃?”
“这……'
“大哥,查吧,值得一试的。”
“哦!是的,我真该试一试的。谢谢你提醒我,真的,谢谢你。”
“大哥今后是否有何打算?”姑娘转过话题问。
“回乡,终老家园,不再过问江湖事。”
“大哥何不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不,谢谢。我不是怕死,真要玩刀剑,我宁可到汉外捍卫国土,冲锋陷阵斩将首或擎旗,死也死得光彩些,和沙千里这种人在江湖称雄称霸,殊不值得。”
“哦!难怪你对雷盟主如此关心。大哥,要不要我替你两人撮合?”杜姑娘笑问,她脸上泛起了红霞,但显然流露三分稚气。
他笑了,从姑娘手中取过萧,说:“你呀!人小鬼大,不害臊,你倒该向我请求替你找一个好婆家呢。”
“啐!你……”
他呵呵笑,笑得很勉强,说:“我已不再年轻,即使年轻,我也不横刀夺爱,夺来的爱最痛苦,会痛苦一辈子,爱一个心不属你所有的人,那滋味可不好受。”
“大哥,你不否认对她的……”
“你错了,杜姑娘。我第一次认识她是在铁城山,见面就爱那还像话?”
“大哥,你该有过一位令你倾心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地沉落,吁出一口长气说:“是的,我曾以爱过一个人,但这颗爱心已经死了。杜姑娘,回去吧,我感到有点倦了。”
“大哥先走一步,我还得坐坐。”杜姑娘有点心不在焉地说。
他欠身告退,步伐沉重地走了。无端被这位小姑娘勾起如烟恨事,他感到心中十难受。
杜姑娘呆坐在亭中,凝视着远处的云山烟水,久久不动。
次日一早,姑娘伴同林华在院中活动,两人变得很投机。练了两趟拳,姑娘先收势,笑盈盈地说:“不能过量了,大哥,歇歇啦!今天哥哥可能有消息传来。”
“但愿是好消息,这几天真闷得慌。”他拭掉汗水说。
“是不是累了?”她关心地问。
“老了。确是感到有点累。”他信口答。
“事实胜于雄辩,人怎能不服老?”
“大哥今年贵庚?”
“廿七,老啦!'
“见鬼!你只比我哥哥大一岁。”
他指抬心口,苦笑道:“不老不老,与身躯年岁无关,这里老了才叫真老。你年纪小,以后便会明白的,信不信由你。”
姑娘正欲反驳,远处月洞门出现一名仆妇,亮声叫:“林爷,老爷有情。杜公子派了信差来说是有重要消息禀告。”
两人迫不及待迎上,随仆妇匆匆走了。
不久,两个村夫出庄,匆匆走了南北大道,不走府城却住南行。
大江从夷胶州以下,不禁夜航,从武昌府走水路到武昌县,午间发航,次日一早便可到达。沙千里的船在樊口靠岸,在樊口黑道巨摩鬼芮鹏飞的家中逗留一昼夜.次日午后方起早南下,同行的人中,多了五名黑道上的知名人物。
一行十八人并不急于赶路,第三天方进入幕阜山山区,接近江西地境。
兴国州下领两县:“大冶、通山,通山县位于万山丛中。是一座小得很的小县份,又小又穷,城中只有三百余户人家。其实那不是城,只能算是一座土寨,四周只有矮土墙,没有城也没有池。
从府城到通山,根本不需走兴国州,更不必走樊口,可以南下咸宁,走小径抵通山,近得很。
从兴国州到通山,也是小路,路沿富江西行,沿途山青水秀风景极佳。
通山东南八十里与西接壤的地方,有一座相当有名的九宫山,流出一条宝石河,这一带人烟稀少,但九宫山可是名胜区。
一早,十八名高手沿小径赶向九宫山。山有高峰九屑、老远便可看到了。
一行人到达太平山,沙千里开始止步,开始向众人发令:“咱们在此分道。曹老前辈与裕道长先生至壶元亭,远远监视着拨云峰,等晚辈带入绕至西南的喷雪岩,如果拨云峰没有人出现,便可以到公洞会合。咱们依计行事,万一反脸动手、咱们给他来一次斩革除根。”
“老夫这一面,如果发现有人,何不一律格杀?”独脚妖眼放光芒地说。
“这恐怕不太好,以活擒为上,杀他的人,孟老匹夫恐怕会和咱们拼命,人伤人便比较好说话……”
“杀了他的人,更可杀鸡儆猴的功效,你以为然否?”
“如果杀的是老匹夫的子弟,他岂肯让咱们走?老前辈务请忍耐为上。”
“这……好吧,老夫答应你。”
众人开始分手,独脚妖与九指老道褚纯阳,只带了两个人,四人先行出发。
沙千里直待四人去远,方率领了其余的人跟进,进了万竹山,方掩起身形,赶往水口亭。
瀑声如雷,满谷都是水雾。众人沿宝石河上行,古林参天。没有路径。从树隙中,可看到喷云岩挂下的数百丈飞瀑,瀑触石崩散,如同喷珠溅雪,极为壮观。
沿途不见有人,白费了不少工夫潜身探道。
沙千里在一处山壁上指指点点,大声说:“瞧,那就是伏虎岩,侧方那三栋草屋,便是伏虎天君孟老匹夫的隐居处。走,先到雷公洞会合两位老前辈,他们那一面没有动静,可能没碰上老匹夫的子弟。”
“这鬼地方吵得要死,住上两天耳朵都会被震聋,孟老匹夫怎么跑到此地来隐居?见他的大头鬼。”一名五岳朝天的中年人怪声怪气地说。
“这地方正好练耳功,孟老匹夫的那位死鬼门人,可从嘈杂的市集中,听清所追的人在十丈外低声说话,便是从瀑声震天的环境中锤炼出来的。”沙千里加以解释。
伏虎岩旁的三栋草舍中,人都睡午觉去了,没有人在外。久久,柴门大开,出来了一个十四五岁小后生,抬头望了望天色,自话说:“已是午未相交时分,该叫醒师兄了。”
他走向左面的草屋,接近屋角,突然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没有回音。他大眼一翻,向屋角的乱石堆走去。
蓦地,屋前的坡口上来了三个人,喝声震耳:“小哥儿,客人来了。”
少年人一怔,转身迎上,大眼中涌起了疑云,一面接近一面问:“咦!诸位是来游喷雪岩的么?这里是伏虎岩,没有什么可看的。”
来人是沙千里,一名年约半百,脸色隐沉的中年人,另一位是个秃头大汉,身材魁伟,脸貌狰狞,佩了一对双怀杖。中年人与沙千里皆佩剑,也只有沙千里与众不同,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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