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千里呵呵笑,说:“咱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特地前来拜会伏虎天君孟大侠。”
“咦!你们是……”
“咱们是孟大侠的朋友,小兄弟贵姓?孟大侠是……”
“那是家师,小可陈飞,尊驾贵姓大名?”
“在下姓沙,名千里。”
“沙千里?家师似乎没有姓沙的朋友……”
“南京溧水擎天手乃是家父。”
陈飞大喜,赶忙行礼道:“原来是沙老前辈的公子,幸会幸会,请到客厅待茶,请。”
“有劳小兄弟了?”沙千里客气地说。
陈飞肃客入厅,先喜悦地奉上三杯香茗,一直就用羡慕崇敬的目光,不住打量这位不速之客饮茶毕,笑道:“诸位请小坐片刻,小可去请家师来。”
“令师真会享清福,是睡觉么?”沙千里一面品茗,一面信口问。
“家师正在打坐,每天午间要打坐一个时辰,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因此要所有的人按时午睡以免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时辰已到,他老人家该已起身了。”
陈飞入内不久,内间里履声橐橐,出来了一个梳道髻,穿青袍的花甲老人,身材修长,相貌情癯,大有仙风道骨的气色。
出堂便掀须微笑,向站起相迎的沙千里颔首笑道:“呵呵!贤侄居然还记得老朽,难得难得呀,咦,十年不见,沙贤侄成为虎背熊腰而英俊潇洒的青年人了,果然是将门虎子,入中之龙,老朽深为令尊庆贺。请坐,请坐,这两位是……”
沙千里先不替两位同伴引见,行礼含笑告毕、笑道:“孟老伯隐居九宫山,十年从未出山一游,要不是令徒王小兄弟在樊口遇上小侄,小便怎知王伯在此隐修,家父要小佳专程向老伯问好啊。”
“呵呵!不敢当。老朽隐世十年,事前并未告知隐居地,令尊想必不会见怪的。贤侄这十年来,想必已获令尊真传,家学渊源,必将为武林大放异彩。老朽当年向令尊辞行时,听说令尊已为你找到名师,但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家师是玄门中人、修真王屋山,人称他老人家为王屋炼气士。”
伏虎天君一惊,讶然问:“是不是乾坤三剑圣之一的凌虚道长?”
“正是他老人家。”
“贤侄拜在凌虚道长门下,可喜可贺。”
“小侄力争上游,但愿不负恩师所教养。”沙千里谦虚地说。
伏虎天君神色一整,说:“贤侄,令师一代剑圣一剑道通玄,号称宇内剑道第二人,在武林声威远播,数十年末逢敌手.高手名宿无出其右。但令师为人……”
“老伯?”
“好,老朽不该说,但令尊是白道英雄中、声望极隆一代之豪,希望贤侄要学令师的处世态度,做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但愿小侄不会令老伯失望。”
“贤侄此来,山居简陋、粗茶淡饭幸勿计较。飞儿,去请你两位师兄来晋见沙公于、再打扫客房准备给沙公子安歇。”
“老伯,不必了,小便只能勾留片刻,就要走的。”
“咦!是嫌老朽慢客么?”
“不,老伯别误会。小侄此来,是专程向老伯请教来的。”
“贤侄如不见外,以后有的时间……”
“小任委实事忙,不能久耽。”
“这……你是……”
“小侄出道不久,不想藉家父的余荫坐享其成,想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创一番事业,因此专程前来请教老伯的意见。”
“我?我已退出江湖……”
“但老伯主刀未老、声誉仍在。”
“你的意思是……”
“目下江湖中间派林立,帮会如雨后春笋般茁长、初出道的人,创业相当不易。小侄要立一个神花帮,与名门派各帮会争短长、目下已筹措停当,只等开山立堂了。”沙千里颇为自谊地说,袖中取出一朵银花递过,接着说:“小侄已创下名号,绰号叫幻剑神花,就以神花为记,称为神花帮。创业伊始,千头万绪自不等闲,必须获得江湖的高手名宿扶持,所以小侄专程前来拜会老伯,并请赐予协助。”
伏虎天君了一惊,说:“贤侄,以令尊在武林的声望……”
“小侄不想藉家父的余荫,大丈夫……”
“但何必组帮立会?”
“非如此,岂可领袖群伦?”
“贤侄,你错了,练武在于强身,强身方足以济世,组帮结会龙蛇混杂,利害攸关、问题重重,稍一大意便会成为害人害己的……”
“老伯,何必看得那么严重?”
“这……”
“小侄组帮,用意就是济世,所谓众志成城,人多了便可壮大自己,壮大后方能有力量济世方能为江湖造福,方能……”
“别说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组帮之后,为何生理?”
“上者经商耕物各安本份,下者则车、船、店、脚、衙,无一不包,无一不容,无一不作……”
“也不非作歹也……”
“老伯,请你尊重小侄的神花帮。”沙千里变色道。
伏虎天君色也脸色一变,说:“贤侄,老朽不和你色辩。总之,老朽已退出江湖,目下隐居逃俗,以授徒自娱,不再过问江湖事。山野之人疏狂已惯,不便留客、你请吧。”
“老伯……”
“请代问令等问好。老朽此生已决定终老林泉,当年向令尊辞行时,老朽就曾经向令尊表明今后决不过问江湖事,并且力劝令尊急流勇退,早些封剑退出江湖,此心已明,贤侄不必前来打扰老朽的清静了。”
沙千里冷冷一笑,说:“老伯,神禅没有十八名护法,尊称十八金刚。小侄拟请老伯荣任护法,虚位已待务请老伯俯允屈就。”
“对不起,恕难从命,贤侄另请高明。飞儿,送客。”
沙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说:“老伯,恐怕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笑话!老朽……”
“由你不得。”
“什么!你威胁老朽么?”伏虎天君讶然问。
“老伯是明白人,小侄是不会空手离开的。”
伏虎天君怒火上冲,怒声问:“老夫不答应,你想怎样?”
“那就休怪小侄无礼了。”沙千里傲然地说。
伏虎天君怒极反笑,说:“沙千里,我原谅你的目无尊长的行径,冲令尊金面,老朽不与你计较,你请吧,老朽不送。”
沙千里向外走,说:“孟浩然,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荣任护法,一是死路一条,给你片刻工夫衡量利害,我在外面等你。”
伏虎天君示意陈飞关门,说道:“老朽不于你计较,不送了。”
沙千里在门口扭头冷笑一声,说:“四周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表明态度,你如果不出来,不久咱们便会打进来了。在下只有两句话告诉你: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你不答应、休怪我心狠手辣。”
五岳朝天的大汉取出一支香亮火招于点燃,火头下三分处刮掉香粉露出竹骨,往壁上一Сhā拧笑道:“给你三分香时刻。生死决定应该足够了。”
“阁下似是早有准备而来的。”伏虎天君镇静地说。
“不错,咱们确是有备而来。”大汉傲然地答。
“贵姓?'
“区区伍明庭,小人物名不见经传。”
“哦!原来是十余年前火焚池皮关,焚毙老少平民一百七十余名的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的哮天犬伍姓的恶贼。”
“哈哈!等会儿在下也替你放上一把火。”
“你来好了。”
“会来的,快了,香已燃了一分,快啦!哈哈哈哈……”
三人大踏步出门而去,脸色苍白的陈飞惊恐地急急闭上柴门。
伏虎神君不再镇静了,脸上涌起了绝望的神色,颊肉在痉挛,挥手低叫:“快把你两位师兄找来。”
陈飞急奔而出,不久便与两位青年人进入,三人的脸色皆苍白可怖,惊恐不安、伏虎天君不等他们开日,强抑心中恐怖急急地说:“你三人立即带了你们的亲人从岩后脱身,火速往骆驼岭请祁老带你们逃命,快,快!”
“师父……”陈飞惶然叫。
“还剩下一分香,快。”
“师父不走,徒儿不走。”三人齐声说。
“胡说!你们想同归尽么?快走!”
“师父……”
“师命不可违,你们再不走。为师便要用门规处治你们了,快!”
“师父……”
“快!为师也许能阻他们一阻……”
“徒儿不走,两位师兄走吧。”陈飞神色凛然地说。
“你如果留下,为师必须照顾你,怎能脱身?快走。”
“师父,你老人家不准备和他们决战么?”
“当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但如果有你们在,为师便不得不拼了。”
“好,徒儿遵命离开,师父珍重。”
三人跪下泣拜,含泪走了。
伏虎天君回房取出一把长剑,背上系了三把三尺长的小飞叉,掖起衣据,脸上神色庄严,向大门走去。
“啊……”屋后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号,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刺耳。
伏虎天君只感到胸口在抽紧,心如火烙般难受。一咬牙,砰一声一脚踢倒了柴门,大踏步外出、他身后,青影从屋角旁纷纷现身。
外面,沙千里三人站在五丈外,沙千里脸色阴沉,大喝道:“站住!孟浩然,你打发门人离开,显然已拒绝在下了。”
“不错,沙千里,老夫要向阁下讨教王屋练气士的剑术。你我剑上见真章,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尚可一战。”他大声说,向前举步。
沙千里举手一招,八名大汉从屋后掠出,每人手上有上颗人头,有男有女,其中就有陈飞三位师兄弟的头。
伏虎天君目眦欲裂,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摇晃着栽倒。 (奇*书*网.整*理*提*供)
沙千里三人向前抢来,想乘机擒人。
屋顶上站着独脚妖,大叫道:“贤侄小心……”
伏虎天君在身躯倒地的刹那间,三把飞叉已破空飞出,人亦随叉前射,剑化长虹不顾一切扑上,行生死一拼。
“啊……”哮天犬和同伴同时中叉倒地,沙千里则闪过一叉,迎着神志不清存下拼命的伏虎天君,错开来剑乘势切入。一剑刺入伏虎天君的胸膛,狂笑声震天。
沙千里在伏虎天君哀涌暴怒愤怒如狂中,出其不意突下杀手,一剑刺入伏虎天君的胸膛,剑尖直透背部,一场狂笑、拔剑飞退丈外。
伏虎天君大叫一声,便支持不住了,创口鲜血激射,扭曲着身躯砰然栽倒,十年前的白道名宿,惨死在好友之子手中。
沙千里所带的两个人,皆被飞叉所击中,一人叉贯小腹,绰号叫哮天犬的人,叉入左肋直透内腑,眼见活不成了,抢出救应的人把他们扶住,气息已绝,一命换二命,伏虎天君没亏老本,可是,三名门人与五名妇孺,全部被杀含冤九泉。
十六个人在大厅会齐,先整治酒食餐一顿,血腥触鼻,但丝毫不曾影响他们的胃口,食罢沙千里即席说:“可惜,老匹夫不识抬举,宁死不屈,咱们白跑一趟了。”
独脚妖哼了一声,慢慢地说:“老狗临死反噬、居然以他的飞又绝技杀了咱们两个人,得不偿失,下次咱们切不可大意了。”
沙千里冷哼一声,杀气腾腾地说:“下次,下次晚辈可不这么意气,今天咱们到汤泉住宿洗洗温泉澡。明日一定要赶列咸宁,后天午间可赶到白崖山,找白崖山主谈判。”
“咱们目前暂且不要招收绿林巨寇,免生意外。”九指老道大声说。
“道长有所不知,对外咱们当然不会承认,等到咱们根基已定,方可承认他们身份,白崖山主与卢山的独眼仙翁交情不薄,也与义宁州大先山八大天王交称莫逆,只要收服了白崖山主、江西的地盘稳如泰山。”
一个黑脸膛五官挤成一团的中年人桀桀怪笑,接口道:“重要的是,白崖山主与新建县逍遥山的玉罗刹是兄妹,为了招风月道人入伙,必须借重玉罗刹那骚女人,便不易请到风月道人出面相助创业了。”
“如果收取不了白崖山主,咱们便得辛苦些,远走麻姑山去找花阎婆,她手下的女弟子全是绝色,有阎婆相助,大事定矣。”沙千里颇为自得的说。
“咱们是否赶得及返回集贤庄?走得太远了吧?”一名花甲老人问。
“如果请不到玉罗刹,在下独自跑一趟麻姑山,诸位可由义宁州返湖广,在下已与徐二哥说好了,在我返庄之前,不管八臂哪咤是否已经押到,须加以封锁消息,等我返庄时再策划擒杀江湖浪子的妙计。”沙千里成胸在竹地说。
“也好,当然咱们希望不虚此行。”黑脸膛中年人说。
沙千里离座而起,说:“咱们走,到下面去找温泉投宿,养精蓄锐,在拜山之前,咱们还得在两河口拜会多臂猿姓潘的,很可能有一场好厮杀,那老儿自命英雄,恐怕不会接受咱们的条件。他可不像孟老匹夫那么好说话呢。”
“这就走!在下替他放上一把火毁尸灭迹。”
江西地境温泉甚多,这一带山麓共有两处规模不小的温泉区,众人绕过一道山尾,走在最后的人越众而进,走近中间的沙千里低声道:“后面有两个人跟踪,不知是谁?”
“孟老匹夫的茅屋起火,自然引起山民的注意,前来救火并非奇事,但跟踪却是显然不怀好意,可能是老匹夫的朋友。留下四个人埋伏。”沙千里沉静地说。
最后又加上一句:“不许一个走脱。”
“是!请问要不要留下首级?”
“不必了,咱们没带有防腐的首级匣。”
不久,后面传来了一声惨号。
不久,埋伏断后的两个人,仍由先前的大汉上前,向沙千里禀道:“是两个猎户,已将尸体丢下溪底去了。”
九宫山南面也有一条河流,叫鹤源河,河水向南流,冬夏不竭。与修水会合处,地名石歧。也叫两河口。这里有渡头,叫石歧渡口,凡是从南昌前来游览九宫山的人,皆须从此地过渡。
石歧在鹤源河的西岸,东岸是武林中颇有名气的清溪庄,那是名武师多臂猿潘伯的家,在河西地境,多臂猿是江西十大名武师之一,据说创少林俗家弟子,可是却善用双手,掌指工夫出类拔萃,所以绰号叫多臂猿。
近午时分,十六名高手接近了歧口村,山径鸟道羊肠,人迹罕见,走在沙千里后面的黑脸膛大汉说:“沙兄弟,后面好像有人跟踪。”
沙千里向前面叫:“彭兄弟,距歧口还有多远?”
走在前面的一名中年人答道:“快了,过了前面的两座小山便是河谷平原,还有五六里的路。”
“多臂猿的清溪庄是不是在河对面?”
“是的。'
“可不可以先找地方过河?”
“可以,前面第一座山的东麓,有一处便于居民往返的渡口,没有渡船,只有两个竹筏,河面索绳,不需撑便可攀绳往返。”
“咱们先过河。”
“那会多走三里路。”
“不要紧,三五里算不了什么,留下人对忖追踪的人,看看追来的是谁?”
黑脸膛大汉桀桀笑,说:“沙兄弟,咱们的行踪毫不瞒人,居然向跟踪的人避道,岂不笑话么?”
“咱们已经接近了清溪庄,岂能不小心些?”沙千里毫无介意地说。
他们过了河,许久,留在后面的人方赶到,为首的人轻描淡写地说:“五个游山回来的人,并非跟踪的。”
“他们呢?”沙千里问。
“都丢下山沟去了。”为首的人答得很干脆。
一名左手有点不便的人摇头苦笑,说:“沙兄弟,咱们沿途杀人,岂不有伤天和,还是省点劲吧,沿途留下死尸,到底惊世骇俗,对不对?”
沙千里呵呵笑,得意洋洋地说:“不如此,如何立威?惟有大开杀戒,方可震慑人心,你等着瞧好了,等到咱们的神花帮开山立堂公诸天下之后,将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大帮,君临天下唯我独尊,谁敢与神花帮分庭抗争,必将被毁灭,必被埋藏。”
“第一个要被消灭的,自然是金花门子星会了。”黑脸膛大汉兴高采烈地说。
左手有点不便的中年人咧嘴一笑,说:“那时候,你鬼先芮鹏飞便行大江上下,独当一面予取予夺了,可喜可贺。”
“哈哈!你勾魂一指也将重返河南,接收七星会的地盘。得其所哉,哈哈!”鬼先芮鹏飞狂笑着回击。
“彼此彼此,如果没有好处,谁愿意襄助沙兄弟创设神花帮?呵呵!”勾魂一指也得意地说,又加一句道:“届时你老兄千万别吃到岸上来哪!”
“当然你也不至于吃下水,是不?哈哈哈哈……”
谈笑间,清溪庄在望。
沙千里先站在高处向下眺望,察看清溪在的形势,久久方说:“这里无险可守,不宜作为掌握绿林诸豪的秘堂。走,去找找这位名武师套一份交情。”
清溪在面临清澈的鹤源河,后面是一座平坦的土山,山上草木葱笼,庄四周茂林修竹围绕,南面是水流急湍的修水,两条河都窄小,无险可守,后面的土山和田地四处皆可接近,挡不住人。难怪沙千里不满意。
相距里余,便听到零落的狗吠声。
沙千里喝声快走,脚下一紧。
接近到百十步内,方发现庄外围的树篱,不是修竹,也不是冬青,而是一种生有毒刺,可令创口发肿刺痛的常春毒藤,高有两丈左右,厚度也超过丈五六,密密麻麻连兔子也钻不进。毒藤围成的在门外,两头浑身黝黑的猎犬爬伏在地,褐而带绿的凶睛死盯着逐渐接近的人群。尖耳、削额、双管鼻、深嘴角、宽胸细腰,由鼻尖至尾端,全长六尺,赫然庞然巨物。
人群渐近,猎犬站起了,眼露凶光了,棕毛竖起来了。
沙千里在远处便已发觉庄中有异,外表安祥宁静,暗中戒备森严,可知清溪在必定不论旦夕,皆戒备外人入侵,不可轻侮。
“一切由我应付,诸位不可贸然行事。”
他向众人提出警告,他领先而行,距离猎犬约三丈左右止步。
猎犬作势扑上,但并未发声吠叫。
“里面有人么?”他大叫。
朱漆院门大开,闪出一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惑然地问:“贵客有何贵干?”
穷乡僻壤突然出现一群佩刀带剑古怪狰狞的人,怎不令人吃惊,沙千里是唯一英俊的人,尽量在脸上堆满笑意,拱手笑问:“请问贵处是不是清溪村?”
“贵客不像是对岸来的?”村夫答非所问。
“不错。咱们从九宫山来。”
“但……”
“咱们从上游乘竹筏过来的。”
“请问……”
“咱们远道而来,专程前来拜会多臂猿潘师父。”
“诸位是……”
“慕名拜会,来得鲁莽。”
“尊驾贵姓?可有名帖。”
“在下姓沙,名千里,途经贵地,未备名贴,尚清足下先容。”
“对不起,家主人……”
“足下是否听说过擎天手其人?”
沙千里终于又抬出乃父的名号。
“听说过,是南京的沙大侠沙魁。”
“那是家父。”
“哦!失敬,失敬,请稍候。”村夫喜悦地说,匆匆进入院门走了。
沙千里口口声声不想藉乃父擎天手的余荫创业,其实却一而再反抬出乃父的名号与人打交道。
武宁县属南昌府管辖,南昌则是江西首府,江西则与南京毗邻。
南京统领十四府,直隶州四,属州十七,共七十九公。矩江西最近的是安庆府和地州,出鄱阳湖不远便是安庆原望江,南岸则是建德与东流。
因此江西对南京毫不陌生,两头猛犬仍然虎视眈眈,院门内人影依稀。
不久,七名大汉拥簇着一位身材壮实的人迎出,这人高大壮实,手长脚长,虬髯如戟,年约五十开外,虎目神光炯炯.狮鼻海口神色威猛,先站在门外向外面的人打量,举步上前含笑问:“那一位是沙公子?在下潘伯全。”
沙千里抱拳施礼,笑道:“晚辈沙千里,途经贵地,将趋府拜谒潘老师,来得鲁莽,潘老师海涵。”
“幸会幸会!久闻令尊大名,如雷贯耳,请进。”
当他们踏入大厅时,大厅已聚集了廿余名好奇的潘家子弟,他们皆用惊喜的目光,观看这位白道声望极隆的擎天手沙大侠之子是何人物。
客人多至十六位,好在大厅宽敞,足以容纳这许多客人。
双方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按理该主客引见一同前来的朋友了。
沙千里这次不再替他的爪牙们隐瞒身份,客套毕便说:“晚辈从九宫山来,下一站便是至南昌访友,途经贵池,特专谈前来向前辈致意,晚辈先替前辈引见几位朋友。”
他先报出独脚妖与九指老道的名号,主人多臂猿立即脸色大变。
黑脸膛中年人叫鬼先芮鹏飞。
勾魂一指姓周,名伟。
生了一张三角脸的人,是横行川陕的木客宗亮,身材高大面目狰狞,三角脸上阴森森甚少表情,极少说话,令人莫测高深。
另一个中年人耳后见腮,眼皮老向下搭,似乎精神不振睡眠不足,而且患上营养不良症,但名头可吓人,江湖朋友谁不知他是大名鼎鼎的夜鬼詹荣?他原是九流门的香堂法主,九流门八年前被武当群雄大举夜袭荆山总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将这个为祸江湖的九流门几乎连根拔掉,只溜走了几个人。夜鬼詹荣便是其中之一。
多臂猿意听愈心寒,也愈听愈冒火,也极为困惑,他做梦也没有料到白道之豪的擎天手,竟纵容儿子与这些江湖败类交往。
他不愿再听下去,亮声问:“沙公子,擎天手沙魁真是令尊么?”
沙千里早已看出他的不耐,也就不再介绍,冷冷一笑道:
“世间那有冒认人父之理?前辈是不是要查区区的家谱?”
“在下并无此意,请教,令尊是不是白道名宿?是不是为人所尊敬的沙大侠?”
“当然”
“但足下却与这些黑道人物交往……”
“姓潘的,你说话小心了。”鬼先声色俱厉地叫。
“姓芮的,你少在潘某家中发威。”多臂猿也不甘示弱地高声叫。
鬼先倏然推椅而起,沙千里却摇手制止,笑道:“潘前辈似乎对区区的朋友颇为不满,而成见甚深呢。”
“沙公子该知道在下的立场。”多臂猿悻悻地说。
“不错,你是名武师,武师可算白道英雄,但事实并不足以抬高身价,同样被看成江猢人,对不对?”
“足下明白就好。”
“沙某此来,一是专程拜望的,有事情商,至于朋友的事暂且放开。”
“谢谢足下瞧得起潘某的盛情,但在下认为没有商量的必要了。”
“前辈不想听么?”
“我看不必了。”
“事关前辈的身家性命,而前辈居然不肯平心静气的听下文,委实令仍深感遗憾,也委实不幸。”
“你是说……”
“区区已决定建立江湖第一大帮,定名为神花帮,内设十八护法、即将开山立堂,与朋友们共谋富贵……”
“什么?你要建神花帮?立堂而不是立戒?谋富贵而不在造福江湖?”
“富贵就是福,你怎么计较这些字眼上的毛病?”
“你……”
“区区恭请前辈加入本帮,并请鼎力禁助。”
多臂猿变色而起,虎目怒睁。
木客宗亮一闪即至,伸手按住了他的右肩,他刚想反击、独脚妖沉道:“姓潘的,你给我安静些。”
“你们想怎样?”多臂猿推开木客家亮的手。骇然问。
沙千里徐徐离座、冷冷一笑道:“潘前辈,在一下等你有回话。'
“潘某无话可说。”
“只要你说一个字:是,或否。”
“是又怎样,否又怎样。”
“沙某不能事前告诉你,一切皆由你衡量。”
“你……”
“一个字便可决定,沙某当然不希望作答的是否。”
“这……”
“你这在子人不少,但恐怕已阻不住登堂入室的人了。”
“潘某……”
“能在咱们手中侥幸的人,从未曾有,在九宫山隐修的伏虎天君,他阁下回答的是否字,所以他已到枉死城报到了,弟子门人无一苟活,鸡犬不留。”
“你威吓潘某么?”
“当然不是。好吧,你既不答应,不好勉强,在下告辞。”沙千里冷冷地说。
勾魂一指接口道:“潘兄,你难道不三思而行么?”
“没有什么好思的?”
“你不以一庄老少为念?”
“在下仍可一拼。”
“但你将身首各异。”
“身首异处岂不妙哉?”
所有的人,皆离座向四面移,气氛一紧。
“潘兄,你已引狼入室,俗话说,上了贼船,只好跟船走啦!老兄,你庄上的人恐怕不够客宗宙老兄一顿消遣,还是识时务为俊杰吧。”勾魂一指鼓起如簧之舌相劝。
沙千里冷笑一声,向堂上的神龛一指:“答应,你即向你的祖宗牌位下跪发誓效忠神花帮,不答应,那就算了。”
四周虽有十余名在中子弟,但大半以上的人皆被这些凶神恶煞的名号吓得魂不附体,噤若寒蝉不敢表示意见。
“给他十声数定。”鬼先大叫。
“三声。”木客宗亮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一”沙千里叫。
多臂猿脸色铁青,目光落在壁间所挂的剑上。
“二!”沙千里的叫声充满杀机。
“还有一数。”鬼先大叫。
“潘兄三思。”勾魂指同声叫。
午膳后、他们启程东行,奔向武宁,行列中多了一个多臂猿潘伯全名武师。
同一期间,三名年轻但脸色苍褐,风尘仆仆的村夫,刚离开九宫山伏虎天君的废墟瓦砾场,留下一位原居住在骆驼岭的人,带着山中的居民收敛火场中的骨灰,一行三人两高一矮,沿小径急追,追问歧口。
三人之后.也有一个村夫打扮的小伙子,沿路只管打听十六名恶贼的行踪,在同一条南行小径向下赶,从九宫山南下,山势逐渐下坡,赶路不费劲,脚程相当快。
三个村夫赶到歧口村,已以是黄昏将临晚霞满天时分、找一座农舍借宿、向村民打听十六名外地过客的行踪。
穷乡僻壤。打听陌生人的消息毫不困难,但他们却失望了。歧口村没有任何人看那陌生人。
次日,他们花了五两银子,请人在附近打听,终于从修水南岸的村民口中,查出昨天午后清溪庄曾用竹筏送出十七名陌生人过河,向武宁为向走了。十七个人,赫然是清溪庄的庄主潘大爷在内。
三个村夫打听出潘大爷是江西的名武师,不由恍然,重谢了村民,马不停蹄向武宁赶路,他们动身后不久,小伙子也行色匆匆风尘仆仆赶到了歧口村。
白崖山,在武宁县南九十里,孤高险峻,人迹罕至。附近的人都知道,山上建有一座山寨,住了两百余名喽罗、山大王叫做山君谢东升,附近的人皆称他为白崖山主。
这位山主不在附近方圆内打家动舍,甚至不抽保护税、与与地的村镇居民相处倒还融洽,兔子不吃窝边草,白崖山主确是个讲道义的山大王。
他的两百余名爪牙,皆是身手了得的硬汉,成群结队远出百里外作案,甚至远至南昌找财路,来去飘忽,作案时干净俐落,因此官府无奈他何。武宁县的公门人,也因为距城远在九十里外、山贼作案、乐得睁双眼闭双眼、多一事不知少一事不愿劳师动众出动民壮进剿,剿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决难攻下这座坚固的山寨。
白道朋友与绿林巨冠是死对头,这次沙千里不再出面,一早、他们便接近了白崖山的势力范围。山径窄小,乌道羊肠,向上攀登三座小山、白崖山在望。
正走间。林中一声唿哨,路右接着是一声虎吼,但没有人出现。
独脚妖领先而行,怪眼在路两侧搜视,前行十余步,看到路左摆了四块叠好的三角形碗大石堆,一根树叉横搁在石顶,他抬起树叉高举过顶、然后放回原处,叉口换了方向,举步而行。
再前行半里地,路侧跳出三名青衣大汉,手按刀靶迎面拦住去路,大喝道:“朋友止步,请留下万儿。”
独脚妖哼了一声,大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老夫行。
再前行半里地,路侧跳出三名青衣大汉,手按刀靶迎面拦住去路,大喝道:“朋友止步,请留下万儿。”
独脚妖哼了一声,大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老夫独脚曹爷吗?”
三大汉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本山与前辈并无交情。”中间的大汉硬着头皮问。
“老夫是瞧得起贵山主,所以前来看他,快叫山君谢山主前来迎接。”
“这……”
“你怎敢饶舌?”
“小的不敢。”
“那就快通信报讯。”
“小的遵命,请至馆小坐。”
山下的宾馆是一栋小木屋,有三名小贩负责招待,不久,山上来了十余名好汉,将十六名客人恭迎上山。
次日,众人重行上路,行列中又多了三个人,共是二十条好汉,人数渐多。
江西的首府南昌,附廊共有两县:南昌,新建,南昌县管辖府治东南,新建县管辖府治西北,中间只隔了一座府城。
本府共有两座逍遥山,一在义于州南面六十里,记千丈。圆卅十里,地境幽僻,人迹罕见。另一座西面八十里,地接瑞州府遍安县界,玄门弟子将此列为道家第四十福地,山南有一座颇有名气的玉隆宫,祀奉许旌阳。
江西人如果不知道许真君逊,晋朝汝南(许昌)人,字敬之,幼随父避乱迁家南昌,学道于吴猛,得神方秘术。晋太康初任旌阳令(四川阳旌)因晋乱而弃官东归,谒湛母于丹终获神术,为世斩魔除妖,留下数不清的神话。修炼于西山(南昌章江门外三十里,也叫南昌山,即古散原山或厌原山,是道家第十二洞天),享年一百卅六岁,于太康二年,兴家四十二口拔宅飞升。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指的是这位许真君在江西,可说各府州皆可找到有关许真君的神话,无人不晓,妇孺皆知,反而提起他的第一位恩师吴猛,知道的人甚少。
吴猛,也就是廿四孝中那位以血膏蚊的孝子,三国仕吴为西安令,四十岁方遇异人授以道术,后与许真阳同谒大仙湛母获仙术,曾经在南昌渡江,以白羽画水而波,江水断流,惊世骇俗。许真君拔宅飞升那年,他也在西平乘白鹿车,偕弟子四人冲霄而去,也成了神仙。
玉隆宫是极为神圣道观,终年香火不绝,善男信女络绎于途。
原称游帐观、是许真君的故宅所在地。相传许真君偕家人与门弟子兴宅飞升时,所御帷锦白云中飞堕故宅,多人即建为游帷观。至宋朝祥符中叶,方改名为玉隆万寿宫,简称玉隆重官,该山既名列道家第四十福地,可知必定风景幽美,水秀山青。
追踪的人,需花费不少工夫打听,始终无法追上,始终差了一天行程。当沙千里一行廿人离开逍遥山两天之后,三位村夫方赶到玉隆重宫。
三人落脚在宫里右半里地的一座农舍中,一宿无话。这天一早,三人换了一身乾一衣裤,向玉隆重宫走去。
他们是林华与杜安华兄妹,杜姑娘易钗而垂,三人都易了容,褐色的脸膛,姑娘的右颊至嘴角,带了一块三寸的青色胎记,三人都留了八字短须,头发胡乱地挽成一个道髻相似的懒人髻,不带兵刃,穿褐衫系上一条破旧的腰帕,真像三个村夫,可是他们所穿的快靴却瞒不了行家。
如论江湖经验,杜安华兄妹甘拜下风,林华闯荡江湖十一年,走遍天下见过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因此,他成为主事人,他的年龄,也比杜安华长一岁,而杜淑华姑娘刚好是二九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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