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旁的大当家满脸怒容地拍椅而起,“老十一!你傻了啊!”走上前,一把抓住柯元福的肩头,一阵摇晃,“咣啷”刀掉在地上,砸中了大当家的脚——他肯定没受伤。提起蒲扇般的巴掌,左右两下,“好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用刀砸我,你祖宗十八代肯定是窝囊废,有你这样的孬种,我都替他们感到耻辱!捡起你的刀!把这……这……”脑袋四处寻找着卓老板,终于找到,“把这臭娘们给宰了!”提起黑黝黝的巴掌左右再来两下。
柯元福嘴里淌血,右手斜指着卓老板,有气无力结结巴巴反复地说:“不……不……不……是……是……不……是……啊……”
大当家听到柯元福这样费劲地说话,怒火更炽,“他娘的孬种!滚!”一推推得好几个趔趄,扑到其他当家的怀里,他们早就手提各自的兵器,怒目相向,一接过柯元福的身子,就推到一边去,“滚!丢尽了山寨的脸!”顿时十个当头的纷纷围定卓老板。
卓老板手中倒提着她的杀猪刀,平平静静地查看这十个人,瞟一眼身边的三个伙伴,冷冷清清地说:“你们别欺人太甚!我们这几个小人物丢点脸没什么,你们领着这么多的人,如果丢点脸,出点丑,以后再也别想这些人听你们的!”斜眼望望下面又开始哄闹的人群。
大当家,提起他的九环刀一抖,“咣啷”一阵脆响,“十个大男人欺负个小丫头片子,真丢人!你们都给我坐好!让大家看我露两手!”大笑了几声,拽开步子就往上冲,“小丫头片子受死吧!”牙一咬,气一屏,挥刀就砍。
卓老板的杀猪刀卷着圈迎上去,不是刀碰刀,而是轻轻地一圈,那把沉重的九环刀,就跟着杀猪刀跑,离得很近,却总不会挨着,卓老板就像小孩牵牛,拉着就走,把那个大当家虚拉着了个来回,最后使劲一挥,那把九环刀脱手而出,“咣啷”掉在了地上,卓老板叹了口气:“哎!你放我们四个离开吧!”
大当家的脸不住地跳动,呼吸停止下来,逼得双眼、双腮变成青紫色;青面獠牙的面部开始膨胀,胸口的起伏把他的威风八面的长衫顶起了越来越急、越来越高的波浪;袖子挽着,露出急速鼓起的青筋,本来黝黑肮脏的皮肤浸满汗珠,把肤色换成紫红色,两只手成为震动棒,捣搅周围的空气;紧握的拳头、僵硬的姿势——最后,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他的身子突然一晃,直挺挺地摔在寨门上。
周围的另九个当头的,眼睛紧紧跟着大当家的脸,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眉头一皱,头往下一低。“啪!”摔声一过,这才把头挺起来,怒目直视卓老板,其中有人大喝:“他祖宗十八代没长眼睛——邪门。兄弟们!哥儿几个一起上,把这个臭娘们宰了,给大哥出气!”
“宰了她!宰了她!宰了她……”寨门下面传来混乱而雄壮,逐渐趋于一起的叫喊声:“宰了她!”挨着梯子近的,纷纷绰起身边的东西,一个推一个地往上爬。
被扔在一边的柯元福,急匆匆,胆怯怯地冲到大当家身旁,双手一拿他的夹肢窝,就要往外拖——“啊——”大当家猛地挣扎,趴在地上,长长地吼叫起来,肩膀一摇,挣脱了柯元福的双手——柯元福被这叫声给吓住了,双手没用力。大当家把这一声“啊——”叫了个天旋地转,暂停了所有人的动作。他头一甩,把乱发抛在脑后,头一抬,展示出满脸血水的雄狮头,一脚向前蹬,手一撑,站了起来,长吸口气又长长地叫出一声:“啊——”双手打开,血脸对着太阳。声音一收,站了个雄伟、庄严,“住手!”右手一抬,用胳臂上的衣袖往脸上一阵乱擦,本来恐怖的脸变得更为恐怖。伸手挡开自己的兄弟,把眼睛上上下下再一番瞧了瞧卓老板,上前几步,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双手一扑,头叩在地上,“祖宗婆婆在上,请受无知晚辈三百九叩!”“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九声响。
卓老板的眼睛飞速扫过所有人的脸,把每个人的异动都刻在眼中,对身前这个汉子的叩拜不加理会。
寨门上所有的人对大当家的表现都瞠目结舌,不是眼睛,就是整个头,甚至是整个身体,随着大当家的叩头共同起伏着,下面的人群开始了骚动,抓着旁边的人就问:“怎么了?怎么了?”
大当家“三百九叩”完,跪着招呼自己的兄弟,“快过来!给咱们的祖宗婆婆赔罪!”
有人大呼起来,“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就是死,也不能没了骨气!咱们一起上,把小妮子给宰了!”
马上又有人喝道:“宰了她!”
大当家倏地站起来,四处一扫,想找出喊话的人——嘴里不空,大声呼叫起来:“弟兄们!你们把我推上第一把金交椅,就是信得过我!如果大家还信得过我的眼光,就一起给这位有奇能必有奇谋的姑娘赔不是!我相信,在她的帮助下,咱们总有一天能吃饱穿暖的!”他那张血淋淋的脸,转来转去。
他的九个弟兄尴尬地挤到柯元福旁边,十分不安地瞅着大当家和卓老板,嘴里不住地为难道:“这……这……这……”
大当家见自己的兄弟不情愿,“弟兄们!抱拳请罪来着!”他以转手对着卓老板抱拳一揖,“姑娘莫怪!我们这里赔不是了!”后面的十个人,接着作揖赔不是,寨门下的人也跟着但十分混乱地朝卓老板头上的天一揖,“我们这里赔不是了!”
楞头青看了刚才老板精彩的两手,又看到这帮“叫花子”对老板必恭必敬,不由喜上眉梢,忘记了害怕,急忙跨到大当家与卓老板中间,“哎呀呀!哎呀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扭头向卓老板请示道:“老板?咱们是不是该还个礼啊?你瞧他一直抱拳低头弯腰,挺辛苦的嘛!”
卓老板眼睛一闭一开,斜吐出口气,急忙上前捧起大当家,“哎哟哟——瞧瞧!瞧瞧!这事闹得小女子以后还敢做人,折杀小女子了,快起来!快起来!”扶起一个又一个。
楞头青又冲上前,“老板叫你们起来啦!别这样!咱们老板从来不讲礼数!快起来,快起来!”
卓老板发现面前的十一个当家的,除了大当家与柯元福外,都还马着脸,怏怏不乐,她全以笑脸相迎,最后对寨门下的人群大喊:“乡亲们啊!小女子何德何能怎敢承受如此大礼!不知小女子如何是好啊?请大家快放下,快放下!”
李三四下一阵探视,不动地方,不出一点声音。老太太可不然,她啥都没放在心上,早就夺过楞头青手中的吃食,冷冷静静一口一口非常艰难地吃着,好像她只关心自己的肚子,周围的人倒成了她眼中的沙粒。
寨门上的人没有谁嘀咕,但是寨门下的群众早就像早晨的飞鸟——叽叽喳喳没个空闲。有的大喜,有的大骂,有的冷漠,有的根本对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大当家用他已经很混乱的衣袖往脸上一阵急抹,凝固的擦不掉的痕迹,刚流出凝固的血珠撒满了整个头和衣袖。他嘴一咧,站在卓老板与其余十人的当中,“祖宗婆婆……”
卓老板脸一红,连忙打断:“嘿!嘿!住口住口!我求你别这样叫我,我姓卓,叫一声卓姑娘就行了!也可以叫我卓老板,卓屠子,我只不过是个做屠户买卖的小姑娘罢了!”
大当家脸本来就是红的,太阳的光也显出了威风,他的脸更红了,嘴里惭愧的味儿很明显:“这……这……这……谨遵姑娘吩咐!”抱拳一揖,“既然卓姑娘不愿讲俗礼,那我就不客气了!”手掌“啪”一拍胸脯,“我——寨子里的小头头白九环,给姑娘介绍介绍!”扭过身对他的十个兄弟吼道:“都给我站好了!别给咱们爷们失了威风!”走近排头的一个,手一拍他的肩头:“卓姑娘!这小子叫‘崔骨’——狗啃骨头的‘骨’——是一个烂货!他会用几下长矛,不过咱们实在是穷疯了,你瞧瞧这矛头是木头的——”一手抢过崔骨的矛,在手中展示两下,又当空抛了回去。
崔骨一接过长矛,把长矛拽在手中,脚一迈,“啪”做好个架式:“卓姑娘,我的长矛不是摆起来看的!”仿佛要冲出来跟卓老板战上几回合。
第二个人不等白九环的介绍,拖着武器往前一跳,棍子一扬,“啪”打在石头上,抖得嗡嗡有声,再回手一绰:“卓姑娘!我叫‘黄耀天’——我天不怕地不怕,鬼神不敢近身一尺!”
大当家白九环把手一摇,“我这帮弟兄都是穷山沟里滚出来的,一个比一个鬼,谁能比得上啊!对了,忘了告诉姑娘,这崔骨是五当家,这黄耀天是二当家!”紧走两步,把黄耀天推进了队伍,指着第三个:“这是老十一,柯元福,他可是咱们的顶梁柱啊!”
柯元福一听白九环说自己,马上堆上一脸灿烂的红彤彤的笑容,嘴扯得老大老大,头轻轻一点一哈腰——十全十美的奴才样。
第四个人一蹦而出,方向反了,向上下的梯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往后扭脸,一边摇摆自己手中的手锤,就木棒上加了个铁疙瘩——石匠用的吧。“我叫‘齐天晓’!老大,五脏庙犯急了,我先下去寻思寻思!”
白九环怒气冒了出来:“齐天晓,你吃饭去拉屎——不知时候!什么人嘛!完事了快滚回来!”扭头对卓老板说:“这帮人都是寨子里的主心骨,没他们这寨子早完了!我虽然是老大,也得迁就点!姑娘您可别见怪!”抱拳一揖。
卓老板当下十分惭愧,急忙施一礼:“哎哟!原来各位当家还没吃早饭啦?这可是小女子的错!大当家!我看先让各位当家的去吃饭吧!寨子里的人也没吃吧?那得吃点!”
不说吃还好,一说吃,所有人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流露出强烈的欲望——除了老太太一边非常难受地嚼着,一边用她又渗出泪珠的眼睛,狠狠地对望寨下正馋涎欲滴地看着她的人。寨子里的人不等吩咐就开始散场了。
大当家白九环一看这情况,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就是这号人!想来卓老板和你的几个朋友——”扭头扫视了自己的弟兄,“还有各位弟兄都饿了吧?走!咱们边吃边谈!”
几个弟兄和那些其他寨门上的人一起拥上梯子,几步跳了下去。只有白九环和柯元福陪着卓老板四个人走在最后。
楞头青冲上去跟几个当家的搭腔,可没一个人理他,他就闷闷不乐地溜到李三身边看卓老板的表演。现在,他扶着老太太跟另一边扶着老太太的李三说起话来,“……三叔,刚才那个柯元福当家要砍我,可把我给吓坏了,出老了身汗,现在饿得能吃头牛。老大娘瞧你这副吃相,怎么看怎么难看!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吃过,要不是……”李三沉默的嘴打开了,“小青子!我说你怎么那么楞?这是啥地方?不小心点,人家可要抽骨头的!别在这里显摆你的阔气!”眼睛扫了扫走在前面的卓老板与白九环、柯元福,又瞅瞅后面没人,这才长出了口气。
楞头青听了李三的话显得莫明其妙,眼睛不断地眨,放开一只扶着老太太的手,搔搔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阔气……我从来没阔气过啊……我以前跟狗抢食吃……难道这也算阔气?”
李三听了这几句话,不犹惊异道:“……跟狗抢食……小青子,你以前干啥的?”
楞头青一听有人问他的职业,他高兴起来了:“我啊——以前我可是镇上有名的乞丐……”
老太太一听“乞丐”二字,浑身一抖,想把楞头青的手给甩掉,嘴里的东西却打了个滚冲进了咽喉,好不容易才吞下去。
楞头青,急忙一手扶着老太太,一手去轻轻捶老太太的后背,口中急忙说着:“慢点儿!慢点儿!别把老人家给噎着!”把本来就很慢的脚步干脆停了下来,让老太太喘上几口均匀气。
李三见老太太恢复了平静,开口又说:“你小子以前是乞丐?你不是一直跟着卓老板的吗?”
楞头青露出满口牙齿,呵呵傻笑起来,“我一直都在卓老板的镇上要饭!从我记事起就这样!要不是两个月前的那天意外地得了点钱,买了一套衣服,洗了澡,换上了新衣,弄得像个人样,我再到卓老板门口,好求歹求,终于我才跟上了卓老板!如果没有卓老板,我还在大街上讨饭!”
李三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老太太又把手里的食物往嘴里塞,大大地咬了一口嚼了起来。
寨门上的人一溜风地都跑开了,只剩下他们三个。卓老板被人群捧着往前走,一边向前探视她的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行礼,一边谦虚地向大当家攀谈着。这时,她用手势借着空隙,回头一望看见了三人,止住谈话向三人大喝:“楞头青!把两位老人家照顾好了!快跟上!”
白九环瞧见了,突然着急地跺脚:“各位兄弟!卓姑娘可是咱们的贵人,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凡人啊!还不去几个帮扶着!哎呀!哎呀!什么事都要人吩咐!”回过身来对卓老板又千千万万个道歉。
围着卓老板身边窃窃私语的五个当家人,马上脱离队伍,反向迎上前去,嘴里一边故意大笑,一边道歉:“哈!哈!瞧瞧咱们的瞎眼!光围着龙神了!实在对不起!把各位大神给忘了!罪过!罪过!”七手八脚地接住下来的三人。
一个满脸污垢,蓬乱的头发用一根油腻的麻绳胡乱地系着——比不系还难看,这么一个人急匆匆地,抓住李三的一只手,呼出粗壮的气流,嘴里大笑着,搀着李三就往前拽,“老爷子!你可小心着点!这里的路很不好走!我是寨子里的老三,叫作‘纪礼’,别人送给我一个诨名,叫‘记不住’,以后有啥地方冒犯了您,可别见怪!”一双黑眼在笑面中像一把钢刀Сhā进了李三的心头。
老太太可有点受不住,两个粗笨的大男人搀扶,手、胳臂一入他们的手就像被钢环给套住了,纹丝不得动,她强烈地挣扎了几下,就变成了块布条挂在两人手中,低着头,哼哼直出气。
左边的接着说:“……杨飞你可是老九啊?快把你手里的那把破柴刀放好,在老夫人面前晃动着,万一把老人家吓得打个滚儿钻进了耗子洞,看你怎么向老大交代?”狠低下头来瞅老太太的脸,“老人家的脸都青了!”
右边的杨飞急忙把挨着老太太手的刀反手一绰,Сhā在了麻绳腰带里,扭过脸看了看左边的汉子,突然像发现了非常美好的事物,双眼放光,得意地笑起来:“哈哈!老八这下你也犯错了吧!看看你的‘宝剑’——哈——你这下可完了,你这下可完了,我要告诉老大去!”
左边的急忙用手把悬挂的带着古香古色的锈斑残缺剑鞘的,在老太太膝盖上撞来碰去的“宝剑”往后一扯,怒气冲冲地盯着杨飞:“去吧!去啊!看老大的刀会砍谁?只要我把你干的丑事摆出一两件来……“杨飞的脸一沉:“钱可杀!别威胁我!在老大面前摊开来说,说不定我还会得赏了!”
“嘿!我说杨飞,再乱叫我的名字我可不跟你讲什么‘义气’,一剑劈了你!”
“钱可爱,别哪么小气嘛!我不乱叫就是了!瞧你脸红脖子粗的,别把老人家给吓得‘老鼠躲进了蛇窝里——不死也得死’!”
钱可爱长出了口气,瞪了杨飞两眼,“你小子——不说了,快点吃饭要紧!”
楞头青这一堆可热闹极了,两个当家人一直要搀扶他,楞头青眉头紧皱急忙挣脱,闹得不亦乐乎。楞头青第二次使劲推开了两人的手,一边笑着,一边哈腰,一边说:“两位当家的别这样!我是什么人啊——不就是个伙计嘛!劳烦二位来接我已是大大的不应该,要是还让两位搀扶着,雷公一定把我大卸八块!”
挤过一位拦住楞头青,脸一沉,眼露凶光:“小子!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是?”他手往腰里一叉。另一位横肉一冒:“你是贵客!就得有贵客的待遇!”
楞头青浑身一僵,笑容逝去,几粒细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嘴都结巴了:“……那……那……就……这……么着吧!”两只手颤微微缓缓伸了出去。
第五章
两人马上一人捉住一条胳臂,脸色一下换成晴空万里,“这就好了嘛——在这里还客气啥?这可是非常有礼貌的‘龙不在’,我是好客为乐的‘于乐水’,在我们二人就得这样!”龙不在一手翻过来轻拍一下楞头青的肩膀:“不这样那可不行!”抓着楞头青的四只手慢慢地鼓起了青筋,肌肉也有棱有角的显现着,他们的脸依然笑着,盯着楞头青。
楞头青的衣服出现了紧拉的条纹,眼睛充满疑惑地在两人脸上寻找着什么,依然笑盈盈、低着腰、躬着背,“我就说让两位当家的搀扶不合体统,天还没打雷,我的两只手就被电麻了!我看两位当家的还是放手吧!不一会!我就会死在这里!污了两位待客的名声多不好啊?”楞头青笑着的脸上出现了两溜亮晶晶的泪珠。脸、颈、手上的伤疤和淤痕突然大放光彩,汗珠在周围探出头来瞻望,“龙当家、于当家!求求你们饶过我吧!我身上的伤口都要爆裂了!雷公的威力不小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天大笑了两声:“这话咋说的!这是我们该做的!”把楞头青提离了地,抬着往前走。
楞头青迷茫的眼睛左右扫视了两下,把头耷拉下来,全身放松——等死。他这一行动的后果是手越来越冰凉,变成了青色,汗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个个伤疤。
龙不在和于乐水发觉不对——这楞头青太虚了吧!死了?还是快死了?两人赶快停下脚步,放松手,俯下身子往楞头青脸上瞧去,一人一手拍后背,一手揉前心,“嘿!快醒醒!快醒醒!”
楞头青一听有人叫他,他抬起头来,两手挣扎出约束,伸了个懒腰,狠狠呼吸一次,接着笑着说:“两位当家的,我就说,我吃不消嘛!你们偏要盛情,搞得我现在四肢麻木,手脚冰凉,心口像被谁扎了似的,头昏眼花,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龙不在与于乐水本来疑惧的脸色完全转成了怀疑,眼睛在三人中另外两人脸上和自己被挣脱的哪只手上来回看,最后两人相对而视,互相眨眼,头微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楞头青刚把举高的手放下来,二人同时同样的手势又一人抓住他一条手臂:“小神仙咱们继续走!”二人手上同时使力,整张脸变得非常严肃,呼吸变得深沉还带出“哼哼”娥的声音,脚下不停,就直走去。
楞头青脸色本就不正常,当下又一阵恐惧,变得不像人了,嘴里大叫:“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这样了!”牙一咬,体内的真力,急灌双臂,双臂一挥一甩一抖再一缩,两脚落在地上——不稳,带着自由的手臂一阵趔趄,“哎哟哟——”钻出好几米才站住了,回过头来对两个当家的说:“龙大爷!于大爷!饶了我吧!我真的吃不消!”
龙、于二人被一股猛力一甩、抖,身形不稳,两个人撞在一块,这才互相把持着站稳了,不过这一撞也不轻,弄得二人直揉,眼睛猛盯着楞头青。二人好不容易轻松下来,脸却僵住了,无笑无恨,一脸的漠然,像僵尸般来到楞头青左右,同声道:“走吧!”当前不挨他径直在前带路,把楞头青领到寨子里最豪华最舒适的地方。
卓老板被白九环第一个让进大厅,她眼睛上下这么一打量极口夸赞:“这大厅修得好!既结实又简单,作为全寨的头颅十分恰当!”
二当家黄耀天抢在大当家白九环之前,把他的棍子使劲往地上一戳,在凸凹不平的光溜溜的泥地面陷了进去,“卓大姑娘!别在这里指桑骂槐,反话正说,惹急了哥儿几个,哪怕你是观世音也敢把你拉下莲花台!”
大当家白九环并没正面训斥他,反而上前请卓老板入座。柯元福马上过来拍下黄耀天的膀子埋怨说:“二哥!怎么说话来着,这个卓大仙有真本事——你瞧瞧我!”双手与下巴伸出来,十分低地说,“咱们现在没法活了,病急乱投医,先看看这大仙能不能显灵,如若不然,众兄弟一齐出手——”
卓老板的耳朵不凡,早就把这悄悄话听了个清楚——也许就是要让她听见——脸面上不表现出来,十分惭愧地坐在上位,“白大当家!这个位子可不好坐啊!有什么事要依靠小妹的尽管说!”
白九环招呼其他几个坐下,自己坐在卓老板下垂手,恭敬地说:“卓姑娘!现今,寨子里果真遇到件难事,是要求卓姑娘帮个忙,不过,我看大家都饿极了,先吃饭!”扭身朝外喊:“老十!老十!常发财!常发财!”只见齐天晓和另外一个人走了进来——齐天晓手中拽着个杂面馒头,大口大口地咬着。“老四,我看你快饿死了吧?丢下咱们单个儿回来——哎!老十,早饭准备得怎么样?哥儿几个都饿坏了吧?咱们的贵宾也还未进食!”
齐天晓自个儿坐到椅子独自享受那馒头,另一个人把手在衣服上蹭了两蹭,一边自己懒懒坐在椅子上:“马上就好,再等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起锅了!”
楞头青、李三、老太太三人被五个人拥进了大厅,把人按在椅子上,各自抢了椅子慵懒地躺着。
卓老板仔细探视老太太、李三、楞头青的面色——死沉着脸,不过还算正常。她把眼睛一周环绕,这才发现:十一个当家都有气无力地坐着,ρi股下的椅子破破烂烂残缺不全,一不注意就可能摔一跤,这些人把潜在的危险完全抛开,十分舒服地享受着。再仔细看看这个大厅:坚固!实在是太坚固了很高的土墙支撑着茅草屋顶;墙的里边用石头砌了很高,有的石头用木头撑着,把石头与土墙连成一体;两侧的土墙与石头之间的缝隙留出许多孔洞,许多的光线倾泻进来,照着满厅亮敞起来。
一个穿着变成裙子的裤子的小孩赤身,光着脚跑到门外,大叫声:“开饭了!”扭身又跑了。
这句话顿时打破了屋里的安静,常发财起身风一般飞了出去,除了白九环依然陪坐着,九个当家的一拥而上,抬出两块大石台,往厅中一放,眼睛焦躁地瞅着门外 ——看见常发财端起一个大木桶就又一拥而上,接过木桶放在石台上,马上就去抢后面小孩端来的碗筷,反过身抢木桶里的东西,最后除了白九环与卓老板四人,其他人疯狂地吃起来。
白九环这才起身请他们四人自己动手,早已惊呆的四个人这才犹犹豫豫地来到石台前,老太太可吓坏了,张大嘴露出她满口的食物,探眼往桶里看去……
这顿饭,卓老板四人真的吃了个“痛”“快”,狼吞虎咽,食不嚼味,只是用舌头、喉咙拼了命地往下咽。
这群当家的男人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弄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留点残渣都小心翼翼地捣弄到筷子上或手上,舌头一舔,吞进了肚子。饭吃完了,那小孩又提来一桶汤——哪里是汤,分明是白开水加了几片青菜,油、盐都没有,他们也没挑理,一人弄一碗甜滋滋地慢慢品尝起来。
大热天,不多喝点水,是不行的,卓老板、楞头青给两老送上一碗,自己装上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的伤疤和裂缝。
太阳的脚步走得太快,一不注意它就超过人好远去,这时它已经跑到半晌午的位置去了。
白九环喝完碗中最后一口汤,把碗往台上一放,一ρi股落在椅子上,从椅子后面摸索出半把棕扇,长叹一声,一边扇一边说:“卓姑娘、各位贵客吃得还好吧?”见卓老板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汤,接着说:“哎!这些吃的就是寨子里所剩不多的口粮,再撑上半个月,就要……”其余的人包括蹲在门边的小孩都低着头,“卓姑娘,我领教过你的本领,我想您能帮帮咱们吧!”
柯元福不等卓老板答话,把头一抬,“老大!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人家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就算能变,能变出多少来,咱们寨子里可有千把人啦?”
卓老板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那!你们以前是靠什么为生的?”
白九环苦笑一下,把破扇子在怀里一抱一揉,“哎!怎么说呢!这里全都是前年逃荒逃到这里来的!本来这里是个没人的地儿,官府就在这寨子里开了粥棚赈济,逃荒的人就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可能有上万人吧!全靠官府的粥棚活着。去年年景不错,远近都有个好收成,官府就开始遣散我们这些人,有的回老家,有的另外找地方,最后就剩下一两百人,官府每人派了点粮,把粥棚一关就——走了。我们没地方投奔,在附近徘徊了一两天,又聚到这里来,不想又越聚越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官府却不再管我们,有啥办法,我们坐吃山空,逼得实在没办法,为了活命,就抢上了!哎——”话声一顿,“这条路也不好走!现在从这儿过的人越来越少,抢到粮的日子也就少了,抢了银子又不敢出去买,我们的境地弄得好不——尴尬!”把破扇子往椅子上一打,牙一咬,“实在没出路,就得去抢周边的村子!这不行的话!打下一两座城池——也罢!”
这时老二黄耀天一手绰起棍子往地上一戳,一手端着汤碗往地上一放,这才缓缓站直起来,怒目而视——老三纪礼、老四齐天晓、老五崔骨、老六龙不在、老七于乐水、老八钱可爱、老九杨飞、老十常发财,甚至连斜倚在门边的小孩都跟着把碗一放,虎视眈眈地看着。
柯元福看到这情境,把碗往地上搁,不怒反笑,对着卓老板一抱拳,“卓姑娘你可千万得想个办法!我的哥哥们还有寨子里的其他人都苦疯了!狗急了会跳墙!小鸡临死前也要抖抖翅膀!咱们何况是人?”
白九环对这些人的暴力威胁视而不见,端着他的碗来到桶边,舀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地捧回座位,喝了几口,叭嗒叭嗒嘴,“卓姑娘!以你的本事,我想你定能给迷途之人指条明路!现在就指望你了——”把碗往椅子上一放,双膝一软跪倒在卓老板面前,两只手抱着卓老板的脚,口打呜声,哭了起来。
卓老板急忙把碗向地上一扔,承诺道:“我姓卓的一定献出我微薄之力!快起来,快起来!”双手拉着白九环的双臂缓缓地拉起身来,把他往椅子上一按,“各位大哥,小妹肯定尽力!先坐下!让我们思虑一阵!商量个完全之策!”
白九环ρi股一挨座,急忙又起身,横袖抹去眼泪强力镇定:“我们都是粗人!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兄弟们咱们干活去了!能弄点算点!”不再看一眼,不再说一句,各自拿起自己的碗,两口喝干,纷纷朝外走去,随手把碗往小孩手里一放,拖着自己的武器走了,小孩收好连自己的十二个碗一溜烟也跑了,大门外破败不堪的房棚杂物大大方方地摆在四人面前。
楞头青眉头一皱,嘴一歪,对着卓老板说:“老板——老板——这咋办啊!”一ρi股坐在椅子上——本来坐着,见形势变化吓得微微离开了椅面。
李三站起身来,蹒跚地来到汤桶边,抓着碗颤抖着舀了一碗也坐回去,嘴边嘟哝着:“……咋办……咋办……强盗……强盗……咋办……”
老太太一声不吭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所剩无几的汤。
卓老板一ρi股瘫坐在椅子上,拿着放在椅边地上的碗,要喝不喝地发呆。她的眼睛斜眼眯缝着瞟着大门的情景,眼皮时不时快速地闪动一下,整张脸陷入了僵持,托着碗的手把那碗缓慢转动着。
太阳赶着云彩一起向西去了,越来越远,强烈的热浪也跟着去了一分。山寨里的墙上不知是什么蜂在打洞,钻进钻出,独来独往,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把炽热的太阳放在眼里,这时热减半分。它们依旧,但周围的树上却开起了热闹的演唱会——独家演唱,蝉儿们欢快地唱了一首又一首。它们似乎想把整个世界闹起来,加入它们的队伍,结果却是没有任何东西响应。鸟儿落在某个树枝上,跳来跳去,头也摆来摆去,看见一只蝉贴在树上,急忙跳过去,伸嘴去啄,技术好点时就——只听一声嘶叫进了它的颈子,可以清楚地看到蝉撑得鼓出了一个包,最后消失在肚子上方,如果是一只哑巴蝉只能向世界留下它嗡嗡的翅膀声;运气差点,惊起了一阵或许带有嘶叫声的奔逃,只见一个黑物急速地冲到远方。
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埋伏在树根旁,仔细打量原来是一个带着树条环的人,一条破烂不堪裤子下露出乌黑的脚来,赤脚着上身,如同一条变色龙一样融合在树林中。他突然伸出手——悄悄地慢慢地——最后猛地手掌窝住一扣——他的手掌心与树干之间传出了蝉的嘶叫和扑打声,他合指一捏,一只蝉在他的手里挣扎着、嘶叫着,树干其它的蝉纷纷飞到远离他的地方。这人几下把手中蝉的翅膀撕去,扔在一堆没有翅膀的蝉里——它们装在用树枝胡乱盘成的,一层树叶作壁的小篮子里——这人大喊起来:“嘿!你们到哪里去了?该回了!”
他欢欢喜喜地朝寨门走去,旁边又钻出几个过来,结成一伙,纷纷提高自己的丑篮子显示自己的收获,乱七八糟,七嘴八舌地闹到寨门,一人大喊:“他天上地下的没头没脑的烂货快开门!陈家才!你死哪儿去了!快开门!”
上面瞭望台里陈家才探出头来一看,“哟!各位回来了!”扭头对里面喊:“他祖宗八辈狗养的孙子快开门!”马上回脸来笑:“嘿,刘大嫂!你个女人家也敢出寨,小心被哪个财主抢了去!”一阵大笑。
其中的三个女人指着陈家干的鼻子就戏骂起来,几个男的在旁欢笑的喝彩,一阵哄笑进了寨门,最后一个女的抛给他一句:“嘿!家才!换班了,来我家,给你留几个肉星,让你解解馋!”这些人一窝蜂地钻进了厨房——寨子里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能做饭的厨房,忙了起来。
十一个当家人领着大队人马回来了,拖刀拽棒,站不直,立不稳,歪歪斜斜地拥进厨房,在阴凉处倒了一大片。有人迅速担着一担接一担的水往地上一放,一个桶围一堆,一堆人抢一桶,弄了个满地开花,再也挪不动地了!直到饭菜放在人群中才拼出了命站起身子来,突然发力像疯狗一般扑向了饭桶。不过给他们打饭的人,勺子一晃,谁也不敢再乱挤乱动一下,乖乖地领取自己的食物,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白九环领着一帮当家的弟兄一步闯到卓老板身前——差点把两位老人从椅子上挤出去,楞头青像蝼蚁般给碾死,白九环把刀轻轻地往地上一戳,展开慈眉善目,双手一抱,恭敬地一揖,“卓姑娘,我们的活菩萨,刚才的饭菜吃得还好吧?”扭身号令弟兄:“兄弟们!傻站着立棍啊?还不赶快拜见卓姑娘!”
十个弟兄九个恶,“卓姑娘万福!”人声还不如刀枪棍棒的碰撞声,牙齿嘣出的字不是“问安”,而是一个接一个的恶咒,如同一群会摇尾巴的狼。
卓老板倒没计较粗人的面意,脸上绽开惭愧的笑容,连忙施了十一个礼,“各位当家好!各位当家好……请坐!请坐!”
白九环和柯元福还客气两下才坐下,其他人随随便便地就坐了下去,ρi股一挨椅子,十四双眼睛都盯着卓老板。
白九环首先打破了沉默,“卓姑娘?可想出什么办法了没有?”
卓老板脸严肃起来,先长叹一声:“哎!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脸上立起了很多疑虑,“不过这法子!成功的话,大家不但可以有吃有穿,说不定各位当家还可以得到一官半职!不过……”脸上的肉绷得十分紧,不住地颤抖,她看着这十一位汉子洗耳恭听的样子,接着哀伤地说:“不过!要是失败了!大家都会把命搭进去!”
黄耀天把眼珠一甩,面带笑意,“哦!卓姑娘先讲来听听,姓黄的倒要听个明白!”
纪礼、齐天晓、崔骨、龙不在、于乐水、钱可爱、杨飞、常发财有的拍椅子,有的拍大腿,有的跺脚,都来了声响:“对!快讲来听听!”
卓老板抿抿嘴唇,“哎!各位当家,如果我说错了,请饶恕!”当众环圈一礼,“我的办法就是请来官府大员,由官府解决!”
白九环和蔼的脸一沉,柯元福的眉头一皱、嘴一咧,其他人怒目横眉大骂起来,“杀了这小妮子!竟让爷们找死!先杀了她!”手擎家伙离座就要——白九环稳稳当当地坐着,把手一摆,众人这才又落座。
卓老板还没开口,楞头青气不过,ρi股一撅跳到当中,对着这些当家的就吼上了:“嘿!我说你们讲不讲理啊?唵?我们老板废尽多少心思,想过多少办法?给你们这群……群人,想了个最好的办法!你们竟然——拿起你们的狗屎棍要打我们卓老板?你们……你们……”他张牙舞爪把自己变成了个盛怒的蜜蜂,看见大山就撞。
龙不在突然一个跨步趋到楞头青身边,双手一推,把他推摔在椅子上,“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威风一旋,舒服地倒在自己椅子上,两只眼睛勾着楞头青的脸痛快地微笑着。
白九环缓缓站了起来,“大家不要乱!让卓姑娘把话说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软弱地坐回去,仍旧看着。
卓老板镇静的脸对着十个当家人,“各位当家,想来想去在这个地方,都是站不住脚的,这是国家的心腹地带,早晚都会有官兵来的。直接转变为普通山村以农牧为本,但是大家已经走上这条道了,没官府的介入,他不承认,还会发来兵的。解散就更不可行,就算寨子里能分给每个人足够的川资路费,但是各自到哪落脚?路上会不会安全,官府会怎样对待散开的人?这还是两说!”顿了一顿,“所以,我建议咱们请一个朝廷大员来谈判,这肯定会有一个暂时的好结果,就怕咱们进了官府的掌心,人家一翻脸不认账,这就麻烦了!”长吁一口气,“此法的关键就是找一个好官,说话有份量的,说话算话的大官!各位当家,好好地斟酌斟酌!我的话说完了!”
第六章
老五崔骨“嚯”地一声站了起来,绰起自己的长矛,大喝:“这不可能!这是让咱们束手待毙,让他们进来来个里外夹击,咱们都将完……”他还想继续说,却被突然响起的锣声给打断了。
锣声一起,平静的寨子马上沸腾起来了,十一个当家人更是不敢怠慢,绰起自己的武器,纷纷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分散开去,把四人抛在脑后。
卓老板待到人去楼空,眼珠一转,“不好!肯定有人来攻寨!我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直闭着眼睛的李三,下巴上的胡须一跳,自己也一跳,大惊:“有人攻寨?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双手时而反背,时而在胸前摩来擦去,来回匆匆走。
老太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望着屋顶,浑身颤抖开来,一头白发摇晃得特利害,闪出无数刀光剑影,一滴滴汗珠浸出来。
楞头青一边揉着刚才撞的地方,一边气呼呼地嘀咕:“该死的龙不在!该死的龙不在,撞着挺痛的啊……”
沉默了几分钟,从门急匆匆跑进一群人——柯元福带着陈家干等一伙咬牙切齿地扑进来,刀枪棍棒一致对着四人。柯元福嗷嗷大叫起来:“臭表子!”他举起自己的刀就往卓老板脖子上砍去,离她还有半尺远停了下来,“哼,嗯,哼,嗯,哼,嗯……”急促地喘粗气,“……来人!把这四个惹祸胎押到寨门去!”大叫一声,斜手一刀劈在椅子上,把椅子劈成了木柴,他一歪身,一ρi股撞进另一把椅子里,一手狠狠地拍着椅子,哭了起来,“……他*……我什么人嘛?以为捡到宝,到头来害了一寨子人……他*……他*……”老泪纵横的头一抬,看着陈家干用刀枪棍棒挟持往外干的手下,“嘿!去几个人把他们所有的东西一起带上……别在留上什么祸根……”他急得在椅子捶胸顿足,好不悲恨。
卓老板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额外的动作都没有,顺其自然沿着渠道往外走。她的步子是如此地沉稳、有力,踏在地上的声音都铿锵作响,后面的二老一少跟着这个背影,忐忑不安的神情中也透出点自信。楞头青左手穿过李三地夹肢窝半提着颤巍巍的他,右手也如此挟着老太太——她神情呆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倚靠在楞头青的右肩上,而楞头青呢?他似乎被卓老板摄去了魂魄,拖着两个人的手盯准了卓老板的背影,不快不慢地跟着,没有思考,更没有思想。
不大一会儿,众人挟持这四人来到依然破旧的寨门,不久马车和驴子也被强行塞在他们手里。他们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手里拿着武器,眼睛带着头使劲地往寨门外伸去,或者往寨门顶上的十一个当家人望去——柯元福刚爬了上去。
“……人已经带来了,你们要言而有信!我们亲自送他们出来!”白九环向寨门下嚷着,汗流浃背的他不知是热还是急的。
寨门外五十米左右,站着一百多人,有五分之一的人穿着整齐的家丁装,手里擎着统一的武器,以同样的姿势整齐地站着,他们前面的人衣服武器虽不同,站立的姿势却也整齐——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有人打着一面大旗:“擎天山庄”,一面小旗:“一飞帮”。
吱——嘎——破烂的寨门被缓慢地打开,十一个人无声地押着沉默的卓老板四人,直趋到两队人马相距十来米时才停下。
卓老板沉默得出奇,表情自然得出奇,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反而,在这种情况下成了一个谜。透过前面的人墙的缝隙,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不屑一顾的顾天,老成的风尘四侠之二、三、四侠。
白九环当前一步,倒握刀对顾天一抱拳:“小寨已经带来了顾帮主要寻找的人!在把他们交出之前,我希望高高在上的擎天山庄、一飞帮能饶恕刚才无知小民的行为,放过我们这些在此偷生的人,小民在这里谢过!”
暴躁的马常恩,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呸!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在我们眼里也算认?”顿了一顿,“把人交出来!我们带着人就走!谁管你们这群王八蛋!”
白九环抱着拳躬着腰唯唯诺诺地退在一旁,他身旁的弟兄也不尴不尬地闪让出一条道来,亮出一车、一马、一驴、四人来,队伍末尾的柯元福怒喝一声:“快走!”他气急的哼哼声如同一道道催命符,要把这四人推向死亡。
卓老板昂胸阔步地走了过去,楞头青把两个老人送上马车吊脚坐着,这才七手八脚乱成一团地赶着车,牵着驴子跟在卓老板挺拔的背影,好像这已成了世界上唯一的生存支柱!
卓老板走到顾天的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透彻,疑惑的表情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马上施礼:“哟!我当是哪位仙人了?原来是一飞帮的大侠客们!哎呀呀!多谢!多谢!我们几个人总算重获自由了!”往后一招手,“楞头青、李三叔、梁夫人你们还傻愣愣地干什么?还不快来谢谢众侠士的救命之恩!”
楞头青连忙搀扶两位老人下车,一手扶一个胆战心惊地来到卓老板的身旁,三人缓缓地弯腰,眼睛斜瞟卓老板几眼——她一直催促他们道谢,没有任何暗示。三人颤抖着抱拳一揖,“谢……谢……过众位侠士的救命之恩!”他们的脚越抖越利害,要不是三人互相倚靠着早就趴在地上了。
卓老板见三人惧怕当前的这一群人,连忙前走一步,对着众人一揖,“众侠士!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一眼瞟见顾天趋身到老太太跟前,手一晃扶住了老太太的手,满脸堆起笑容:“老夫人!李庄主请你到山庄做客!咱们走吧?”卓老板见情况不对,马上来到顾天跟前,“顾帮主!照顾梁夫人是我的责任!我来!我来!”抢过老太太的手扶着,“老夫人?你想不想去擎天山庄做客?”一字一顿地说。
老太太见顾天招来一顶轿子,她的脸本来就没啥表情,只是不住地抖着,见轿子越来越近,惧怕的眼睛突突地冒出了火,整张脸不再抖而是奇怪地扭曲着。
顾天见人撩开了轿帘子,伸手一请:“老夫人!请上轿!”脸上显现出温和而得意地笑容,让人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老夫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突然她挣开卓老板与楞头青的手,把她压低不太怪异的声音放到最高最大,跳着指着顾天的鼻子大骂起来,变成了一个从鬼国钻来的母夜叉,“你他*是什么东西!少在老太婆面前卖弄你的鬼伎俩!呸!”一口口水飞出,不是对着人,对着地,粘乎乎的,“你以为带着两个人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娘今天泼出二十四个脸面,不去就是不去!你要是敢动老娘一下,叫你出门撞鬼!回到屋里还要着雷劈!娶媳妇儿定是个母老虎,不把你咬死!也要把你踩在脚下,揉来揉去,叫生不如死!生儿子不是败家子就是短命鬼,要不是就是一脸猪相任人宰割!你来!你来!有本事来抓我!你的手碰着我不被人砍掉,也会长满毒疮,动一下就会掉一块肉!你敢让其他的人来碰我,只要敢来,总有一天,挨着老娘的手定会将你的头颅割下来,挨着老娘的脚,定会把你的头颅当球踢!来啊!来啊!”总算停住了。顾天的笑僵住了,不动不言语地挨着老太太的口水,但他浑身的汗毛都树起来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身后的人很多都捂住了耳朵,其余的也站立不安,就想拽开步子跑到清静的地方喘上两口气。
卓老板、李三、楞头青听过这种怪异的声音,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不想身上的鸡皮疙瘩与树立着的汗毛也让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吃惊的表现,三双眼睛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地盯着老太太口水暴溅的表演。
他们身后的白九环等人一扭头早就逃进了寨子——不知是怕一飞帮还是擎天山庄,或者也许是逃避这难听的叫骂声。
卓老板头急促地震动几下,肩膀一耸,收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和汗毛,连忙趋到顾天面前:“实在是对不起!梁夫人她老人家不乐意去,我看几位就请回吧?”嬉皮笑脸地。
顾天眼珠一转,眨巴两下,深呼吸一次,“老夫人?本帮接受了李庄主的委托,定要我请你老人家去做客!既然答应了别人,我就得做到,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手一招,张长云、李玉、马常恩三人就往上冲,“来人!请老夫人上轿!”
老太太对着冲来的三人就是一口唾沫,“你们这些走狗!我就是死也休想让我去!”她扭头在李三与楞头青身上找武器准备自杀……
卓老板“唰”地抽出她的杀猪刀,身前一横,“我答应过梁老板要照顾梁夫人!我也得守信!你们谁敢过来,我跟他拼了!”
来的风尘三侠被老太太的口水、言语、卓老板的刀给逼停在前,三双眼睛向顾天请示。顾天见到这种局面一挥手止住三人的进攻——闹得太僵,他们的目标老太太出了点问题,这责任他负不起。
李三地老眼见到情况紧急,站在卓老板背后鼓起雄威大叫起来:“等一等!等一等!我有话要说!”他蹒跚到最前面,哆哆嗦嗦地,努力平衡声音:“顾帮主!你既然是一帮之主,那就得考虑周全!我们梁夫人不想去,你们强逼着出了点问题这可不行吧!对李庄主你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最好先别动我们,你应该先向李庄主汇报这里的情况!眼看天就快黑了!这附近又没客店,那得先找上一家客店,让梁夫人住下再说!这才不负顾帮主的名声!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顾天点头:“好!兄弟们让开道!让他们离开!”
楞头青连忙把老太太请进车厢。李三蹒跚上驴,卓老板倒提着杀猪刀,四周维护着,慢慢地离开寨门,像蜗牛般上路。
顾天坐上自己的骏马领着这百来人,在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
太阳逐渐发红,各种动物越发活跃,空气有点凉了。
卓老板反手一挥,那把杀猪刀回到家中,她把双手一阵互拍,高喊:“小二!快出来!”接着身前身后一阵拍打,拍去尘土,率先跨进店堂,四方一打量——普通的样式,普通的材料,跑出一个普通的小二,的确是一家普通的店子。卓老板见有人出来就返身出到门外,接着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梁老太太,“哎哟!夫人啊!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这店子虽然是普通,倒比昨晚那地好得多!来!来!小心点!别绊着!”
楞头青见老太太下了车,他站在马车上,立直了身体,手搭凉篷,往身后的过道上看去,眼睛使劲眨巴眨巴看看,用手背揉揉眼睛再看看,似乎要望穿天边的火烧云。
李三把毛驴交给小二,迈着蹒跚的步子就要跟着两个女人往店里走,他抬头一眼看见楞头青的“望穿秋水”,略带怒意地叫:“小青子!你干嘛?快下来!”
楞头青两脚一弯一蹬,“嘣”地一下落在地上,“三叔,你老走吧!我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马车我一个人卸就行了!”他就去解开马身上的束缚。
楞头青把东西弄了个妥当,一边拍尘土,一边就往店子里走,在身上瞟来瞟去的眼睛的余光,发现路上来了一帮人,本来轻松的动作变得十分沉重,停在了中途,神色也有些慌张,停顿了十来秒钟,马上踮起脚来,透过昏暗的空间望去,一帮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衣着打扮,也辨不了是男是女,他看不出个结果来就跑进了客店。
楞头青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冲到卓老板三人的桌旁,十万火急地说:“那帮人好像跟来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办呢?”他急切的样子丝毫没影响到在座三人的面部表情,他变得很尴尬,傻楞楞直瞅着三人。
楞头青被李三一把抓住,往怀里一拉,差点撞在桌角上,“小青子!别慌!人家可看准了咱们!坐吧!喝杯茶!等饭菜上来就使劲吃!坐啊?”李三看着惊慌的这张面孔,命令地说,强迫他坐下来,亲自倒了碗茶水摆在他面前,“喝吧!”
卓老板抿了口茶,叹道:“就一两天没吃着这普通的茶水,现在品来别有一番风味!”再抿了一口,“楞头青喝啊!你身上还带伤了!好好休息下吧!明天,你可有好多事要干!”她转头对老太太说:“老夫人?看来你的‘儿子’面子太大,连一飞帮和擎天山庄都出动这么多人来请您,你难道没想过去走一趟?”
老太太把眼一瞪,就继续品自己的茶,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她肚子突然响起了号角,“嘿!我说,怎么还不上菜,难道在下毒不成?”
“哎哟!大娘!你这嘴可得留德,我们可是本本分分的小店!”小二托着托盘急匆匆跑出来,“本店的菜可是这里的特色菜!好好尝尝!”一盘一盘放好,筷子一双一双放手,一转身就往里走。
“小二哥!后面来了好大一队人马!还不快准备!个个都是有钱的主!”一位老翁取下头上的大斗笠,露出满头银发,一绺银髯飘撒前胸,借助灯光一照都快变成一个金娃娃了,满脸深深的皱纹,随着老人的讲话,变幻出很多可爱的图案,一口雪白的牙齿闪烁着健康的光芒,一身山村老翁的打扮,给人的感觉却非常强烈:好漂亮的一个老头儿!他一边拍打尘土一边走了进来。
小二一转身,瞟了一眼,高兴地叫到:“哪儿来的一位老寿星!请进!请进!这下小店可沾上了仙气!您老请上坐!”小二谦恭地接进老翁来。
老翁坐下粲然一笑,“小二哥!你可得请我喝上二两!我后面还有一大帮人啊!肯定会在这里歇脚,这笔买卖可划得来哦!我可真成了这店的福星了!”接着一阵哈哈大笑,这笑声——有力、亲切、给人无比的好感。
小二大喜道:“是吗?我出去看看!”他把托盘往桌上一搁,把肩头上的抹布拿下来,抓在手上,准备迎接客人,他把头往外一探,停顿了三五秒钟,把门一掩,无精打采的转回身来,长叹一声:“哎!老头啊!你不是福星,你是扫帚星!就是因为你进来了,后面哪么多人来到门口,却不进店,一窝蜂拥进对面林子里去了!你啊?慢慢喝你的呗!”脸沉着,狠狠地把毛巾一搭,一抓托盘就往里走。
老翁喊了两声:“哟?哟!”头随着小二的身影转去,直到消失,“嘿!这小二哥,竟然生我的气,又不是我不让他们进来!”对着卓老板这一桌一抬头挑眉:“你们说是不是啊!”无奈地苦笑起来,看见除老太太毫无反应外都向他点头示意,自己再摇摇头,低下头喝起那碗本来很“热情”的茶水。等他把茶碗放下一拍桌子,“小二!我还没有点菜啊!怎么就跑啦!快回来——我不白吃——”
“来啦!来啦!吵!吵什么啊!半夜三更的别惊了别的客人!”小二满不高兴地走了出来,一ρi股坐在老翁对面,拿起茶碗茶壶给自己来了小半碗,咕噜咕噜仰起脖子几下喝了个干净,把茶碗一放,“嘿!老头!你不是要点菜吗?快说啊!我还忙着呢!”
老翁把瞪得突出老多的眼睛一闭,把头一摇,沉吟了半晌,说了几个小菜,最后说:“小二哥!我又没得罪你,不要老用这副脸面对着我!我可比你大上了好几十岁啊!”
“嘿!老头!我这张脸咋啦?我天生就这个样,撞上了扫帚星,难道我还要‘嘿嘿嘿’给他笑——没门!”他懒散地站起身来,“等着吧!呆会给你上菜!”摇摇晃晃好像刚睡醒似的走了进去。
老翁只好摇摇头,再长叹一声,“哎!谁叫我是扫帚星啊?”使劲地喝了一口茶。
不大一阵,小二随随便便扔下几个盘碟,“老头!你先把钱付了吧?”
老翁抓起筷子,举箸就要进餐,一听小二这话,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一边摇头,一边低叹,无可奈何地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轻轻往桌上一搁,“够吧?”右手一捋银髯,拿双眼一盯小二,嘴角一扯,“小二哥?我可以动筷子了吧?”
小二随随便便伸手取过银子,在手心中掂量两下,“好!你老好好吃着吧!”猛地把托盘一抽,转过身来低声下气、恭恭敬敬地向卓老板一桌问起来:“老夫人!大小姐!你们四位吃得怎样?小店的饭菜还合口味吧?”低头哈腰、面带笑意静听吩咐。
楞头青见卓老板不愿跟这小二搭讪,二老似乎没什么表示,他把脸一沉,仰起头来就要说话,可他嘴里塞满了东西——吐出来是不可能,要咽下去也难,直噎得他乱伸脖子,两眼翻白。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张口刚说了个“我”字,发现喉咙涩得厉害,只好再停下来,轻咳两声,清清嗓子,“……我说,嗯——小二啊!你也太不识体统了,怎么能如此对待这位可亲可敬的老爷爷,就是一般的人也得尊敬有佳,何况是买卖场中的人,怎么能如此对待客人!快去向老祖宗赔礼!”恶狠狠地看着小二。
第七章
小二倒也知趣,连忙点头称是,急退两步转身笑嘻嘻地一边道歉,一边重新摆放菜盘,感动得老翁轻捋银髯,嘴角抿着,轻松舒服地点头。小二急匆匆退到后面去了,老翁扫了一眼他的背影又摇摇头,独自品饮啜茶。
这时卓老板的人突然一摇晃,手一扶额头,两眼一翻趴在桌上,把饭菜打散了,碗盘压碎了,另外三个人还没发现异处也跟着一般趴在桌子上。整个屋子只剩下白发老翁惊异地看着,他眼睛转了一圈,嘴角掠过一缕笑晕,张大嘴大叫:“啊——”嘎然而止,“咚!”头撞在桌上,就不动了。
里屋与外屋连接的门帘后伸出手把帘子拨开条缝,一只闪着光泽的贼眼往外打量一番,接着拨开门帘,小二走了出来,脸色十分沉稳,声音与脚步故作急乱,一边喊着:“客官醒醒!客官醒醒!”一边围着五个人跑了三圈,摇晃一下他们的身子,这才停下脚步,脸上呈现出非常得意的笑容,打个唿哨!
哨声刚歇,从门帘后窜出三男一女,手拿绑绳,如同虎狼般撞过来,把五个人急急忙忙地绑了个结结实实。小二独自一人从门缝往外瞅着,另四个人就把绑着的五个人从头到脚搜了个遍——他们难道还会讲礼?还会讲男女之别?还会讲个人隐私?
小二听见后面有一阵阵的笑声,转过头来,一看四人胡乱挥手欣喜若狂的样子,轻吼:“你们想死啊!再肥的羊,也不能这样,赶快搬到后面去!爷爷的!外面那帮人还没走!快!”五人一人扛一个掀开帘子,就往里跑,只听到一阵低沉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渐渐回来!五个人一齐冲到外屋,冲着摆着东西的桌子就扑来,接着一阵乱翻。
这帮人心满意足地笑了。小二高兴地拍一下大腿,“嘿!好久没做买卖了!不想今天天上掉馅饼,够咱们几个消遣一阵子啦!”
女人把没用的东西用布包起来,“这些东西我要了!”顿了一顿,待到包好,“老大!咱们还在这儿干不干?你不是说因为前面多了个寨子,我们只好搬家,看这情况咱们还搬不搬?”把杂物往腰里一系。
面对其他三人的附和,小二沉吟一阵,“咱们还得走!那寨子规模不小,饿急了,说不定把咱们给吃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眼珠一转,“对了!外面这一帮人,对这个店好像极有兴趣,已经暗中围了个水泄不通!咱们得马上从暗道走!”看样子,风声挺紧!
五个人不管屋子里的灯火,就往后溜。第一个男人刚穿过帘子扑嗵一声摔在地上,连哼都没哼,剩下个人马上就往里面冲,冲过帘子在昏暗的屋子里,仔细打量起来——没什么异处。
“他头撞了个洞!汩汩直冒血,不赶快止血,要不了多久就见到祖宗啦!老大怎么办?”蹲在地上的人轻声回话。女人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压在伤口上,“老大!这咋了?好好一个人咋会摔得这么惨?”
小二边往后走,边低声说:“爷爷的!把他拖着快走!此地不易久留!”穿过这间交通枢纽屋,往厨房走去,他一掀帘子,跨进一步,扑嗵一声,倒在地上,他运气很好,手在额前一垫,没受外伤,人却晕了过去,没有哼嗯!
后面的三个人扔掉那个伤者,冲到门帘后,借助厨房里的火光,四处一看,只见老大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异处,赶紧扶起老大来,只是晕了,这才长吁一口气!女人见情况不好,“你们去两个拖那一个!我背着老大!咱们快走!”
两个男人掀开帘子就往回走,不想又扑嗵一声,两人,手拉手,面对面地同时侧摔在地上,没受伤,也只是晕了过去!
剩下的女人大吃一惊,大叫一声:“谁?”冲到帘子边,不想一起摔倒在前面两人身上,晕了过去!
这时一个银发银髯的老翁站在屋中,粲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个瓶儿来,来到流血的人身边,摇着头,蚊子般自言自语:“真不中用!”蹲下去,在伤口上撒上点药末,把血止住,站起身来,在他身上又踢了一脚,蚊语道:“小子!好好睡一觉!”他扭身走进了厨房,看见缸里有水,他舀起一瓢,走出了厨房,进了里面——一个柴房,这里正昏躺着四个人——卓老板、李三、楞头青、还有惹来一堆麻烦的梁老太太。解开绳子,老翁一捋须髯,手在水中浸湿,拿出来,对着四人的脸弹去一阵雨露,四人被冷水一激,动了起来!
卓老板倏地睁开眼,看见老翁一副和蔼的面孔一拍自己的脸站了起来,连忙向他抱拳,“多谢老爷爷救命之恩!”
老翁连忙扶起,“卓老板!别这样!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老头子可要折杀我了!”伸手把脸上的胡子一扯,连带整块脸皮都撕了下来。
卓老板定睛一瞧,此人真的并非老翁乃是一飘逸的男子,长的真实相貌在昏暗中看不清。她见这人年轻连忙改口:“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楞头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跟着卓老板向此人施礼。
“先别客套啦!赶快去收拾一下你们的东西!外面一大帮人还虎视眈眈!咱们得赶快走!”这人用与以前迥异的低沉男声说,“扶着两位老人家!快!”
卓老板与楞头青扶起仍旧迷迷糊糊的两位老人,跟着男人离开柴房,把自己的东西拾掇回来,归整好,卓老板却止步不前,思虑起什么,“大哥!”低声呼喊,“我们不能走!您先走吧!我带着两个老人是走不掉的,逃不出外面那些人的追踪!我们还得把麻烦事一件一件处理完!”扶着老太太就往屋外走,楞头青提着东西,扶着李三在后跟着。
那男人呆立一阵,也跟着来到外屋,“卓老板!我怎么能独自一人离开?帮人帮到底!这个忙我帮定了!反正我又没别的事!”边走边低声说。
卓老板把老太太扶着坐好,“大哥!我看你还是走吧!”扭头对楞头青低语,“你去弄点清水来!”
那男人看见楞头青扶着李三空不出手,自己身子一闪进了里屋,又一闪端着一瓢水就出来了,前后不过五六秒钟,“卓老板!来!来!来!我把清水给你准备好了!”双手递过。
卓老板不再说话接过水给二老灌了一通,二老这才缓缓清醒过来,仔细打量四周,“我……这……是……怎……么了?”
楞头青看着二人醒了过来,兴奋得像只刚出巢的鸟,“三叔!老大娘!你们总算醒了,可把老板担心死啦!”一边给二人捶后背,一边围着二人转圈。
卓老板见二老醒了,这才长吁口气,转回身来要好好感谢那男人,不想却发现那男人与老太太两双眼睛撞在了一块儿,老太太的眼睛冒着怒火、散发着惊惧,那男人把嘴一咧,双眼炯炯有神地散发出得意。
那男人发现卓老板疑惑地看着他跟老太太,“哈!哈!哈!”轻笑三声,“哎哟!卓老板!现在你可不能再赶我走!”趋身上前来到老太太面前,“这位大妈!非得留我不可!”脸在灯光下显得严肃,“对吧?‘妈’?”
老太太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一张嘴哆嗦成一团,“你……你……恶……魔……恶……”
男人转回身来,对卓老板说:“卓老板!请你允许我给我‘妈’洗个脸!”不管卓老板答不答应,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瓶,往剩在瓢里的水中倒了少许,用手调匀,就用手浸湿往老太太发额交界处抹去。
卓老板看着这情景,从嘴里吐出一字“妈”就呆立地看着。李三与楞头青更是惊疑,呆在当场。
只见吓得闭上双眼、双手狠狠地抓着板凳的老太太浑身不但哆嗦,而且还浸出了汗珠。
这男人胆也真大,不顾老太太愿不愿意竟然打开她的衣领,在卓老板发现的肤色差异处一阵抹擦那加药的水,最后——那男人一把抓住老太太的鼻子一扯,扯下一张面具来——吓得李三一下摔倒在地,楞头青吓得眼一闭瘫坐在地上,李三刚好把他压着,才没受伤;卓老板表面很平静,不过身子也忍不住一抖,眼睛也闭了一秒,狠吸了口气,才睁开来。
老太太变样了,变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李梦仙,只是头发是白的,她倏地睁开恐惧的眼睛一瞟周围的人,马上闭眼,泪珠如决堤的洪水冲了下来,她身子一软就往下摔——那男人见势,一把抱住李梦仙,把她移到墙边,“哎!‘妈’!你怎么还怕‘儿’啊?”这男人又捧起她的粗糙的手来,浸入那瓢药水中,用手轻拂她的衣袖,左手轻压着袖子,右手从瓢中带出一些药水,轻轻撒在她的肤色界限上,再轻轻地抹开,透着无限温柔,一双手再被他一捋,拔出一双“人皮手套”来,他把面具、手套平摊在药水中,端着瓢离开李梦仙,稳稳当当地放在桌子正中,伸个懒腰,“这下!我得留下了吧?”拿眼扫视在场的人。
卓老板见那男人离开,慌忙冲到李梦仙身边,把她搂着,掏出手帕给她擦去脸上手上剩下的药水,换了一块手绢轻拭红眼落出的血泪,“别怕!有我们几个在!”
楞头青看见一个老太太突然变成了一个少女,似乎出现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惊吓,再见她哭得如此可怜,急忙把刚才摔在自己身上的正艰难爬起来的李三给扶了起,进而使他坐在地上,自己奋脚一跳,由坐着直接跳到那男人面前,“好小子!你到底干了多少坏事?从实招来,不然我叫你尝尝我的拳头!”挥起拳头使足所有的气与劲,猛地击了出去——这一拳非同小可,楞头青把体内所有的春风得意内功使了出来,夹杂着风雷之声。
那男人大吃一惊,脸色变得煞白,双眼突出,要望穿面前的人——如同看到一片大海,无论你眼珠再利害,也不能清楚透视海底的情景;这种排山倒海的威力,使他似乎变成了一叶扁舟,轻轻地就把他给淹没了!——他只好不躲不闪来迎接咆哮的力量——一米!半米!一分米!一厘米……
楞头青这一拳擦着那男人的胸襟掠过,他自己竞收不住势,连人带拳飞了出去。“啪!”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摔得他呼吸停顿,脑袋直晃,过了五秒钟,意识才控制住身体,急晃下脑袋,短促地呼吸起来,艰难而又痛苦地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李三看到这一幕,飘飘然,头重脚轻地冲到楞头青身边,伸出颤抖软弱的手把他给扶着坐起来,“哎哟!小青子!你没事吧!这恶魔下手也太狠了!”
楞头青好不容易能畅顺地呼吸,面对李三地话却张口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地吸气吐气,把胸腹变为气囊大起大落地动着。
卓老板虽然看清了刚才的事,却仍然安慰李梦仙,谁也不再管。
那男人立在当地,脸色越来越白,浑身连心跳都暂停了下来——过了十来秒钟,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惊异白透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泛起了幸福的笑容;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头一点点一点点地扭向楞头青,显得十分舒畅——“好……好,好!好!——”由小到大,由轻到激动,他像发现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一样兴奋——当他看见楞头青的样子脚一软摔坐在地上,再躺在地上,四肢大开,享受着他自己的激动。
李三看见这情景,“小青子!你把他给打死啦?”惊慌、恐惧,“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手抖得更加厉害。
楞头青使劲儿咽下一口唾沫,用手一拍放在自己肩上的李三的瘦手,“……没……没……没有!”急促地喘上几次,“……我……我……根本……就……没打着他!”吞下一口唾沫,“我只是吓唬他一下!”顿一顿,“我也不知道他咋了!”
李三的手被楞头青一抓住,就平静了些,听完这些话,他的眉头也舒展了。他蹒跚地蹑手蹑脚地来到那男人旁边,伸出颤巍巍的手在他肩上一拍,迅速收了回去——没反应,再来一次——也没反应,再来一次——仍没反应,他伸出颤巍巍的手往鼻孔上移去——一股悠长有力的呼吸仍然存在,李三长出一口气,收回手来,几个跟斗摔回到楞头青身边。
一切就这样安静下来。
倚靠在卓老板肩头的李梦仙,透过泪帘瞥见那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两眼放光,牙咬紧了,挣脱卓老板的扶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男人身边,冷眼一瞪灯光下的男人——如痴如醉,似生似死——她奋起一脚踢在男人的大腿上,踢得她自己一个趔趄,赶紧稳住,目眦欲裂,抬起脚使劲一蹬,再一蹬,一连串地蹬在那男人的肚子上,胸口上,一直蹬得累到自己一歪,脚下几个摇晃就向平坦的地面倒去——早就起身静立一旁的卓老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抱起她放在靠墙的凳子上。
“老妇人——哦,不!妹子!消消气!坐着好好休息,我去调理一下他!”卓老板把手中的手绢塞到李梦仙手中,转身“唰”地一响,抽出刀来,几步来到跟前,把刀一挥,“嘿!小子!要不是你对我们三人有救命之恩,我早把你给宰了!快给我滚起来!”声音虽狠却也很低。
那男人在李梦仙的踩蹬之下丝毫没改变他原来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假人,当他听到卓老板的声音,满脸的舒坦转为尴尬,不紧不慢地爬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连忙作揖道歉:“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把这么美丽的姑娘变成了一个脏老太婆这是我最大的错!对了!把原本翠铃一般的声音变——也是我的错!给!我这里有解药!”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瓷瓶递了出来——没破!真奇怪!
卓老板夺过瓶来,转身给李梦仙服下,再一次安抚后,转过身来不由一楞——满头白发的年轻男人围着坐在地上的楞头青直转悠,吓得李三钻进了墙角,楞头青眼一闭,上上下下颤栗不停。卓老板低叫一声:“嘿!你小子又在干嘛?”
楞头青急忙睁开眼,以为老板在跟自己说话,“老……板……”
那男人站住,抬头望着卓老板:“你问我?我奇怪这位仁兄刚才的力道是如此的惊世骇俗,根底却如此差?”
楞头青不敢看头顶上的人连滚带爬,离那男人远了才站起来,昂首挺胸地站在卓老板身后。
李三见老板镇住了对方,这才站直身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一阵拍打,把双手背在背后,稳稳当当地到卓老板身后一立。
卓老板把手中的刀反手一Сhā,随手拖来两条长凳,三人端端正正对着那男人一坐。卓老板轻咳一声:“你是何人?胆敢亵渎良人?”
这似戏曲中的词句令那男人双眼一瞪,呆了半晌,腰微微一躬,“洒家乃男孩如影随形青风飘是也!”
“青风飘?——你为何伤害他人?”
“伤害?非也,戏耍而已!——”
“说得轻巧!你这是违反国家的律条,对朝廷威严的藐视!本姑娘定要把你扭送官府!”平常地说话。
“哎哟!我的老爷啊!这不能怪我!那是她老爹太过蛮横!她又是她老爹的掌上明珠,我借来戏耍戏耍,没什么大不了!你就放过我吧!”
“那好!外面的一帮人就等你呢?你去跟他们聊聊,看他们会怎么样?我们几个人倒也轻松了!”“对了!当街卖‘娘’那个‘梁适’也是你扮的?”
“是!当然是!除了我,谁还有这本领?不是吹!我的易容术——天下第一!”
掏出三张银票和合约,“青风飘!我把这三千两还你!把你的合约拿出来,一齐毁了!我们两人彼此再无瓜葛!”三人站了起来。
两张合约化作灰烬,青风飘乐呵呵地把银票装入怀里,“那!这李大小姐又该归我了吧?我这就带她走!”
卓老板站起身来,“三叔!楞头青!咱们应不应该拔刀相助!”“唰”已经拔出刀来。
楞头青大笑:“好!好!好!把他抓住,送到外面不但有奖金,还会少了好多麻烦!”——有了豪气!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李三也笑了,“对!就这么干!”
青风飘大怒,“我一路跟踪你们,你们的实力我一清……不管怎么样,你们想抓我——没门!”身子一拔撞破旁边窗子冲了出去!
楞头青大叫:“他跑了!老板咱们追啊?”
卓老板叹了口气摇摇头,来到李梦仙身边,“大妹子!现在,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回家啊!”顾天领着张长云、李玉、马常恩,推开门进来。
楞头青扶着李三躲在卓老板身后,卓老板的人好像在意料之中,很平静地回身打量进来的几人——他们的语气与神态给人一种特别难受的感觉,那就是:叫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有一点不如意,后果肯定很惨。
“对不起!各位大侠,你们要邀请的梁老夫人已经离开这里了!你们就请回吧!”卓老板一抱拳,对顾天不卑不亢地说。
顾天把他的身子一侧,让出一条进出的道来,单手一引,“小姐,请回府!”脸上透出拥有极大力量的一丝笑容,这笑容背后隐藏着恭敬,也隐藏着血腥。他身后的张长云三人也自动让开,横目凝视屋内的人。
李梦仙连头都不抬一下,轻轻地啜泣,每隔一段时间,抬动瘫软在腿上的手,用湿润的手绢擦拭满脸的泪水,然后放下,等待第二次的擦拭。
卓老板嘴角一扯,扯出点笑意,“顾帮主,这里已经没有你老人家要找的那个老夫人,只剩我和这个大妹子两个女人啦!请回吧?”拱手送客。
顾天保持姿势不动,重复那句话:“小姐,请回府!”他身后的火爆脾气的马常恩向前迈了一步,“姓卓的丫头片子,你以为我们都是吃闲饭的?咱们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谁是谁非你自个明白!我干了什么事啦?咱们可以到官府说理去!”
顾天的笑容收敛起来,放弃了刚才保持很久的姿势站直,脸一沉:“小姐,我们我们不想用强的!你有什么委屈,回府跟你爹说一番,以他老人家的手腕,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请吧?”他看着屋顶双手背着,变得很悠闲。
沉默了三秒钟,李玉用账房先生的口气,“小姐!你应该算算,把账弄清了,知道谁是谁非,哪条路你必须得走,就一直走下去吧!”
马常恩有点急了,“嘿!小姐!你放心,有我们帮主在,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谁敢多看你一眼,我就把他的眼珠给挖出来!小姐?”
卓老板见李梦仙依旧不变,她不让冷场,“哎呀!一飞帮的大侠们,你们真的认错人了!”向前迈两步,“这是我的错!那个梁老太太像钻了地洞,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瞧:我们为了找她老人家,已经把整个小店翻了个底朝天!”头转向李梦仙,“这个妹子吗?是我们刚发现的,谁也弄不清她的状况!”卓老板脸上现出急切与悲伤的申请,“我们尊敬的帮主!如果贵帮找到了梁夫人,给我报个信儿!我们几个将感恩戴德!”
顾天毫不理会面前的卓老板,左右打量自己人两眼,“师叔!看来咱们太失礼了!咱们一齐给李小姐赔罪吧?”李梦仙没有反应。
“帮主请!”张长云躬身领命,上前用袍袖一挥,“请让让!”
卓老板被他夹风的袍袖挤到一边,她满脸哀伤被愤怒掩盖,却不好发作,只好退在一旁。
楞头青哪见过这等阵势,推着拽着还算镇静的李三,躲到卓老板身后,惊恐地低呼:“老……老……老板?——”
顾天来到李梦仙跟前——低头啜泣的李梦仙,满头花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谁也看不清她的面貌,不过从她细嫩的手就可看出她并不是个老人,从她低泣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不是个老人。“小姐?”顾天弯下腰来,把头搁在李梦仙跟前,用带着磁性的柔声软语低低地说,“小姐?我是来帮你的,有什么事,只要您吩咐一句,我这帮兄弟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小姐?”李梦仙妹反应,顾天转头吩咐师叔:“二师叔你出去叫人把软榻抬了进来!把丫鬟也叫上!快点!”把张长云打发走了,他又低下头来反复低声叫喊:“小姐!小姐!”
张长云急匆匆地跑进来,在顾天身旁一站,“帮主!软榻进不来!门太小了?您看把门拓开点不会惊扰李小姐吧?”
顾天头一点,“知道了!去吧!”
张长云转身一挥手,几个大汉一拥而来,长木板可拆墙,被他们一块一块摇拽,在板槽中一滑,随着低沉的碰撞声,们就大了一寸左右。这几个大汉干起活来毫不含糊,时间不大,一面墙消失在灯火周围。
八人抬软榻摇晃着她精致的丝帘,带着一股香风冲了进来,把桌椅板凳卷到一边,独自占领了大半空间。软榻两边各跟着两名丫鬟,她四人直接来到李梦仙身前,“请小姐上榻!”
李梦仙仍就不动。
四个丫鬟用眼一瞟顾天,顾天点头。当下一个强壮的丫鬟双腿一弯,ρi股正对李梦仙,上身向上微倾,把背一扛,等着。另三个丫鬟就来扶、拉、抬李梦仙,要把李梦仙扶上她跟前丫鬟的背上。
李梦仙的身体正处于极端恐惧的深渊,再受一点刺激,她的身体也许会被冰冻住,也许会炸裂,这三个丫鬟的手就成了这可怕的刺激——三双手刚接触到李梦仙的身体,她的身体一阵剧烈地跳动,浑身肌肉一齐收缩,整个身子伴随着痉挛缩小成一团,手中泪水饱满的手绢掉了,坐在板凳上的ρi股也掉了,蜷缩在地上。板凳独个儿倒向墙壁,撞击后反弹,两条腿打滑,倒在地上,刚好把李梦仙夹在它的四腿之间。
站在李梦仙跟前的丫鬟对于李梦仙背后的情况一无所知,突然她的脚被东西一撞,立时拿桩不住,前倾的身子往上一动,“啪!”双手着地,趴在地上,不让自己喘口气,马上改趴为跪,惊恐地哀鸣:“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另外三个丫鬟要扶李梦仙,不想,李梦仙整个人却滑摔在地上,她们更是害怕,顾不着眼前倒着的板凳双膝一弯就往下跪——屋漏偏逢连阴雨,两个丫鬟的膝盖刚好搁在长条凳的腿棱上,两人吃痛不住哀叫一声,身子一歪,两脚连蹬坐在地上,她们又增添几分惊恐,连忙改变脚式又跪在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另一个丫鬟跪在地上过程虽然顺畅,她的手却不敢停下,伸手就去扶李梦仙,“奴婢该死!小姐快起来!”她的手抓住李梦仙地肩膀,把这一个圈立起来——李梦仙刚开始还听凭丫鬟的搬扶,当她埋于双膝之间的头上的两只血红的眼睛,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看着自己,她眉头一抖,单腿一蹬,伸手格开那双手,双手双脚在地上乱蹭,惊慌地后退,直到把板凳挤贴在墙上,才抱成一团,睁着血红的眼睛惊惧地透过额前披撒的白发,四下打量。这吓得要扶她的丫鬟不敢动,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奴婢该死……”
顾天一见情况的变化,他的脸显出无比的尴尬:“李小姐!你别怕!你仔细看看我,我是顾天啊!”他用脚踢开面前的丫鬟,伸头弯腰把自己的脸清晰地展开。
卓老板见情形不对,长叹一声,几步跑上前来,对顾天一揖:“哎呀!瞧这事!顾帮主,让小女子我来!”
楞头青脸上现出无限的焦急,见卓老板上前,他扔下李三也跟上前来,“顾帮主瞧你干的事!哎呀——”
顾天直起腰,狠狠瞪了楞头青一眼——还好,楞头青关心着李梦仙,并未留意其它。“该死的丫头!还不快滚,把我们的贵人再吓着,要你们的命!”
四个丫鬟急忙爬起来,急匆匆往外奔,头都不敢动一下。
李三的胡须撅起来,蹒跚也上前来。挤到卓老板身边,以卓老板地身体掩护着他往里瞧,他面露同情,在卓老板耳边低语:“老板!你可得快点啊!真怕她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啧啧不停,他的一只手在曲直不定的状态下,一把抓住楞头青的手,紧紧地握着。
顾天又把脸伸到李梦仙的眼前,挂上无数的温情,“小姐——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看仔细了——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是来救你出苦难的朋友!”
“恶魔!滚开!”——李梦仙的声音变成很正常的嘶哑,不再是恐怖的鬼音——她面对顾天的脸歇斯底里地大叫,把头、脚、手收得更紧,瞳孔暴突,似乎要喷到面前人的脸上。
卓老板一看这情景,顾不到一飞帮的面子,急跨几步弯腰伸首,挤到顾天与李梦仙中间——“恶魔!不要碰我!”李梦仙看见卓老板就嘶喊起来,努力地往后靠——卓老板右手一提,划出一道轻柔的弧线,轻轻地,缓慢地放在李梦仙膝头的一只手背上,以催人入睡的声音说:“大妹子!不要怕!”——李梦仙由手到肩到躯干到头到脚,整个身体浸入了一股力量,一股暖流,一股安全,浑身的肌肉轻舒开来,细小的毛孔呼吸起来,苍白蜡黄的脸红润起来,连她那血腥的眼睛都闭了起来——她进入了世人梦想的天堂,她的脚伸直平放在地上,她的手放直,一只搁在腿上,一只悬挂在卓老板的五指中,她舒坦安心地放开自己。卓老板见到效果不错,放开李梦仙的手,俯身把她抱了起来,挤开周围的人,往屋里走去,“楞头青!拿盏灯来!”
顾天见楞头青拿着灯跟着卓老板往里屋走,连老头子李三也跟着,他自己面冷如冰,有点苍白。他眼睛跟着,人也跟了上来,跟着——无声地跟着——地上躺着的人也没引起他丝毫注意。
卓老板把李梦仙放到床上,扯开被子给她好好盖上,把所有的人轰到外面。“顾大帮主,我想你不会再在今夜逼人跟你走吧?”瞟过这一帮人的头头,“李三叔、楞头青你们去休息吧!明天又是一个大忙天!”对顾天也劝慰道:“顾帮主放心!你众兵护卫下,这里不会出任何意外的,你们也散去吧!我要照料大妹子,你们在可不方便啊!”她挑起疑问的眼睛。
顾天转头,“走!”他身后的人急忙让开一条道,他拂袖而去。
卓老板用眼睛送这群人下了楼,扭身,一拍楞头青的肩头,“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休息?你摔伤哪没有?”
楞头青连忙傻笑:“我怎么会受伤?早没事了!谢谢老板的关心!”顿一顿,神情很疑惑,“老板!他们怎么知道老夫人……”
李三不等楞头青说完,拉着就走,“小青子别管那么多,明天事多着啦!你是主要劳动力啊?再说了你浑身的伤口才愈合点,刚才又受了那么一摔,再不好好休息,明天起不了床,那可严重了!“推开隔壁的房门,“进去吧!”
卓老板见他进了房,在外面嚷了一句:“你们好好睡,外面有那么多大侠给我们站岗,什么都不用管!”她转身伴随着李三和楞头青的答应声也进了屋。
李梦仙安安稳稳地熟睡着,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的脸放出红光,略带一丝微笑——卓老板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弹手灭了灯,轻手轻脚上了床,她的一只手找到李梦仙的一只手轻握着——她的内息透过皮肤再一次浸入李梦仙的身体。她自己睁着眼,一只手垫在头下,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床顶,不知多久,才入睡。
晴朗的夜空,上弦月早已没入了西方,只剩下群星不住地向大地洒着雨露般的光芒。路边的小店,在树林的合围中,十分漆黑,如同一个黑洞,把任何东西都吸了进去。而现在有几个物体在它周围盘旋,离小店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吸进去。
“师弟!这人实在难对付!咱们三人各领几个人分成三面把小店团团围住,不管他在外面怎么闹,咱们都别动,只要他一接近小店咱们就全力攻击!”张长云与李玉、马常恩围成一个圈耳语道。
马常恩气得直哼哼,“这人真气死人了!要不是帮主有令,老子早出去跟他大战三百合!”叹气,“现在只能这样防守!绝对不能让他接近!只要他敢的话我一掌把他拍成肉饼!”
李玉只微微点头,张长云见二人不反对,“那好!咱们分开吧!”三人的分开,各自行动去了。
树林里有一个黑影,它有点调皮,似乎是戏弄愚人的小精灵:它在房子周围聚集的很多眼睛的前面,掠来掠去,让这些眼睛的视野里都包含着它,而且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却没让它们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
小精灵终于停在一棵树上不动了,聚集在它身上的目光都被树叶挡住,但它们圆睁着各自的眼睛,盯着——把浓烈的死亡气氛集中在它的位置。
突然一只蝉受了点什么惊吓,“吱——”不大的声音却像一个惊雷,令房子周围有眼有耳的汗毛竖直,一个寒战,呼吸都停顿下来,心脏却剧烈跳动,弄得他们胆战心惊。小精灵不再冒出树叶的遮挡,也没再在这群眼睛里引起点注意,可这些眼睛时不时猛地睁开,环视一阵又闭上。睡梦逐渐掩盖掉刚才的气氛,当死亡的气氛快消失时,仅存的几个闪烁的眼睛总是又把它拉了回来——这些眼睛的主人一直提心吊胆。
旭日东升,晨光俯视大地,柔和的光如同一群飞来的箭矢,在树林里惊起了不小的波澜——一只鸟、两只鸟、三只鸟、一群鸟打起了大大的哈欠,把林子叫醒了。
张长云在这项静止的工作中,早已背靠着墙壁打着盹,不过它依然很警觉——一只鸟在他前面十米处掠过,他就机灵灵打个寒战,倒提单掌,左脚小跨一步,瞪大了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现只是一只鸟,他用鼻子哼了一股气,肩膀一耸,才放松下来。看看那火红的太阳,再看看身边闭眼打盹的手下,不由脸一横:“起来!都给我起来!”这晴空霹雳轰进了小林子。
那些迷迷糊糊的卫士们,很快把歪着的、靠着的、倒着的身体和兵器屹立起来,并不惊慌,周围的马匹慌乱地跳起来,绕着缰绳恐惧地拉扯着,有的前蹄一扬,尖叫起来,使热闹的林子更热闹了。
楞头青睡得正酣,不料一个霹雳灌耳,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跳了起来,“什么事?什么事?谁在叫?谁在叫?”这才睁开了被眼屎包住的眼睛,透过眼屎留出来的缝隙看,环顾一两次,放松捏紧的拳头,用手背揉去眼屎,站在床上再打一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却听见有人呻吟:“哎哟——哎……哟……”楞头青好不容易找到了来源:李三被连人带被掀在地下,正艰难地挣扎着。
楞头青跳下床,扶起李三,“三叔!你没事吧?——”不由地笑了。
李三拉开裹着的被子,右手一扬:“好小子!给你吃个栗子!”扭曲着皱纹满布的脸,痛苦地放下手,“哎哟——”自己揉着自己的胳臂——看样子刚才摔着了。“刚才谁在喊啊?瞧把我的小青子下得——”拿眼瞅着楞头青。
楞头青一把把李三拉起来,“三叔!好像是外面,快穿衣服,咱们出去看看!”
房门“吱嘎”轻响,打开一道缝来,楞头青探出头来,四下张望——没有人!他把门拉开,站在门口,整衣束发,轻咳,连续地轻咳,眼乱转,上下左右全方位地转——这是一种试探吧!
“走啊!门神啊?”李三攘开楞头青钻出房来,吧嗒着嘴,双手反背,迈开摇晃的方步,来到卓老板门前,举起手,犹豫一阵,才用指关节骨轻敲门:“老板?卓老板?”耳朵贴在门缝上听。
房间里传来窸窣之声,“吱嘎”门开了一半,李三后退一步,从里面闪出一人来,她反身把门带上,“三叔!什么事啊?”
李三连忙问:“刚才的喊声?老板你听见没有,我有点担心!”
楞头青窜来Сhā话:“那声音!也太大了一点,把人吓了一跳,老板你知道咋回事吗?”
刚出房门的卓老板,一边用随身手绢干擦脸一边没睡醒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老张头喝斥手下,难道你们没听出来!”打了个哈欠,“楞头青,去准备点吃的!这家店连老板带伙计都没了!三叔也去帮帮忙吧!我把‘老夫人’叫起来!”打开门,闪身进了屋,带上门。
卓老板打开窗,四下看看。迎面飘来清风,拂去她脸的慵懒,散发出红光,显得那么神采奕奕,两眼溢出轻松的心情。她来到床边,借着晨光观察:李梦仙真的恢复了!仍然痴睡着,脸颊闪出微笑,如同憨态可掬的婴儿。
第九章
卓老板轻唤:“夫人!老夫人!起床了!”声音如丝绸般铺盖住李梦仙,温暖与甜蜜浸入她的肌肤,融入她的血液,传遍每一个细胞,她的意识如同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睁开了亮晶晶的眼睛,有心或是无心地眨眨眼,把微笑拉大,她仍然在梦的余韵中——李梦仙的脸猛然一沉,她的眼睛落在卓老板的脸上,她颈子抽动一下,脚蹬手刨退到床里边,把被子牢牢抱在胸前恶声恶气地叫嚷:“你想干什么?”
卓老板放开喉咙:“快起来吧!我的夫人!外面有一群狗急等着咬你的ρi股,你再不起来,我们可得遭鱼池之殃!”眼睛一闪,“不用别人伺候吧?”
李梦仙一掀被子就下床——原本就没脱衣服,她穿上鞋,把头发往后一捋,怨恨地说:“好啦!前面带路吧!”
卓老板惊讶地笑:“咦!老夫人,你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清脆!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得了!不得了!”
李梦仙得意洋洋地一哼:“别以为你照顾我有几天时间了,就在我面前放肆,只要我一句话,外面的那群狗把你的骨头都啃尽了!”
卓老板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子,“我说老夫人!小妹妹!别闹了!现在你的脸那么漂亮,头发就根本不相称了!来!让我给你梳理下!”
李梦仙虽沉着脸,却也不相让,一声不吭地坐下,让卓老板整理她的白发……二人走出了门,卓老板如小丫鬟般在前领路,李梦仙把她的高贵气质全撒放开来,举止落落大方——她那一身粗布烂衣食如此地不配,又显得如此的恰当。
卓老板一进饭厅,把腰挺直,双手Сhā腰,轻咳清清嗓子,大嚷:“你们让一张桌子出来!我家妹子要坐!快点!”——饭厅里坐满了人,全是顾天领来的人,他们正品茗着,吃着这地方不该有的糕点,都细声细语的!
靠近里屋口的人还没等卓老板开口,早已恭恭敬敬地让到一边,纷纷请道:“小姐!请坐!”
李梦仙倒也不客气,阴沉着精神焕发的脸,一句话也不说。
卓老板朝里面大喊:“楞头青!准备好没!”她一ρi股坐在李梦仙的另一方,拿眼睛在桌上扫视一番,“不错!这糕点真不错!”抿抿嘴,扭头又喊:“李三叔,催促楞头青快点!我们可饿坏了!”
顾天已经缓步来到李梦仙对面,躬身一揖,“小姐!贵体今天似乎康复了许多!昨晚!我的手下笨手笨脚地多有冒犯,这里我向小姐请罪了!”
李梦仙一声不吭,顾天也不再固执,回身大骂:“该死的丫头,还不快来收拾收拾!拿些糕点来!”
昨晚那四个丫鬟鱼贯而来,七手八脚把桌子弄了个干干净净,又摆上糕点、餐具,侍立一旁。
楞头青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捧着筲箕冲了出来,咧开大嘴,大声吆喝:“让让!让让!老板饭来了!”一筲箕热气腾腾的馒头出现在眼前,楞头青刚要放,瞟见桌上的东西,热情洋溢的脸变得冷若冰霜,“老板!这?”
卓老板站起来,一把捧过,“把粥端出来!”她把筲箕往中间一挤,把那些糕点挤在桌边,伸手拿起一个,大妹子!别客气!”就往自己嘴里塞,“哇!好烫!好烫!”
楞头青见如此情况,高高兴兴又冲了进去,端来一水盆粥,往旁边桌上一放,“三叔!快点!老板等着呢!”
李梦仙拿起楞头青摆在桌上的筷子,伸出去,叉了一个馒头,就着粥吃了起来——脸色很难看,一定难以下咽。
顾天见自己碰了壁,手一挥,“来人!把东西撤去!其他人跟我出去!”扭身就往外走。
四个丫鬟连忙收起李梦仙跟前他们摆放的东西,然后匆匆离去。偌大的空间顿时之剩下四人,而这四人不约而同地怀揣着心事,没有一句半语,气氛显得很凝重,早餐也成了嚼蜡。
店外传来一声吆喝:“让开!让开!老头子我回来了!”——声音听来太像昨夜那个漂亮的银色老翁。
“小老儿!此处不是你来的地方,惹恼了大爷们,要了你的残命!快快逃命去吧!”有人拦阻。
“嘿!你们太不讲理了!我昨夜投宿在这家小店,早上起来,出去溜达两圈,你就不让人进去!是何道理?我的家人和行李还在里面,让开!让开!”有点生气。
饭厅里吃饭的四人都疑惑地抬头侧耳倾听。楞头青惊讶地说:“难道又是那青风飘?”一推板凳起身就要出门探查一番。
卓老板轻喝:“坐下!吃咱们的!别管闲事!”一口馒头,一口粥,细嚼慢咽。
外面一阵又一阵地嘈杂——看来两边的人嘴上、身体上都发生了矛盾。突然老翁大声哭叫:“杀人啦!杀人啦!呀——”
有人恶狠狠地大喝:“如影随形青风飘,别以为我们是聋子是瞎子——堂堂一飞帮,能不知晓各种隐事,昨晚你干过的事,咱们一清二楚,对你犯下的滔天大罪咱们帮主有令暂不计较,要是你还想怎么样——哼!你小子别想安全片刻!快滚!”
“不管!我不管!我要进去,我就要进去!”他似乎如奶娃般滚在地上哭闹起来!“哎哟!哎哟!杀人啦!杀人啦!女儿!我的儿啊!快出来救命啊!女儿啊!你爹快没命了!快来救命啊!再不来!我要归西啦!”老翁杀猪般哭叫着女儿。
卓老板看大家已经没心情吃东西,掏出手绢抹嘴:“大家吃好了吧!带上自己的东西,咱们该出门了!楞头青把多余的馒头装好!”站起身就往外走。
楞头青掏出布袋,把馒头一倒就要走,他却看见白发嫩脸的李梦仙仍痴呆呆地坐着,缓慢非常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手里拿着馒头就是不往嘴里送,也不放下——“老大……喔!小……大……姐,咱们走吧!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你啊!你遮是遮不了的!”顿了顿,“要不要我搀扶着啊?”
李梦仙见楞头青就要接近自己,她猛地一起,脆铃怒响,“别碰我!滚开!”拉开碎步跟着李三赶出店门去。
卓老板一迈出店门,不由地嫣然一笑——
一个老翁在地上胡乱地翻滚,在他身边恶狠狠的脚不分地方乱踢在身上,这些脚围成了一个圈,无论老人怎么滚躲,每一脚都踢了个结实。
这个老人还真经得住这番摧残,他的口中依然慌张却有力地呼喊着:“救命啊!女儿!女救命啊……”
顾天气愤地大吼:“住手!”他从营帐走出来,向着卓老板笑盈盈地走来——周围纷乱的人瞬间站成两排。形成一条长长的走廊。风尘四侠的三位紧根其后,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
“尊贵的李小姐,我奉你无比慈爱的父亲的命令,前来接您回府!请你饶恕我的过失,遵行您父亲对您宠爱的要求,及时起身回府!”顾天以奴仆般的口气邀请。
“请小姐回府!”张长云、李玉、马常恩随后附和,同时抱拳低头。
“请小姐回府!”两排人齐声合唱,整齐地抱拳躬身。
“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们这群狼养的强盗,凭什么抢我的女儿?我就是她‘爹’!——”老翁呻吟着,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一听一看,马上急匆匆地往走廊里冲——那站着的人没有丝毫的动作,像泥塑木雕般被推撞开一个缺口。冲进里面,一个趔趄扑到卓老板跟前,艰难地抬起头,苦苦地哀求:“卓老板,您千万别把我女儿交给这群丧尽天良的土匪!我求求您啦!我求求您啦……”一边哭喊一边叩头。
卓老板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也没增强,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身后的三人也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
顾天、风尘三侠、两排队伍瞪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
卓老板与他们对视良久,自嘲地笑了笑:“这事!我看还是由大妹子自己决定吧!”回身拉过紧靠墙,脸色不正的李梦仙,亲切地说:“大妹子,这事你自己决定!可得认清楚你自己是李梦仙呢?还是是这个跟昨夜那老翁算是统一个人的老头的女儿?或者你只是我的大妹子?想清楚啊!”
李梦仙被人推上问题的顶端,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她挣扎着想避开这些:在位置上刚上到卓老板身前,身体往后一倾,退步使劲往后挤,可怎么也挤不过卓老板的手;她的目光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脚尖下,连一动脚就可以踢着的老翁也没有在眼里。
尴尬的场面维持不久,顾天的一句话打破了——“尊贵的小姐!无论你承认或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我们邀请的绝对是您!请您先决定是接受我们带来的邀请,还是拒绝这尊贵的邀请!到擎天山庄一游!”
趴在地上的老翁一听完这句话,悲凉的哭声停了下来,仰起老泪纵横的大花脸,慌张地说:“女儿!你千万别被他们迷惑,他们在骗你!看你有点模样,肯定要把你骗去卖去谁?”又哭了一汪眼泪,“女儿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儿啊!我的后半辈子全靠你了,你可不能扔下为父啊!”伸出皱纹满布干巴巴的手,抓住了李梦仙的腿肚子号啕大哭起来!
李梦仙的脸变得煞白,胸口剧烈地起伏,她的眼睛不加控制地四下乱看,嘴唇微张着,颤动着,嘴形有点变化,可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尊贵的小姐!请您做出决定!”顾天扯高嗓音洪亮地呼喊,“尊贵的小姐!请您做出决定!”一飞帮和擎天山庄的人齐声喝喊——“不!”“不!”“别逼我!”李梦仙使出全身的力量,拼命地往后逃——老翁一听身后的人以如此的阵势压迫过来,他双手一环,把抓着的李梦仙的腿肚子抱在怀里,嘶哑地慌张地呐喊:“天啊!天啊!——女儿!女儿!你别走!你别听他们的!”把头紧紧贴在李梦仙地腿肚子上,“我是你的亲爹啊!血浓于水啊!千万别丢下我这个孤老头子啊!”嘴里不断地求神拜佛恳求女儿留在自己身边——李梦仙快发疯了,使劲地甩腿,要把这沉重的负担甩掉,嘴里大声哀号:“啊!——”她声嘶力竭,身子一软——眼睛无神,四肢大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悲惨模样!
卓老板眼见着娇滴滴的一个女人竟被人——或许是她自己——折磨成这样,她的脸泛起无奈,自言自语“哎!今天还是不能有个了断!”双手变推为抱,伸出一脚轻点老翁的肩头,轻松退开,把李梦仙环腰抱开势力的核心点,把李梦仙的头往肩头上一搁,一只手扶着,一只手紧贴她的后心,运气灌入焦枯的身躯,抚慰她刚才撕裂的伤口——老翁被卓老板矫一点,呆了一阵,突然发现自己紧抱的腿肚子不见了,抬头一瞧,猛地一扑,就又要捕捉李梦仙的腿肚子——卓老板急忙伸出左脚,斜伸出去,一下迎点在老翁的头顶,接着如弹簧般水平回缩一点,慢慢地卸去这股子冲力,一使劲,把老翁往后弹了出去——老翁嘴里哀叫了一个“女”就嘎然而止,打着转摔到顾天的跟前——“等一等!给我住手!”卓老板振奋一吼,顿时吼了个耳鸣眼冒金星,腿肚子直钻筋。
楞头青与李三早就吓得龟缩到店里去了,从紧关的门缝里往外探视——这门板早就被人上好了!
顾天把胸脯一拔,右手一挥:“把人带上来!”眼睛狠狠地盯住卓老板,身前的老翁在呻吟,在挣扎都没引走他的注意,“卓老板!小姐又只有让你照顾一下!不过千万别跟我耍心眼!”——五个人押着四男一女推到众人跟前——把这几个笨贼的手剁了一只!”顾天露出雪白的牙齿,冷笑着,“以后谁敢冒犯小姐就是这个下场!”
捆绑的五个人的绳子被刀割断,五个人嘴里喊着:“帮主!不要!饶了我们——啊!”刚重获自由的手就血光一现少了一只!五个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在血泊里痛苦地挣扎哀吟着。
“拖下去!”顾天一生急喝,他看着五个人被拖走,又大叫一声:“来人!把这老头的手也砍下一只来!”右手一指吓瘫了的傻老翁。
马常恩一个箭步来到老翁身前,弯腰伸手一把抓住老翁胸口的衣服,提溜到空中,右手倒提运气,手掌笔直像一把刀,他鼻子中猛然一声“哼”,右手划着弧线就朝老翁的左手砍去——痴傻的老翁突然醒悟,双手回收,抱着胸口衣服上的那只铁一般的手,推拉拽掰——马常恩的右手掌继续朝着老翁的左手砍来,一道冷风铺天盖地压过来:“啪!”的一声,一只手落在地上,却没有任何的血迹。“哼!”马常恩鼻子一哼,“小老头!你敢耍诈!”右手再一次运成刀状,“我把你给剥光了,看你怎么耍诈!”
老翁一急,大叫着:“我的左手早就断了!别!别!别!”他右手使劲地拉扯着那只铁一般的手,左手的断臂也伸上来要掰,却只是用衣袖破布给别人拂尘土。
马常恩的右手没挥出,仔细地看着破衣袖盖着的半截手臂自由地挥动,“帮主!这……”
“帮主!”一个人排开顾天布置的阵式冲到他面前禀报,然后咬着他耳朵嘀咕一句,就匆匆退开。
顾天向马常恩打手势,“马师叔!别管那老头了,咱们遇到点问题!”转过脸对卓老板嚷:“没处理好这件事,谁也别想离开!”把袍袖一甩转身就走:“全给我散开!”
一百多人围成的夹逼阵式,被一阵四面八方风吹散开去,在店子周围的树林里东一个西一个的零星分布固定下来。
被扔在地上的老翁,一边挣扎,一边叫嚷:“挨千刀的!狗娘养的!嘴巴场痔疮的混蛋!把我的骨头都弄散了架!”右手支撑着,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朝着顾天的背影就是一口唾沫和一个“呸!”字,这个举动没伤害到别人,他自己差一点又摔倒在地上,可他依旧口不饶人,一边摇晃,一边双手挥舞,他左边的半条手臂令人心寒。
卓老板长叹一声,抱起李梦仙就往店里走,却吃了个闭门羹,她气愤地扬起脚尖敲门,“楞头青快开门!该死!”吱嘎门一开,她就冲了进去。
楞头青和李三刚想关门,老翁一头冲撞过来,“等等!我要看我女儿!你们可不能这样对我!”一个飞身撞开门,冲了进来。
楞头青和李三刚把门关好,回身一看,吓了一跳:那老翁竟然站在桌子上!
楞头青突然来了胆气:“嘿!我说青风飘!你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的,还不快给我滚下来!小心老子我打你个四脚朝天!”
李三拉着楞头青:“先别管这个毛孩子!先去看看李小姐吧!”强扯着楞头青就往卓老板身前走来。
李梦仙早已脱离了卓老板的扶持,一ρi股坐在卓老板身旁,垂头丧气,衣衫不整,似乎真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穷老太婆——那个白发太醒目了。
卓老板拿眼睛瞪了一瞪两个悄悄靠近的两人,看透了他们疑问的神情,转过脸对蔫了的小菜花有气无力地说:“大妹子!当断则断,现在碰着硬茬子了!怎么也避不了啦!”
那老翁声音一变,坐在桌沿,一边检查着刚才从左衣袖伸出来的完整的左手,一边Сhā话:“李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本来把你抢出来只想探查一下李孟俯的实力,再戏耍一番!这下可好!我把你放了,你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啦?”一边叹气摇头,一边检查刚取下来的假左臂,“哎!这李孟俯咋了,全派外人来——”
李梦仙越听气息越粗重,鼻子哼声越来越响,只听青风飘又说:“李小姐!你快回去吧!我们也可以放下包袱啦!”跳下桌子,要抖落身上的尘土。这下李梦仙拉开响鼻,ρi股一扭跳下板凳,大叫一声:“啊!气死我了!”冲到青风飘面前,指着他的鼻梁大骂起来,唾沫像小雨一样朝他飞去:“好小子!你以为本小姐是货物想买就买,想卖就卖?没门!本小姐赖上你了!有种的把我杀了?”用食指戳他的鼻梁骨,“现在,擎天山庄的人都知道我在你手中!我吃了秤砣——铁了心!来啊!杀了我啊?你喜欢不喜欢女人啊?有种的把我占为己有啊?来啊!本小姐任你鱼肉!”停了停等青风飘的回答。
青风飘被这泼辣的火气吓得只知道后退,张大眼睛仰着脸看看满天细雨落在身上。
“不敢说了是吧!王八羔子!虽然本小姐受了无数的惊吓,但也达到了我梦寐多年的愿望!本小姐还得感谢你!——”把一张愤怒咬牙切齿的脸靠近青风飘的眼睛,“本小姐总算可以在外面来透透气了!”一个转身旋转,张开双臂享受的样子!“不过!你!你!你!还有你!”把在场的人一一狠狠地点指,“你们这群废物、笨蛋!本小姐虽是柔弱,却并不是一个怕事的女人!你们为什么不把我藏好?别让我遇见我的奴仆们!你们为什么又要把我抢出来?让我吃尽苦,受尽了羞辱,更把我推入了痛苦的两难境地——你们说我回去还是不回去?”后退两步,一阵恍惚地旋转,朝着卓老板身边走去,嘴里痛苦地哀鸣:“……你们说——我——不!本小姐——回去——还是不回——去!”一ρi股坐在板凳上低低地哭泣起来。
卓老板看着身边阴晴不定的李梦仙好一阵,“大妹子!这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李梦仙一听此话,身子一歪扑到卓老板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在场人的表情随着哭声不停地颤动。
李三自言自语地说:“要我说!还是回去好,‘百善孝为先’啊!”楞头青一听此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声音大一点地对李三说:“以我说,得看看父女双方的情况!像我:如果哪一天冒出个爹来,得先去看看!合得来就住一块,合不来就各顾各的,要不然两个人都不好过!”
李三屈指就给楞头青吃个爆栗子,“小青子,别胡说!难道你小子还敢不认血缘关系!血浓于水啊!”
楞头青抚摸几下被敲的地方,哭笑着说:“认!当然认啦!我说的是要不要住在一起的事啊!我可不会光顺着谁的性子!”
李三看楞头青脸色变红了点,急忙打住这场二人之间的口舌之争:“我们别说了!你看李小姐多伤心!咱们可不能火上浇油!”在楞头青的耳边嘀咕,然后朝着卓老板盈盈一笑:“老板!需要我俩干点啥吗?”
卓老板一手扶着,一手轻拍后背,对李三使了个脸色,一句话也不说。
李三反手一拽楞头青,轻喝:“走!咱们坐在门边探查下外面的情况!”于是两人提了条凳子背靠着门坐着,扭着身子从缝里往外看。
青风飘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上,眼睛飘忽不定,ρi股生不出根。李梦仙哭声听得他越来越烦躁,突然打破安静以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嘿!李小姐!想不想白发变黑发啊?”从桌子上跳下,神秘地一撩自己的乱发,“机会难得啊!”
李梦仙一听此话,微微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掩饰不了她的愤怒,刚想开口——“啊!不好了!又来了一大帮人!好像是官府的!”楞头青眼睛贴在门缝上,一边大声说,“朝这里来了!朝这里来了!快准备!”他和李三急忙跳下板凳,拖着板凳就往一边移,跟着几步蹿到卓老板旁边,背靠着墙,张大眼睛,竖着耳朵,微张着嘴,压抑着呼吸,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门上。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地靠近门来,突然“哐哐哐”急促的敲门声惊得屋子里的人一哆嗦,“开门!开门!”有一个声音喝斥:“嘿!官爷!请您轻点!别把李小姐给惊了!”接着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再加上温柔的声音:“请开门!有客到!”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卓老板盯着楞头青,“快去开门啊!”低低埋怨,她在李梦仙的耳边轻唤:“大妹子!大妹子!有人来了!快起来!”她要把李梦仙扶起来——李梦仙猛地站了起来,扬起衣袖一拂脸上的泪水:“来吧!早晚都会来的!”
“吱嘎!”门缓慢地打开来,门前站了好些人,多了几个生面孔——李梦仙率先迎上前来,把还有泪痕的脸一笑,“哎哟!民女拜见官爷大人!不知那一阵香风请来了贵客,请进!请进!”她伸手一引,“楞头青!找点好茶,快快给官爷沏来!”
一身威武的蟒袍,头戴官帽,面带微笑,打量打量李梦仙,“哦!想必这位就是贵帮所说的‘李小姐,李梦仙’吧!”
顾天在旁连忙回答:“是!”
李梦仙深吸一口气,轻快地说:“大人!不要听这帮匪人的胡话!您老看看,我这副模样哪一点有千金小姐的高贵!民女是姓‘李’,可并不是‘李梦仙’,我叫‘李小翠’!”
从人群后面钻出一个人来,“大人!帮主!我经过反复侦查,还有几个手下,把他们的谈话行动一律作了记录,从这些证据中我完全肯定这就是我们找寻的李小姐!”
卓老板领着两个男人以李梦仙为排头列好队。队伍最后的老翁装扮得青风飘号啕大哭起来,一把扑到官员的跟前连忙叩头,“大老爷给我做主啊!一飞帮这些混蛋要抢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你千万别跟这群狼走啊!他们会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啊!”
李小翠——还是继续称她为李梦仙吧!她矮身扑在青风飘身上也哭天抢地起来,“爹!父亲大人!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离开你老了!”
官员一抽嘴角,扭头问顾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天回头揪住刚才从他身后钻传来的人平静地问:“这又是怎么回事?”语气中透露出一点不满,“金耳朵,小心你的狗耳!”
神色慌张的金耳朵,连忙跑到前面紧张地禀告:“禀告大人!启禀帮主!这老头是南海巨盗如影随行青风飘假扮的,就是他把李小姐从擎天山庄偷出来的,还在追赶人马前耀武扬威!许大人快下令把他抓起来!李小姐一定是被他给逼的!”
李梦仙大叫:“不!不!你胡说!青天大老爷!你听我讲:我被青风飘所掳不假,他是装扮成我爹的模样把我给骗走的,但是他不知道我爹的左手是假肢而已,我发现了这个漏洞识破了他的阴谋,他一气之下把我扮成个老太婆,把我卖给了这位大姐!”手一指卓老板,“昨天晚上他又扮成我爹的样子,要把我骗走,不想又给我们识破,在这位大姐的帮助下令他去掉了自己的伪装,又把我弄回原样,最后他趁我大姐不注意就跑了!”深吸一口气,“后来!这帮人又要来抢我,当时虽然我已经消除了对大姐的怀疑,但没将我的身份告诉她!她以为真是我的家人来接我,就让他们靠近我,差点把我给吓死了!大姐看见我快死了,就把事推到今天早上!”大大吸一口气。“今早上,这群人,还有我爹都来了!都来抢我!我那时以为我爹是青风飘扮的,我又差点给吓死!后来!他们把我爹的左手给砍了下来,原来是假肢!因此我刚才才认了我爹!”李梦仙捧起那空洞的半截衣袖,让许大人看,“青天大老爷!要为民女做主啊!”
卓老板发现许大人面有难色,连忙来扶青风飘和李梦仙,“伯父!妹子!快起来!先让大人进来再说!”抖手抖脚的李三也来帮忙。
许大人跨步进入小店,坐到主位,他的卫兵,两旁一立,俨然成了一个公堂。
卓老板朝里屋吆喝:“楞头青,快上茶啊!”马上又进入等待询问的队伍里。
许大人缓缓地说:“本官是吉庆新任知府许学衡!前来征讨前面寨子里的山寇,时间紧急,希望各位尽快说清楚,本府的兵马不能耽搁!”
顾天躬身一礼:“大人!我帮本意协助擎天山庄找回李小姐,并不是主事人,这需要擎天山庄的代表在场,这里虽有些山庄的护庄庄丁的头领,但他也不够分量!因此,我希望大人把这位‘李小姐’先保护起来,等擎天山庄的管事来了,再进行处理!”
许学衡微一沉吟,“李小翠!你可愿意?”以一种温和的语气说出来,却带有一股压力。
李梦仙开口回答:“民女只好这样!不过民女要求卓大姐陪在民女身边!”
许学衡点了点头,卓老板见状连忙Сhā话:“我的两个伙计可不能扔下,希望大人给与安排,还有伯父也得有严密的保护,我怕有人会下毒手!”
许学衡点了点头,“行!你们五人就跟随在官兵的队伍中,暂时看管,擎天山庄的请尽快派代表来交涉!你们看可以吗?”
众人一起回答:“谨遵大人之命!”
“一飞帮!散去吧!”许学衡起身送顾天众人。
卓老板见一飞帮陆续退了出去,上前一步,“许大人!我有些山贼的情况?”
……
“大人!走好!”卓老板与李梦仙送走了差官,相视一阵,颓然地往帐篷的矮床上一坐。
“你已经决定跟着我们了?”卓老板一拍发呆的李梦仙。
“已经到这份上,我不认这个‘爹’,也得认你这个‘姐’啊!”用惊疑的目光凝视卓老板,“希望我的选择不会太错!”
“也许这就是一个大错!”耸耸肩,“好好休息两天吧!你的决定还要看案子审判的结果,我们九成九都是输!”
“不会吧!”突然紧抓着卓老板的两手,“难道作为当事人的我都没权力选择我的身份?”两手一软,缓慢地瘫放在两侧,把头深埋,“看来——我又得回金碧辉煌的鸟笼?”把头微微一抬,再让头自由落体,头却开始做减幅振动。
卓老板安慰道:“大妹子!别丧气!只要你一口咬定,也许还会有转机!”
不远的另一顶帐篷里,两老一少都安静地躺在矮床上,无神地盯着帐篷顶。
青风飘手垫在脑后,一腿弓起,另一腿搭在上面,有意识地上下摇晃,嘴里哼哼唧唧,“嘿!想不到!想不到!我这么一个人也可以住进军营!怪!怪!这感觉真怪!”他的眼睛转来转去,突然眉开眼笑,把振动的腿振得更利害。
楞头青大开四肢,平心静气地躺着。他的床与青风飘的床挨着,他被不住的振动慢慢地给弄了个火起: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青风飘大吼:“给我安静点!”
青风飘腿一晃,坐在床沿,“好小子!你怎么说话啊?”死死地盯住楞头青。
“我怎么说话?我就这么说话!”语气变得很柔软,“请您老人家不要再晃床了!行不行?”一扭身又躺回床上,自言自语地说,“好累啊!好好躺躺!好好躺躺——”睁大眼睛继续看帐篷顶。
青风飘狠狠地说:“啊!看来这么多年我白混了?”一阵苦笑,他也四肢大开地躺在床上。
李三轻咳两声,“小心点!这是军营,说不定咱们话说多了,要受军法处分的!这些带兵的可都是虎狼一般啊!”用低低的声音,缓缓地说。不过回答他的只有两声更低的声音,同是一个字“嗯!”由鼻子发出的。
时间在安静中飞了过去,越来越舒服的气氛一下笼罩了整个帐篷。楞头青一个翻身起来,没意思地说:“我出去下!”迈起稳健的步子,冲开门布。
“嘿!回去!”帐篷门口的两个兵丁挺直了身子高喊,手中的长矛向前一斜,两矛一交叉,挡住了去路。
楞头青脸上立刻堆上无数的笑容,“哎哟!两位兵爷!辛苦!辛苦!辛苦!到里面坐坐如何?”
“滚进去!少来!”交叉的双矛逼向楞头青,“奉许大人之命!不许你们离开帐篷一步!”冷若冰霜,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楞头青连忙回退一步,“行行行!小民不敢!”他并没有回帐篷的意思,“两位兵爷!把兵器收着,我决不会违犯将令的!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不会妨碍你们二位的!”
“那就好!”咣啷一响,交叉的长矛一碰分开,各自竖立在兵丁的身侧。顿时两个士兵若泥塑木雕般,连眼睛都不动一下。
楞头青东瞅西瞧,除了帐篷就是士兵,除了士兵就是帐篷,在单调中散发出无数的压迫力——太严肃,太安静,在这种环境中,站姿不好都会产生出强烈的自卑。楞头青连忙低头哈腰对着两个卫兵鞠了两个躬,“兵爷!小民不得不再打扰下,我要上茅厕,实在有些憋不住了!麻烦!麻烦!”
一个士兵有点上火,“小子!回帐篷去!里面有尿桶,随便你拉!”
楞头青见闭门羹越来越难喝,吓得一转身匆忙跳进帐篷,一阵风似的滚上床,直喘粗气。
接下来几天,被拘管保护的五个人安安静静的,吃了就睡,睡了再吃,没有人来询问,没有人来打扰,如果在这种环境中修道念佛倒也闲适,不想他们都是些俗人,不会超脱,因此他们倒像吃了几天的苦药。
五天后,一大早,总算有人来管他们了,把他们一并请入了中军大帐。卓老板在进大帐前一刻还不忘深情地在李梦仙手上使劲一握,冲她坚定地点头。一进大帐,眼前分外开朗,左右两边都坐有一溜人,大约估计下一边有三十来人,正中间,许学衡稳如泰山地矗立着,一双虎眼微开,血盆大口紧闭,一身蟒袍裹住金玉身,一手斜按椅把,一手扶定膝盖,脚蹬官靴,好不威风。
卓老板一见阵势不小,眼睛不动,朝着许学衡走上前去,离人十步七米左右当下躬身抱拳,李梦仙跟着一揖,“拜见大人!”
“为何不跪?”旁边一人大声怒叱,接着一声众人同抽兵器的脆响,“快快下跪!快快下跪!”
卓老板用眼角一瞟,发现中军帐中有几个持刀的护卫,把刀半拽怒目而视,就要扑上来,“启禀大人!民女不可跪!”
李梦仙此刻更不加思考,随声附和:“民女也不可跪!”
“公堂之上,岂有平民不跪之说!大人?”领头的站在许学衡身旁的护卫怒喝道,“请大人下令,严惩此等贱民,以儆效尤!”
卓老板一声高喝:“大人!——天不公正,人不跪天!地不公正,人不跪地!官不公正,人不跪官!”
“大胆!”许学衡一拍椅把,倏地耸立在上,“大胆民女,竟敢口出诳语!来人!掌嘴四十!”
“大人!你极不公正,民女令死也不跪!”卓老板把头一扬,手背到背后,一副任人摆布的傲然仙姿。
李梦仙见势不好,不由地一阵慌乱,跺脚擦拳也只是空忙活。
眼见着一个卫兵就要到前,许学衡眼睛一睖,一甩袍袖,愤然坐下,“慢!退下!”挥退欲言又止的卫兵,“本府乃孔孟门生,隆受圣恩,因为人为事知礼善仁而委以重任!你竟敢狂口说本府不公?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要你的舌头!”虎威如同一波狂风席卷而来,直卷得大帐平地三尺虚。
“大人!消消气!书生我在这里打个圆场!”放眼望去,不是别人,乃是九原文笔书生,文生,他手持折扇从客位翩然而起,对许学衡来了一个书生拜师礼,“大人的威名绝不虚假,我们在座各位没有不赞成的!不过也许大人在某些不留心的地方,犯了一些无关轻重的小错,就像读书一不小心弄皱了书页;写字时写大了千分之一寸;教人时一时痰涌,多了几声咳嗽等等。连孔圣人也有韦编三绝的小过失嘛,大人这些算什么?至于卓老板吗?小生与她有数面之缘,我从中得出她是一位很高明得小商人,他们当然不会以读书人的思维去看待问题,这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小生这里再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让大家仔细听听她的观点!”又一个拜师礼,退回座位。
许学衡长出一口气,显得柔和多了,“卓姑娘!你就说来看看,本府何处不公正?”
卓老板嫣然一笑,一个抱拳礼,“大人!如若此地乃是公堂,民女定然下跪!大人您看,在座如此多的大小官员,还有客人,从何处看,也不像个公堂;再说这里不是府衙大堂,定要作为公堂,大人不是犯了私设公堂的大罪吗?民女不敢成|人之错,只能成|人之美!”眼睛仔细探察许学衡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继续说:“民女并不是士兵,也不能下军跪之礼,思前想后,这乃是不公正之地,民女只好不跪!”
许学衡伸手捋一捋下巴上的短胡须,微一沉吟,“说得有理!说得有理!”哈哈大笑两声,对着李梦仙,“那你也这么想的?”
李梦仙早已成竹在胸,淡淡一笑,轻轻一揖,“民女!还多了层顾虑!大人!擎天山庄是不是特受皇恩?”许学衡点头称是,“如果庄主之女来到这里,用得着下跪礼吗?”许学衡摇头称不,“如果案子最后认定我是庄主之女,而在此地用跪行大礼,不知皇上得知此事,会有什么想法?因此,民女思前想后也不能跪!”
许学衡点头连连,“好!你二人就不用下跪了!”
两个女人一起行礼称谢,侧立一旁。
“来人!带双方代表!”许学衡下令。
当下,在文生上手座缓缓站起一个人来,朝着许学衡微微弓腰,“擎天山庄管家李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许学衡原本威严的姿态一扫而光,好像对李兴这一弓身礼受之有愧,连忙起身下座,迎上前来,连忙搀扶:“李管家,怎施如此大礼?您虽不为官,可您却有三品头衔,我这么一个四品知府何敢!何敢!您请坐!您请坐!”这才转身回位,恢复威严姿态!
文生和他下边的武书生同时站起来,长揖到底!文生先开口,“学生乃九原一书生,姓文名生,号九原文笔书生!”武书生再施一揖,“学生也来自九原,姓武名生号九原武笔书生!”
“我俩合称九原文武书生!有点薄名声,被李庄主老伯请来协助李管家!”文生长揖再说。
武生也长揖再说:“请许大人多多关照!若受指教,学生二人感激涕零!”
“二位不必过谦!请坐!”许学衡稳如金钟,只用一手一请。
“大人!要为小民作主啊!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小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啦!没有她我就活不了啦!”青风飘急匆匆,慌慌忙忙扑到许学衡跟前,他是如此悲哀——纷乱的头发变成绞绳,皱巴巴的面孔变得更皱更瘦;嘶哑的声音也更嘶哑;强壮的老头变得很孱弱,也许树上落下一片树叶也能砸死他。
李梦仙可有点受不了啦——女儿大大方方地傲气十足,父亲却如此狼狈如此悲哀,“父亲!快起来!咱们可不能在别人面前示弱!”她连忙把青风飘拽起来,无限温柔地给他理理头发,整整衣衫,“父亲!你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跪着的,咱们不能失了威风!”掏出手绢轻轻沾去泪水。
卓老板迈步在前档着二人,“启禀大人!请准许李小翠她爹免去跪礼!”
许学衡一挥手,眼睛眯缝着看侧后方,十分不愉快地说:“起来吧!起来吧!”等了一会儿,才睁大眼帐中的众人,“现在!三方人员与李姑娘都已到场!现在开始了解李姑娘德归属问题!”眼睛先扫视到李兴,“这位乃擎天山庄代表!”移到老头青风飘身上,“这位乃自称李姑娘父亲的李老头!”再移到卓老板身上,“这位乃是李姑娘现今的抚养者卓老板!”
“请擎天山庄先发言!”在许学衡一声令下,李管家对武生点头示意,武生马上站身起立,从怀里掏出一个帐本呈上,“大人!这乃是本庄小姐被抢之前两天开始到前一个时辰结束所有与李小姐有关人员的行动,对话记录,每一个字都能找出证人!请大人过目!”
许学衡的一个侍卫上前接过帐本呈上,许学衡就一点一点地仔细看,看了一两分钟,“贵庄能保证材料的真实性吗?”合上本子,对李兴发问。
李兴眉头一皱,“大人!我们已把相关证人带来,在军营外等候!大人可召见!”他依然端坐在椅子上,连拱手礼都无。
许学衡点头,“好!现在李老头发言吧!”
青风飘向前跨了一步,“小民只知一些小女身上从出生就带有的胎记!”
许学衡摇头,“这先不忙,此处乃是军营,极不方便!现在这样!李小姐承认你是她父亲,那么你们二人分开写出李小姐及李老头你们二人的经历!然后核对!”招手,“来人!把他们二人带下去,笔墨纸砚伺候着,如若二人不识字,或识字太少,再找两个笔帖士代笔!”顿一顿,“众位!可以去监督!现在暂时休息!来人上茶!”
大帐中议论纷纷不提,二人怎样写也不说,直接接着让许学衡了解情况。
许学衡一对两份由笔帖士代笔的材料:重要的不差,无足轻重的相差无几——原来,这几夜,青风飘利用他的轻功穿梭于两个帐篷之间进行了串供,谁也没有发现!
许学衡看后,一阵点头,又一阵摇头,“诸位,这两份材料都能证明出李小姐的两种不相同的身份!针对这两份材料的可信度,还是擎天山庄的可信度高得多!而李老头、李小翠曾经和卓老板几人相处一室,极有串供的嫌疑!但也不能完全否认此份材料!因此,需要双方,提出更多的证据!”又顿一顿,“对李小姐的处理就这样吧!——她既然承认李老头是她爹,那么本府得尊重她的心意,他二人可住在一起!作为现今生活来源的提供者卓老板,必须暂时供养二人!如若拒绝!为了不让这无生活来源的二人不改变现今的情况,只有暂押入牢!本府发出通缉令捉拿匪盗青风飘!”扫视一下,“各位当事人有何意见吗?”
李兴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卓老板、李梦仙面露喜色,手牵手地相互祝贺;青风飘似喜似悲,痴呆呆地看着。
“那好!卓老板你愿意收留此二人吗?”许学衡问。
“愿意!当然愿意!”卓老板爽快地回答。
“这就好!在此案未审结期间,卓老板与李梦仙必须住在衙门附近!以便传讯!不得随意离去!现在!散去吧!”许学衡起身迈着方步离去,护卫兵一个接一个跟在他ρi股后面,一个不留。
“哄!”整个大帐喧闹起来,并以大帐为中心,散播开去。
第二天,一条盘绕在山林石丛之间的长蛇,朝着府衙所在地吉庆城,缓慢地爬去。
辎重车队中,出现了一辆载人的平民马车,它两旁还围绕着三个人:卓老板、骑驴的李三、一个无精打采的衙差。马车的驾驶座上有两人:楞头青、青风飘。车厢内坐着的一定是李梦仙。
卓老板观察这个衙差很久了,从他的行为举止可以看出他完全是个混吃混喝的庸才。她把脸一抹,更是容光焕发,冲着衙差就一笑,用话撺掇他,“差爷!这次剿匪你立了大功!真是了不起!”
衙差一手挠腮,非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我?你说我立了大功?”
卓老板笑得更灿烂,一手轻拍在他的肩头,“当然啦!军营里早就传遍了!差爷这样深藏不露!小女子倒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楞头青一听老板在说话,他也不甘寂寞Сhā嘴:“差爷啊!你立了那么大的功,知府咋不给你配匹马?这也太不合情理乐!”
李三一听也来了兴趣隔着马车也嚷起来,“差爷!我跟你说,你应该直接向知府大人要求配马匹!再升上几级!加些俸禄!这也才可以体现朝廷好才之心嘛!差爷!这就不需要你看护着了!你快去见知府大人吧!”
青风飘变成了一块木头,一句话也没有,眼睛直盯着前面的ρi股发呆——以前在南方,虽也干了很多事,得了些不义之财,但在官面与平民口中也不过是一个武功了得的玩笑人,大部分的受害者虽破了小财,却也高兴得很,有的还以此为荣!现在却成了被通缉的要犯!擎天山庄的态度也不清楚,这个李梦仙的态度更是诡秘难测,放她不放她都不由自己了!
李梦仙也撩开马车的窗帘,伸出白发皑皑的头,一张青春少女脸上挂起了甜蜜的微笑!
衙差这下也糊涂了,“难道……”
卓老板再一拍他:“别‘难道’了!先把你的英雄事迹讲来听听!那些差爷从来不跟我们细讲!让我也感受一下你的威风!”
“对!”楞头青一扬马鞭,期待地看着衙差——“别让我们失望!老头子也想听听!”
衙差把手一甩,清清嗓子,挺起胸膛,故作深沉,“这个嘛?——小事一件!既然你们想听,我也就说说!”眼珠咕噜咕噜乱转,胡编了一大堆,“……这样,那些王八羔子得到了土地,有了房子,才安安静静,乖得跟我家养的小猫一样,顺从地散伙了!”
“啊呀!不得了!不得了!差爷!我看你应该当个大将军才行,要不然也太埋没人才了!”卓老板感叹道,刚想开口继续,却被军令打断了:“知府大人有令,各位将领带着各自的人马回原来的大营!”一个接一个在长蛇中传遍了!卓老板抬头一看,前面一二里处就是吉庆大城了!“真快!咱们就到了!”顿一顿,“差爷!大将军!不知城里你熟不熟?我们还得找个住处!可能要住到猴年马月去了!肯定只有抓住那个青风飘才能结案!不知!大将军能否指点一二?”
衙差皱着眉头笑:“别这样!小心我的小帽不保!要说住处!许大人早就安排好了!是一套大街上做生意的宅子!既可住人,又可干些买卖!这是被抄过的,卓老板买下来、租下来都行!这可是咱们许大人的恩典!”
卓老板先是一阵高兴,跟着又是一阵担忧,“好!好!好!就不知这价格!——”
“价格肯定便宜!许大人可怕麻烦惹上身!”衙差神秘地说。他冲到前面带路,不再言语,脸上充满了幸福的期待。
大队人马分成一队一队地往各个方向行去,蜿蜒的长蛇分成无数的小虫,消失在远处。最后,进城的人除了衙差队就没几个人了。
卓老板跟着那个衙差脱离了队伍,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过无数条弯道,停在了一座二层小楼前。
“这以前是家馆子!生意不错!不过掌柜犯了事,落了个家破人亡!”衙差一面说一面上前开锁!“行了!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呆会天黑了再来!“丢下卓老板他们一阵风似的跑了!
苍茫的天空一点也不解人意,天天都如此地自我表现,任人有百般万般能耐,也不能引起它与人共喜同忧。天边烧起一堆火烧云,以星星之火燎原之势,漫过天际,撒在地上。
卓老板见街上已经很难找到一两个顾客,摊子上也只剩下一些碎肉,她就开始收拾东西,“三叔!今天生意又好了不少吧!给我报报总帐!”
李三掏出账本,摆好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动珠子,“老板!今天进账一百二十两三钱,刨去买猪的各种杂费可赚十二两七钱!”
卓老板咧嘴一笑,手中的活也停下来,“好!趁今天的彩头,给三叔和楞头青发点工钱!你们都干得不错!”
楞头青急步冲了出来,“老板!饭煮好了!我去叫林差爷和李姑娘他们吃饭吧?”见卓老板点头称是,对着还在拨弄算盘的李三说,“三叔!今天赚了不少吧!”卓老板在他身后喊道:“别忘了,还有一个!”
楞头青推门进去,那个监管他们的林差爷与青风飘正一边啜着小酒,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海阔天空地海聊,“差爷!饭菜已经做好了!这里就停了吧?”
林衙差一推杯,站起身来,“走!下面去喝!”
青风飘却无动于衷,“哎呀!一天到晚就是吃!吃!吃!烦透了!我就不去了!”他一转身,顺势倒在长条凳上!
林衙差拿起一粒花生,剥开,扔进嘴里,“老李啊!别烦了!上面放个屁我们就要追断气,我也没办法!你们父女两个就好好呆着吧!我去吃点!”扭身,哼着小曲,走出门口。
楞头青眼睛一耷拉,“我说!你也争点气吧!天天要死要活的,还是个大男人呢!不吃算了!”匆匆来到另一间房外,轻敲慢喊,“李小姐!吃饭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来:“来了!”“嘎吱”,门打开来,无精打采的李梦仙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比她的脸更颓丧,白发乱裹在头上——她不再与青风飘接近了!
楞头青似乎看出了李梦仙的心思,“李小姐!我看你整日无事!我知道你学识渊博,不如抽点空教我识几个字吧?”在后面低着头跟着,“老板与李三都太忙,没时间教我!”一阵摇头,“可他们却催我认字?我哪行啊?”抬起头对李梦仙的后脑勺,若有所失地说:“不行?那就算了吧!”
李梦仙停步,扭身回来,狠狠地看着小伙计楞头青,“我说你小子——眼睛瞎啦!”大喊后几个字,“没看见我点头啊?还是非要我指着你的鼻子大骂一通,你才知道我已经答应啦!”竖起食指就要戳楞头青!
楞头青却高兴地一跳,也太用力了,跳到三四米高的房顶下,头刚好撞上梁,然后“嘭!”落在楼板上——运气不错,刚好落在二楼的支柱上,否则定会穿楼而下!他嘴里还隐隐约约地晕呼:“太好了!”
如此大的声音!如此大的震动!底楼尘土飞扬,差点人仰马翻!全都抬起头来往上望,卓老板急忙问站在楼道上的李梦仙:“怎么啦?”
“嘭!”再来一声巨响,青风飘吹胡子瞪眼睛地冲出来,眼睛也落在李梦仙身上,“女儿怎么了?”
李梦仙被楞头青吓得后退一步,两手挡在面前,看着飞上飞下的楞头青,听见两个询问声,才强打笑容,一切恢复常态,“没事!没事!刚才小青子撞着东西了!”全松了一口气。
楞头青晕乎乎地坐在板凳上,桌子周围的人全都看着他,好奇地看着他,除了李梦仙仍然无精打采地盯着桌子上的饭菜。
卓老板见楞头青魂不附体了,伸手在他脸上轻拍:“嘿!嘿!嘿!楞头青!楞头青!要死啦!”她下手越来越重。
楞头青忽地有了知觉伸手一挡,“老板?——”一手抚着脸,一手抚着头顶,“好痛!”
卓老板这才长吁一口气,“知道痛就没事啦!”收回手,“你到底咋了?”
楞头青似乎还没恢复正常的反应,李梦仙有气无力地说:“他一不小心撞到房顶的梁了!”举起筷子犹豫地盯着饭菜:“该吃啥了!”丝毫不顾出当事人以外的惊奇的眼睛与话语——“梁?——”
饭后,卓老板还没等人离开,就大声命令:“楞头青把衣服、裤子全脱了!让我给你检查一下!”
楞头青一听此话眼发直,“在那儿脱?——”
卓老板非常肯定地说:“当然在这啦!这里灯光好些!”
楞头青一听此话,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就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了,双手不安地收在腹部,“还脱吗?”
“不用了!”卓老板拿起灯,把楞头青从头到脚的伤看了个遍,这才把灯放下,“不错!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记得这几天别再莽撞,别把愈合的痂给弄裂了,让它自己掉,否则一流血又要等好久才会好!”顿一顿,“穿好衣服去休息吧!我来洗碗!”顿一顿,“记得把工钱收好!掉了可别想我赔了!”转身就去收拾。除了李三惋惜的神情,其余的都带有一身恐惧,“我以为就他脸上有点伤!不想身上有这么多伤!太可怕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卓老板面对着问话的李梦仙说:“这些事以后再说!”动手忙起来!
李三依然算他的账,其余人纷纷怀着疑问离去。
变化是生活的基础,在变化上建着人生这巨大的工程。人生每时每刻都在不停的变化,在人的每一个行为与思考之后,这些内在的变化正在积累,当这种积累到达一定程度,外界的一粒尘土也就会引起人质的飞跃。这种飞跃,人可以自我促进,自我阻碍,也可以顺其自然。于是,有人努力推着自己,去有意识控制自己朝某个方向进发,虽然可能存在着误差与漏洞,但很多人表面上是成功了。有人也许在此刻就停止了控制,放任自己去变化,那些漏洞与误差在人生这座建筑中依着自己的规律或者扩大,或者减小,当自己或外界有一点风吹草动,这座雄伟的建筑,可能就换了面孔,瞬间移到另一个地方。也就是说,有人推着自己去干成某一件事,可事情的发展却突然不受这个人控制,而且不会放过自己,卷着自己去到各种各样的方向。突然,事情的发展又受到自己控制,这又令人无所适从,在一阵犹豫中,它又飞出了手心。它是如此狡猾,又是如此的不知辛劳,却又如此的可爱,一会儿绕着一个人,一会儿远离这个人,去到那个人,一会儿飞向天空,一会儿钻进地,时而可爱,时而凶残,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时,它才变成一匹温顺的小马驹。
天已经黑了下来,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天上眨着无数只眼睛。有一个人,缓慢地跨着似仙似神的逍遥步,手中提着一个小酒壶,嘴里哼哼唧唧,时不时仰头倒酒入口,好一个喝酒之人。
这人行到,卓老板住的宅子的小侧门的垃圾堆旁,一不小心,踩着一片菜叶,身子一歪,坐在地上。他并不起来,而是磨蹭着靠在墙上,喝上一口酒,打上一个嗝,叭哒嘴,呼噜!呼噜!谁着了。
卓老板所住的宅子里,不再有一点多余的声响,那个墙脚的醉汉,却睁开了眼,用闪闪发光的眼睛四处扫视,然后叭哒着嘴眯缝着眼,撑着墙爬起来,一转身,面对着墙,“哗哗哗”地撒了一大泡尿,然后一转面斜倚在墙上,睁大眼再来一次探查。然后,背贴着墙,像壁虎一样,脚一蹬滑上墙头,抓住墙头,他软得像面条,耷拉进墙内,贴着墙像壁虎一样滑到墙脚,远处看去,就像一片菜叶飞了进去。
他紧贴在墙上的手,松开一只,轻轻按在地上,逐渐把整个体重放在上面,另一只手也放下来,背与腿脚脱离墙面,双腿慢慢下弯,挨着地面,整个脚掌挨着地,缓缓使上力,把手上的力全转到脚上,然后站起来,一转身,背贴墙,他轻轻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纱,把脸一蒙,露出亮晶晶一双贼眼。
他观察地形许久,弯下腰,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也紧贴在地上,一个五体投地式。他的身体化成蛇般的轻捷、 柔软,无声无息地向前游动,不一会穿过小园,游进走廊,停下行动,一阵探头探脑。再一次游动起来,沿着走廊滑进前面的大厅,滑上楼梯,来到二楼,一阵阵十分细小的呼吸声传来,他侧耳静听一阵,朝着声音较近的房间爬去,贴在地面,从门下的缝往里观察。他贴着门站了起来,掏出一个瓷瓶,用一根小铁棒从里面挑出一条小虫来,把它放在里面的门栓上。那条虫一挨着木头,就像被饥渴煎熬了很久的人突然看见了一碗清水,那条虫大口大口咬起门栓来,原本小巧的身体,一会儿胀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球。他将门轻轻一推,那栓就像朽成了粉末似的,毫无声息地开了。他迅速将那条仍然贴在门上的虫收回来,放进侧皮囊里,收好其余的东西,贴着地面从门脚挤开门,游了进去——一阵轻轻的门声在空气中飘荡,再轻轻关上门。
他游弋到床边,闪眼瞧去,一个年轻小伙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楞头青。他又拿出一个瓷瓶,在楞头青的鼻子前一放,听他吸了口气,塞好,放进怀里,他伸出冰凉的手在楞头青身上一阵翻找,他搜到银子,往怀里一揣,贴着地游弋而去。
他用同样的方法偷去了李三、林衙差的银子,当他偷青风飘的时,发现了不少宝贝,可太多太杂却不敢拿,只拿了他身上的瓷瓶,外加几张银票。当他再一次要下手时,突然楞头青的房间里有了动静,一阵翻身,起床,打哈欠,穿鞋,站起来,迈开步子来开门——小偷急忙贴上墙游弋上房顶。
第二章
楞头青一抽门栓,“哼?”竟然抽出了半截门栓在手上,他伸手一摸门栓,摸了一手灰——他一把拽开门,冲出来,冲到卓老板门前,一阵急敲低呼:“老板!老板!老板!”
灯一亮,卓老板披着衣服就来开门,这下可好,原本爬在门栓上,小偷收不回去的虫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滚动,不得了,“喀吧”一声,卓老板也拽下半截门栓,眼睛掠过一阵惊疑,却又马上打开门,“咋了!楞头青!你把门都敲烂了!”
“老板!你看!”递上半截门栓,他的眼睛却看着衣衫单薄的卓老板手中的半截门栓!
卓老板一见这半截门栓,大叫一声:“起床了!”一个晴天霹雳在房子里响起,“快看看其他人!”她扔掉半截门栓,冲到李梦仙门前一推,却未推开,“大妹子!大妹子!”
“什么事?”一阵惊慌从房里传来,卓老板一听长出一口气,“有贼,看看丢东西没有!”不等里面回答,扭身冲到李三房里。
楞头青怎么叫,怎么摇,李三也没醒来,他可急坏了,大叫大喊着。
卓老板来到床边,“去看看其他人!这里我来!”她一把抓起李三的手腕切脉!不久长出一口气,“还好只中了迷|药!”
最后一查,睡倒了三个人:李三、青风飘、林衙差!卓老板用清水一喷,三人才缓缓醒来。
好一阵慌忙,众人都来到卓老板房里,来看那个球!
李梦仙首先发问,“这是什么?就是它咬掉了门栓?这也太可怕了!”
林衙差大气一喘:“他奶奶的!哪儿来的贼竟然偷走了我的银子!让我一脚踩死它!”他挤上身来看一眼地下的球形虫,扬脚就要踩!
卓老板连忙拦住,“别忙!这可是贼人留下的唯一物件!这贼子也太可怕了,连不可一世的青风飘也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楞头青有化毒的身体,我们肯定会全军覆没!”
楞头青只是傻笑一下,“三叔!你以前可经历过世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扭身拽住李三的手问道。
李三嘴一直噘着,一边摇头,一边说:“不知道!这贼子也忒可怕了!说不定现在还藏在这座宅子里!”
青风飘挤过身边的人,俯身一把把球一样的虫子捧在手里,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形象变得很恐怖,“我去抓他!如果他还在房子里!”他把虫放在一个茶碗里,扭身就出去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好一场翻天覆地的大搜查。
——不过那贼子早已游弋到进来的地方睡大觉了!就像他一直没动过,从来没做过让他担心的事,他就是一个从不欠人酒钱,从来不干事的酒鬼。
宅子里一阵闹腾停了下来,眼瞧着天快亮了,不能为了个毛贼就不睡觉吧!当宅子里一切安静了下来时鸡已经叫第二遍!灯又亮起来,不久,有人脚踩脆音,来到侧门。
门“吱嘎”一声打开,楞头青第一个从里跳了出来,他可没注意门边睡着一个人,一脚绊在地上人的腿上,他身子一倾,双手抓空,“啪!”硬生生摔在地上。还好手先落地,否则牙齿就会少几颗!他并不觉得痛——迷迷糊糊刚躺了一会,就起床,浑身的懒劲还没恢复过来!
“小青子咋啦?”李三刚迈出半步就见模模糊糊的楞头青不见了,还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由急问。
楞头青这一摔,摔出了精神,他迅捷地扭身屈脚站起来,“三叔!我被一头死猪给绊了!”他一气胡乱拍打身上的尘土(根本还看不见哪有土),“好大的酒味!”伸出一脚轻踢地上的醉汉几下,“是个酒鬼!”
李三揉揉眼睛,再使劲眨上几下,瞪上一双大眼在地上找那个醉汉,“怎么会跑到门口来睡!快滚到一边去!”弯下腰,瞅准了地上的人,伸手推搡!
醉汉真的到达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任凭别人加在他身上的手脚有多重,依然鼾声如雷,顺着力量的方向不停地摆动!
李三见醉汉毫无动静,停下手来,“小青子!咱们走吧!他已经醉死啦!浪费人的力气!”走上前去推着越踢越愤怒,劲越使越大的楞头青向前走,“别管他了!耽误了正事该我们挨批啦!快走!快走!”好不容易离开了。
太阳突地跳出了山头,挂在空中。李三与楞头青急急忙忙往回跑,冲到他们出来的侧门。
楞头青一看,那醉汉死皮赖脸还睡在门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提腿就是两脚,“出门撞了个鬼,做啥事都不顺!我踢死你!”奋脚狠出气又来一脚。
李三蹒跚着步子赶上楞头青,脚不停,一把拽着楞头青就走,“哎呀!别管他啦!先去跟老板商量商量,情况紧急啊!”把楞头青拽了个踉跄,推门进屋了。
楞头青一头闯到卓老板跟前,又是跺脚,又是哭丧着脸,急急地说:“老板!我们……我们……欺行霸市!”急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原地转了三圈,招手唤李三手脚麻利点!看着蹒跚的李三,一个劲儿地张口无言,满脸通红,都快倒在地上一边踢腿砸地,一边哭天抢地。
卓老板见心急如焚的楞头青似乎快要崩溃了,也只好不去管他,平心静气的微微带笑蒂等着,满头大汗的李三——现在最好就是心平气和,万一火上浇油弄得楞头青岔了气,或者吐了血,都非常不好。
李三虽是急匆匆的倒也不慌,好不容易来到卓老板跟前,先吞下一口唾沫,清清嗓子,气喘吁吁地说:“老板!不好了!有人跟我们作对,集市里的货都不对我们销售!”眼睛放在卓老板脸上,显现出期待。
楞头青一听这话,连忙点头,慌张上火的行动也慢慢变成了双眼瞅着卓老板,无限地期待,呼吸、脸色缓缓平静了下来。
卓老板带着微笑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双眼睛放在脚尖前方,左右不停地闪动。一秒!两秒!三秒……十秒!她的眼睛一亮,抬眼看面前二人,微微带出点笑意,“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好好休息几天就是了!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忙了一早上,好好休息一下!有事,我叫你们!”
伸手把两人推走,直到两人疑惑的,互相打听的样子消失在眼前,她一转身也离开了!
卓老板与李梦仙刚跨出大门,后面就有人高喊,“等一等!等一等!”林衙差一阵风地跳出来,张开两手一拦,脸色显得十分恐惧和无奈,“卓老板你不能这样啊!李小姐不能离开这里,这可是许大人吩咐下来的!出了什么闪失,我可得掉脑袋!”伸手就要把人往里推,“有什么事你们都可以出去,但李小姐要除外!”
卓老板把李梦仙的手一拉,更加靠拢自己,伸出另一只手挡住林衙差的行动,“林差爷!我大妹子在屋里早就闷坏了!求了我半天,我就答应了下来!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过啦!你亲口答应的,怎么现在就改口啦?”
林衙差打算来硬的,手不再拦着,一手叉腰,一手握住腰刀的把手,把胸脯挺得好高,“卓老板!你刚才想蒙混过去,看在平日你们待我不薄,暂且放在一边!现在你就甭想把李小姐领出门去,除非你敢踩着我的尸首出去!”
卓老板见没转机,反脸对李梦仙叹道:“不是我不带你吧?大妹子,你说现在怎么办?”
李梦仙见没路可走,“我这就回去!”甩开卓老板的手一步一步迈着失望到几乎流泪的步子,进了去。
卓老板无限哀伤地说:“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见林衙差把脸一松,一副万人亲的模样,迈开步子就往外走,不等林衙差的回答。
卓老板刚走到街中,就有几个佣人模样的人围了上来,把卓老板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她还没说完,就被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吵断了弦,“女老板今天怎么不开铺啊?”“老板!我可是专程来捧场的,快开铺啊!”“老板!老板!你可得尽快开门,我家老爷已经指定要吃贵铺的猪,你这……”“老板!快点开铺吧!我约好了几家的朋友前来,你总不能让我们白跑吧……”说着吵着,一大堆人把卓老板围了个密不透风,有头脑的,没头脑的,有事的,没事的,都挤到这里来,把头往里钻,随声附和。卓老板一见自己开铺没几天就有这些回头客,而且不接不行,一面笑容满脸,一面也着急地冒热,她对这个人刚开口解释,就被另一个人拉过去,刚要开口,又被谁抢了过去……如此循环,弄得卓老板头昏脑涨,她不得不伸手在头顶打手势,嘴里提高嗓门喊道:“静一静!请各位静一静!”见场面安静了一些,“不是我不想开铺,实在是找不到鲜货,没货可卖!我正想到集市去拾掇拾掇,不想被各位热心的贵客给拦着啦!小女子先在这里向大家道歉!只要有货马上开铺!”卓老板刚停下,人群哄地又闹起来,她周围的人,拉着她一个劲地打听:“怎么会没货?集市上多的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最后好像卓老板贪污了民众的款项,激起了民愤,“小姑娘!你可不能耍赖啊!昨天你可答应我的:三斤!就三斤!你可不能戏弄我!对你没好处!我家老爷可是有地位的人!……”威胁的话越来越多,很可能就要动手打人!
“他爷爷的坟!给我让开!”楞头青冲出大门,一看人满为患,运用丹田春风得意气,猛地一吼,恰似一堆晴天霹雳把人群炸开,都把几个胆小的吼得脚软翻白眼,要不是站在人堆里,早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他这一吼虽有威力,却像群狼围住的下山猛虎,只能镇住一时,卓老板身边的三四个人,好像充耳不闻——也太专心了!楞头青冲进人群,闯到卓老板身边,把外人一拦,让口干舌燥的卓老板喘上两口气。他瞪着虎眼四处吓人,可周围的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气势,又要冲上来,楞头青保护着卓老板,“别过来!”一阵扫射,“你们也太不讲理了!自己欺行霸市把货源垄断了,还跑来闹事?谁敢上来,我跟他拼命!”
卓老板静了静被众人激起的急躁的心,趁声音空隙大声宣布:“如果有谁能为本铺提供货源,为了完成昨日前日的预约!我愿意出双倍价格!”顿了一顿,“如果这也不行!我将倒赔预约的货物两倍的银两,以答谢各位对我的厚爱!”看在场的人都平静了许多,“如果以后我再也买不到平价货,我的铺子一直关门!谢谢!”趁众人还在思考她的话,与楞头青两人闯出人群,站在宅子的门口,注视大家的反应——她可不能一溜烟躲进屋里去。“楞头青!把家伙摆好!开铺!”
楞头青一听任务到手,不待其他,转身推开紧闭的大门,挤开李梦仙、李三、青风飘、林衙差拆门板,搭桌台,准备开张,卖空气——他手脚十分麻利,不容他人Сhā手,一眨眼的工夫把东西准备好,把椅子往砧板后一放,“老板!好了!请入座!”
卓老板把双袖一挽,大步流星往椅子与砧板之间一站,“各位!我已经做到这一步!哪位有货,请站出来,咱们谈上一谈?”四下一望,不见反应,一ρi股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吉庆可是个大城市!想不到连点鲜货都不敢卖给我!这真是欺负外地人啦!”闭上嘴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那些散开的微笑着点点头,答应他们的话:“我呆会再来!”
当街上的行人又恢复了正常,卓老板对身后没事干的楞头青说:“楞头青过来!看来你得跑一趟,不弄点生猪来,吉庆的商会定会想尽办法把咱们给砸了!”从怀里掏出一袋银两,“别管价格!把这一袋子花出去都没事!你可得小心,路上说不定又有人给你来一手神来之笔!”把一袋银两往楞头青手中一放,“快去快回!”
楞头青也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似的,不多说一个字,装起银两就往外奔,留下卓老板在空摊上转眼珠,留下一屋子人在里面转眼珠!
刚过十分钟,一个人带着一溜尘土,一闪而来!为了在卓老板这里停下来,在石板整齐铺砌的大街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由浅到深再到浅,最深的大概有五六厘米。当尘土沿着街道扑过去的时候,楞头青一擦额头上的汗珠跨到卓老板面前,大大地喘气!喉咙一直滚动,似乎被口水粘住了,发不出声响来!
卓老板一见这情况,急忙把放在砧板边上的凉茶端给楞头青,“没买到!”见楞头青一边喝茶一边点头,“没买到那就不用这么急,跑这么快回来!瞧把你累的!叫人心疼!”掏出手绢一看太小,扯过洗脸用的毛巾,给楞头青擦汗,“进去休息休息!”
楞头青连连摇头,用毛巾把汗一抹,吞了口唾沫,气喘吁吁地说:“老板!——今天根本就没有生猪进城!”口水让他发音含糊,“连牛羊都没!——据说,有人在城门外用尽各种手段,全买了去!还扔下话,谁敢把猪、牛、羊卖进城就要杀了他全家——”大口喘气,不再说话。
卓老板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暗,缓慢地,毫无知觉地坐到椅子上,突然问:“集市上有没有鸡、鸭、鹅等小动物?”眼睛闪出金光顶住楞头青——楞头青连连点头!卓老板马上泛起了无限荣光,“有办法!叫你们整我!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娘的刀法!”一把抓住楞头青,“叫上三叔,马上去买来三四十只鸡鸭鹅来!快去!”
楞头青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又明白似的,放下茶碗,冲进去拖着还糊里糊涂的李三,夺门而去,差点让李三散了架!楞头青见李三跟不上一把绰起李三,背在背上,一阵风似的卷着尘土去远了!
“……倒提神仙到,一缕红线浸入碗,电闪风鸣不惊雷,一片雪花娇。且把鲜红另移处,白云一堆便休眠,一道立闪分两半,一半在家一半天。虽然痛苦不很短,来去匆匆别埋怨,只要责任尽,千斤重担也放边。穿针引线挑红舌,轻风拂去尘污垢,干干净净整整齐,零零碎碎也等钱!开宴!”卓老板把刀唰地剁在砧板上,对这些预约客不好意思地说:“猪肉今天是没有啦!就用它们代替一下吧!这可是我的刀法!”砧板上已经整齐地摆放着好几只干净而且成份分好的鸡,一看它们的眼睛、脖子、脚都还在抽动,“我知道大家看中的是我的刀法!不会嫌弃它们吧!只要经过我的处理,我敢保证,绝对别有一番风味!”
那几个预约的客人正在犹豫,它们身后看热闹的,像看完一场精彩的杂剧,一边不住地鼓掌,一边就要挤上前来默默砧板上的肉,“好手艺!我来只!”有人这么一叫,就又有人附和,前面几个人连忙抢先,“我预约过的,我先来!”卓老板与楞头青忙着装、拴等给客人服务,李三收钱并在后面记下一笔又一笔,卓老板的买卖又开始了!
一阵哄抢之后,有人高喊:“老板!给我准备两只,明天中午来取!我是……”
卓老板一听又有人预约,她连忙停住手中的活,“等一等!等一等!”把砧板前的几个人挡住,举目往看热闹的人群望去,“是哪位客观要预约啊?”人群中有人答应,卓老板把脸放开成了一朵花,“实在对不住,本人的货源不稳定,很容易断货,所以从今起概不预约!不接订货!实在对不住!客观先在来一只吧?”
人群里的人见自己的要求没被满足,“哼!”一声冷哼,一甩手走人!看热闹起哄的闲人们见没什么新鲜事了,也掉入来往的人流,给卓老板的顾客留下了很大的空间!
“老板!今天咱们只赚了半两三钱银子!铜钱包括在里面!”李三的右手从算盘上移开,拿起笔记在账上,“除去上交的税银,只剩五个铜子了!”
卓老板一听,眉头一皱,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大大地喝了一口,“没亏本就好!这几天的买卖全都被人牵着鼻子走!”扭身对一边喝酒吃菜的青风飘与林衙差说:“差爷,今天官府的人来看没有?”
林衙差大笑一声:“我可是你们的‘大将军’啊!这个亏不会让爷们白吃的!我已经上报大人了!他正在努力研究那虫,一有结果就抓人!”
青风飘把林衙差拉回去,又一阵对饮,“咱们说咱们的!来来来!干!”举杯一饮而尽。
卓老板一阵摇头一阵叹气,“这就好!”眼睛一闪,“嘿!楞头青跑到哪去呢?吃完饭就一直不见他人!”
李三停下手中的笔,“哦!小青子啊?他跟李小姐学字去啦!他说他学会了就可以帮老板独当一面了!嘿嘿!”笑了笑,继续写。
卓老板一撩耳鬓上的头发,沉着脸,出神地望着手中的茶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嘴里低语着,整个人陷入了思索之中。
第二天,情况没什么新的变化,卓老板依旧卖鸡、鸭、鹅,没人来哄抢,也没人来拦客,一切都很平常,这让提心吊胆的卓老板放心不少,卖起东西来人也轻松许多,不过她深邃的眼睛里时不时也会跳出同一个疑虑!
“真的吗?”两个妇女一边往卓老板这里走一边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问。
“这哪有假啊!我可不是开玩笑!据说,他们选的地点好像就是这条街!”另一个妇女答道。
“哦!那我们可得躲着点!”已经来到卓老板跟前,翻动砧案上的鸡,慢慢笑起来,“嘿!二妹子!你看真有点功夫!”掏出钱,“给我来一只!就这只吧!”手指一点。
卓老板马上动起手来,“不来只现宰的!在这用不了多少时间!价格也不贵!”
“不用啦!不用啦!我可不像你,经得住血淋淋的场面!二妹子!你来只吧?”冲着旁边的妇女问。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这个二妹子连忙摆手,“我不要!我不要!这些东西哪是我们女人看的!还是来只现成的吧!石姐姐你说呢?”冲着正在装篮的女人说。
石姐姐一拍二妹子的肩头,“你个机灵鬼!你不是在姐姐面前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你看看这个女老板,多大的岁数?人家可能还是个……”打断自己的话,“老板?你嫁人没有啊?”冲着卓老板嬉笑着说。
卓老板手中给二妹子弄鸡,嘴里也不空,哈哈一笑,“瞧两位大姐,都是明眼人,咋这都瞧不出来?”
二妹子把嘴一抿,“哪个男人舍得自家女人在外抛头露面?人家这是‘花木兰替父从军’——巾帼英雄!来给你钱!老板!”——卓老板笑着点头。
石姐姐一拉二妹子,“老板走了啊!”又对二妹子说,“小机灵鬼,敢不敢出来看热闹!”
二妹子连摇头,“算了吧!你知道我男人他那人的!”
“不会吧!一向自诩胆大如斗的二妹子这就胆怯了!是不是你真的瞒着姐有一番风流?”话刚说出口,马上跑开,二妹子恼着了追上去,又是嬉闹又是欢笑。
不久,来了一个大模大样的伙计,“你就是那个卓屠子?”见卓老板笑脸答应,而且张口就要说话,连忙抢断:“我家老爷,乃是大名鼎鼎的龙员外!今天晚上他要在那边的天香楼摆酒,听说你刀法一流,叫你预留十只鸡,待到下午日落时分来取!这是定钱!”抛出一块银子!
卓老板一把接过银子,连忙恭敬地递回去,“小哥!对不住,我们这已经不接预定的买卖!如果你真要买,今天下午,您来,我尽量满足就是啦!”
小伙计急了,“嘿!我说卓老板!要不是这几天城里哄传你有一手绝活,我家员外爷会看中你的东西?你把银子收着,要是耽误了我家员外爷看那惊世骇俗的热闹!他老人家皱皱眉头就可以把你给挤死!”
“真的不能收!我做人以诚信为本,说过的规矩就得严守,否则我就没脸站在这里啦!满城的口水也会把人给淹死的!”卓老板慎重地说。
“你真的不收?”
“不收!”
“果然不收!”
“不收!”
“哼!你等着吧!我还会再来的,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手软!”转身气势汹汹地走了!
一个、两个、三个……来了不知多少个顾客,他们嘴里都谈论着今晚的热闹,到人群中去听听!差不多也是在谈——“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每个人都在谈论!”卓老板坐在案后的椅子上,对刚提了很多鸡回来的楞头青发问。
楞头青还没回答,忙着记账的李三大叹地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鸡、鸭的价格都长了,好像就为了场什么比武?”
楞头青把鸡往笼子里一赶,伸个懒腰也说:“真的有点怪,刀剑无眼,本来就该躲避,这些城里的大户人家,竟然包了一桌桌酒宴在边上,要边看、边吃,还要边喝!他们真不怕比武的人失手误伤了他们!”
卓老板一笑打趣地说:“人家不坐着吃着喝着看,难道还要拉好逃跑的架势,准备随时逃命?”
楞头青一拍后脑勺,“对!就这样最好!至少小命能保住!”
卓老板乐开了,“人家可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像你说的是小命保住了,可脸却丢尽了,还不如死了好!”
楞头青摇晃着头,“这我就不动了!”
李三又Сhā话:“小青子!老板在考你嘞!有钱有势的人没几个好保镖,他们连睡觉都不敢!何况是出入人群!”
“哦!原来是这样!”楞头青连忙点头,明白了似的。
卓老板把脸一正,“你们听见什么消息没有?听说是在这条街上?那我们得准备准备!”
李三低头一想:“我倒听到一些!好像是一个从四川出来的姓于的小子要挑战本城的武术大家莫严宁!他们把比武地点就定在这条城中最宽敞的大街上!听说,这是一场恶斗!”长叹一声。
楞头青连忙问卓老板,“老板!是不是我们也要准备准备去观战?”
卓老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咱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敢去看人家比斗!要是我们走了,又来个阿猫阿狗的,谁能保证不出事?”
楞头青若有所失地说:“老板说得对!”他们就安心做起自己的买卖。
“卓老板?我又来啦!”在夕阳越发血红的时候,从人流中挤出一伙人来,开口的正是那个龙员外的小伙计,对卓老板威风凛凛地叫喊,马上扭头向侧后方的一个莽撞凶汉恭恭敬敬地说:“史武师,员外爷吩咐的就是她!”
卓老板见一伙人拥过来,她连忙起身相迎:“哟!这不是什么员外府的小哥吗?瞧我这记心!请里面坐一会!小哥?来了这么多人,贵府要买多少只啊?”就要把众人往里请,可这些人站在门前却不挪动脚。
那个小伙计挺起胸脯狐假虎威地说:“姓卓的!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大爷们早把这间铺子给拆了!记住,这是我家老爷龙员外的恩典!快收拾一下,带上手下,员外爷有请!”他刚“请”完,就被侧后方的莽汉史武师,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提溜到旁边,魁梧的身躯在卓老板面前展示出来,露出遒劲的手臂,一耸鼻子,缩小一眼,藐视一下卓老板,张开血盆大口,把一股恶臭喷出,“卓姑娘,咱们龙员外有请!”扬起一只蒲扇大小的巴掌,“嘭!”地一声拍在砧案上,砧案上的三两零碎鸡吓得扑腾几下翅膀似乎要逃之夭夭!
卓老板的身体随着那只巴掌下落而紧缩,接着哆嗦、闭眼、咧嘴,跟着语音的轰响而睁眼、放松、吐气,声音一完,她急忙伸手把三只鸡给整理好,嘴里大叹道:“哟!哟!哟!小女子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嘴里不停地叨咕。
萎缩在一旁的大喊:“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给我……”史武师伸手把快要挤到最前面的身子往后拉,拉得一个趔趄退出好远去!史武师把话补完:“姓卓的丫头片子!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兄弟们给我伸——手拿人!”瞪起一双虎目,饿虎扑食地怒吼。
“你们谁敢?”楞头青提着擀面棒冲出门来,举起棒子,运用春风得意之力突发怒声,如同澎湃的海浪铺天盖地地冲了过来。
卓老板连打哈哈,狂烈地喘气,“大家等等!让我喘口气,回回神,都快被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给吓死了!”一手抚胸,一手撑腰,好像快要倒地似的。她脚动了两动,人整个摔在椅子上,吞下一口唾沫,“楞头青,茶!”伸手,无力的手指了指边上的茶。
楞头青顾不得满手面粉,把擀面棒往墙根一靠,慌慌张张把茶端来,揭开盖,送到嘴边。
卓老板仿佛有了生气,把刚粘唇的茶抢了过去,狠狠地牛饮一口,然后长出一口气,人又软了,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就要往下掉——
楞头青见情势不好,急忙接过茶碗,慌张地呼叫:“老板!老板!”
卓老板整个人彻底瘫软在椅子上,眼睛也缓缓闭上,只有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反复叨念:“吓死我了,让我歇歇……吓死我了,让我歇歇……”
屋子里冲出一帮人来:青风飘、林衙差、白发李梦仙、李三,都围了过来,着慌地问:“卓老板咋啦?”纷纷上前来探视。
楞头青把面粉手一张,把众人挡住,低声向众人说:“不要吵!刚才卓老板被吓着啦!让她回口气!块让开让老板通通风,这样会i好点!”他把众人赶到离卓老板三四米的地方,冲着莽汉史武师撞了上去,低呼:“小子!都是你干的好事!快去给我找郎中来!要是我家老板有个三长两短,定要剥了你的皮!”扭身去拉李三,“三叔,咱们快去弄碗姜汤来!”扭头对李梦仙说:“李老师请你照顾一下卓老板!”又对林衙差、青风飘说:“你们帮着看着这帮人别跑了!”拽着跌跌撞撞的李三冲进屋去。
李梦仙连忙来到卓老板身旁,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急得她团团转——她可不懂医护常识,的确懂的人太少!
青风飘可有点发怒啦,他受的闷气,好几天没地出,一直喝闷酒,今天他可找到机会了!他醉醺醺地摇晃着,打着酒嗝,撞到已经呆傻的史武师身上,一手撑在史武师的肚子上,一手点指他的胸膛:“好小——子!”打个嗝,摇晃几步,口齿不清,“你——”手指一使劲,把诺大的史武师和他身后的一帮人推到街中间。青风飘刚跨出一步,一变身形,倒身斜倚在史武师身上,脚下不稳,一个劲地往后退,手不停地在史武师身上乱抓,到街中间才吊住史武师的胳臂,一同停了下来——看上去,好像是青风飘倚空了,而史武师一直在躲他——到街中间,把围观的人都挤开了。
青风飘醉眼惺忪,“好小子!还不快去找郎中!卓老板可是我家闺女的大恩人!你要是不叫人去,我就赖你一辈子!知府大人许青天是老子的靠山!别瞪着两个灯笼,还不叫人去找郎中!”他似醉非醉一个劲地在史武师周围乱转!
史武师的额头可冒汗了——也许是楞头青那一吼惊的,也许是卓老板的病情唬的,也许是青风飘缠的,反正他有点发虚了。“来人!快——快——快去找郎中!”他身边跟他的兄弟没有一个动的,那小伙计见势不妙一扭身跑了,他还喊:“给我半柱香的时间,我就把郎中请来!”挤进人群消失了!
围在史武师身后的人面露凶相,有点看不过去,其中一个胆大的来到史武师身边一抱拳,“师父!别丢了龙员外的威风!”
这句话像个炸雷惊醒了史武师,脸一横,对着青风飘就撞去,用肚子撞,“小老儿!别在大爷面前无礼,郎中马上就来!姓卓的丫头片子死不了的!要是死了,我也能把她给弄活!龙员外定要在日落之前见见她!就是知府来了,也休想阻拦!”
青风飘一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绕着他转了三圈,嘴里重复说着“哟哟哟!”最后定在史武师跟前,打了个嗝,伸出手点指他的胸膛:“小子!别以为块头大,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这位保镖——”对林衙差招手,“他!当世之英豪也,乃是府衙的衙差!别看人家现在身份低,要不了几年,以他的本事可当上独挡一面的大将军!他动动小指就能把你碎尸万段!”把林衙差推到史武师的面前。
林衙差表面镇定,扭身对青风飘说:“李大爷,怎么这么说啊!我可没那种本事!”
史武师见林衙差有些懦弱,把牙一咬,“嘿!当差的!你既然在官衙混,应该知道咱们员外爷的底细,你不要在此处阻挡大爷行事!”
林衙差可不高兴了,把腰中的刀一扶,头一昂,丁字步一站,稳声定气直视史武师的眼睛,“姓史的!你不要狗仗人势,把吉庆城当你家了!告诉你,我身为府衙的官差,执行的是皇上的法令!皇子身份高不高?只要犯了法与庶民同罪!你是老几?你敢在大街上聚众闹事!你敢在人家铺子里恐吓铺主,还有没有王法?我——吉庆城中的衙差林俊,今天把这件事管定了!你要怎么样?”——身穿官服的当街这一叫板,哪怕你再利害,也得惊走一片魂,人家代表着整个朝廷。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吉庆城里的一个小衙差在大街上与有势力的有名声的史武师开始了对抗。
“小子!”史武师伸手点指林俊,“别以为披上人皮就可以说人话!你家的捕快上司见了我也要笑脸相迎,礼敬三分!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耍横!”伸手捞林俊的胸襟,狠狠地一抓,提溜起来,“看你小子有什么本事?”拿眼上下打量。
林俊被史武师这手给镇住了:他的脚笔直地悬在空中,随风飘摇;紧紧抓住腰刀的手浸出了密密汗珠,似乎还有些发抖,青筋狠狠地往外鼓动!林俊的脸阴沉得像腊月的阴天,眼睛直直地瞪着史武师,滚动着冷汗,粗重的呼吸被他强制地压得很低,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来:“你——敢——殴——打——官——差!”握住刀柄的手跟着缓慢的话音,一点一点把腰刀从鞘里往外拽,一个缓慢的出鞘声:“哗——”延续不断,清脆地打击着在场众人的耳朵。
史武师收回一只手,单手抓着胸襟把林俊举了起来,“好小子!要出刀啦!”一阵嬉笑,他的手下与围观的人也都笑了起来,“有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哈哈哈!”众人看着刀马上要出鞘,却没有一点紧张,都哈哈大笑,史武师轻蔑地看着林俊,“来!来!来!看你怎么砍我?”把林俊举得更高。
卓老板依然懒散没有感觉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无神地看着街道,嘴里还低低地说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李梦仙眼睛四处探查,脚底一个劲儿地在原地打转,她很着急!
酸汗青风飘,用手指撑开快要闭上的眼睛,“耶?林差爷!你咋飞上天啦!你的本事也太大啦!”他摇晃着身子挨上前来,用手拍着林俊的大腿,“你老少使点劲!一刀把这头蛮驴宰了怪可惜的!以后让它拉拉磨也好啊!”
史武师空着的手,一把把青风飘抓在手里,抓着胸襟一提溜,他也升上了天空,“小老儿!让你尝尝挨摔的滋味!”史武师一吼,就把青风飘当空轻扔了出去。
林俊的刀刚出鞘,“哗”声停止了,却又响起了刀的嗡嗡声,“姓史的你敢伤人……”
青风飘被史武师一扔——其实史武师也没使多大的力——青风飘高兴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也飞……”身子就往下掉,他着了慌,悬垂的双手,开始乱抓,一把捞着林俊的肩膀,他的手停下来,一双腿却飞了出去,绕着林俊的身体一转——林俊的身子一边突受重力,身子自找平衡,歪斜下来,而他手中的刀也跟着斜平举起来——青风飘的脚,大大叉开,一只脚撞进林俊的双腿之间,另一只脚一脚旋出,刚好撞上在林俊的刀上——这可不得了:
只见那刀宛若出海的蛟龙,扯着狂风就向史武师的侧肋砍去!
史武师本来对刀有所注意,劲风向他扑来,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脸一僵,只想看青风飘落地的眼睛,早已定在他侧方的寒光上——他急忙松开手中的林俊,回手,抽身往另一侧后方退去,好不容易退开一步,让开了刀刃,可那刀尖却在他的肋上滑过,顿时,他心惊肉跳地看着这条缝隙——一动不动地看着。
林俊胸前的手一松,他轻飘飘的身子被青风飘继续拉着,开始旋转,他的双腿,在空中忙蹬,刀尖接近地面——啪!一声落地,他的刀拄在地上,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一腿前曲蹲着,一腿后曲跪着。
青风飘这一拉林俊的肩,可拉好啦!原本面对史武师,变成ρi股对史武师,一腿还被林俊的膝盖重重地压着,整个人摔了个狗啃屎!不过,他喝酒浑身都麻木了,缓缓抬起头来,用手擦额头上的灰,这一擦,擦出血来,他一见血,大哭起来,一使劲,抽腿连忙爬起来,就往屋里冲,“救命啊!流血啦!救命啊!流血啦!救……”消失在屋里。
林俊一喘气,沉着一下,用刀一拄,缓慢,好像很痛苦地站起来,慢慢一扭身,把他那张愤怒之极的脸露在史武师的眼前,“姓史的!你敢伤人!你的事犯啦!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史武师正被他的手下拥着,纷纷来看他伤着没有,掀起裂缝一看没血痕,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却也发现一道割破皮肤的伤痕,有人手慌,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鲜血突地涌了出来,所有他的手下大叫起来:“快找郎中!”有的赶快把史武师抬到街的另一边,让他斜躺着,一阵止血——史武师的脸一阵青一阵紫,眼睛冒火,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让手下慌忙起来。
衙差林俊发现史武师也受伤了,愤怒的脸才平静下来,气喘吁吁地往卓老板这边走来,一ρi股坐到门槛上,检查自己的腿脚,刀就乱扔在旁边!
第四章
“郎中来啦!让开!让开!”那个小伙计牵着郎中挤进人群,一扫两边的局势,“郎中……”也停下喊声!
史武师身边的那帮人抬头一见郎中就连吼带叫,“郎中!快过来!”几个人冲到跟前把还没反应过来的郎中抓住,拉去给史武师治伤。
红红的太阳落得只剩一小点,一群衙差,一群武士,还有卓老板这一方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充满了卓老板的大客厅!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郎中却在四个伤病的人周围不停地转来转去。
“这件事!就算是场误会!双方就这样算了吧!有事等伤好后,你们自己好好谈,不要以武力威胁他人!林俊尼今天表现不错,敢出来维护场面,我们会禀明知府大人!好了!你们就各自散去,有事以后再说!”一个捕快当厅宣布,接着亲自扶着史武师往外走!一大帮子人也跟着!诺大的屋子就只剩下六个人来,而且其中三个是病号。
卓老板目送众人离去,楞头青跟着一闭门,林俊一跛一跛地从门口回到座位,一切变得很平静,只有屋里的灯跟着透墙风不住跳跃,她自己跟自己说话似的:“希望今天晚上别再打啦!我一定会吓得魂游十八层地狱!”
早已酒醒的青风飘摸着自己头上的绷带,略带戏谑地说:“卓老板,你没事吧?”
李梦仙一听这话语气有些变味,伸手抚摸邻座的卓老板,怒目横指青风飘:“小子!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家大姐可不是你惹得起的!”低低地狠骂。
林俊有气无力地说:“李小姐!别这样骂你爹,被外人听去,对你的官司有害!”
李三叹气,“小心隔墙有耳!”
正在这时,人声鼎沸的余音,灌入了大厅,众人都不再言语,侧耳倾听。声音由远到近,来到门前,十分喧闹不清的声音中突地传出一声惊喜的叫喊:“就是这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拥到门口,“嘭!嘭!嘭!”七手八脚的砸门声,“开门!开门!开门!”
楞头青回头一望在座的众人,谁都没个主张样——一群人突然来狂砸自家的大门,谁知道该怎么办?众愤难平!卓老板自己跟自己说话似的:“开——门……”楞头青一听便开门,并没听清卓老板的后半句:“……就见到鬼,吓死我了!”
“吱嘎!”门开了条小缝——有事说清楚就行,可不能让这群人来捣乱!楞头青把半边脸搁在门缝边,对外面的人轻声怒喝:“什么事?没看见关门了吗?”
当头一人一挥手,止住后面几个人的声音,更后面的一大堆人根本没看见,却也安静了下来,“伙计!告诉你家老板,下次如果再敢在这条街上闹事,耽误了大家的热闹,看我们不砸了你的铺子!听见没有?”
楞头青脸上一片疑惧:“什么?我们闹事?嘿!我说这位大爷,你的话可不能乱说!今天,铺子里是闹了点矛盾,但是这跟各位没关系吧?”
那人和周围的都大闹起来,“没关系?我们好不容易花了重金买了个位子!等着看冒失鬼于村,跟咱们的祖师爷莫大侠比武!被你们这么一闹,他们就推延了日期,呸!要不是你们,我们大家会花那么多冤枉钱吗?”——“不会!不会!”众人在后面纷纷响应门口几人的话!
楞头青一愣,“不会吧!小铺闹点矛盾,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呸!呸!”一阵唾沫吐过来,“谁他爷爷的知道你们弄了什么鬼?今天,要不是龙员外让大家别找你们的麻烦,我们早就一把火把这给烧了!以后跟大爷们注意点!呸!”一口唾沫飞出,扭身冲大众喊,“各位!今天咱们话是传到啦!咱们散吧!”应声下有的骂祖宗,有的骂鬼,把周天骂了个遍,闹哄哄各自散去了!
楞头青眼瞧着愤怒的人群离去,长长出了口气!把门关上——林俊站在门后,“没事了吧?”把楞头青吓了个哆嗦,“没事!没事!人都走光啦!”
怀揣各自心事,静卧房间孤枕!忙了一天的人们都躺在自己床上,不管愿不愿意都闭上眼睛!不明不白地沉入了梦境。
卓老板,忽然掀开被子,盘膝坐在床上,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她缓慢地进入自己的梦里——闭着眼睛的她,让身体内的溪流潺潺流动,让这星罗棋布的溪道延伸到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疲劳的细胞都放慢了自己的运动速度,与溪水交流,她的身体整体上处于平缓的休眠状态,而那些在白天休眠的细胞趁这时间,开起了运动会,努力地去感知一切,一个比一个快地运动着,于是一片梦境形成,在这个梦境中,她努力提高着自己的视野范围后,视而不见地看着——就像青蛙眼中没有静物,只有飞来飞去的食物!
在侧门外,又来了个醉汉,那扇侧门认出了他——昨天那个扮醉汉的小偷!小偷也认出了这扇门,低声嘀咕:“哎,这不是我的窗帘子吗?”一摇步子,斜倚在门旁滑到地上,“啊!继续睡觉!”把手中的酒灌了一口,倒头便睡!
小偷刚倒在墙角下打了几个呼噜,一双清醒而闪亮的眼睛睁开了,闪出胆战心惊的光芒,他浑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如同寒冬腊月的一阵寒风吹过来,他急忙把手往胸前一抱,双腿一缩,蜷缩起来,浑身冷得直哆嗦。
卓老板的梦境中来了一个黑影,倒在视野的边沿,她有意识地往那黑影一扫,又坠入了平静之中。
小偷哆嗦两下,停了下来,四肢也展开,原来夏季的夜晚还是很热!过了不久,他猛地把手举起来,口里一阵嘟囔:“……喝……”似乎又有一阵寒风刮来,他又一个冷战,懂得他又蜷缩起来,过一会再慢慢放开!过一阵,猛地一抬腿,他又被一冻,总之只要他猛地一冻就一个冷战!最后,他实在冻怕了,不敢再动分毫!
卓老板的梦境中,发现有个黑影猛地一动,就有意识地盯一下,而且是如此地不知疲倦!
安静了很久,醉汉慢慢转身,又来一阵冷战,再过很久,他再一次地更加缓慢地转身,却仍然一个哆嗦!睁开眼,看看天,已经蒙蒙亮了!
卓老板的梦境似乎是每隔一定时间扫描一次,找出有所变动的物体,这个时间间距并不太长,如果有超过一定速度变化的东西,她就专门地跟踪与搜索危险,这种状态迫使屋里的各种动物在此夜也安安静静地呆着,它们的肚皮都不好受。
早上第一缕阳光落在眼前,楞头青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把哀伤挂在脸上,进而带来唉声叹气。他被阳光晃了眼,扭头转向身边似乎傻了的卓老板:
卓老板一如往常的衣服,一如往常的刀法,一张灿烂的笑脸,却在见到每一个接近的人,她就对那人说:“吓死我啦!”然后一边动手按着不变的步骤处理着顾客要的东西,一边重复这句话,吓得顾客扔下钱,拿过东西就灰溜溜地往远处跑!
来买东西的客人越来越少,到日落时分,统计一下这一天的销量,就会有破产的严重危机。在卓老板变傻三天后的日落前一刻,李三、楞头青坐在卓老板旁边的门槛上,原本哀愁的脸,在一个个数字落上算盘时,变成了苦瓜脸。斜倚在门边的青风飘顶着前额上的伤疤,失落地看着街上的行人。林俊在屋里胡乱地走,嘴里不停地发狠,眼睛不往地让门槛上的人看见。李梦仙把白发梳理得格外整齐,脸突现出青春活力,一双水灵的眼睛哀思地望着门外,文静地坐在条凳上,双手有力地抓着自己并拢的膝盖——一屋人都不高兴。
龙员外的那个小伙计带着羞愧的笑容,领着两辆马车来到店门口,进来,冲着卓老板恭恭敬敬地长揖,“卓老板在上,小人这里赔礼啦!”长揖到底,没听见卓老板的声音,就不动,把头往下低着,眼睛努力地在卓老板脚上看来看去。
卓老板笑盈盈地,舒坦地坐在椅子上,而她那双脚有部分穿过砧案露在人前,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以独特的节奏有力地摇摆着。当龙员外那个小伙计来到面前,她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像从没见过这么吸引人的东西。
楞头青见到这个不速之客,气就不打一处来,匆忙起身跨步,立于砧案前方,双手叉腰,怒目横眉,咬牙切齿,“好个小子!又来惹事!”
小伙计略抬头,看见楞头青,连忙轻轻转身对着楞头青长揖到底,头深深埋在胳臂中,“小哥!小哥!别生气!别——生气!小弟前来赔礼的!”放下一手扭头侧后招手:“还不快拿上来!”看见马车夫从马车里捧出个盒子,急匆匆冲上前,他一把抢过来,往上一捧,“小小薄礼!不敢弥补小人的过错!请收下!”
卓老板上下打量的眼睛一闪,笑容扯得更大,一下蹦了起来,急步绕案往小伙计跟前走,“好啊!把我吓得吃不香睡不着的鬼又来啦!哈!哈!哈!”她边笑边点指静立捧礼的小伙计,突然抓过他手上的礼盒往楞头青怀里一塞,一手抓小伙计的一只耳朵往上提,“小鬼敢吓我!我把耳朵拧下来,看你再吓我!”双手使劲就开拧。
小伙计哀号起来,“哎哟……老板姑奶奶……哎哟……饶了小的吧……”他伸出双手紧扣着卓老板的手腕,痛苦的脸上闪烁着泪珠,“……我的老祖宗……求你……哎哟……求你……我的娘啊!”
卓老板听到如此凄惨的叫声,如同发现了新奇的宝贝,松开双手,捧着小伙计痛苦的小脸蛋,嬉笑道:“小鬼——你不要再吓我了!”她一把拉住小伙计的手来到砧案前,松开,绕到砧案后,端端正正地与小伙计面对面地说:“小哥!买点什么啊?”
小伙计把整张脸撅到一块儿,对着卓老板连连作揖:“哎哟!我的老祖宗啊!小的怎敢惊吓您嘞!以前都是我的错!您就不要再计较啦!请老祖宗开金口,说句饶恕小人的话!让小的留下这条狗命!”看着卓老板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就要开口更努力地恳求,旁边的楞头青伸手在中间一挡,把他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全打断。
楞头青站在旁边看着哈巴狗似的小伙计一番又一番地长篇大求,卓老板原本展现出孩童纯真的面孔,渐渐地,一丝一丝阴沉下来,他伸手迈步挡在两人中间,一把捞住小伙计的肩头,鼻子一哼,手一使劲,把他提溜起到旁边,“你的礼,我们已经收下,你马上滚!”松开手,再往后一推。
小伙计连晃带退几步,拿稳脚步,连连作揖:“卓老板!青大哥!不是我不想走!我没脸见人啦我!”苦着脸,“龙员外吩咐下来!只要各位爷爷,奶奶不说句饶恕的话,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剥下我的皮,做面鼓!员外又说我不能把卓大老板奶奶、青爷爷以及其余几位祖宗请到员外爷专门设的赔礼宴,就要拔去我的舌头,断去一只手,轰出员外府!”眼泪鼻涕流了一堆,“各位祖宗!这我能空着手走吗?求求各位祖宗饶了小的吧!我给你们跪下了!”叩下头去。
楞头青及他身后的几个人脸上显现出各自的惊疑,慢慢围上来看热闹的压低声音互相讨论着、惊叹着,而卓老板听了小伙计的话阴沉的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口气冲到小伙计面前,双手把他轻轻托起来,“真的!有好东西给咱们吃!好啊!咱们快去!”十分仔细地看了看小伙计的脸——有些真诚,就大喊大跳起来,拉起楞头青就要走,“屋里的快出来!咱们一块去!”
小伙计一抹脸,也高兴起来,“卓老板!您原谅小的啦?走!走——”
“谁原谅你啦?我只是想去吃点好东西!你可别再吓我啦!”卓老板对小伙计严肃一下脸,自己跳上了小伙计带来的马车,“大妹子!快点!我们俩坐一车!”
林俊一听这话,急忙大喊:“别!别!别!许大人下了命令,不准李小姐离开!我更不能离开!卓老板你们自己去吧!”
小伙计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份密封的公文来,急忙递到林俊眼前:“林差爷,上回多有得罪,今天龙员外在许大人那儿讨了个面子!你看看!”
林俊抿着嘴,打开盖有府衙大印的公文来,上面有这么一句:“……你可保护李小姐陪同卓老板一齐赴宴……”他无奈地点头,把公文往怀里一装,“好吧!”
卓老板掀开帘子等得不耐烦,跳下车,冲上去把李梦仙连拖带拽上了马车!刚坐好,又伸出头来,“快走啊!”扭头对正在散去的众人大呼:“各位街坊,龙员外请客,大家一齐来吧!”一缩头,坐回刚起步的马车。
楞头青扶着李三非常怪异地上马车,“这叫啥事?……又不能不听……”一把拽上青风飘,他自己却跳下来,“等一下!我去收拾东西!锁门!”扭头看那刚驶出的马车,两旁有小伙计与林俊在跟着跑,“这……”一阵乱忙也坐上马车,闷闷不乐地去赴宴。
李梦仙冷眼望着宛如孩童般喜滋滋的卓老板,自己俊俏的面孔生出一种是喜非喜是忧非忧的阴沉和皱纹;呼吸之间流露出略带不满的声音,却很平静;放置在双腿上的手,互相不松不紧地扣着,左手食指在右手上轻轻地不快不慢地敲打着;双膝紧紧闭拢,两个脚踝对碰,整个姿势在晃动的车厢里一直保持着。
马车一停,有人轻喊:“卓老板!李小姐!到啦!请出来吧!”卓老板一听,不管李梦仙准备好没,拖着冲开帘门就往外跳,“快点!快点!”大声欢叫着。李梦仙就像一个稻草人一样,没有点自己的行为意识。随着拉扯就飞出车外,歪歪曲曲地掉在地上,平日不见的苍白,突地占领了整张脸,还没点回气时间,卓老板一手环腰一搂,“咚咚咚!”敲击地面、楼梯,再地面,椅子——脚一勾拖出一把椅子,把两脚不沾地的李梦仙往上一搁,自己拖出把椅子绰起桌上的水果就狼吞虎咽起来,“大妹子快吃!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根本不管其余人的表现。
脸上煞白的李梦仙坐在椅子上一阵摇摆不定地摇晃,绰起面前的一杯刚放下的茶,端在嘴前——白气腾腾显现出很烫,还下不了口。李梦仙让那一道道带着茶香的水汽熏在脸上,深深地吸上几口,眼睛闭上,睁开,闭上,睁开,好几次,才把茶杯靠在嘴唇上,轻轻地试探着啜上一口,放下,长吁一口气,这才打量起这里的环境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章
“小姐?没事吧!你们这是?”一个十分华丽的中年男人十分关心地问。
“快上菜!就这么几盘水果就打发人啦?”卓老板“咚咚咚”敲着桌子,到处喷饭地大喊。
卓老板这副吃相落在李梦仙的眼中,不由得脸红起来,她轻轻站起,对中年男人一礼,“想必这位富态得老爷就是龙员外吧?我们乡村野人不曾学礼,多有得罪!”
“对!我就是得罪二位的那帮狗奴才的主子,我姓龙,大家都称呼我为龙员外!”请李梦仙入座,“来人!上菜!”扭回头张开一脸肥肉喝叫到,“今天我请二位来,我想好好向二位及二位的家人赔罪!这里还请了一位见证人!”站起身来,离开这桌,来到旁边单人独桌跟前,指引着一个威严肃穆的壮汉,“这位乃是吉庆的顶梁柱——莫严宁莫大师,就是这几日闹得满城风雨的于村要挑战的武术大家!”
莫严宁眉头轻轻一动,朝着龙员外一抱拳,眼睛瞟了一眼两个女人,又如同雕像般坐视一碗清茶!
龙员外回过身坐到李梦仙对面,惭愧地笑一笑:“不知这位小姐是不是我的狗奴才所触犯的卓大老板?看样子,好像还没恢复过来!”
李梦仙朝莫严宁一礼,缓缓坐下,听了龙员外这么两句,长叹一声:“哎!我家大姐不知咋了!大风大浪都没事,被几个不长眼……就是贵府的人轻轻一喝,就成了五六岁的小孩!哎!也许前一阵太累了吧!”
龙员外起身,“我带来了几个名医!叫他们来看看?”他就朝一旁侍候的一人打手势,“把几位大夫请到这里来!”
“咚咚咚!”林俊长喘着气,走上楼来,对龙员外一番恭敬,绰起卓老板的茶狠狠地抿上几口,一ρi股坐到旁边空桌的椅子上,“实在对不起!好久没跑这么快,受不住了!失礼了!”大模大样地往椅背上一靠,长喘气。
“咚咚咚!”上菜的陆续来到,楞头青挽着李三,推着青风飘爬上楼来!
一副臭脸的龙员外一见这三人,连忙招呼:“请坐!”继续跟他们介绍一遍莫严宁,这才围定一桌。
几个大夫来到,一番客套就要给卓老板切脉。卓老板双手不空,左右开工正吃得香,发现有几只抓她的手,她可不干,腾身一跳,窜到几个大夫身后,对着几个大夫狂喷嘴里的食物,好不容易吐了个干净,歇斯底里一声大叫:“呀!——”这声音如同从地中钻出来的鬼哭狼嚎,撕裂地面,撑开缝隙,伸出一只只鬼爪,一把抓住人的心就往地下拖!吓得着几个大夫手脚发软,牙齿打颤,慌乱中要抓点什么当救命稻草,不想着几个大夫互相抓着,一个哆嗦,纷纷倒在楼板上,滚着爬着往一边逃;桌子上的人也许距离远点,也许被着几个大夫挡着,身子一僵,目瞪口呆;独人独桌独茶坐在一旁的莫严宁,眼睛闪出一道光,“啪!”手中的茶杯捏成了几块掉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一旁侍立的仆人们惊得转身扑往墙或柱子,闭着眼睛;天香楼整座楼也抖上两抖,把藏在肉眼不见的缝隙中的尘土都抖出好些来,看样子这一喊,威力不小。卓老板见几个大夫吓跑了,左右开工一边吃,一边坐回椅子,“快吃啊!不然我一个人吃啦!”对着满桌的食物虎视眈眈。
除林俊与龙员外仍然发呆,这一桌其余的人大吃大喝起来——也许是以此为安神的原料,也许是曾经听过老太太李梦仙的鬼叫,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楼里楼外的哄闹声卷着人带着人如同山洪一样涌进天香楼,楼梯挡不住,有些恐惧的侍者更挡不住,一口气冲到龙员外面前:“员外怎么啦?”“员外你没事吧?”“员外造事者在哪里?”“员外?”……
龙员外在他刚进来的保镖叫喊推搡下,总算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别吵!这里……没事!”吞下口水,深深地出口气,逐渐恢复平静,脸色也变得正常,“都给我回到来的地方!”
四处乱看的众人怀着七分疑虑走开,这层楼变得安静,除了吃喝之声,就是呼吸声与心跳声,谁也不再开口,不再干其它的事。最特殊得是上菜的伙计,端着菜站在楼梯口瞻前顾后不敢进也不敢退。
沉默的气氛,这种怪异的沉默气氛压得龙员外丰满的脸庞越来越沉,终于鼓足了好些劲,轻咳一声,“嗯各位!吃锝还好吧?下面还有几道菜!来人!上菜啊!”
坐在另一桌的武术大家莫严宁沉喝:“伙计!给我来壶小酒,一碟花生米!”
“你们吃饱没有?我吃饱了!我们是不是该走啦?”卓老板横袖一抹,双手一撑桌子站起来,不带感情Se彩地对众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龙员外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哎哟!卓老板!还有没上的菜!还有饭后甜点!都不错!再尝尝啊!”
卓老板不看其余人怪异的神情,飞掌在桌上一拍——“你不是已经赔过了吗?再谈赔偿,我有病啊?”横眼瞅了龙员外一眼,再扫在座的各位,腿一靠椅子,跨步就走,“有贼要偷我的宝贝!呆在这里?真以为我是小孩?”
在座的一伙人全放筷,起身就要跟上卓老板,龙员外连忙喝喊,“诸位等等!我这算什么待客之道!把各位请来,ρi股没坐热,就放各位走!传出去谁会再给我点薄面啊?这可不行,再坐会儿!”
卓老板缓步往前走,突然停脚对楞头青说:“嘿!我说你们在这里再玩会儿!我不放心家里!我先回去!大伙都这样走的确对不住龙员外!”
楞头青急了:“老板你……”
卓老板把手一扬,“别说了!就这么定啦!你们放心,我根本没病!我先走了喔!”回身,迈开大步,一溜风似的蹿出天香楼,连马车都不坐,扯开双腿急急地往回走。
卓老板的身影在已经昏暗的街道中穿行,一阵功夫就回到住处!她整个看了一眼这座房子,并不开门进去,而是拐个弯转到侧门来——一个醉汉手里提着一个小酒壶斜睡在侧门旁,跟那些明天清倒的生活垃圾紧挨着。卓老板来到醉汉跟前,弯腰一把抓住醉汉的胸襟,使劲一扯,把衣服撕破,再使劲,整个撕成几块掉下来,把他剥了个赤胸祼背——醉汉被这突来的横祸惊醒了,一身酒气变成汗液排出来,直呛鼻子,“谁啊?要干什么?”迅速后退几步紧靠围墙,这才大量来人,“一个女人?你撕我衣服——干什么?”
卓老板反手一抓,拽出自己不离身的屠刀来,走上前,把亮晃晃的刀刃在醉汉眼前一晃,“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的膘长得怎样?”
醉汉伸出手来半空挡刀,“我又不是畜牲!看我什么‘膘’?小姑娘,我一个大老爷们可不是好欺负的!一失手就把你捏成个饭团!”
卓老板仔仔细细打量醉汉身上的肉,“长得还不错!明天定能卖个好价钱!小子你别想跑,在我姓卓的手上没有跑得掉的畜牲!”刀一伸,挡住醉汉的去路!
醉汉这下可急啦,连连摆手,“别别别!你看我哪一点像畜牲!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醉倒在巷子里,你看起来也许像个——什么东西,不过我的的确确是个人!杀人可犯法!”他的身体恨不得贴在墙上——为了多一点安全感!
卓老板急晃刀在醉汉的肚皮上一拍——“啪!”醉汉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拽出的一把匕首,斜停在身前,一看情势,手中的匕首自由落下,再次紧贴墙壁,大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杀……”
卓老板听他大叫起来,嘿嘿地笑了起来,晃着刀在他上半身正面的肉上挨着拍打,嘴里还赞叹道:“好肉!难得一见的好货色!这头畜牲还真他爷爷的上眼!”——吓得醉汉直哆嗦,口舌发软,喊不出一点声音来!
“在那里干什么啊?谁啊?我可要报官啦!”有人在巷口大喊!
卓老板急忙把刀反Сhā回身,对巷口喊:“没什么!我是住在这里的卓屠子!没来几天,这里人不太熟悉,我杀鸡把一个进错门的给吓着啦!真是该死!嘿!来帮把手,把人送到医馆去!”卓老板,一把抓住醉汉的手,一手环住他的腰,往巷外走!
站在巷口的人试探着走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二人,赶快伸手把醉汉另一边架住。
卓老板瞧了一眼过路的老翁,“哎哟!老爷爷麻烦你啦!这里最近的医馆在哪儿?这个爷们胆子也太小了点!”
老翁气喘吁吁,“小姑娘!你也够大胆的!年纪轻轻的就当屠子!对了!前面就有家医馆!咱们快走吧!”
两人架着醉汉就往前赶,刚走没几步对面跑来一伙官差,手持腰刀,凶神恶煞地拦住去路,“来人止步!快快弃刀投降!”
卓老板赶忙对老翁说:“老爷爷咱们先把这人放下,否则这些官差要吃人的!”——早已被衙差吓得浑身发抖的老翁马上放开,跪在地上,大呼:“别动刀!我投降!我投降!”卓老板把已恢复神志的醉汉往地上一放,“嘭!”又摔得七荤八素,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卓老板连忙把手举在空中,“官爷!我犯了什么事啊?”
衙差们一拥而上,把刀架在卓老板的脖子上,有人抽去她的刀,“小妮子,赶快把杀人地点说出来!有人看见你杀人啦!免得劳烦大爷们去找!快说!”把刀往肩上一拍。
卓老板连忙回答:“我说!我说!你们所说的杀人地点在我身后二三十步左右南边的小巷子第一个小门边上!不过……”
“走!有其它话留在公堂上说吧!”架刀的人把刀移松点一推卓老板,“前面带路!”扭身对旁边的人说:“兄弟们把这两个带上!”
“头儿!这个人没死!身上也没伤!好像是喝醉了!”有人把醉汉架了起来,向领头的报告。
“全带上!找到杀人现场再说!”领着人就走。
“嘿!我说官爷,我冤枉啊!我大大的冤枉啊!我没杀人……”卓老板边走边喊冤。
“少废话!快走!”衙差根本不听解释。
一群人没几步来到卓老板住处的侧门外,官差们打着火把到处乱找,只把一把匕首一个酒壶拣起来,“头儿!没发现尸体!没发现血迹,只有这么点东西!”领头的“什么?”扭头狠盯卓老板,“小妮子!还不快说实话?”拿着刀威胁起来。
卓老板苦着脸,“官爷!冤枉啊!我明明是杀鸡把这个醉鬼给吓着啦!我还找了个老伯要把他送上医馆,我哪里杀人啦?”
“没杀人!怎么带着凶器?没杀人!怎么有人看见,还报了官!老实交代!”都快要吃人了。
“我是住这儿的卓屠子!我在家后门处杀只鸡当然要用刀啦!我见这人吓昏了,扔在这儿也不是回事,刀别在腰里,就把他往医馆里送,这不会怪我吧?不信你可以问问街坊!”
衙差左右一阵询问,又不见尸体,醉汉缓缓醒来,再一对证,只听他说:“杀人啦!有人要杀我……”一见卓老板又半晕了过去。衙差们就当场放人,扬长而去!扔下晕头转向的醉汉,不理。
卓老板与老翁架着仍然昏昏不清的醉汉一头撞进天香楼——人不见回,宴不会散。
“龙员外!我带了两个朋友来,再加点菜!”人未到,声先到,口气中包含着“理所当然”的意思!只见卓老板拖进一个人来,后面还有人推,“嘿!我说楞头青傻看着干嘛?快来帮把手啊!”
原来的饭局吃锝无精打采,主人是这样,客人也是这样,猛地这么一连串的女人叫喊声,死水变灵泉,气氛灵动起来。楞头青连忙甩下一身“无味”,披上一件仙衣,急匆匆朝卓老板跑去,嘴里不住叫嚷:“老板你怎么又来啦?”
“傻站着干什么!快帮把手!”卓老板一把拉过站在楼梯口的楞头青,把醉汉的手往他身上一放,轻拍一下他的背,“把人给我弄上去!”闪身下几梯,一把扶住老翁,“老人家!连累你啦!哎!小心点!这里有人请客,小女子就借花献佛,答谢答谢你!你老可得赏脸,请客的可是大名鼎鼎的龙员外!”挽留推托的老翁。
当主人龙员外听见这话,急忙迎上前来,“哎哟!卓老板!怎么回事?”拦住别人答话先引路,“老头你就留下!这里有的是空位!来来来!”
所有人坐好,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眼前的卓老板,连独人独桌的莫严宁都瞟来几眼。卓老板一见这询问的目光,站起来,还带着微笑,“怎样这样看着我?只不过我的病好了而已!”端起茶碗,向龙员外捧举起来,“龙员外!实在对不起,刚才我的脑袋不太灵光,有失礼的地方请你大人不见小人过!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礼啦!”
龙员外有点苍白的脸变得滋润起来,开口大笑:“哈!哈!哈!卓老板!不愧是女中豪杰,干的营生特别,说的话做的事也这么特别!这杯茶我喝!我喝!”
卓老板看龙员外如此豪爽,继续说:“龙员外!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刚才员外爷不是给我找来了几个大夫吗!我那位朋友不知什么原因一直不醒,去医馆都已经关门了,所以想请员外爷帮个忙!”指着那个醉汉。
“这个,当然可以!”扭头向仆人吩咐,“去!把那几个大夫从他们的被窝里拖出来!”龙员外表现得很认真,可这话却有相反的意思。
“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就算了!小女子再敬一杯!”卓老板话音刚落,那个要走的仆人在龙员外的脸色下退回原处。“龙员外!你几番要照顾小女子的买卖,小女子怕是吉庆城里的屠户们给小女子下的陷阱,就不知好歹地拒绝了!今天借这个机会再一次给您赔礼啦!”深深地一揖,“以后龙员外可还要照顾小女子的买卖啊!不然,我可把饭碗给砸了!”见龙员外高兴地点头称是,再一个抱腕,扭头对老翁说:“老人家!今天你可帮了我的大忙,跟我一起把我犯病时惊吓着的醉汉送来,还吃了一场晦气,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这里给你道谢啦!”深深一躬,坐下,看着醉汉斜睡在椅中,不住地摇头。
龙员外见老翁在卓老板眼中有一定的分量,也站起身来,对老翁说:“老汉!你今天帮了卓老板的忙,就是帮了我姓龙的忙!姓龙的在这里谢过啦!”微微一拱手。
老翁一听龙员外对他说话,他刚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畏畏缩缩地听着,眼睛连抬都不敢抬,一听到龙员外谢他,原本安受卓老板谢礼的他,不由地腿一弯,摔在地上,不待人拉,自己又爬了起来,对龙员外连连作揖,“员外爷,小人怎敢受你的大礼!这不是折杀小的!我……”
“别这样!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快坐下,多吃点!”龙员外坐回原位。
卓老板伸手把老翁拉回座位,“老人家!别客气!来!来!来!多吃点!”——李梦仙像失了魂似的看着这边的闹剧,嘴里却没停,细细地,反复地嚼着,她那白发把她的神情更明显地突现出来,仿佛她的人并没坐在这里,而是悬在半空中,略带快意地看着;林俊作为一个普通的衙差,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对桌上的食物有些兴趣,对在场的人之间的谈论也只是聆听,也是一副局外人的表现,卓老板的变化也曾引起过他一点好奇,不过眨几下眼,又恢复成视若无人的形态;青风飘的脸越来越难看,把每一块进入他嘴里的食物都狠狠地用牙碾过,似乎发泄着一股莫名的怒火,本来就对所在的地方不感兴趣,卓老板一走,满脸的皱纹都发青,卓老板又领着两人再来,他的眼睛被奇疑给填满,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变成满腔怒火,更是拼命地狠嚼,两眼对着桌子上的菜喷火;李三依旧不变,来也沉默,留也沉默,对再来的卓老板好奇了一眼,又是沉默,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中;楞头青可有点欣喜若狂,大口地吃菜,口齿不清地向卓老板询问刚才的情况。
龙员外见众人吃锝差不多了,缓缓站起身来,“卓老板,诸位!饭菜已经吃锝差不多啦!现在该谈谈正事喽!这就是为什么没上酒的原因!”;离开座位,来到莫严宁身旁,“莫师傅!请你上前说几句!”非常恭敬地邀请。
莫严宁酒杯一放,把手中的花生仁一弹而出,轻轻地掉进酒杯里,溅起一幕酒雾,跨大步来到众人之前,横眼一扫,“上次!你们的事耽误了本人的比武之约!对方竟然派出一个仆人投来一封信,说:因为我们在比武之前,闹出了矛盾,所以,要求我方在对各位道歉后方可另定比约!我不知道对方与各位有什么瓜葛,不过,你们转告对方,明天,按原定的时间、地点比斗,如若他再不履约!后果自负!”回手在自己桌上狠狠地来了一掌,“记住!龙员外,我先走啦!”——“哗!”桌子顿时矮了一大截,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上面的餐具乱跳。
龙员外送莫严宁下楼,才转回身对卓老板桌:“卓老板!请你把这些话转告于村!”顿一顿,“这于村也太狂妄,自己定的约会仅仅因为一点小误会就擅自改期,把本城的武术大家扔在这里,独个儿躲了起来!甚至从那以后,连个人影都不见,把我们这些人全都不放在眼里!卓老板你可得把话带到,并且告诉他,如果他明天不来,我们就上巴蜀找鹤朋老人于青理论!各位请享用,我有事先行一步,要吃什么只管叫,今天晚上我把整个楼都包了下来,不会有人打搅你们的!”冲着在场的人一抱拳,匆匆而去。
青风飘一听这话,再看这人说走就走,胡须气锝直抖,拍案而起,转过身,几步来到矮到地面的桌子边,对着桌子就两脚跺下去,“什么人嘛?以为我们就好欺负?依着原来的我,非让他们吃点苦头不可!”使劲地踹,把楼板弄锝直摇晃。
林俊急忙冲上前来,“嘿!嘿!老哥!别这样!别这样!我就知道这个姓龙的不是什么好货!走!咱们回去再慢慢说!”扯着胡子直跳的青风飘就往外走——看来,他俩这几天没白吃喝,弄了一份兄弟情。
卓老板起身对傻了的路人老翁说:“老人家!你快走吧!这些事不能牵连着你老!”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刚回过神的老翁,“老人家,你快走吧!这是我孝敬你老的,拿着快走!”把银子塞到老人怀里,推着老翁走——他被推了几步才主动走,“对!我得快走!”
楞头青见卓老板送走了一位,还剩一位昏睡在椅子上,连忙提醒:“老板!这个怎么办?”
卓老板随口就说:“你背着!”趋身来到李梦仙身旁,一把扶住,“大妹子!咱们快走,这里可不是个好地儿!”
李梦仙无可奈何地无声一叹——双肩轻耸,嘴角一扯,两眼一翻,做了个怪脸,就被卓老板拉飞了!
第六章
一下马车,把龙员外找的马车赶走,几个人拥进房里,点起灯来,就要开始讨论,卓老板却阻止了这个举动的产生,“大家现在回去休息!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里!一切到明天就会好起来!”顿一顿,单独对楞头青说:“楞头青!你把这个醉鬼带到你的房间里去,把他裹在腰上伤人的东西全都解下来,用一条麻绳,结结实实地捆成一个花卷,扔到地上,让他好好地醉一晚!”环视一圈,“好了!各自休息去吧!”——楞头青张大嘴,望了一会儿就开始行动!
听完卓老板的话,再气愤的人也只好去睡觉,脸上虽然万般不甘。
只有休息好了,才会有清醒的头脑、敏锐的感知力、还有作为本钱的身体。卓老板昨晚辛劳了一整晚,今晚她可不再做那费神的事,头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时间在眨眼间度过,当人们坐到早餐桌上,才知道又过去了一夜。卓老板把一个包扔在桌上,“各位!你们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东西!看完了再吃饭!”
林俊作为一个衙差,搜查东西是他的一个工作内容,见到这么个包,就像见了十拿九稳的差事,扫视一下,见众人没动手得意思,也不反对他动手,他几下解开包,摊开来,让白天的光线照射在包里的物体上——桌上的人都一惊!里面有白花花的银子,有银票,还有几个小瓷瓶。
青风飘一见包里的东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伸手抢过银票、几个瓷瓶:“这……这……这不是我被偷的东西吗?”激动地,上下翻看,把瓷瓶打开来一检查,把银票一张张摊开来检查,双手竟然发起抖来,“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把银票装进怀里,坐下傻傻地摆弄手中的药瓶,“没了这些!我就跟没脸似的!”
林俊抢过几锭银子 ,“这不是我的钱?上面有我的记号!”欣喜地看了一番,也放进怀里,很奇怪地看着卓老板,“卓老板你……”
卓老板一扬手,打断道:“先别问!李三叔!你也看看有没有你掉的东西!”
李三看了看剩下的银子,“我认不出来!我是丢了几锭银子,可没做记号!”摇摇头不再说。
旁边的楞头青突然大笑起来,“三叔!这几锭银子都是你的,我的早就拿回来啦!”掏出一块奇形怪状的银子,“瞧!这可是老板发给我的工钱,这独特的样式就是我高兴过头,捏出来的!”
李三一皱眉,“小青子!你怎么就敢肯定这些是我的银子,我自己都分不清!”
“哎呀!三叔!你别疑神疑鬼的!因为我们抓住偷东西的贼啦!”楞头青一边说一边高兴,一边收腿跳到自己的椅子上蹲着。
卓老板狠狠瞪了一眼楞头青——吓得他急忙坐好,“楞头青不要得意忘形!”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林俊开口问,难道我昨夜睡得太死了吗?站起身来,手握刀柄,“他在哪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卓老板一挥手,制止在座人所有的行动,“他昨天晚上关在楞头青房间里!就是那个醉鬼!他可是个偷盗高手!呆会林差爷可得麻烦你送他到官府!”
林俊一拍胸脯,“这个不必说!我绝对不留情!不过这小子怎么被抓的?”见卓老板没兴趣回答,“我问他就是了!我现在就去!”一把拉住楞头青,“走!开门去!”
卓老板把包袱撤下,拿过剩下的一个瓷瓶,把银子和包袱全给了李三,“这两个瓶里装的应该就是那种虫子!”往怀里一装,“来!来!吃早饭!吃完饭还要做买卖!”
李三开口,“老板!咱们是不是该设法找一找那个于村,万一今晚没到?那龙员外不会饶了我们的!”有点紧张的神情。
卓老板大笑几声:“哈!哈!这有什么!就算去找也是找不到的!连那些地头蛇都没办法,何况是我们?别担心,到时候,一定会来的!”
李梦仙见有人动筷子,没有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庆幸,轻叹一声,丝丝品味这粗糙的早餐,脸上的色彩这才慢慢呈现在人们的眼前——这时林俊押着那个贼,从桌上随手拿些吃的,揣好卓老板给的罪证,急急忙忙地出了门,楞头青入座,欣喜若狂地大吃大喝。
一个原本郁郁寡欢的早晨却在喜悦中开始,为今天要做的事情注入了强大的自信,只等事情的到来,才好把内在的力量展现到众人的眼前。
天色将晚,卓老板已经打烊,聚齐众人,没有只言片语,只顾品茶,望门外火红的景色,还有那些纷纷拥来的看客——这些看客大部分是有武器的。这种热闹的场景在这种大城市中并不少见,只要有看点,四方的人都会不约而同来到!有了上次挫场的出现,来的人比前一次要多了很多!坐在屋里的人有点急躁,一双眼睛毫无目的地漫游着!楞头青一脸迷糊,一脸焦急更替地在脸上出现,看着他人稳如泰山,却怎么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静,越来越剧烈的情绪波动冲出来——他再也坐不住了。
楞头青一溜烟冲进了街道,随便抓住个人就问,“你知道那个姓于的挑战者出现了吗?”还没等人回答,只瞧见这人一脸奇怪地看他,他就又抓住另一个人问,这人倒干脆,“不知道!”头也不回地没入卷人的人流中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啦!楞头青问得口干舌燥,可连半点讯息都没到手,只好匆匆撞进屋去,一见众人不在乎的脸,自己灌了一碗茶水,颓然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人群中挤来一帮人,当头的是那个小伙计,后来跟着一大帮人,如同一块顽石划破了流水!那小伙计趱行几步,欢欢喜喜地来到卓老板跟前,“哎哟!卓老板你们几位怎么就在这儿看热闹?要看得到天香楼去,那地高,看得清楚,管他们怎么打也逃不出眼睛,也不会被误伤!”
卓老板把手中的杯子一放,“哟!这么说,龙员外又要请客啊!怪不好意思的!现在那地方应该是天价吧!我们几个就在这儿瞅瞅外围的余光就足够啦!你多请几位绅士那才值呀!快去吧!别理我们!”端茶就要送客。
小伙计连忙从怀里掏出请柬,奉上,“卓老板啊!您老别难为小的吧!许大人也在那儿等着嘞,他着令这些人来保护各位的安全!想不去?我就不太好办!”
卓老板把茶再一放,“这么说!我不去也得去?”瞄一眼小伙计,“看来你们还是不太放心!那咱们走吧!”一推茶杯站起来,“看来你们也得去!”扭头对自己的一帮人说,“人家可是把许知府请到啦!”无奈地一笑,“咱们走吧!”扭头向外就走!
小伙计带来的那帮人,马上在人流中Сhā开一条道路,分成两列,左右两边挡着。卓老板嫣然一笑,“我们也有这种待遇?”一马当先,走上这条人巷来。小伙计在她身旁伺候着,而林俊为策应众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楞头青慌手慌脚好不容易锁上门,赶上李三,一把拉住李三,“三叔!我好担心啊!”李三只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咱们快点走,我腿脚不好,别掉队!”
卓老板边走边对小伙计说:“嘿!我说,你家员外爷大钱都出了,怎么也不给我们这几个人雇两辆马车啊?”
小伙计连忙赔罪,“没办法!官府已经把街给封了,任何车辆、轿子全都不能进,连许大人也只好走路去!”
“那我们走慢点!”站住脚,等后面的人——李梦仙在三个男人的边沿十分懊恼地跟着——仿佛是条被抛弃的金鱼,一时半刻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得,干瞪着眼,看这鲜活的世界。卓老板倒退几步,走到李梦仙的身边,“嘿!大妹子!怎么啦?好像不太高兴!”
李梦仙冷瞟一眼,“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不高兴也得走下去!”抿抿嘴唇,用白嫩的玉手梳理一下自己的白发,“大姐啊!现在只得靠你啦!我可没什么本事!”
卓老板一听这话,眼睛闪过一道电闪,“耶!我家的大妹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消沉!你往日那英气蓬勃的风范都忘啦?没有你作为基础,我这一帮人可会散架的!你要相信,今天肯定会很精彩的!而你却是精彩的中心!”
“对!对!对!你们几位看似平凡,其实上到官府朝廷,下到市井农工商的大头领,对你们都是很看重!”小伙计在旁边搭嘴。
楞头青一见小伙计如此殷勤,脸色不正起来,把李三丢在一旁,几步过来,一把推开,“小子!我们老板姐妹俩说话,你敢偷听,还敢Сhā嘴!”怒气腾腾地朝小伙计走去,拳头也捏紧,就要冲上前去暴打一顿——小伙计吓得一跳,窜出人巷,卷到人群中拼搏。
突然,周围的人流向两侧流去,而宽敞的大街中没有一个闲人,只有两侧挤压人流的衙差!这条人流中的小船却驾驶进这空旷的街面,小伙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前面,还招呼卓老板:“卓老板!前面就是天香楼,你们几位自己上二楼吧!小的有事,先告退啦!”他对与他还远的卓老板众人一作揖,扭身就跑,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上得天香楼,好一番热闹景象:龙员外和十几个身份似乎相若的老爷们攒成一堆,你一言我一语,把核心的武术大家莫严宁好一阵吹捧,捧得莫严宁的脸上挂上一道得意的丝笑——这一丝笑正欲燎原,却不曾想遇着一块无边无际的戈壁,任你有千般热也然不起来;在一旁还有十来个佩刀带剑的武人,眼睛似看似不看地对着莫严宁,各自冷静地旁观这一切,不过从他们时不时万般爱怜地抚摸手中的兵器,可以看出他们心中仿佛也点上一盏导航灯,吸引着自己往哪里去;这一帮站客的后边,坐有几个文人,一边摇晃着折扇,一边若有所感地相互对吟;而在一张大过平常椅子一号的椅子上,十分闲淡地坐着一个人,他一边品着茶,一边轻晃闭着眼睛的脑袋,似乎侧耳倾听一曲天籁,他正是脱下官服的吉庆知府许学衡;许学衡身后站有几个紧握刀柄的便衣护卫,瞪着一双双虎眼,刺探着每一个人的行为;在楼边上,站有两个熟人,九原文武二书生,文生倚栏远眺,武生反背一手,一手扇动折扇,也在远眺。
卓老板脚下一响,惊动了这层楼的贵人们,明着或偷着向卓老板身后扫来。卓老板并不改变一点姿容,大步走上前来,在空道中稳身一立,“龙员外多谢您的邀请,小女子到了!”对着人群中的龙员外作揖。
龙员外一看面前站着一排人,脸上现出怒容:“卓老板来得正好!不知你们姓于的朋友什么时候会到啊?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并不以礼待客。
远眺的文生发现这边的人,眼一亮,披上五彩霞云,一溜小跑冲到卓老板面前,一把紧握住卓老板的一只手腕,“哎呀!卓老板!你怎么会来?小生自从军营一别,苦苦寻找机会要去拜访你!俗事缠身,弄得小生今日才碰着你!真是孔夫子爱徒啊!”拉着就往空椅子上让,“来!来!先坐下!咱们好好聊聊!”抬头对正缓步过来的武生喊:“武兄!快叫小二上茶,别慢待了我的朋友!”把脸色尴尬的卓老板按在椅子上,回身来请李梦仙,然后楞头青、李三、青风飘,刚要请林俊这个衙差,可他发现了许知府,慌着引领众人扑上前去拜见,最后,才来到龙员外身边,“龙员外!来!有事坐下来谈,我可不是见了东家忘了西家的人!”把脸色阴沉的龙员外拽到主位上,自己拉了把椅子靠着卓老板就坐下!ρi股刚挨着椅子,头就四下乱望,“武兄!茶来了没有啊?怎么这么慢啊!”丢开正从许学衡身边退开的武生,扭头苦笑着向卓老板道歉,“卓老板,实在对不起!今天客人可能比较多,小二忙不过来!你热不热?我给你扇扇!”拽出腰中的折扇,打开,就给卓老板轻轻地扇起来,可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楼梯口,细声叨咕:“怎么还不来?”
卓老板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眼睛不敢看他人,一扬手抓住文生的折扇,“文秀才!你先歇会儿!今天,这里的主人不会是你吧?”
“他啊!对卓老板你可思念得很,要不是因为我跟他是一路的,他早就逃出去找你啦!如今,见到卓老板你可不敢放过,只好喧宾夺主了!”武生站到文生背后,打趣道,“文兄,我说得没错吧?”
文生脸一红,急收回折扇,起身朝着武生的最就打去,“武兄,你也太缺德了吧!我羞于与你为伍!”不知是气,还是羞,脸涨得更加红!
武生举手一挡,“别害羞!你就老实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嘛!反正这刚好有对象!”
卓老板脸拉得跟苦瓜似的,站起身来,“你们俩给我闭嘴!全给我坐下!”这一冷喝,击得二人一颤,嘴巴闭上,乖乖坐下!卓老板不再理睬二人,对龙员外一揖,“你们等的人,自然会到,你就别担心!”扭头看看四周惊异的人群,“只是,我们几个呆的地方,好像不对!这里是我们不该来的,方便的话,员外爷给另寻个小地方吧!”脸色再说话中变得正常。
龙员外强笑道:“既然我请你们来,什么地方不能呆啊!你们自便!我去看看那边的客人!”起身,一甩袍袖,匆匆撞进莫严宁的周围。
卓老板众人且送龙员外离开,接过刚沏上的茶,各自看看手中的茶杯,然后相视而笑,连凄楚的李梦仙也绽开笑容——看来文生的确引起了众人的欢欣!
文生故意大笑两声,接着问楞头青,“青大哥!你们买我的那头驴,现在怎么样啦?”
武生马上Сhā嘴:“文兄,你这么一番热情,就是为了你那头差点被你打死的毛驴啊!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爱护动物啦?”
文生脸一板,不去理,低头抿了口滚烫的茶,也不再说话!——也许他是不敢再说话,武生的几次Сhā话弄得他下不了台!
楞头青见满桌子人都在暗笑,“文公子!你说起那头毛驴,我就来气!”故作生气的样子,引起满桌人的兴趣,“你知道吗!你那头毛驴我们买得太吃亏了!一天到晚光拉稀,驮人不到两步就打颤,害得我不敢跟老板说,只好牵着毛驴走!现在你看看我,都瘦成啥样子啦!在这里安稳地住了几天,那家伙过得不错!而且肯定比我强!”
文生一听这些话——明显的解围啊——马上故作惊讶:“是吗?看来我倒赚了一把!不过我骑着的时候还好,倒让青大哥受累!我得做东,向青大哥赔罪!”招手要唤人。
武生连忙拦住,“文兄,你又要喧宾夺主啊!还是要借花献佛啊?”
满桌人都笑出声来——显得特别刺耳!原来大街上,楼上楼下都沉入了一片宁静!也许重要人物出场啦!
大街上突然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嘻笑声、喝倒彩声、最后哄然响起喊打喊骂声,闹得好不热闹。天香楼上的人并没加入这些声音之中,却把眼睛,落到大街上,寻找声音的根源,于是敞开的窗口上“挤满”了人。这些人之间形成一种区域隔膜,不管谁也别想很容易突破,不是因为它们实际存在,而是他们显而易见地防止他人侵入他人接近,用话、脸色、眼神、手势挡退侵入者,挡不住就自己退到后边,本来可以容纳所有人观望的窗口,就这样被几个人的区域隔膜给罩住。
卓老板着一桌人停止聊天,都把耳朵竖起来,在嘈杂的声音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坐在首位的许学衡被这阵吵闹弄得脸色有变,把桌子轻拍,“来人,除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
站在一旁的衙差林俊,见许学衡周围除了护卫就他一个差役,当下单膝跪倒,双手一拱:“遵命!”起身匆匆下楼,出楼:原来有人攻破衙差们的护卫警戒线,在诺大的空场里嬉闹,欢叫,而警戒线的衙差们努力抵挡着这片空区的缩小危机,空不出手来驱赶,林俊从天香楼门口纵身跳入场里,把手里的刀一拽而出,来一个举刀向天,运足底气,大吼一声“肃静!”这一吼,并没有多大的作用,被群众的吵闹声给压住,听见的也就几个,不过他的刀举在空中,一抖,闪出无数亮光,在黑暗的夜里,传出好远,刺动了那些来看比武的人的兴趣,随着刀的晃动,安静下来!林俊把刀一放,倒提在手,恶狠狠地往那不该来的人冲击,把刀往他背上一拍,“想找死吗?还不快滚!”
那人这才发现有人站在背后,刀已经架在他的肩上,马上变成小鬼冲向人群,奋身一跳,越过警戒线,扑到人身上,接着又是一片叫骂声,然后场面终于恢复了等待的嗡嗡声,而不是吵闹!
林俊见场面已经压住,回身欲走,突然有人跳过警戒线,轻身飘落在空场中央。他的气势傲然,一副漠视的面孔,伸出一只手理理肩头的一束发丝,有气无力地说:“于村到了!请莫师傅出来吧!”他的一双眼睛微微低垂,看着空场中的地面。
林俊一听此话,急匆匆上楼通告,场外的人又再一次大鸣不平——这年轻人于村的声音实在是太柔弱,连小姑娘家都不如,别人都以为他也是闹场的,而衙差竟不管——真不知他是怎样跳跃来的。
天香楼缓缓走出一人来,后面跟着十几个人,面冷似水,看不出一点情绪。当前一人一迈出门口,径直走向于村,“你就是于村?好一副书生气!”鄙视地看着于村——后面的人默不吭声地在门口一字排开,眼睛都放在二人身上。
场外的人一听这响亮的开幕声就爆出一片喝彩声。天香楼上空出的窗口又站满人,这些人包括卓老板一帮子人、龙员外一帮子人、许知府一帮子人,当然,他们的位置是按地位高低安排的,并没有刚才那种杂乱。
现在主角已经上场,所有的注意力无论愿不愿意都落在他们身上。
莫严宁两眼闪出一道道金光,蛮横地在于村身上勘查,他的脚缓缓地移动,他的手也拉好架势,“咱们开始吧!”
于村双眼依旧微垂,口中吐出软娇娇的声音:“莫师傅!不要急!我刚到,总得先歇歇气,我们这些晚辈可不敢托大!”他的声音让人觉得好笑——明明一个书生模样的翩翩公子,说出话来就算像女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这于村声音虽是男音,却软弱到一片树叶落地声也可以压碎,根本连点中气都没有。
莫严宁一招手,“来人!给于公子上碗解乏茶!”顿上一顿,瞟一眼于村的神色,“再搬把椅子来!让客人好好地歇上一歇!”当时场外就爆出一阵喝彩!
第七章
于村并不客气,轻轻坐下,伸出似乎没有骨头的手接过茶来,仔仔细细地品茶——从水到茶叶,从茶碗到茶盖,从气味到口味,无一不留心,“是碗好茶!”喝上一口,仰头看看天上的星斗,“时间不早啦!”起身扭腰把茶平平稳稳地放在椅子上,这才站直身来,对莫严宁一笑,“莫师傅,请吧!”
莫严宁见有人要去搬椅子、茶,一挥手阻止住——这时,于村趋身上前,扭身成带,化身成柳,他不再是个人,而是一团变化莫测的影子。莫严宁沉喝一声,双手灌力,挥臂如电,迎着影子击去。于村不闪不躲,也不拦,用身子硬接这一击,刚挨着他的身子,她的身子软弱如水,把莫严宁的手臂给陷了进去——莫严宁并不吃惊,不慌不忙地一抖手臂,手肘一拐,挡住于村攻来的两只蛇一般的拳与掌,下边的脚拦腰踢去。于村照样以身子去接,可这一脚超出他的应变的极限,身子离地,就要飞射而去,他的双手并没因此而乱,一手继续缠住已经挣脱束缚的钢铁般的两只手,另一只瞬时变长,攻向莫严宁的腰,飘起的双脚借势扭转翻滚着向莫严宁的头夹去——莫严宁沉住气,把已经缓落下的脚踢得更高,而另一只脚,脚尖脚跟一起使力,他的身子原地旋转起来,把于村飞起的双脚甩开,身子往后一倾,踢高的脚直点飘空的于村的腰,双手不动,借用旋转把缠住自己的手甩开,而伸长攻来的手跟着身子飞离,已经挨不得身——于村双脚借腰挺动,双脚底并拢,腰一扭,迎向踢起的脚尖,被挣开的手随着他的扭腰背对莫严宁,而反手扣向莫严宁的踢起的脚的膝盖,无法攻击的手反而缠住刚挣脱的一只手——莫严宁支地的脚跳起,用膝盖顶于村地心窝,身子背身一旋,加速踢高的脚落往下落,空着的一只手运劲夹攻于村的背心——于村击向膝盖的手借接触的作用力变向迎击攻来的手,缠住莫严宁德手一松,进而使劲推这只手,加速身体移动的速度,并与另一攻来的膝盖一撞,于村借助此力身子迅速离去,使莫严宁击向后心的拳落空,身子在空中几翻,稳稳落在地上——不是端端正正,有点歪斜,好像差点摔倒在地,而莫严宁借撞击扭身两脚一转,两脚一拳同时落地。两人相视一眼,不说一字,又拼在一处。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看比武的时候,天香楼中有一伙计却瞄准了众人,首先从龙员外开始,当他端着一碗茶要送上去的时候,突然从龙员外身边钻出一个人伸手拦住,挥手退去。无奈的他,扭身转向许学衡时,一看到他身边手握刀把的护卫,急忙转头向卓老板这边走来,这边有两老人站在外沿,伸头往外看,他端着茶径直向两位老人家走来!
李三的眼光落到场中,他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把场景吸收进去,并不因为场景的好坏、人物的形态、事情的发展等场景中的重要组成因素的变化而影响本身的情绪,他只是看着——也许他服侍大半辈子的李景春成了他的挡箭牌。当送茶的伙计轻悄悄地来到他的旁边,他就扭头来看,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小伙计。
小伙计咧一下嘴,把托盘往前一送,挡住李三的眼睛,头微微一点,一副奴才献茶的样子。他捧着托盘的双手微微一移,由盘沿移到盘底,双手平稳一托,更递近一点,头埋得更低,李三根本就看不见他,他收回一手,单手稳托托盘,收回的手施展空空妙手——先无声无息地探进李三怀里探寻一阵,空无一物的收回手——李三丢过一次东西,他便把钱扔在被子里藏着,身上一文没有。伙计的手便伸向旁边的青风飘的怀里——青风飘是个行家,对于场上的比武,看得有些痴迷,他满脸的皱纹随着场中一招一式的打斗而皱紧,舒展,好像他正在场中参加比斗,他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在身上轻微比着招式——偷东西的伙计可就得手了,一把掏出银票,闪电般收回,再伸出,掏出几个瓷瓶,风驰电掣而收——李三伸手在托盘上一推,回身继续看场中的比斗,端菜的伙计眉头一跳,急匆匆退去,可偏在楼梯口,一步下楼时,怀中的瓷瓶不安分,轻轻撞在一起——发出低微瓷瓶相撞的声音,这声音别人没听到,这个伙计可得听清楚,脸上不显现要露馅的紧张的紧张,而挂上一副奸笑,手中的托盘跟着一晃,托盘中的茶杯倾倒,弄出很大的声音——大部分人都扭脸来看,这个伙计脸一低,急忙扶着茶碗匆匆离去。
青风飘也看了一眼伙计,他一扭身要继续看比斗,可他突然发现身上有些不对劲,一脸疑惑。他松开拳头在身上一拍——难怪会不对劲,身上少了几样东西,对身体的压迫感就变得很不一样,如果是在运动中,身体可能忽略掉,但如果在静止中,而且是练就一身本领的习武者,应该会很敏感。青风飘一摸怀中空空,他脸刹那间变得煞白,用鼻子轻哼一口气“噷!”两手一捶大腿,一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他脚步一变,化为一道光影,追下楼去——他看好没人注意他,可他刚下楼梯口,卓老板就回过头来,疑惑地扫视青风飘原来站的地方,她眼睛一转,一拍旁边的楞头青、李梦仙,悄声说:“你们先看!我去方便方便!”就要迈步走。
楞头青低声惊呼:“老板!不会吧!现在正精彩啊!”眨着眼睛看卓老板。
卓老板再拍一下他的肩膀,“我马上就回!”扔开二人,把李三推到两人身边,“三叔!走近点看吧!这样才看得清楚!”三人聚在一块后,独自缓步下楼,径直往后面走去——店里的人都聚在门后看热闹,后面似乎没人!卓老板眼睛扫过昏暗的灯光可以照到的地方,侧起耳朵听声音——她发现一些潜藏在缝隙中的尘土有飓风刮过的痕迹!于是,她跟着这些痕迹穿过厨房,厕所,跃过围墙,看准地上被飓风刮起来的尘土落下印在地上所指示的方向,双脚一点跃入于天香楼只隔一条小巷的灯火通明的宅院里。她跟着尘土,风痕跃上小巷边耸立的阁楼,似乎有声音,他潜身以耳贴墙,聆听一阵——一阵人脚移动的声音,包含着躺在地上挣扎滚动的声音。卓老板脸色大变——青风飘的西洋镜要被人识破!她起身一跳,撞进微微开启的窗户,人在空中,右手反手把刀紧握——“啪!”一声撞进一个黑漆漆的阁楼,吊在檐角的灯根本起不了作用,被紧闭的窗户完全挡住,而卓老板撞进去的这个窗户是光源进入的地方,被她自己 挡住不少,根本没有作用——卓老包钢进入窗,一阵香粉扑面而来,卓老板对此早有准备,本事高绝的青风飘都会一进去就被制住,一部分是由于他自己气急不留心,二则就是使暗器。卓老板腰中的刀响着嗡鸣,一晃而出,只见她那把屠刀化为一道白墙,以它为原点吹出一阵强风,把那些香粉一卷而空。这些香粉并不是散开,而是分成好几部分,对着黑暗中站立的几人吹去,这只是初步,接下来,卷着香粉直往他们的鼻孔里钻,任你闭气、捂嘴,都透过缝隙,侵入鼻孔,溶入血液,不管他们有没有吃过解药,这阵风夹着香粉,弄得他们头一晃就站不住脚——卓老板趁这时,收刀回腰,伸手在所有人怀中一掏,把他们身上所有的小东西全搜出来,胡乱地往地上被迷倒的人怀里一塞,提起,夹着两肋,从进来的窗口,直扑而去,几个起落来到厨房,把那人放在水缸旁,眼睛一扫,的确是青风飘——卓老板杀惯了牲畜,只要牲畜往她面前一站,它们的身体结构全都落在她眼中,这一次虽是匆忙,加上昏暗他可能只认出九成,否则她就会在当地检查一下。卓老板用手在水缸中沾上点水,往青风飘脸上一洒,自己一转身,冲进了厕所。
青风飘被冷水一激,半清醒过来。瞪着一双火眼四下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扶着水缸——他发现有水,急忙把头埋入了水缸,在里面使劲摆动自己的头,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头使劲一仰,手一撑,怒发冲冠地站在原地——从他怀里滚出一个瓷瓶,他眼尖,急忙伸手去捞,在挨着地时抓住,避免了破碎。他急忙一阵检查,发现怀里竟然多出好些银票、暗器、迷香粉等东西来,好好装着,满脸怒气化为略带自嘲的笑容:“这算怎么回事?”
卓老板缓慢地从厕所出来,“嘿!李伯父!你怎么也在这儿?哦!我用完了,你请!”顿一顿,仔细瞧青风飘,“伯父,你脸上怎么都是水?”
青风飘故作笑脸,“我来洗个脸!忘记擦啦!”见卓老板不以为意地走了,他才横起衣袖一阵乱擦,嘴里似乎无声地说:“这算怎么回事?”
卓老板与青风飘陆续回到原处,并没有引起楼上任意人的注意。卓老板马上聚精会神地看还未结束的比斗,青风飘只是呆望着纠缠不清的场中两人,微皱眉头冥思!
场上比斗的两人分出胜负已迫在眉睫——武术大家莫严宁刚猛的拳劲已经有些消退,面对于村软绵的攻击有些气急上火;娇软的于村身子虽依然灵活,对于莫严宁的刚猛拳脚,纠缠不牢,包裹也松弛,用身子直接接拳的次数也减少,他灵活的身躯不能再进行近身围攻,而是在外围游走——莫严宁双拳运足气,势如破竹地攻向围着他转刚到正面的于村——于村刚摆脱从莫严宁身后来的攻击,面对着这聚集了莫严宁一身火气的拳头,依然把双手化若丝带,对着硬似钢铁的拳头,他的双脚,不停,借助旋转力,一脚蜷曲踢莫严宁的肚子,一脚笔直踢向莫严宁的脑袋——莫严宁不为踢来的两脚所动,双脚一使力,腰一挺,攻出的双拳更加快速,更加有力地击出——刚搭在莫严宁两腕的柔软的而越箍越紧于村的双手,对于着后来的气劲已经吃不消,脱离开来,他的双腿已经不能持续预定的线路,而是整个人向莫严宁的侧后方飞出:这种情况的解救方法就是蜷曲的腿伸直,钩住莫严宁的腰,踢高的腿偏移而别住莫严宁的头,双手更可以攻击腿,但是,他的眼睛已经转花了,他的头也转得不住地摇晃,反应明显慢了——莫严宁这双游龙出洞似的猛拳,往侧一移,结结实实打在于村的胸口——于村的胸脯本能地一收泻去一部分拳劲,他飞离的身子也泻去一部分拳劲,他水平翻着筋斗,落向正在维护秩序的衙差身上,他一接触到衙差的身子,条件反射地双手一缠,双脚一钩,带着两个衙差一同撞向围观的人群。
围观的人群见莫严宁以胜利者的姿态立在当场,而挑战者飞了出去,马上爆发出火山爆发的叫喊声,夹杂着几个人的“哎哟!”声一齐向天上的星斗、地上的房屋散射而去。
于村松开手脚从压倒的人身上走开,微躬着腰,一手抚胸,轻咳几声,摇晃着几步来到莫严宁跟前,有点苍白的脸强做出笑容,对着莫严宁缓缓鞠个躬,“前辈,你赢啦!”轻咳几声,不过他的声音有所改变,变成正常的男声,虽然有点中气不足,扭身摇晃着就要离开。
看完比斗的龙员外,开始仰天大笑,径直走到卓老板跟前,“卓老板!怎么还不去帮帮你们受伤的朋友?小心内伤突发,掉到臭水沟里淹死!哈!哈!哈……”疯狂地骄傲地笑着,一同聚到许学衡身边举起早就准备好的庆功酒,欢庆着拥下楼去接莫严宁。
卓老板众人坐上了冷板凳,而且板凳上缓缓长出了刺,“咱们走!没我们的事啦!”拉着李梦仙就推着两个有点迟钝的老人,吼着楞头青往外走。
在一旁,文生与武生正精神奕奕地高谈阔论。文生的眼睛、耳朵都留有一丝在旁边卓老板这群人上,他听见了这话,扔下武生,急匆匆地跑来拉住卓老板,“卓老板!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还可能不聚聚!先别走!我在擎天山庄时就约好了的啊!”
卓老板连忙甩掉文生的手,“嘿!嘿!你的手别碰我,一个大男人家怎么爱拖拖拉拉?”看着文生受委屈的脸,“这是人家的地方!要说话,到我那儿!”拖过道路,扶着李梦仙匆匆往外走。
卓老板叫上门口的林俊,跟着四散的人流往回走,卓老板突然回头对很兴奋的楞头青说:“楞头青,你去把那个于村弄到我们那儿休养休养!注意礼貌点!”
楞头青扭身往于村离开的方向追去,“老板!我知道啦!他帮过我们啊!”一边挥手,一边急追出去。
楞头青一眼就看见街上的于村——他身旁可没人帮扶,而且周围有一帮人指指点点地围着他:有人骂他不识好歹;有人奚落;有人冷眼旁观;有人羡慕;有人赞叹;有人对他喊好;有人想上去攀谈几句,刚接近几步,打个招呼,没反应,马上回到人群。于村的头发紊乱,衣服歪斜,步子蹒跚,嘴里时不时轻咳!
楞头青几步冲到于村前,躬身一揖,“于公子!为了感谢你对我们店铺的帮助,老板真诚地邀请您到店里歇息几天!”
于村对于躬身在前的伙计楞头青毫不在意,连声音似乎都没听到,甚至连人都没发现,直接撞在楞头青的身上。他这才发现有人,转个弯绕过楞头青向前走去,一声不吭,姿势不变,就像在梦游。
楞头青急忙回身焦虑地追去,轻拍于村的肩头,“于公子!你没事吧?”见没反应,他更不放心,追到前面半蹲着去看于村的脸——脸色正常,只是眼神有些呆滞,楞头青有点放心,又有点担心。一把抓住于村的肩头,于村迈着步子走不动,当下脚一软,倒下来!楞头青赶忙扶住,“哎呀!晕啦!”急忙把于村往肩上一扛,迈开小步快跑,在昏暗的大街上冲向远方!
楞头青一阵风冲进住处,“老板!老板!”把于村急忙往板凳上一搭——他脚两钩,三条长凳并齐!“老板!快来!他晕啦!用不用找个大夫?”
卓老板一拍楞头青的肩:“别急!你没看见我们都在这等着!”十分镇定地来检查于村,“没大问题!受了点内伤,情绪又不太好,有点晕船的反应!我来给他推拿一下,活活气血就行!”运起她的内息,灌入到手掌上,在于村身上展开一番推拿!
于村轻咳几声,眨动眼睛,缓缓睁开来,他的眼睛带有很多的失落。他看见几个围观的人,手一撑,坐起来,他的手马上软绵绵地垂在两侧,脚无力地悬在空中,头耷拉着,眼睛又快闭上,嘴唇努动,喉咙时不时伸缩一下,终于吐出一句话:“让我走!”身子一阵努力,挣扎着就要下地。
卓老板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于村,微笑着,用轻缓地声音,“别急!你先运气疗疗伤,半个时辰就可以恢复啦!到时候,我们谁也不拦你!”一把拉过楞头青,“来帮把手!把他的腿盘曲起来,五心朝天!”伸手要帮忙。
于村嘴里吐出两个软绵绵而且有些嘶哑的字:“滚开!”自己艰难地打好坐,深吸一口气,运气疗伤。于村慢慢入定,呼吸轻缓,眼睛微闭,他的身体特别是胸口,有几分蠕动,而他的肚腹也如同饿急了似的咕噜噜叫。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卓老板分开众人,各回原位——“该煮饭的煮饭,该休息的休息,咱们别打扰他!”把众人赶走,自己也回房去了,只把于村单独留在大厅里,伴着一盏孤灯,门也大打开,让空气自由流通!
时间已经很晚——看比斗、路上、煮饭等等细碎的时间加起来,已经到了半夜,月亮在微微云气中搭在西方的树杈上。于村缓缓收功,睁开眼来,四下一看无人,自己下地活动活动身躯——迈开步要往外走,似乎又被什么牵扯着要留下来,两种步伐使他在大门与桌子之间踱步。
楞头青刚把几个人的饭菜做好,伸着眼睛看见厅里的于村,就迅速回身用托盘把菜端上来,与于村对望一眼,“于公子!你醒啦!来!吃点菜吧!”扭头向一边大喊:“老板、李伯父、李老师、林爷下来吃饭啦!”扭身回头对于村说:“您先吃着!不用等我们!”扭身往后走去,不顾于村泛起惊疑的面孔。
楼上陆续下来四个人,他们只是对于村轻点头,各自坐下;楞头青与李三端着剩余的东西摆上桌,也坐下!这时,这张八仙桌围了六个人,刚好占去三方,把于村的一方空出来——李梦仙若有所感地吃着东西,青风飘兴奋地狂塞东西,其余人则举目望着惊疑地站在空方后的于村。“我们不敢强迫你!要走,请便!要留,就坐下来吃点!”卓老板亲切但没礼地坐在原位上说,眼睛似乎带着点期盼。
楞头青办事积极,马上把饭、筷给摆好,“来吧!现在,外面可没什么吃的!先吃点,回回体力,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于村一看,刚有些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用一种兴奋的有中气的男声说:“那好!我就吃点吧!”坐下身来,一声不吭,细嚼慢咽,中规中矩地吃着,脸上飞起一片喜悦。
饭菜吃毕,东西收去,回回味。于村绽放出一片笑意,“好困啊!不知道今天晚上我睡哪儿?”打了个哈欠。
卓老板安排于村歇下,各人也回去睡觉。劳累的人们虽然有一肚子话,也张不开嘴,只好安安心心地睡去。
当卓老板的院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时候,他们院子侧门的外面来了四个人——风尘四侠之三,老二张长云,老三李玉,老四马常恩,还有一个低声报告的陌生人,“贴地游龙就是在这儿被杀个回马枪,生擒活拿关进了大牢!”
马常恩脾气暴躁地跳起来,“我们花了那么多银子,请来的全是废物!”李玉轻叹一声:“这次我们的行动完全失败!协助屠子垄断大牲口,亏了一千两!请这个神偷,花去一百两!煽动于村与莫严宁比斗损失二千两!一旦于村暴露我们暗地支持,可能会失去吉庆城的大部分的利益!若龙员外报复的话,我们的损失也许会是个天文数字!这令人十分担忧!”张长云一招手,“咱们先走,贴地游龙会被发现,一定是这个地点有问题,或者那个高手就隐藏在其中!咱们可别惊动他们!”率先往外走去。马常恩拽着拳头有点压不住火啦,“老二!人家可破了我们的计策,有这种实力,怎么还猜不出我们!倒不如,直接进去把人抢过来不久得了吗?替姓李的办事就这么难?”其他人都不理他,说了两句狠话,也只好跟着往前走。
黑夜跟着星斗移动,星星越少,黑夜越淡,看不见星星了,天也蒙蒙亮起来。在这个侧门外,跳出一个娇弱的人来——于村,他受的伤并没有完全康复,这一跳,跳得她摇晃几下,差点摔倒,他压低声音轻咳几声,抚着胸口,迈着急步走了!当他刚走不久,楞头青、李三打开后门望了几望,跟了出来!楞头青还说了句话,“希望别再有事啦!”拉着李三往集市走去。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卓老板的买卖恢复过来,赚了不少!闲在屋子里的林俊拼命地练刀——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凭真本事打败那个史武师!不能废了收复山寨时立下的大功!”青风飘也花上大部分时间偷在房间里偷练自己的工夫,最没事的李梦仙看起了各种杂书,修学术,打发软禁的生活——不过有些街头书她很喜欢,常常要求她的学生楞头青去买!卓老板、楞头青、李三就热火朝天地干他们的买卖。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句俗语披露出有很多的意外会发生,要是本身有点麻烦事的人那就是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这天午饭后,街上的行人明显地减少,卓老板的买卖也没有人来光顾。卓老板双手扶着椅把,头放在椅子上,非常惬意地半躺着,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着。她的帮手楞头青,也早早躲到李梦仙身边,学句认字,补充他那贫乏的大脑。李三这位老人家,精力已经不行,回到房里休息。最忙的当然要数林俊,在后院里把刀练得有模有样,浑身的汗如同喷泉一般。青风飘有了两次失手,看样子也勤于修炼起来——盘着腿正运气嘞!
日头在万里无云的空中挂着,晒得地上的动物植物都耷拉着脑袋,连它自己也显得苍白无力!有一丝微风沿着街道吹来,把宽敞的大街修理一遍,尘土都出现了美丽的曲线!这阵微风的起源好像是街头走来的那只仙鹤——这只仙鹤虽是城市中少见的美丽动物,不过比起它的行为来说,它的美丽似乎可以忘记了!它没干什么,只是跟着一个长得像鹤的老头,它的步子始终跟老头的步调一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仙鹤的步子跟不上老头,它只好展开翅膀轻扇,大大地提高它的步距,好一个凌云掠波!老头虽没有仙鹤那么吸引人,可他的打扮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穿的是道袍、扎的是道髻,手里还拽着一把桃木剑——如果他再打个幡子,或者摇个金铃,他一定就是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或是作法道士。这道士的长相越看越有些奇异,与他身边的仙鹤一比,仿佛他俩长着同一张脸,拥有同样飘逸的神色,甚至一个动下脸,另一个好像也动了下下脸,让人看着晕。
这一人一鹤顶着烈日来到卓老板的砧案前,老头用剑轻轻敲着卓老板的砧案板,“嘿!还做不做买卖?快醒醒!”仙鹤轻轻一鸣,响应着老道的声音。
卓老板急忙睁开眼,见有顾客,把笑脸一挂,“老道爷!要点什么?要现宰,还是要现成的?不过,我建议你要现宰的,天气热,现成的总有些变味儿!要点什么啊?道爷?”
老道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案板上一放,“我要买个消息!只要你告诉我,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仙鹤轻鸣一声,展开翅膀飞到房顶,不断地轻鸣!
卓老板没回答老道的话,而是望着鹤影消失的屋檐,耳朵听着房顶的美妙声音:“这只仙鹤叫得真好听!老道爷,它是你喂的?”
老道把银子往里一推,“老板!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卓老板伸出一只手理理耳边的发丝,用笑来打发人,“老道爷!我可没什么重要的内幕消息!我怕收了你的银子又令你老人家失望!那我不就得罪了天上的神仙?”
“只要你老是说来!这锭银子就是你的!”老道把桃木剑往怀里一抱,十分肯定地说。
卓老板欣喜地接过银子掂量掂量,美滋滋地揣入怀里,“道爷!请问!”
老道把眼一横,目不转睛地盯着卓老板,“前不久,在天香楼外与莫严宁比斗的于村去向如何?”眼睛更是明亮,要把卓老板看个透。
卓老板一听这个问题,大失所望地叹气摇头,“道爷,你可能已经知道,那天晚上,于村公子是在本店过的!不过,后来他的行踪我一无所知!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床,就忙着做买卖,没留意于村公子的房间,当我们叫他吃饭时!就发现他已经不在了!被窝也是凉的,走了似乎很久!”
那老道一听这话,把锐利的眼睛收起,脸色不变,“好!如果以后我知道你说假话,可饶不了你!”扭身继续沿着大街往前走,房顶轻鸣的仙鹤滑翔着落到老道的身边,像刚才一样,往前走去。
太阳恢复了火红的神气,把大街照得一片喜气洋洋。卓老板时不时有个顾客,李三坐在一边等着记账,楞头青坐在门槛上等着帮忙。
李梦仙坐在客厅里梳理她的头发——她白了很久的头发已经全变黑了,她容光焕发,从眉毛到下巴绽开了无数朵透明的笑花,她把很久不顾的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没个停手——这几天她头发上的白色突然全掉了,她把头发洗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全黑了。青风飘与林俊在一旁对饮着清茶。一个缓解满脸汗迹的身体,一个缓解眉目之间散发出来的戾气——练功太急,没把身体内的戾气化去,反而增添了不少害人的戾气。
大街上传来一声鹤鸣,卓老板的眼睛一扫而去——从稀散的人流中走来一个老道士,他ρi股后面跟着一只时不时展翅跨大步的仙鹤。卓老板急闪眼睛观察老道士的脸色——不看则好,一看吓一跳,原来老道士的脸形没什么变化,但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他正压抑着一股凶猛的无业明火,而且老道士一眼盯着门前的卓老板就不放,大跨步向这边走来。
老道士的距离还有十余步,他很明显地咬了咬牙,不打招呼,朝着门槛上的楞头青闯来。他后面的仙鹤展翅轻拍非常完美地流线型动作,上了房屋,不停地轻鸣。老道士把手中没有剑鞘的桃木剑反手拖着,气势汹汹挺胸撞来。
卓老板在砧案前故作欢喜地叫喊:“老道爷!您老又来啦!有什么事跟我讲!难道你是来……”她的声音被楞头青喝喊声压了过去。
楞头青见这个不怀好意的莽道士要闯门而入,急忙站起身来,双手一展,拦住,运起他的春风得意功一声大吼:“站住!”一个旱地霹雳扫过当场——老头的脚步并未有所滞缓,倒把半坐半起的李三吓了一个跌撞;梳头的李梦仙手中的梳子落地,脸色苍白;林俊摇晃着迷糊的脑袋看来;青风飘并未完全消散的戾气猛的一炽,弥漫到屋里,他身体里的气息又开始乱窜,他急忙收住心神防止走火入魔。
莽道士反手握剑,举起剑柄就往楞头青胸口大|茓戳来,脚已有半只在楞头青胯下——这一手,够狠!一句不说见人就打!
楞头青直瞅着剑柄缓慢地近身,他的脸上还未来得及变化的神情告诉莽道士——楞头青并未察觉这一手,就算察觉他也不知如何反应。于是莽道士直接把剑柄尖点在楞头青的胸口,抓住剑柄的手再轻轻一扭,把拳面缓推向楞头青,他伸出的一只脚已经过了楞头青的胯的一半,拳面已经接触到楞头青的胸脯,使出绵绵之劲——就用这两点使力把楞头青挤开。他的力越使越大,可面前的楞头青宛若一座雄壮的高山,哪怕一个人力气再大,也推不动它分毫,莽道士脸上的凶光一敛,伸出的脚收回来,站好一个架势,努着眉打量楞头青,他的着力点借助地面的支撑,使出更大的力来。
楞头青对推自己的莽道士不加理睬,挺着胸脯挡着,脸上充满得意的笑容。可莽道士第二次使力出乎他预料之外的大,他张开的双臂急忙靠在背后的门框上,而下面的一脚后退一步,借助地面的支撑使力抵挡。
于是两人这样地对峙着。莽道士多使一分力,努出的眉毛更皱;楞头青每多出一分力抵挡,脸上的笑容渐失,慢慢展现出一副苦瓜脸。
卓老板急忙走过来,伸手去拉莽道士抵在楞头青胸口的手,“老道爷!住手!老道爷住手!有话慢慢说……”
莽道士对耳边的声音似乎有些烦躁,空在一边的手一把推开卓老板——把不留意的卓老板掀了一个趔趄。
卓老板连忙在一边大叫,“林俊!我的官老爷,你怎么还不来拦拦!”她好不容易抓住砧板稳住身子。
楞头青受的力在莽道士推卓老板时明显变小,他就开口说:“道爷松手,我你进……”可胸口的力量马上增大到原来的水平,以刚才的进度一分一分地提升着,弄得楞头青急忙闭嘴应对。
林俊听了卓老板的话,急忙跑过来,劝莽道士,接着爬起来的李三也来劝,刚定住戾气的青风飘也赶来。他一边说一边从楞头青臂下钻出来,然后三人都来拉莽道士——他们不敢用大力,用轻力拉推着。
莽道士对于旁边的声音与手采取闭眼挥手几下把三人轰到一边,专心地提高自己的力量来与苦不堪言的楞头青比力气。
卓老板见没法劝解,大叫:“楞头青!还不让开!”楞头青的反应是一张更苦的脸——他是让不开的!卓老板连忙对惊坐的李梦仙高喊:“大妹子!快让让!别让他们伤着你!”然后远离着莽道士苦口婆心地同三个男人一起劝解。
莽道士闭着眼睛,努着眉头,又开始撇上了嘴,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对于一旁的事不听、不见、不管,连他的仙鹤鸣叫声也不能影响他的注意力。
楞头青的脸变得苦得不能再苦,就急剧地变化出各种表情——也许能疏解他的痛苦:用胸口使劲,抵住一个锥形硬物以及一个拳头的压迫力,胸口不痛才怪!楞头青展开的双手慢慢收到胸前,用两脚抵挡,他的双手好像动一动也会增加他的疼痛,动得十分缓慢,终于抓住了莽道士的手腕,猛地使出劲来,把着力点移到手上,胸口一缩,手一松人也一退,让到一边,痛苦地抚着胸口,倚着墙滑到地上,急促地喘气。
莽道士失去支力点,人一顿,收立,跨步走进屋子,冷眼瞥了地上楞头青一眼,在房子里展开了大搜查。这真是恶虎入羊群,完全没把主人放在眼中。
卓老板、林俊、青风飘、李三四人紧紧跟着莽道士走遍了每一个房间——他进入房间先用眼睛扫视几遍,再用鼻子嗅上几遍,最后再翻几遍。房间走遍了,又来到牲畜棚、花园一阵乱翻,终于他翻遍了 每一个角落,往外就走,走出门口,那只仙鹤与他会齐,扭头对人群说:“你们明天不把于村交出来……”冷笑两声,带着仙鹤大模大样地走了。
楞头青抚着胸口,朝老道士的背影喊:“老道,别以为穿了身道袍,带了只仙鹤就有多威风!比你威风的人多的是!多得要把你活活气死!”
卓老板从怀里掏出莽道士的银子,“哎!接你的银子的时候,就知道没好事!想必这老头就是鹤鹏老人于青吧!”
“老板,你看!来了群衙差!咱们要不要报官?”楞头青指着一对正走过来的衙差,“管他什么老人,官府照样能抓!我不信他不受官法的管制!”
卓老板已经没时间跟楞头青说话——这群衙差已经把门口围了起来。林俊急忙迎上前,卓老板也迎上前,其余的人退进房屋里躲了起来。
当头的把手一张,一张公文展示:“许知府大人明日开堂,一干有关人员必须到场!这是公文!”扔给卓老板,“林俊好好看着他们,少了一个拿你是问!”扭身领着人离去。
卓老板的脸上只剩下无奈,“楞头青收拾家伙,今天晚上咱们大吃一顿!明天还得赶早!”不再理她的摊子,直接走进屋。
林俊高兴地自言自语,“这份美差快完了!我也该去深造一翻!”跟着也进屋。
当夜众人欢聚一堂,吃了个昏天黑地,满屋狼藉,个个如下山的饿虎,不辨肥瘦,不管滋味,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连李梦仙如此清秀的人也被感染得一口一嘴油,弄成个大花猫——不过少了酒这种催话剂,满屋人都一声不吭,把话表达在自己这份吃相上。
第二天,天刚亮,众人各自带着自己的物品,走的走,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驴的骑驴,扔下一座空宅子,飘飘荡荡地来到府衙。
堂上一“威武”卓老板一帮人急急跪下——在什么时代就得按什么时代的规矩!把头低着,没有看堂上的人物,连瞟一眼也不曾有——在行军大帐雄辩的言语不曾出得一个。惊堂木一响,许学衡的虎威完全展开,把人确定一遍,“来人!把冒充李小姐父亲的莽汉给绑啦!请李梦仙小姐入座!”
青风飘一站而起仰天大笑两声:“好个英明的知府,你终于能辨别是非啦!”任人捆绑,“我认罪!”双脚一叉,双手被缚,上半身捆成个粽子,有个“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子。
“你本名叫青风飘?”
“对!老子是如影随形青风飘!”
“你为什么绑架李梦仙小姐?”
“老子在海边游耍腻了!到北边来看看,不想撞见李孟俯给他女儿做生辰!老子看不惯这老头子的作风,一气之下就把人绑啦!”
“你为什么假名卖母,把绑来的李小姐荒唐地给卖了?”
“大人!你没看见老子是个男的吗?李孟俯这老头的爪牙多,背着个女的跑十分不方便!”
“于是,你就把人卖给了屠子!于是,你就逃之夭夭啦?”
“哪里是如此!老子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不过我眼拙,竟没看出他们也是好手,一路上也闯过来了!”
“那你为何又突然现身?”
“老子能不现身吗?大人你也去过那店的,那可是家黑店,而且外面还有那么多李孟俯的爪牙!老子再不现身,他们就可能中了奸计!而且,那时候,我觉得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便把李姑娘身上几处伪装给去了!可老子趁乱逃走后!这李姑娘竟然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逼得老子只好现身查个明白!这一查可查到我老家啦!老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接着一个要我现身的阴谋,弄得我又吃亏又丢人!这回老子真的栽到家了!”
第九章
“那你为何不从吉庆逃走?”
“老子早被那帮龟孙子惹火了!走!我走娘的姥姥的祖宗!我那曾吃过这个亏,我不报这个仇就不走!”
“那你知道今天我可能抓捕你吗?”
“这个当然知道!其实你可能在军营里就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只不过不好办,李姑娘就是不承认,打又打不得,关有关不得!只好拿老子开刀,时时刻刻都在谋划着抓老子!忙活下来,拿我没办法,只好明面上来抓老子!对吧?大人!”
“对!你得很对!你既然知道我要抓你,你为什么还来?”
“老子不服气!老子就是要把龟孙子们给气死!他们想尽办法要逼我现形,老子就不现形!今天,大人想诈老子,老子就顺杆爬,让这群对孙子们气死!再说了!老子的罪再大,也判不了多久,你们可都亲眼看到的,李姑娘可不是被人逼的!好像……”青风飘的声音变得有些讥讽。
被文生、武生请到一旁坐着的李梦仙可不干——有官衔的李兴带着文生、武生二人早就在堂上——“死贼!本小姐被你劫出府,百般羞辱,你别想脱得干系!要不是机缘巧合撞着大姐…… ”急得狂吞口水。
许学衡轻轻一笑:“李小姐!你承认这位青风飘老先生不是你的父亲啦!好!现在宣判……青风飘押入大牢……李梦仙小姐由李兴总管护送回庄……卓老板及其雇员李三、楞头青驱逐出境,遣送原籍……”
青风飘豪气十足,如同一个民族英雄爱怜着自己的同胞,蔑视着自己的敌人,大跨步,往外走,“要不了几天,我又会回来的!”
跟着卓老板与楞头青、李三被衙差们轰赶,李梦仙急匆匆摆脱总管的拘绊,赶过来——她身后护驾的文生也冲了出来,二人一齐挤开衙差,李梦仙伤心地捧起卓老板的双手,十分伤感地看着。这可急坏了在两个女人身边的文生,举手投足想加入进去,刚到旁边见两个女人欣欣相惜,又下不得手,突然望见一旁的楞头青,一展双臂冲了上去,“青大哥!”
楞头青似乎正无所适从,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突然,一个大活人朝着他冲过来,当时愣在当场——被文生抱个正着,头搭在楞头青肩上,“青大哥!我会想你们的!等我把李小姐送回庄就去找你们!”拍拍楞头青的背分开来,眼睛没湿,可整个表情似乎伤心到欲哭无泪的境界,“你们要走好!照顾好自己!”扭身来到李三面前,“李大叔,我们还没说过话吧?”伸手握着李三的手,“不过!咱们可见过几面了!我们早就是朋友啦!”也把李三一拉,抱在怀里,轻拍李三瘦骨嶙峋的背,“三叔!我会想你们的!”分开来,掷手悲伤地看着。转身与二人围着卓老板,看着两个女人惜别。
卓老板把面孔弄得挺悲哀:“李小姐!请你相信!我们在路上的时间相处得挺愉快!越来越觉得你就像我的小妹!你现在回家啦!好好照顾自己,记得过得快乐些!”主动分开来。
李梦仙眼含泪花,“大姐!保重!”扭头对楞头青说:“徒儿!记得好好学习!”对李三说:“三叔!注意休息!”
衙差一听李梦仙说完,把手中的刀一晃,轰赶着人就走。文生跟着卓老板往外走,“卓老板!我办完事一定去看你!”被衙差一挡,分开来,“卓老板!我会去的!”于是卓老板的群体三分而去!
卓老板、楞头青、李三,还有那头驴一起被扔到吉庆城外,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卖掉,于是又恢复成原始状态!
卓老板一拍腰板:“三叔、楞头青咱们回家!这笔买卖做得不错,钱赚得不多,却也在大城市住过!交了几个朋友,得了几个敌人!也有了一番经历!”率先举步往前走。
李三缓慢爬上驴子跟着,沉吟一阵:“老板!其实咱们亏啦!咱们得罪了这里的地方势力是小事!可咱们得罪了一飞帮与擎天山庄,他们放过咱们就好,就怕他们记仇,那我们三个人可有的受啦!”
楞头青连忙Сhā嘴:“别说那些人也太霸道点了!咱们的确要小心防备!”
卓老板把手一举:“别说啦!算账的已经来啦!你们小心点!”她领着二人离开路中,出得人流,来到路边,静静地看着!
龙员外的小伙计与史武师捧着莫严宁来到径前,把三人围定,当头的莫严宁鼻子努着,嘴翘着,藐视地扫过三人,“就剩你们三个啦?”
卓老板一耸肩,“对!就三个喽!而且还被人轰出了城!不知道吉庆的泰斗,要干些什么啊?我们好像没法相对吧?我们人又少,地位低,就这个姓史的还把吓傻了一次!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那我告诉你!小姑娘你害得我这名弟子受伤!总得赔点吧!你收下龙员外的礼品也交出来!你根本不够资格碰它们!你们还得向这帮为你劳累的人支付点劳务费!你看怎么样?”
“楞头青!把那份礼拿出来!我记得咱们还没拆开过!拿来咱们看看!”
楞头青在自己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盒,递上前来。卓老板一下撕开外面的红纸,一个精致小木盒出现在眼前,打开盒子——不得了,竟然是一颗碎了的珍珠,虽然碎了,每一小碎块看上去是那么均匀剔透!在完好的时候肯定是天价,可现在只能作为普通的珍珠粉——虽然价格也高,却高不到哪去,最多一二百两吧!“喔!莫大侠,你过过目!”把盒子转个向,微倾盒子面向莫严宁!
“小史,你拿过来!就算再烂,咱们也要!”史武师唯唯诺诺地从莫严宁身边走出来,马上昂首阔步,威风凛凛地走过来!
卓老板把盒子盖上,装进怀里,“楞头青上去挡挡!这可是咱们女人护肤的好东西,怎么能给他们!”闪身让到李三旁边,摸摸驴子,“小驴啊!好久没来看你啦!让我好好看看!”
楞头青把身上的包袱扔给李三,慌慌张张,来拦史武师,“哎哟!你们总得讲点道理吧!这可是当天龙员外差人送来的!你们这可是抢东西!那天你受伤那也是官府的刀啊!再说啦,你们给龙员外跑腿,那是你们的事,管我们哪马子事啊!”楞头青挡着史武师,史武师推不开——也许他的伤还没好,不敢使大力!他就绕,可绕到哪楞头青就挡着哪,把衣服解开,袒胸露臂,指着身上的伤疤说:“史武师!你看,我身上这么多伤疤!把我给撞上一下,说不定浑身伤口崩裂就无药可治,那时你可得惹上人命官司啦!你瞧!还有这么多证人!”指着观看热闹的人们,“请你不要碰我!”
史武师绕得不耐烦,拽紧右拳,左手一推楞头青,“小子!你给我让开!不然老子就把你打死!”
楞头青挺着胸膛,“你打!你打!”对围观的人嚷:“你们可看见啦!这家伙要抢东西还要杀人!如果我死了,你们给做个见证!如果他被我打伤打死,也给我做个见证!我可不想惹事!”
史武师一听这几句,脸露凶相,牙一咬,鼻一哼,手中一使劲——推人的人滑向侧面,手臂一环,身子前趋,把楞头青拦腰抱起。
楞头青被史武师一抱,两脚离地,张开的双臂一合,抱住史武师的后背——一手从肩上穿过,一手从另一侧腋下穿过,肚子紧靠在史武师的一边侧腰上,斜着身子挂着,乱蹬空脚,大喊着:“救命!”
史武师另一手垂在一旁,像抱着一个哭闹的小孩童,转身走向带来的人,“来!你们接过去!这只小狗太恶心人了!”放在一旁的手一齐抱住楞头青,脚下拿住马步,使劲往手下扔。
楞头青抱着的双手一松,整个人斜飞向那帮人,口中一声惨呼:“啊!”双手抓空,两脚蹬空,落入众人的手掌心里。
史武师哈哈大笑,扭过身来,朝卓老板大嚷:“嘿!小妮子!快把东西送上来,呆会给你搜身,可便宜了咱们弟兄!”惹得他一方人轰天大笑!
卓老板仍不管,依然仔细地观察驴子的身体,当笑声慢慢安静下来时,他缓慢有些生气地说:“楞头青!别让这群什么东西吵我!你不使点力气干活,看我扣你的工钱!”
史武师沉下脸来,捋起衣袖,“小妮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大跨步走过来。
楞头青一见史武师要走,他费力地挣脱这一堆手,冲上去!只听:“小心!”一声突然响起,史武师被楞头青一手抓衣领,一手提腰带,从背后给人举到半空中。他嘴中还嚷:“谁啊?敢戏弄大爷!大爷拔了你的皮!”楞头青举着史武师,脚下一转,朝着正要赶来的人,笑嘻嘻地说:“小宝贝!别哭!马上就见到你娘亲啦!”腰一弹,手臂一动,把史武师扔向这堆人!
静立一旁,刚才好不容易有点笑容的莫严宁,脸色一沉,脚一横跨,手一伸,接过飞来的史武师,双手一动,把史武师头上脚下轻轻栽在地上,“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啊?”走上前来,一边惊喜地看着楞头青,而且拍胸抚背地给他检查身体,一边冲围观的人群惊喜地大笑:“乡亲们!这小伙计竟然懂两手!不错!不错!真不错!”围着楞头青转了三圈,赞了三遍!
楞头青看着莫严宁,警惕着,却不反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满脸的笑容变成了戒备的严肃,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武术大家,伸手把解开的衣服穿好。
“小伙子!你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啊?我教你我的绝学,怎么样?给一个小姑娘当小伙计,太埋没人啦!”
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连看驴的卓老板也停下来看看,而站在她边上的李三脸上却是沧海桑田似的恶变,眼睛瞅卓老板,“小青子他……”卓老板似乎了解了李三的心思,握住他皱巴巴的手,低声说:“老爷子!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咱们看看再说!”
楞头青盯住站在眼前的莫严宁,把头伸过去,不相信地说:“你收我为徒——?”一边直晃脑袋一边说:“不可能!不可能!”
莫严宁一拍楞头青的肩头,“小伙子!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投入我门下,吃穿不愁!你看连这帮小混混在我门下挂了个名,在吉庆城中谁不尊敬!何况我将你收为正式弟子!只要你走出门,许多富豪都会争着请你到他们家去享福!”
“莫祖师!你不会说真的吧?”史武师惊讶地过来,比刚才被人摔出去还惊讶。
“答应他吧!你以后就可以吃尽穿绝啦!”卓老板看了越来越焦急的李三,反而火上浇油大嚷。
楞头青一听全场围观的人都在大嚷,甚至连身后的老板也欢喜地冲他嚷,他脸色一下青了,脚下不稳,如同看见一头猛虎扑来,急急倒退,嘴里直哭:“不!我不要!”眼泪鼻涕全滚出来。他一翻身连滚带爬地扑到卓老板脚下,一把抱住卓老板的脚,“老板!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哭得跟什么似的,看得在场的人同时伤心起来。
卓老板连忙把楞头青拉起来,还给他拍去身上的尘土,她自己也被感动,眼睛有些湿润,“大男人家!扑到女人脚上哭,像个什么样子!”扯出手绢擦去楞头青的眼泪鼻涕,“你为什么不跟去啊?以后,我可不一定能给得起你什么大报酬,吃又吃不好,住也住不好,天天还得干活!这可是你的一个一展宏图的大好机会!”
楞头青一听这话,表现得就像要被娘抛弃的小孩,又号啕大哭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嘛!”
卓老板连忙说:“好!好!好!不去就不去!你去跟那位好心的吉庆泰斗说说吧!”
楞头青横起衣袖把眼泪一抹,气势汹汹地扑上去,冲着莫严宁就大骂起来,他的怒气有多大,他的声音就有多大,指着莫严宁还来了一通泼人骂街:“小老儿!不要以为你有几两本事,什么人见到你就会把你当作救世主来拜!老子今天,对你的一番臭狗屎话,十分恶心,我恨不得把你捣碎了扔在地上再踩上他个几千万脚,让你连地府都去不了!只能被一堆堆没人理的臭狗屎压着!好个半大不小的畜牲!什么不干,跑来勒索财物,明明就是压在吉庆城头的土匪嘛!我有点本事,虽然及不上你,但也要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不能丢了我家老板的威风!说到老板,我就更气你了!你竟敢挑拨我与老板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我这位老板在我心中有多高的地位吗?她在我心中,就如同我身上的血液!有了她,我的生命才会存在,埋在我骨头里的精神才会迸发出来,才会有我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摆在这里!你呢?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你算算!”闷头苦思起来。
莫严宁以及在场的人被楞头青波浪似的雷声给镇住,突然安静下来,才能一起喘上几口气,接着大部分人都纷纷远离楞头青,有的人躲进城里,而城里再没一个人敢出来;城墙上的官兵们都伸出头来看,刀枪箭炮都摆好,似乎有大军来攻城,接着城门也“嘭”一声关上。
楞头青从沉思中醒来,好像想通了一个大问题,欢跳着大叫:“你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只知道倚强欺弱,对人又什么傲慢,我猜想你从来没有把你的真正本领传给哪个徒弟,因为你害怕有人会超过你!哈……哈!”一阵狂笑,回身拉着卓老板就走,“老板!三叔!咱们快走!别被这堆臭狗屎熏着!”
卓老板、楞头青护着骑驴的李三一阵风跑掉。扔下一帮失魂落魄的人——突然传来莫严宁狂怒的喊声:“啊——”惊得草木皆颤地皮都动,天山飘着的云也散去。
三人一驴走了好远这才松了口气。骑在驴上的李三大笑开来,“小青子!刚才,你可把我老人家给吓坏了,真怕你受不住诱惑投到那个蠢驴的门下!”
楞头青狠哼一声:“三叔!我们相处了一两个月,连我是个怎样的人还没看出来!”扭头对一边的卓老板埋怨起来,“老板!你也是!你怎么也看不清我?你可是个经验丰富的人啊!如果,刚才你真把我扔下,我说不定会当场自杀!你可把我给气急了!”
卓老板连忙道歉,“我的好楞头青!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开玩笑!”看着楞头青气鼓鼓的脸,“我是看到三叔太焦急了,才给你俩泼上点油!差点没把三叔吓晕过去!要不是你一阵哭闹,我看三叔在那里就可能一命呜呼!”这下可好,两个人都生上她的闷气,她赶忙说:“楞头青,你那一次,跑来跟我!我就知道,你肯定看准我的什么了!否则,你那身打扮,跑到哪个富户家里找不到饭吃啊?”卓老板她越说两个人的脸色越难看,他看了二人一眼,长叹一口气,“哎——别生气了!”装着探查两旁的林子。
“站住!”一个闷雷从林子里传出,接着一个老道士带着一只仙鹤横挡在路上。
李三马上拉住胯下驴子,急忙忙滚下来。楞头青跨步迎上去,把怒气、厌气、躁气等心中积累的各种戾气一股脑儿提在拳头里——卓老板连忙喊:“好好照顾自己,完完整整给我回来!”
楞头青急忙刹住车,朝自己的老板来一个苦笑,狠狠地长出一口气,把聚集起来的戾气泄出了好一部分,这才继续走向老道士,把眼一棱,沉住气,“莽道士!上次你占了便宜,这次——”用鼻子冷哼起来。
“你们快把于村交出来!害得你祖宗我跑了这么老远来拦截!你祖宗我这次可是生足了气!今天,弄不出点眉目来,你们休想走!”
“莽道士!你是不是于青,那个什么狗屁鹤鹏老人!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老子今天告诉你!”耸动着上身示威,“擎天山庄的千金小姐是咱们的小妹,那个什么如影随形青风飘是咱们的小弟,他们站在咱三人面前也得毕恭毕敬,欢欢喜喜,还有那个一飞帮的顾天,他手下的什么风尘四侠,还有个关汉山,还有九原文武二书生,等等,不管他们与咱们是敌是友,也不曾敢在我老板面前耍威风!你还是省省心!”
“你祖宗我……”气呼呼地大吼。
“别‘祖宗’来‘祖宗’去,有本事自己去找你的宝贝于村!”
“气死我了!啊——”他气得把手中的桃木剑举起来。
“你气?你老子我更气!我被那个莫严宁气得想把吉庆城给拆了!要不是怕我老板把我给甩了,早就一股子怒火爆发出来!来!咱们过手消消火!”
莽道士一听这话,嘴里“呀呀呀呀”叫着举剑冲来——楞头青头一伸,背一拱,两手一抖,两脚一蹬,晃着双臂沉喝者冲上前去——楞头青第一拳,左手收在腰上,右手挥拳过顶,由上到下弧线攻击,冲着莽道士的脸、胸、腹、腿、脚一线穿过——莽道士挥桃木剑斜里劈来,由右上斜劈至左下,腮帮子的胡须飞扬,牙齿咬碎——楞头青这一拳冲到莽道士的身前时,已经落在地上,砍来的剑贴着他的后背砍了个空,他不趁这个时候进攻,而是用手在砸起的石窝里再砸上两拳,碾上两碾,嘴里发出猛虎的咆哮,头还晃上两晃——莽道士把剑再一次上举,立在空中,却不立即下手,甩动两下胡须用仙鹤嘶鸣的声音叫——顿时,这不再是人与人之间的比斗,而是猛虎与仙鹤的争斗。
第十章
鹤立着的莽老道,把头一甩,跳起,双手抱剑,剑尖朝下直刺楞头青的脊梁——楞头青仰起头朝着人一吼,左拳上举,直击莽老道展开的胸口,右手收到腰侧——莽老道跳起的身子来了个空中滚翻,翻到楞头青另一侧,下刺的剑逐渐向水平刺来——傲立的楞头青,见拳去空,并不收拳,随着拳势,使劲弹跳,整个身子飞起,但他不是竖直而上,而是双腿斜跳,整个身子逐渐水平起来,刚好人与剑水平平行——莽老道双手使劲向上一划,一声鹤鸣,要把楞头青从中剖开——楞头青水平的身子下落下来刚好把水平的剑贴压住,击出的拳竖直,手肘弯曲,刚好撞在莽老道双手上——二人在空中本来就使不出太大的力气,又是一把无刃的桃木剑,莽道士现在已经无法再变招,脚刚一挨地,身子顺着楞头青体重压剑的力量,逐渐弯成半截拱,腰也急促之间无法助力,楞头青的手肘又压在他的手上,他只好双脚放松跟着楞头青往地上摔——楞头青“啪”重摔在地上,又有一把木剑在身下,要不是压在莽老道身上的手肘不自主移开了,戳进石板路里,又有脚支住,然后再继续往地上一躺整个人压在莽老道的剑身上——莽老道双脚支着地,双手推着楞头青的手肘,虽然仰面摔在身上,却也没什么事,抓住剑柄的双手微微一松,整个人就地而滚,由躺变趴,双肘支地拔剑——楞头青仰天一吼,头一甩往旁一滚让开,一爬而起——莽老道也爬了起来,一声鹤嘶。
还算好,将近中午时分,行人不见,不过这里一声虎吼,一声鹤鸣,弄得不远处的吉庆城里的人胆战心惊,刚开不久的城门又关上,把士兵猎户全召集到城墙守候,群目聚焦到五六里外的山间;山间周围的人更是纷纷躲避。
楞头青与莽老道这一虎一鹤的比斗,已经不再接触,而是拿地上的石板发威:楞头青吼一声,一拳在石板上砸个坑,莽老道鸣一声,一剑戳穿一块石板。不久地上的石板碎得差不多了,楞头青一ρi股坐在地上大喘气地笑,莽老道也一ρi股坐到路边的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哈哈大笑——他们俩的怒气、闷气、恼气等戾气化成了石板上的洞,浑身畅快焉得不笑?
卓老板领着李三,牵着驴来到楞头青身边,用脚踢踢满头大汗的楞头青,“快起来!咱们该走了!都中午了,等会没饭吃,我看你还笑!”
楞头青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咧着大嘴呼呼喘气,横袖一抹,“走吧!老板!”
莽老道急忙高叫:“等等!事还没说完就敢走?”一边喘气一边挥剑过来,他的仙鹤也紧紧跟来。
卓老板见莽老道又变得蛮横无理,叹口气说:“道爷!我们又没干什么!你三番来找我们,到底想干什么?你找的于村早就不见了,具体情况又不是没跟你说过!你不相信,我们可没办法,要是你老心疼你的钱,觉得花得不值!那我还你就是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捧上前。
莽老道冷哼,“小姑娘!别以为刚才这小子跟我打了个平手,就得忘形!要是我没证据证明你说了谎话,老头子子绝不来找你!你快把于村地去向告诉我,他不是帮过你们吗?现在他受了伤,挑战又失败,他很需要我的!我怕他犯傻干出什么傻事来!小姑娘看在我这个孤老头子就这么个孙子了,你就行行好吧!”语气转化为哀求,神情变得焦急和悲伤,连连向卓老板拱手。
卓老板跟着向莽老道于青作揖,“哎哟!我说大爷!我求求你啦!我的的确确不知道你的宝贝孙子于村上哪儿去了!我求求你别再求我了!”
“好!好!好!”三个“好”字出口,又把莽老道于青的火牵扯出来,把剑一横,“你们今天不说,我就宰了你们!”这下他身后的仙鹤鸣叫起来,莽老道于青把眼一闭,双手垂放,双脚微开,十分冷静地站在当地——一副不知死活,你就上来的意思!
楞头青,一挽袖子,口吐唾沫就要上,“让我来!”卓老板先走上去前,右手抓杀猪刀刀柄,一扫各种情绪,镇静地与于青对立,也把眼睛缓缓闭上——二人的呼吸轻得跟身边的微风融为一体,他们的心神跟地上的尘土融为一体!
原来喧闹的山间,突然变得十分寂静,似乎暴风雨已经过去,剩下的已经没有胜利者、失败者,只是一片寂静的树林。可这种安静令周围的人不敢接近——一则是刚才的余惧;二则,这种安静来得太出奇,虽然鸟儿们开始在林子里飞鸣,这很明显地表示刚才的两大猛兽的比斗并没结束,而是全部隐藏着自己,等着突然一击——否则,鹤当一飞冲天,虎当吼奔入山。
半刻钟随风穿过指缝流去,卓老板轻轻说:“不能再等!我饿了!”刀唰地抽离腰间,整个人化成一团旋风,卷向莽老道于青——于青的桃木剑一抖,飘飘忽忽地迎向旋风,他的仙鹤跳到一边静静地看着——卓老板眼一见剑,身上的旋风一停,手中刀的不偏不倚地迎着飘忽不定的剑尖,试图接触到——于青眼冒精光,把剑移来动去避开卓老板的刀身,去攻击卓老板的漏洞——可卓老板的刀越来越快,无论于青的剑刺到哪,她那半百半黑的刀身总是一次比一次地接近——于青发现自己的剑招丝毫都使不出威力,都被那宽大的短刀刀身所挡,于是他改变策略直刺刀身——卓老板发现剑来迎击,她的刀在剑尖接近时,使了一个小动作,一小团旋风由刀而生,卷住剑尖把刀剑连在一起,卓老板就引着剑动来动去——于青发现手中的剑不但刺不到对方的刀,而且慢慢地失去了控制,慢慢地有挣脱手的感觉,他单手强力支持,伸出手脚去攻击——卓老板见对方拳脚攻来,她的刀猛地一振,反手回刀Сhā入腰后,脚一退静立在当场——于青的手脚刚一攻出,他单手持着的桃木剑,挣脱他的把持,如同一条蛟龙飞进林中——“嘭”一棵树吱嘎倒了下来。
于青攻出的手脚停在半路中,眼睛呆望着桃木剑飞去的方向,变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雕塑。
卓老板对身边的楞头青说:“去把道爷的木剑拾回来!”
楞头青望了一下两人,展开双腿跑去——一把桃木剑正平搁在木桩上,自己还嗡嗡地旋转着,逐渐慢下来,掉在地上。楞头青赶快把桃木剑捡起,伸出手指摸摸树桩上光滑的半圆槽,再摸摸倒下的截口上的半圆槽,匆匆跑回去!
卓老板把剑拿过来,双手一捧,递到于青面前,“道爷!你的剑!”恭恭敬敬地躬身低头。
“你这是什么刀法?”从梦中惊醒的于青接过自己仿佛打过钠的桃木剑,轻轻一晃,光芒四射,有感而问。
“这不是刀法,只是一个方法!”卓老板一边整理自己一边说。
“方法!并非刀法?”于青把疑问装进一声长叹中,“看来——我真是弄错了?”他伸手轻抚跑上来的仙鹤的小脖子,“鹤儿!咱们走!”拖着他的桃木剑颓然地往吉庆城走去。
卓老板看着这个没了活力的于青老道,突然朝着他的背影喊道:“道爷!我是真不知于公子上哪去了!不过,他在离开前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差休养,而且他还跟着我们好好吃了一顿,我可以看出,当时他挺高兴,你老就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于青静静地站着听完了这些话,恢复了一点活气,把剑拽在手中,往吉庆方向走去,他身边的仙鹤长鸣几声跟着就走。
三人一驴整装继续赶路。楞头青欢天喜地,“老板!今天我的拳头终于打出了点心得!虽然仍比不上老板那神鬼莫测的刀,倒也跟于青老道拼了几招!老板!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我的自信心正在茁壮成长!”
卓老板轻叹一声:“楞头青啊!我们的苦日子要开始了!那个莫严宁肯定会来跟我算一笔好长的账!不过你的本领成长了,我们也许会好过一点!”
场上一阵沉默,骑着驴走在面前的李三,突然回头说:“老板!刚才你真利害,难怪以前你会拒绝我卖给你的大礼!”沉吟一会儿,“我看过很多古怪的功夫,就老板你这一套,我看不出一点门道!”
“三叔!要说这些干什么?现在咱们需要想个对策!”卓老板呆呆地望着扭回脸来的李三,“这样吧!我们用个疑敌之计!”高兴起来,“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容不得二人开口,推拉着很快地向前赶。
下午,卓老板三人一驴打着一个大布幡,招晃过市地走出吉庆城到卓老板家的路上的第一个小镇——布幡上写着几个恶心丑字:“屠子回乡,祈望照顾!”引得路人立足观看,还招来几个需要屠子的富户的人前来洽谈。卓老板答应下来,打着幡子跟着富户去。
“卓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走路!”一个富户的人拉着驴上的李三,“嘿!我说你一个当爹的!出来闯荡这么久,竟然让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走路,你也太刻薄了吧?”就要拉李三下来。
李三满脸惊慌,“我只是个年老体衰的伙计!这个小姑娘是正主!人家爱惜我这老头,专门送了这么头驴给我,我能不骑吗?”
“哦!原来我搞错了!”扭头来仔细打量卓老板,“你是老板?难道你也动手杀猪宰羊?”
“当然!这两个,一个是我的下手,一个是我的账房先生!”指着扛着布幡的楞头青和李三介绍。
“天啦?我本来还想找人给我说个媒,现在打死我都不敢了!”冲上前领路。
楞头青有点生气,扛着布幡赶上那个家伙,“嘿!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家老板是你说的吗?再胡说咱们就不做这趟买卖了!”
“小哥!千万别!”连忙拉住楞头青的衣袖,“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向各位道歉!”十分慌忙地向三人躬身赔礼,“这个买卖一定得做!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好不容易找到三位,可不能放过!快请!我们几家老爷还等着嘞!”要帮楞头青扛大幡。
“你别想逞能,这幡高下十来米,再挂上这大的幡子,你能立得直?前面带路就是!”一把推开这跑腿的家伙——这人长得挺机灵,浑身上下都有股活气,可他的一张脸长得不好,把他偷奸耍滑的伎俩全显出来,惹人讨厌。
村口五个地主爷迎着卓老板三人,三人眼睛一闪——看来又碰到了麻烦事,哪有这样迎接屠子的。
“哎哟哟!几位好!几位好!这边请!这边请!”有人接过驴子——好像等不急了,不等卓老板搭话就往里请,进入了村口一座大院,五个地主纷纷往前引——他的神情就如同是久旱逢甘雨,略带着一丝疯狂。
楞头青把大布幡放平,好不容易从大门进来,一看这大院布置不乱,这根大树放哪儿都不好,而且就要进大厅,他四下一望,见大厅外台阶下栽了几株梅花,那里没铺石板,跨去几步,双手一握,马步一扎,一使劲,这个大布幡就长在梅花身边,他这才赶进大厅!
正厅上有一神龛,上挂几个大字:“天地君亲师”,下面摆了一溜牌位,正中及大厅两边摆着朱红木椅和朱漆木茶几,正位上正坐着个气喘吁吁的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太爷,他身边陪坐着一个白头发棱皱纹的老太婆,二人盯着进来的人脸连连的看,“谁——来——啦?”声音万分苍老,可进屋的人一听这声音齐来施礼。
“柯老太爷!柯老夫人!我们把屠子找来啦!”一个中年地主在两位寿星面前压低音量提高音色地喊!
“哦——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两位老寿星连连称好,“快去把老道爷请出来!赶快准备好东西好做法事!”
有一个地主对旁边侍候的丫头大嚷:“你快去啊!”那丫头风一样跑进里屋。
有一个道士一手拂尘,一手铃铛,一步一句咒语,顶着道冠,身穿道袍,面露正气,飘飘然来到大厅,一双神眼直逼卓老板三人,“哎呀呀!这三位就是请来的煞星啊!”几步走来,排开五个地主围着三人转了三圈,“不得了!不得了!”道士不知是急地还是喜地大呼。
“怎么啦?###师?”五个地主连声呼问。
“这三位可是天山煞星下凡,一身的仙气!只要再经过我做上一场法事!那凶神厉鬼肯定会乖乖跪服!我再把它收回道观,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超度了它!——这个村子将会迎来一场仙佛盛会!到时候,大家要福得福,要寿得寿!无量佛!”念上一声佛号,平静下来——似乎他已经加入了他说的那场仙佛盛会。
卓老板等众静下来开口:“嘿!咱们先把事谈妥了再说!说不定我们不答应!”
这一句如同一颗炸弹,惊起了漫天水雾,马上跑来一个地主,“老板先请坐!坐下说!”把三人让进椅子,五个地主围着,“是这么回事!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一声雷鸣震破了柯老太爷家的花园里的亭子!于是啊,从那天夜里,那个亭子开始就有一个披着乱发的女鬼在亭子里哭一阵,然后在园子里转上三圈,身子再飘出墙外到每一家每一户去哭,那声音哭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于是,我们请来了这位先师!他与那鬼搏斗三夜都未降服,道爷就说只有找来一个煞气重的人才会有办法!我们想煞气重的当然只有屠子了!于是,我们花天价去请,也找不来一位!都怕这事!我们就把你们三位请来了!你看你们的幌子就知道三位缺点路费!”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里有纹银三十两先付给三位,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不知三位意下如何?”把他的银票在手中晃来晃去!
“好!我接了!不过价钱不得少于道爷那方的酬金!而且我们三人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今夜还得给我们弄个住处!”卓老板沉稳地说。
“这个——好吧!”地主们虽然面露难色,却也答应下来。
卓老板伸手拿过银子揣入怀里,“找个地方让我们休息,有什么差遣尽管差人来叫!”起身推开围着的人,来到门口,“这幡子!这头驴!都给照看好!”扭回身对正坐着的两个老寿星说:“柯老太爷!柯老夫人!我们先歇着去了!”抓过站在一旁的佣人,“前面带路!”卓老板领着二人进了后园,大厅里传来道士的声音:“果然有仙家风范!果然有仙家风范!”
当天夜里,卓老板三人吃了个饱,喝了几口茶,就被请到一座雷震破的亭子——一张香案对着亭子摆好,上面放在各种法器,后面盘膝坐着那个道士,嘴里念着他的经,再后面就是围观的人——用一双双既期待,又害怕的眼睛看着道士。佣人把三人带到香案边就匆匆挤进人群。
道士这经念了很久,直到穿上的蜡烛即将燃尽,围观的人也剩下不多了,这才趁着夜黑风高,身子一跳而起,烧纸钱,泼朱砂,喷酒,画符咒,烧符,舞剑一大阵忙活,就横起桃木剑指着亭子,二指护剑大声呼喝:“元始天尊在此,恶鬼还不现身,如不现身当场把你劈个永不超生!”示意卓老板三人,低声说:“过去围着亭子走三圈!记住一定要镇静!”他自己从香案捧出个坛子放在案上,剑指苍天,“元始天尊借我法力!降妖除魔!”
卓老板脸色阴沉,在黑中还透出阴森的气氛,她快步走上去前——楞头青扶着两眼摸黑的李三快速地跟着。
道士见三人转了两圈半,身子一晃,跳到外面,踏着七星步直闯亭子,“天神降怒!万神齐到!借我法力收去妖魔!”手中的桃木剑往亭子的石阶上一刺,“轰!”飘出一阵烟雾,闪出一点金光,女人凄惨地叫声响起:“啊!我不走!”道士舞剑大喝:“女鬼哪里逃!”把那阵烟雾搅散,直趋到香案旁,抱起坛子大叫:“女鬼还不进来!”那散开的烟雾倏地吸进了他的坛里,他急忙把盖盖上,用符一封,收剑而立,念了一段经文,“法事完毕!女鬼已经除去!众位可以安心了!”
众人涌来捧着道士出去,把刚转完三圈的卓老板三人扔在院里。“戏演完了!我们该收工了!”卓老板听着外面的呼声,对身后的二人说:“咦!你们怎么变颜变色的?”这才发现楞头青和李三两人似乎有些哆嗦!“走吧!我们回去休息!”拽着二人回房。
楞头青牙齿打战:“老……老……老板!”伸手抓着卓老板的衣袖,“那……那……女鬼……鬼……好……好吓人!”
卓老板伸手给楞头青一巴掌,拍在后背上,运气给他揉搓,低着声音说:“怕什么?那都是假的!等离开这里再告诉你没这是怎么回事!”另一手给李三按摩,“哎哟!你们不相信?我这就告诉你们!”双手不空,“那个道士会腹语,就是把声音从肚子里传出来,而且他还会变声!不过我看他的道行不深,那惨叫声七八分像,可那‘我不走'就明显地带有他自己的本音!而那阵烟雾,不过是他从袖中抛出的一颗黑丸,大白天一般人可能会看得见,但晚上很难发现,何况是相信鬼神的!那黑丸里装有一些火药,一摔即爆,那光就是火药发出来的,那阵烟雾是一些极细的铁粉,只要在手中拿着吸力大的磁石,一吸就来,那些铁粉就好像钻进了坛子,其实是吸在磁石上!所以很多道士都用桃木剑,就是因为这!还有一个可能,他会一种内家功法,在坛口造出一阵小旋风,那些烟雾就会被卷入旋风而落进坛中,这种就是上百个人大白天看也不可能识破!”
两人一边听着,一边享受着卓老板那独特的内力催发在|茓道上的感觉,两人不但精神变好了,好像还年轻了不少,“谢谢老板!”
“你们谁吧!我也该休息了!明天还得赶路!”卓老板给二人来了最后一按,离去。
于是,卓老板三人水下了,而前院却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庆功宴!只有那高大的布幡静立在院子里,看着四面八方!
“来!我们的贵客,这是你们的酬金!”地主交给卓老板一个大红包——第二天清晨,匆匆吃了早饭,告辞之后。
卓老板双手接过红包,往怀里一装:“各位老爷!告辞!”扭身离去——楞头青马步一扎,双手使力拔出他那大布幡,伸出脚一捣那洞,填实后,才举着威武的大旗离去。
刚一离开柯老太爷的园子,村子里的乡亲也来恭送,好不容易才撞开条道路,恨不得生四条腿,逃开,后面不忍的村民还大喊:“几位路上小心!有空来玩!”
来到僻静处,卓老板取出红包,拆开——一张银票出现,上面的金额是一千两,“一千两?有点多!”停下脚来仔细观看银票!
“老板!咱们又赚了一千两?真不错啊?”楞头青把他的大布幡往地上一拄,双手扶着,伸过来看。
“三叔!你看看!我建议把它撕了!”伸手递给骑着驴子摇摇晃晃的李三,自己先把红包给撕为粉碎。
“哎!”——哗!那张银票在李三皱巴巴的手中化为两半,“这种假票子连乡村也有了!真不知道世道是不是又要变乱了!”再撕一遍,再撕,撕成了碎纸花往空中一扔,让它们飘飘荡荡离开。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银票给撕了?到手的一千两就没了啊!”他想去捡,可手中的大布幡又离不了他,他只好在那儿干着急。
“哟!诸位怎么把到手的东西给撕了,真可惜!真可惜!无量天尊!”收鬼的道士急步走出林子来——背背桃木剑一柄,一手晃着把拂尘,一手轻徭着一个铃铛!来到三人面前,把路拦住,“这就叫做因果报应!本来就没出多大力气干事,却狮子大开口!最终落得个‘得而复失’,岂不快哉!”一双神乎其神的眼睛闪着。
卓老板对道士施了个道礼,“哦!原来是法师!难怪能说出如此一番道理!不知法师在何处学道?有空咱们也得烧几柱香,否则天怒人怨,我们的买卖可没法做了!”显得十分虔诚。
第一章
“老板!你既是个明理之人,想你平日杀猪宰羊种下了不少杀孽,该有此劫!不过财去人安,也是一份福气!如若老板有心敬神,贫道宁愿帮忙,不烦诸位往吾观仙山来回劳累!贫道本学道青城山,此去来回没有一两月是不可能的!老板如若诚心,贫道愿代劳,把香油钱交给贫道,学道之人与仙人近了三分,只要贫道天早天晚焚柱香,烧点纸,自然与到仙山理事一般!有一日贫道游遍各大仙山,处处留下给与诸位的祈求!更胜过一山一时的拜礼!无量天尊,愿贫道能与诸位成就一番仙缘!”慈悲、怜悯、感伤、舍己为人的苦情、替人受过的惨样等等感天动地的神色,如同一眼泉水,越喷越大,越喷越清,似乎已经化入了人的肺腑!
“法师慈悲!小女子何乐不为!不过身上只带着旅费和做买卖的本钱!不敢动它分毫,否则先父、先母在天之灵会怪罪于我这个非主家的主家人!这些资费全得交于将来的主家处置,小女子无能为力!不过为了敬仙崇道,我愿每日节省下我的餐宿费一文,交由法师替我家祈福!不过得劳烦法师与我们同行,这样每日才能交给法师一文铜钱,否则天长日久,何日再得相见!”卓老板感慨万千,如若饥肠辘辘的人从嘴里掏出一口能嚼得满嘴生香的肥肉献给别人的极不情愿,“不知法师昨晚收得的恶鬼放在何处?交由我们帮你扛运也是我们的一番孝心!”卓老板上前拽住道士的道袍,怕他化成一缕青烟飘去!
法师强制小开,“多谢诸位的美意!我收服的恶鬼在昨夜已唤来一只仙鹤运回山去了!至于老板请贫道同行,贫道愿本可以接受,只是这次是奉仙人之命出来巡游天地,降妖除魔,积公德!贫道差之远矣,不能伴同诸位!贫道走也!无量寿佛!”拂尘一甩,一施道礼翩翩然寻了条岔道离去!
卓老板对他吼喊:“法师!请留下道号,哪日小女子有了几文钱,也好烦劳法师!”
“贫道仙号:鹤朋仙人!多谢施主记挂!吾终有一天会来与诸位结下善缘!”身影没入树林中,声音也一并消失。
三人望着那片林子静立好一会,卓老板长叹一声:“三叔!楞头青!你们觉得这道士怎样?”
楞头青不答反而好奇地问:“老板!你不是说这道士是骗人的吗?怎么刚才你又那么说?我真的好奇怪!”双手环抱大幡,看一眼道士消失的林子,再瞧一眼卓老板。
卓老板不答,问李三:“三叔!你呢?”
李三轻咳两下,再沉吟一会儿,“我看这道士有些问题!”又是一阵思考。
“咱们走吧!太阳快热死人了!”卓老板迈开步子往前走,不再多说一句,楞头青抱举着大布幡急急跟上,可那大树般的木杆总碍着他向卓老板询问,他就边走边找姿势,可找来找去走过了两三里路,也没摆弄好。
卓老板突然开口,“别摆弄它了,用腰带绑在背上不就行了!”楞头青一听之下,真的停住解腰带,“傻瓜!现在解下来,你的裤子怎么办!呆会到有人的地方买个背篼,放在里面更好!”卓老板停下脚步扭回脸,对楞头青呵斥道。
三人又行到一处,卓老板四下一望,“楞头青!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刚才,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答吗?”见楞头青摇头,“那是因为那死道士根本没走,一直跟踪着咱们!万一他听了一个只言片语,想把他逮住可就不容易了!现在,那死道士才离开!”顿一顿,“现在我告诉你!他干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官府,咱们一Сhā手很容易弄得身无容身之处,那些百姓地主跟着道士来害我们,那时我们有什么办法?我说的那番话,就是让他相信我对他没有怀疑,故意用了半招‘引蛇出洞’把他逼走!否则他看准我身上的钱物准会下手!”顿上一顿,“那张假银票,###不离十就是他调了包!我还是把他吓走为好!”这才伸手拍了拍楞头青的肩头,“懂了吗?”
楞头青嘴里说:“懂了!”头却埋着苦思,后面的李三见他这样一边摇头一边笑开了!好一场乐行!
“站住!”一帮人从树林里钻出来,“你们就是被吉庆驱除出境的屠子?”为首一人大声喊叫。
“对!我们就是!你们没看见这布幡吗?”卓老板把楞头青推了出去,与李三站在一起看热闹。楞头青似乎成长了不少,把幡子往身前一拄,八字步一站,似乎孱弱的身躯发出一股威势,“你们几个混小子想干嘛?”
“上头发话了!叫咱兄弟寻到你们,好好收拾一下你们的气焰!别他祖宗爷爷的井底之蛙,目中无人!弟兄们上!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楞头青把木杆一绰,放下来,平着推向这帮人——这帮人不避不闪,纷纷抱住大木杆,笑道:“这傻小子有点莾力!弟兄们使劲!”——楞头青见众人与他对撞,他脸上绽放开灿烂的微笑,“小字们!使劲啦!”他的脚在地上一蹬,横推着大木杆与一帮人自以为是的家伙越来越快地往前冲,直到这帮人纷纷跌倒在地上,“小子们!怎么样?你爷爷的劲不小吧?不过我认输了!”把大木杆一拄,看着地上爬起来的人来了这么一句,“你们的人一定不少,我这里有个一块儿银子,送给你们!你们回去说:‘把楞头青狠揍了一顿,他半年都下不了床!’这样我们双方都好!你们不累!我也不累!你们看怎么样?”
那领头的人一手握刀,把一手伸了出来,“好!先把银子扔过来!”
楞头青真不含糊,把他唯一的一锭元宝扔给那个领头了,“快滚!不然!你祖宗的大棍子不认人!”绰起大布幡在众人头上刮起狂风地一扫。
那帮灰头土脸的家伙见势不好,转身往林子里跑去,恨不得Сhā上翅膀,直接飞走。
楞头青见人跑光了,扭过脸看着站在一旁的老板与三叔,把大木杆往地上一扔,冲过去一手拉着卓老板,一手拉着李三,嘴一张,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我又没钱了!我又没钱了!……”哭得死去活来,哭得原本高兴的二人相视一苦笑,安慰他,最后卓老板一句——“我把钱赔给你就是了!”楞头青横袖一抹,高兴地跳到一边,绰起大布幡的木杆,边叫边跳地往前走,“我的钱又回来了!”
日子过得并不紧张,如果不是在路上,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卓老板、李三、楞头青、驴子在路上摇摇摆摆,不快不慢地走着,似乎并不是在赶路,而是在游玩。这中间最兴奋的不是人,是那头驴子,看见哪有什么好草,蹄子一扬,驮着李三冲过去,不吃个半饱别想让他上路!这种情况下,三个人只好坐在路边等,有时三人很烦躁,有时个别很高兴,无论什么心情,只好用眼睛在周围找点乐趣!谁叫现在他们没事可干?也没事要去干?
那高大威猛的大布幡在楞头青背上绑着——用其它方法总要摇晃,走两步人就站不住桩!这个大布幡成为卓老板三人一驴的坐标标志,十里范围内都能看见,这引来不少的小麻烦,减少了很难缠得大麻烦,似乎他们在路上等着某些人的来到。
在卓老板面前如同以前出现了两个农家人,他们十分高兴地拦着去路:“师傅慢走!师傅慢走!”他们高高兴兴地围上楞头青,“请问这位师傅愿接这笔小买卖吗?”
楞头青遵照卓老板的吩咐,把大布幡从背后拔出来,示威地往地上一拄,“我们来者不拒,只有一条不能拖欠银子!”上下一打量,“有事你就说!”
一个年纪大点的农家人,从兜里掏出旱烟杆,旱烟袋递上前,“师傅!抽袋烟吧!这是我家自己种的,味儿很好!”
“谢谢!我不会这东西!你们有事就说!”
“好!师傅果然是买卖人,做事快人快语!”伸手往旁边的山坳里的村庄一指,“我们俩就往那个村子里!现在,我们各家各户想备点年货!你们也许知道,我们农家人不太富裕,一般都是几家杀上一头猪,或宰上一头羊!我们又不懂杀猪宰羊,经常闹出矛盾,惹得整个村子的年过得不好!请一两个师傅吧?我们这野村僻壤德,又是一群没钱没势的人,事又不多,总是请不来!今天,各位师傅从天而降,我们不能错过——”看看严肃的三人,“请各位师傅到村子里帮帮忙!我们感激不尽!”
“说了一大堆!总算说到正题了!那你们每头猪想出个什么价?”
“这 ……我们商议商议!”——两个人互相拉到路边,好像吵架一样。好一会儿,年纪大的再上前,“师傅!我们不是富裕人,银子出不了多少,以土货替代一部分行吗?”
“先说个价?土货就不必了!”
“一头猪十文!你看行吗?”脸上绯红,他似乎觉得这价值的太低!
“行!就这个价!不过,得给我们找个住处,过上一夜,还有三顿饭——能吃饱就行!”
“真的?你们答应了?土货也不用了?”见楞头青点头,“请!这边请!”两人急急忙忙引路,年纪大的更热心要帮点什么,可却碰到了冷板凳!
村子也真够穷的。村口,树着一块烂得不成样的木板,上面写着“邻沟村”三个毛笔字,如果眼睛不仔细点,根本就没法读出这三个字来——与楞头青头上丑恶的字形成鲜明对比。这大布幡一进村子这种对比更强:路边的房屋十分矮小,只能进出人而已;泥巴墙与石头墙组合在一起,形成摇摇欲坠的框架——手指一扣,泥土就下来一块,所以泥墙似乎成了蜂窝;房顶上盖的不只是瓦,还有茅草、木块,有的地方甚至用的是石板;堆积物十分杂乱,还散发出各种呛人的味儿;路上有鸡屎、狗屎、牛屎,有烂草、烂菜、烂木头,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头、土疙瘩。
楞头青可是最难的——他手中的东西太挡事,要避过房子、堆积物,还要小心地上别绊脚,大木杆别碰着左左右右的人——小孩、大人围了一大圈。
好不容易来到村子里的祠堂前,“空旷的感觉真好!”三人连驴子的脸上都写着这么一句。村里的领头人纷纷上前跟楞头青打完招呼,再向卓老板、李三行礼,忙开去了!——油乎乎的做上记号的长条凳在祠堂前摆上一溜;架上一口大锅,烧上开水;杠子、绳子、刀准备了好多;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壮汉在一旁摩拳擦掌;老人、妇人、小孩把场子围了一个圈,要看热闹,随便打个下手!于是整个村子因为这三人一驴沸腾起来,狗叫鸡鸣已经消失,人喊人闹却像雷鼓巨响,连些平常话音都听不见。
三碗茶进到三人的手中,三张条等落在三人的ρi股下,领导的人在他们左右侧方坐定。
冰已经烧开了,锅边上的木板也摆好了,水沟是现成的,木桶里的清水也是现成的,于是第一头猪从村子深处被驱赶出来,引起猪吼人喊,嘈杂得更利害,还有逼人皱眉的破竹杆打地的响声,更是吓人!
把猪已经赶到场中,马上有人往楞头青面前一站:“师傅!东西全准备好了!你老可以动手了!”
楞头青习惯性地把大布幡往地上一Сhā,起身来到卓老板面前,“老板!就这样弄,还是按照老规矩?”
卓老板站起身来,“老规矩!三叔,准备开工!”
楞头青忙把他与卓老板ρi股下的两条长凳在场中一放,把木板平平稳稳放好,舀来半桶水,把木板一冲洗——卓老板直步走到乱跳乱拱地的猪前,身子向前一闪,一弯,双手把猪抱离地面,细语却很清晰地传出来:“重二百零三斤一两五钱!”把猪放下,手掌一移,移到猪的头顶,抓着就拉到楞头青面前,立身发问,“猪肉怎么分?”
马上有几个人跑到面前:“分成六份!”十分恭敬地禀告楞头青。
“记好!六份!”卓老板扭头对这几个人说“你们一家分别拿两个器皿,一个装血,一个装内脏!”
马上在面前摆上十二个器皿,“开工!”卓老板反手从腰里拔出她的屠刀来,唰唰两下在木板上一擦,剁在木板上,双手把已经温顺的猪提起,轻轻一翻,往木板上一按,她的手一挥,提起到来,白光一晃,剃去猪脖子上的长毛,再一挥刀,鲜血流入器皿里,猪嘴巴一张,声音还没发出,就走向了死亡。
卓老板手中的刀与以前一样麻利,猪身上的污垢坏皮堆在一边,等着猪最后一滴血流尽,端起盆来,“血与器皿重八斤五两七钱!每份血五两九钱!”递给旁边的楞头青,楞头青分成六份——他的手感已经练了出来。卓老板一挥刀一个白色的光罩罩向木板上的猪,仿佛在眼睛一眨一下,整头猪就分成六份,整齐地排列在木板上,六个器皿中的内脏只有六分之一——这些是楞头青持盆接下的。
“除去废物!加上血每份三十斤四两七钱!”顿一顿,“来人!收拾下去!下一个!”
场上爆出震天的欢叫声,有人边叫边跑去准备自己的年货!而卓老板长出一口气,与楞头青平静地等着,李三独自坐在长条凳上认认真真地记录着。
这个村穷虽穷,倒有百来户人家,他们差不多都来看这场演艺,人声鼎沸自是不免,可大惊小怪,疑为神人的疯狂态度,很突出地把他们的无知展现出来。卓老板见观众们捧场热烈,尽量把时间放长些,动作放缓,表情依然不冷不热,声音清楚,却也不喜不怒。农家人们一见到主刀人的脸,他们血气沸腾就降下一些来,否则,局面说不定会失控。
五头牲口在这里献出了它们的生命和肉体,屠刀上也干干净净,轻轻一晃,消失在卓老板的衣服下——平常她不怎么掩藏的刀,今天特别用衣角盖住。“没了吧?那楞头青咱们收工!”迈着步子往李三这边走来,一ρi股坐到长条凳上,双手在胸前一挽,眼睛一闭,入了定。楞头青提来一桶没用的开水兑些清水把木板一冲,随手往干的地上一放,提着两条长凳夹回原处放下,伸出手来,“行了!给钱吧!”
村里领头的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铜钱,“师傅好手艺!这里五十文钱!”两手捧着递到跟前,一张脸喜得都流出油来。
楞头青一抓而过,点了点,“老板!给你钱!咱们下面是不是该吃点东西了?”双手捧着伸到卓老板面前。
“你留着吧!我可还欠你不少工钱!”卓老板睁眼睛站起身来,“咱们是该找个地方休息了!”扭身看看坐在身边的李三,“三叔!记完了吧!收拾收拾!”
楞头青忙把钱装在自己身上,赶过来帮李三收东西——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似乎打扰不了他们的清静。
“带路!”卓老板见两人收好,驴子也牵上,大布幡也拔了出来,对村子里的领头人说——似乎有点厌烦。
这个村子里有地位的人也觉察出来了,连忙在前引路,把三人一驴引到村子里最好的一间瓦房前——它根本就没有围墙,没厨房、没厕所、没牲口棚,就孤单单一座房子。有人介绍:“三位师傅!今晚你们就住这儿吧?这座房子是东家的人下来收租时临时的住所,里面有几个床铺,其它就没了,如果觉得不方便,只有到村民家打打挤!”
“不用再麻烦了!我们就住这儿!”卓老板伸手推门进去——孤单单不太宽敞的屋子里就四架单人床,除了铺着一块木板,什么也没有了,卓老板眉头一皱,长叹口气,“能不能帮我们找点铺的盖的?”扭头看着后面的人。
“这个当然!”领头人马上对后面围观的村民喊:“你们谁家有干净的床铺!拿三套来!”“我家有!”“我家也有!”“我家可能有!”有几个人不太情愿地喊着,“行!快点拿来!”顿一顿,“去几个人,把祠堂那的桌子冲洗干净擦干搬过来,再弄四条好板凳!其它的人快回家弄点好吃的送来,特别是今天备上的年货的!快去!别愣着!”围在门口的人迅速散开去。
卓老板先走出屋子,“楞头青,把东西Сhā在这儿!三叔把驴子拴上,咱们到处看看!让他们准备去吧!”来到几个领头人前,“几位!能不能领我们到处看看?初到贵村,还不知道这个村有什么好去处?”
“行!行!这当然行啦!”扭头对一人说:“你在这里看着,我们几个领着几位师傅到处看看!”仰头高喊,“你们把事都给我干好!”排开一条道,“三位师傅请!”
楞头青与李三跟在卓老板身后,离开人群,跟着三个领头人,往僻静处走来,把闹哄哄的人群甩在身后。
“这个村子是叫‘邻沟村’吧?”楞头青急忙向主人们问——也许他认了几个字,想显显吧!
“对!我们村子就叫‘邻沟村’!想不到这位师傅这年轻还识字!佩服佩服!”主人三个连连赞叹。
“别这样说,我只不过运气好点,遇见一位好老板,又遇见一位好老师!”脸一红,急忙摆手,“叫‘邻沟村’,怎么没沟啊?”转换话题。
“因为这里的水源好!就像靠近大江大河一样,不管多干也有水的!”
“水源在哪儿?我们从村子里走了一圈,没看见啊?”
“师傅,你请看!”手指指向一个树木茂盛的小窝,“就那里!有一眼泉水!终年不干!不过,有点问题,就是出水较慢,一天涌出来的水一半才够村子里人吃喝洗、喂牲口等用处,另一半能在旱期勉强维持住庄稼的命,不至于绝收!这就令外人羡慕了,送给咱们‘邻沟村’这一个名字!”
“你们为什么不把出口打大点,那水就大啦!”
“师傅!你这就不清楚了!这个涌水的缝隙没法找!以前有位道士来看过,说这本身就只是个细泉,要是扩大了也许两三年内可以多出些水!可以后就有断水的危险!不过他给我们出了个法子,让我们在这泉的四周多栽些树,最好能把周围几座山上的树都栽满,这眼细泉里的龙神也许就会长大点,然后水就可以出得大些了!你们看,那些树就是咱们栽的,别说现在出的水好像大了些!”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师傅!你这就不清楚了!这个涌水的缝隙没法找!以前有位道士来看过,说这本身就只是个细泉,要是扩大了也许两三年内可以多出些水!可以后就有断水的危险!不过他给我们出了个法子,让我们在这泉的四周多栽些树,最好能把周围几座山上的树都栽满,这眼细泉里的龙神也许就会长大点,然后水就可以出得大些了!你们看,那些树就是咱们栽的,别说现在出的水好像大了些!”
“这道士倒也有些本事!不过我发现你们村子穷人还是不少啊!”
“这没说错!有这眼泉保着,我们的收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东家收的租子其实也不太重,人家根本就不要求这里能交上多少租子,所以这以前倒还有些富人,可自从老东家去世,换了掌家人,他虽没多增租子,却是个好道之人!最近还跟个什么‘鹤仙人’关系密切!本来这也不管咱村的事,可那些道士可恶极了,听说我村这里有这么口泉,于是每年要来坐几场法事,借这眼泉给东家祈福,可法事用的东西全在咱们身上,这不就把咱们村弄得像个乞丐窝似的!说起来就气!”
“看来,道士里面害人的多过帮人的!以前我就以为道士不过是跑江湖的一种谋生方法而已!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楞头青与主人在叹气中结束了这一个话题。
没开过口的卓老板看完这眼泉后,自言自语似的说:“这泉水不错!可惜没什么与它相称的精致!”
“嘿!这位女师傅眼光独到!有几个书生慕名而来,也这么说!这样一口清泉没什么东西配称,倒也真苦了它!”
“这村子里还有什么去处没有?天也不早了,赶个脚,欣喜还能多看几眼!”卓老板询问。
“没了!就剩下一片片林子可看!可这树种太一般,布置也太一般,不能入众人位的慧眼!请三位师傅回去歇着吧,这时间东西应该准备好了!”
于是,众人转向往回走。
当夜,人人都已进入了梦乡,卓老板三人却被敲门声,一阵急促的呼叫声,惊醒过来。三个人纷纷起床,把灯点上,抽开门闩,拉开门,只见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钻进来,一看三人,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低声哀求:“各位师傅,求求你们收留我,把我带出这山坳子!我下辈子给你们为奴为仆报答你们,我求求各位师傅了!”
卓老板急忙上前来拉,“把门关上!”对女人说:“大姐快起来!有事坐下来再说!”把女人拉到条凳上坐着,给她倒上半碗开水。
这女人望了一眼又一眼,把三个人看了个无数遍,“各位师傅!你们能不能带我出去啊?”
“什么事先说清楚,千万别乱扯谎,我们不会光听你一面之词的!”卓老板先声明。
“我土生土长在这个村,村里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我也熟悉每一个人!我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啦!我男人也是这个村里的,我俩有个十一岁的儿子,我们两个都是家里的独苗,所以我们两个养活四个老人一个小孩还有我们自己,我们的日子苦得再不能苦了!我们家已经十年没沾过带腥的,现在四个老的什么话也干不了,只等着我们送吃送穿,眼看着我家就要全饿死了!我不能死啊!”一推条凳又跪在地上,“求求你们啦!”在桌子下面叩头。
三人赶紧把女人拉起来,按在座上,卓老板开口说:“你想抛弃家里人,独自跟我们走?”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就带上我的儿子!我男人死活也不肯扔下四个老的,我可没办法!”
“对不起!我们不能干这种拆人家庭的事!不能带你走!”女人就像蔫了的白菜,搭在面前: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反射着跳跃的火光,使她的眼睛燃烧起来似的——这场火蔓延开,烧光了她脸上的肉,烧光了她身上的肉,只是一具穿着衣服的尸骨而已,“大姐!你走了,你的家人就忍心让他们饿死?这是不行的!”女人的骨头快散架了,“不过!我可以帮你走出困境,让你一家好好地活着!”女人的骨架变硬,肉生了出来,血色也显了出来,张大嘴望着卓老板,“楞头青,把你那五十文钱拿出来!给这位大姐,以后我再补给你!嗯!大姐!这五十文钱你收好!”女人手中的铜钱似乎有一座山重,把她压得粉碎,“这只是帮你渡过眼前这个难关,以后,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我看我最多是找你们的东家让他免上这个村两年的租子,让你们回口气!其它的我也不无能为力了!”扶女人站起来,“大姐!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打开门把傻愣愣的女人推了出去,把门关山,闩上,回头对两个男人说:“睡吧!现在休息大于一切!”
第二天,吃过早饭,带上东西,在农家人的不知是什么样的眼神注视下走出了庄子,向几位领头人施了告别礼,朝着他们的东家走去。
“老板!你怎么把好不容易赚来得钱送给了那个女人?万一她是骗人的怎么办?”邻沟村已经抛到很远,楞头青背上的大布幡还能看见点影子。
卓老板把肩一耸,双手一摊,“哎!我也不想啊!谁叫她是个女人,我就是见不得女人受罪!再说啦,要是女说的是真的,咱们可救了一家人啊!”
楞头青打破沙锅问到底,把背上的大木杆挪动挪动,伸出脸张口——旁边的李三突发奇袭,一手搭在楞头青的肩上,打断道:“哎呀!小青子呀!你怎么老不开窍?你的眼睛长在后脑勺啦?你看看那村里的人,穷成啥样了?人家没抢咱们就算好了,被他们骗了那么点钱去,算什么?再说了,咱们都是有心人,帮帮他们也是好的!”
“三叔!你怎么变得这么善谈啦?”楞头青回头望着满面喜容的李三这么问。
卓老板似乎也在趁火打劫,“楞头青问得好!我们一向沉稳惯了的三叔,怎么突然变得浮躁啦?”
李三一见两人抓住小偷似的目光,把胡须一捋,满面笑容——他的眉毛笑弯了,他的皱纹笑得更深了,他不常显露的牙齿露出来了,“这个人吗?不好说!”可两人根本不让步地堵在面前,“好!我说!扮深沉不是太孤独了吗?老头子我打算活泼点好!”两个人分明不相信,“走吧!我不是说了吗?咱们还是快点去找那个东家算算账吧!”搭在楞头青身上的手一推,双腿一夹驴子,几步挤到前面,奋蹄而去。
“前面就是黄老爷的宅子!各位请便!”一个好心的村民飞指不远处的一座院落,马上抽身匆匆离去。
李三轻咳一声,“老板!那我出发了!”翻下驴子,朝卓老板请示,一见点头就迈开步子冲向那座院落。
伸手一拉门环,咚咚敲打大门,手中的笔与账本准备好,等着人来开门。
“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不长眼睛,乱敲大门!”吱——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颗头来,“谁啊?”一看眼前的老头——不很有地位,有点像个管家,手中拿着帐簿,还拿着笔,难道会是官差?“老先生!有什么事啊?”
“我家老板有意买下这座宅子!让我来看看!”推门就要往里闯。
“什么?你家老板干什么的,竟敢叫你在我家老爷门前撒野!老头子别来捣乱,你快走!”
“跑腿的,别在这里瞎嚷嚷,先去禀告你家老爷,你小子别在这里瞎作主张,我在外面等着!”回收强闯的动作,一边看大门一边记下它的样式,口里还轻念出来。
那颗头再看看李三的行动,然后慌慌张张把门一关,飞快地脚步声传了出来,还有他的呼叫声,“老爷!老爷!……”消失在宅子深处。
李三退后几步,看看大门两旁的围墙,看看左右的邻居,一笔笔写在帐簿上,显得十分认真!
吱吱吱,大门大大敞开,一个财主走了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到正在记东西的李三面前,长揖到底,“老先生!请里边坐,有事到里边谈!”
“前面带路,先让我把园子转一圈再慢慢谈!”李三瞅都不瞅财主一眼,迈开步子就往里闯——来到园子里,一声不吭,一双眼睛、一支笔、一双脚不停地转动,似乎在寻宝,每一棵树,每一株花都不放过;似乎在画地形图,每一块大石头,每一个台阶都不放过;似乎在画美人形,每一根柱子的条纹,每一扇窗户的花格都不放过;似乎在抄家,每一块瓦,每一粒米都不放过。
李三累得直流汗,主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却是吓得直流汗,战战兢兢地跟着,盯着——终于李三合上了手中的帐簿,笔也收起来,长出一口气,“老先生,咱们谈谈吧?”
李三不等别人引路,自己就往大厅走去,一ρi股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快上茶!累死了!”把身边的人放在一边,专心等着茶。茶来了,轻轻啜上一口,轻轻地闭上眼睛微仰着头享受着茶的滋味,好一会儿才抿抿嘴,睁开眼来,“ 这茶本来不错,放的时间太长,有点回潮!”扭头看看站在面前的财主,“黄老爷!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吧!”
黄财主这才褪去刚才的紧张,强笑着坐到邻座,伸过头来轻轻地说:“老先生,你的老板是谁啊?怎么会对我家这宅子感兴趣?”
“我家老板是谁,你不用知道,一切跟我说吧!”顿一顿,“黄老爷,你这宅子有些年岁了,很多地方都欠修,屋里有点返潮!”扭头对黄财主冷眼一扫,“不知道黄老爷打算出个什么价啊?”
“哎呀!老先生,这是我家的祖宅啊!这可不能卖!老先生请不要生气,如果你家老板愿意来这住上几天,我们热烈欢迎!”
“那是说你不想卖?好吧!我这就回复我家老板去!”起身就要走。
黄财主急忙把李三拉住,“老先生!老先——生!我的——老——先——生——嘞!——”
“有什么话快说!我可还忙着嘞!”
“别急嘛?老先生!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好不容易来个贵客,怎么能轻易放走!先坐下!”
李三坐下,“黄老爷,你这么客气,我就告诉你我家老板买这宅子的目的!”收住口,不再说话,仔细品起他的茶来。
黄财主见李三突然闭住了嘴,显得十分焦急地说:“老先生!你说啊!只要你家老板不动我家的祖宅,只要可能,我们都满足!”
“这个……不好说,不好说!”仍然只品茶!
“来人!把好酒好菜摆上,给我准备份厚礼!”冲着面前的人大叫,“老先生!别急着走,吃了午饭再走!”他也不再问,开始说些家常话。
李三喝足了,吃饱了,醉眼惺忪,“谢谢黄老爷的酒菜,老夫该告辞了!”翩翩倒倒就要往外走,抓抓身边的帐簿,打量自己身上,“告辞!”
黄财主急忙趋上前来,抓住李三的一只胳臂,“老先生!你还有东西没拿!”向侍候的人打手势,接过递上来的礼品,塞到李三的手里,“老先生拿好!”
“这怎么使得,无功不受禄啊!”试着推了推,推不掉,接了过来,“这——我就收下了!来!”要跟黄财主耳语,黄财主伸过头来,“我家老板要在附近的邻沟村里修座别墅,他要买下这座宅子临时住住!我现在就要去找那村子的地主,把它买下来!你知道那村子的地驻是谁吗?告诉我吧?我可懒得去问人!”
“那村子?我家的啊?老先生,只要你劝住你的老板别买下我这座宅子,那破村子我甘愿送给贵老板,随便什么时候,只要你老板来了肯定让他住得好好的!”
“喔!邻沟村是你的?好啊!你出个价吧!”李三端过桌上的茶醒醒酒,“黄老爷,开个价吧!我办完事好去交差!”
黄财主重复一遍他的条件,李三连连点头,“不行!这样黄老爷太吃亏了!既然黄老爷相求,我答应你了,在我老板面前劝劝,不过那地可得好好想想价,不要太高,我就签下了!开个价吧!”
黄财主高兴地说:“老先生!那块坡地根本就收不到几粒租子,这样吧,意思意思,十两?你老看怎么样?”
“好!不二价十两!今年,他们的地租等等要交给你的东西全免了吧!叫他们好好过个年,明年随时需要他们干活!对了,千万别赶他们走,我可不想再到什么地方去找雇工!再给你点补助,凑个整数一百两吧!”
“行!”扭头叫人,“去把邻沟村的地契拿来!”于是醉醺醺的李三与黄财主签了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手续办完只差送到官府备案。李三拿着东西摇晃晃地被黄财主亲自送出大门,李三对不远处的楞头青一招手,“小青子!把驴给我拉来!”
楞头青见众人捧着李三出来,急忙拉着身边啃草的驴子走过去,“三叔!驴已经放饱了!你老请上!”赶到李三面前,把李三扶上驴,接过手中的东西,牵着驴就走。
李三还不忘向黄财主挥手告别,而黄财主目送着李三消失在山坡下,这才回屋去。
“老板呢?”李三没看见桌老板,“你的家伙呢?”没看见楞头青扛着的大布幡,“我说,你聋了,还是哑了?快说话啊!”楞头青赶着驴子丝毫没注意李三,好像在听着什么。
“三叔!你喝醉了是不是?你没听见老板正和人吵架啊?”楞头青反问颤悠悠的李三。
“我听听!”闭上眼睛侧耳听,摇晃得更利害,身子一歪倒了下来——吓得楞头青急忙拉着,扶下驴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李三甩在自己背上,赶着驴子,提着东西就往外赶。
树立的大布幡下,楞头青把李三放在路边倚着树,账簿和笔塞在李三包里,挂在李三肩上,拿着地契和礼品冲到卓老板面前递了上去。
卓老板气乎乎地看着地契、契约和礼包里的茶叶,双手捧着这些东西向面前的道士展示,“道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谁也别说谁!这就是我从黄财主家弄来的!”
“贫道是受元始天尊派遣来驱邪祈福的,天尊赐号‘鹤朋仙人’,收香油钱是应当的!而你是个借着屠子名声坑蒙拐骗,你要受五雷轰顶的!谁跟你是一路人!”前不久见过的,收鬼的道士,蔑视着卓老板,不慌不忙地说。
“嘿!我说道爷,咱们互相拆台,可就不美了!上次你换掉的一千两银票,这怎么说?老娘不跟你计较,你还三个不服五个不愤,你有本事别使那下等手段?”
“什么?”鹤朋仙人一换刚才的飘逸,变得十分愤怒:“嘿!我说小姑娘,你敢胡说,看贫道略施小计把你的嘴给封起来!你最好老老实实把你骗来的钱财交给我,要不然我放过你,官府也不会放过你,天山的神仙地下的恶鬼都不会放过你!”
“什么?好……”卓老板气愤地挽起衣袖,就要干点什么,可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苍混的大喊:“住口!”——李三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醉醺醺地走过来,时不时还打个酒嗝,“老板!你——让到一边去!我来!”摇晃到鹤朋仙人的跟前,“老道——你小子!”打一个酒嗝,“别在这里放你祖宗的神仙屁!”口齿不清,人也站着摇晃,伸手要抓鹤朋仙人作支撑,却都被让过,“你少在这里唬人!”鹤朋仙人一手捂鼻一边退几步,“你小子左手胳膊上是不是有八个梅花印,围成一个圈!对吧?”鹤朋仙人两眼一瞪,脸皮一僵,变得苍白,拿着铃铛的手握成了拳头,提木剑的手把剑一抖,青筋突出,似乎很惊惧,“你师傅是不是北冥老祖八片梅?”鹤朋仙人双腿打颤,“你说,我们去见官,会怎么样?看谁把谁撂倒!”扭回身朝路旁的树走去,“老板!甭理他,咱们走咱们的!”身子一晃靠着树坐下,打起了呼噜!
变颜变色的鹤朋仙人,突然狂笑起来,“这老头子发酒疯了!尽说胡话!”恶狠狠地对卓老板嚷,“小丫头片子,有本事跟贫道到黄财主家去说个清楚,省得贫道在这里跟你们胡扯,公道自在人心!”一副挑衅相。
“好!咱们就到黄财主家把事说清楚!”卓老板扭头对楞头青说,“背着三叔!咱们走!”手中的东西放入怀里,几步过去把大布幡拔出来扛在肩上,一手拽着驴子冲着身后的鹤朋仙人就喊:“道士,是个男人就走!”向原路走去!
“咚咚咚!”三声剧烈的踢门声在楞头青脚下响起——卓老板把大布幡往围墙上一靠,驴子拴在上面,扭头气冲冲地看着姗姗来迟的鹤朋仙人。
门吱一声打开,伸出个头来:“谁要死啦?敢在这里闹事?”愤怒的眼睛看见了鹤朋仙人,两眼放光,“哟!原来是道爷来啦!请进!请进!老爷这个月一直念叨着道爷怎么还不来!”大打开门,把鹤朋仙人迎了进去,扭回头跟站在门口的楞头青嚷:“你们什么人?快滚!”
卓老板把脸一横,迈步就往里间闯,“我们跟着道士一块来的,有事找你家老爷!”一把把人推开,跟着鹤朋仙人直往里走。
楞头青板着脸急匆匆跟上去,一直撞进大厅,把李三轻轻放到椅子上!
“这不是那个管家?你们是什么人?”黄财主对着鹤朋仙人笑开花的脸突然紧张起来,就要冲上前来探视李三。
“黄老爷别忙!我来给你介绍!”鹤朋仙人抓住黄财主,一一给他介绍:“这个姑娘,是这个老头的老板姓卓,是个屠子!这边这个小伙是这个屠子的帮手!这个老头是这个卓屠子的管账!”
“什么?就是你要买我的宅子!”黄财主十分生气,上下恶视卓老板,“就是你要在邻沟村盖别墅!”慌张地扫视众人一圈,“你们是骗子!用百两银子就买了邻沟村那么多的地!”气得直转圈找什么,“来人啦!把这三个人给我绑了!”——卓老板的样子不像有钱有势的人!
“慢!你们谁敢动!”楞头青拉开架势恶狠狠地看着那些家丁。
“黄老爷!你先别急嘛!我的管家哪一句话骗过你,有哪一件事说过谎?你给我说说!”卓老板变得十分冷静。
“这个……我以为是哪个朝廷大官要逼我卖祖宅,你们这不是骗人是什么?”黄财主气愤地说。
“我的管家说过我是什么朝廷大官吗?没有吧?你可是一个信神的人,不能讲假话!”
“这……这……这话他没说!”泻了气,又鼓足气,“可他装成一个朝廷大官的管家的样子,进得门来到处乱转,乱记!让我们以为他……”
第三章
“这……这……这话他没说!”泻了气,又鼓足气,“可他装成一个朝廷大官的管家的样子,进得门来到处乱转,乱记!让我们以为他……”
“说不出来了吧?你的理根本就说不通。一个陌生人敲开你家大门,说要买你的宅子,你就让他进来到处乱看乱记,就以这个说他骗人,这谁会相信啊?然后,你说不卖,他气冲冲要走,你还强拉把人家留下来吃酒,人家走的时候跟你说还要去买邻沟村的地,给他老板盖别墅,你就主动说这地是你的,而且你自己开价十两银子就把地卖给了个不知底细的人,而且人家还多给九十两的补助,这还能怪谁?”长叹一口气,“再说了,邻沟村近两年的租子总共收了几两啊?”
“我!我!我……我没话可说!当着诸天神仙的面说句实在话,那块地原来每年交的租子都还挺高,这两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很少了!”
“黄老爷!你仔细想想一百两银子卖给我亏不亏?”
“——不亏!我每年派去收租的人收到的租还不够他们吃!”
“好!黄老爷!你是个诚实的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拉过黄财主与鹤朋仙人面对面,“这位道爷黄老爷你认识吧?”很诧异地看着卓老板点点头,“这位道爷,自称是四川青城山的鹤朋仙人,对吧?”黄财主点点头,“可你知道四川只有个鹤朋老人姓于名青,一身道士打扮,而且他有个孙子叫于村!他并不是个地道的出家人,而是一位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他身旁有一只仙鹤从不离开,所以有人给了他个绰号:鹤朋老人,而站在你面前的道士并不是真正的青城山道士,只是一个真正的骗子!”
鹤朋仙人很镇静地,还带些许轻蔑听卓老板讲,然后,微笑着说:“黄老爷,你别听这个丫头片子胡说!我们俩可是十几年的正宗的好道至交,你知道我的,我可从来没骗过你啊!不要被这小妮子给哄骗了!”
“对!黄老爷,你差个人到吉庆去打听打听。前不久就有一个自称于村地挑战城里的莫严宁,接着又来了个带着只仙鹤的老头到处找于村。你差个人到莫严宁的府上问问,那个老的是不是鹤朋老人于青,少的是不是他孙子于村!自然就可以分个真假!顺便再问问那些消息灵通人士,青城山是不是有个号‘鹤朋仙人’的出家道士!”
“好你个丫头片子,竟敢在这里满嘴胡言,看我不收拾你!叫你尝尝贫道仙术的利害!”一摇铃铛,竖起桃木剑:“元始天尊赐我法力,惩恶锄奸!急!”一股黑烟从剑上直冲过来——卓老板把黄老爷推开,反手拔出屠刀,迎着黑烟筑起一道白色光墙,黑烟全被推了回去,把鹤朋仙人给罩住。
“糟啦!”鹤朋仙人举起衣袖去抵挡,可他的叫声一停,人也跟着摔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不停地滚动。他的手试图伸进怀里掏点什么,可他的手不听使唤地在身上挠,根本没时间去抓东西——嘴里大叫:“药!药!药!”
卓老板非常伤感地把刀收回腰下,“这就是他的法术!”扭过脸对一旁惊惧的黄财主作揖,“黄老爷,麻烦你差个人打盆水再拿个水瓢来,这个道士死在这儿挺可惜!”——黄老爷马上叫住一个躲着得佣人去办!卓老板对一旁冷眼旁观的楞头青说:“楞头青,别愣着啦!去弄一根一米来长的小枝条来!”——楞头青听完一溜风跑出去,一溜风跑进来,递上一根小枝条。卓老板接过手来,站在原地,朝鹤朋仙人伸去上半身,再伸出手,伸出枝条,用枝条在翻滚的鹤朋仙人身上捣弄,捣开他的衣服,又废了好大的劲,才从他身上挑出几个小纸包来——卓老板用树枝尖挑起纸包,一包一包千辛万苦地把它们移到身后——鹤朋仙人只在原地翻滚把身体在地上蹭,手在身上挠,看得好不吓人,但这也给了卓老板取药的机会。“老道!是哪一包?”卓老板用枝条把纸包都戳上个小洞,漏出一点药末来——“绿色的!”鹤朋仙人只是惨叫、悲吟,好不容易扔出这句来。卓老板接过佣人端来的半盆水——人在发抖,不知抖掉了多少。用枝条把绿色粉末的拣了出来,“多大的量?溶在水里行吗?”——“行!快点!别管那么多啦!”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还能听到别人的声音。卓老板用枝条把药包挑进水里,用树枝把药包捣开,再搅拌一阵,慢条斯理地,好像正在调制一锅复杂的汤,“楞头青你来,用水瓢一点一点往道士身上泼,你身体有抗毒性,很安全,但也最好别碰到任何东西!”卓老板用枝条把剩下的纸包挑到桌上,再把黄财主牵到一边,“黄老爷!你先坐下歇歇,瞧你汗流了这么多!”像主人周到地接待客人。
楞头青拿过佣人扔在一边的水瓢,小心翼翼地舀上小半瓢,端到空中,泼了出去,刚好泼在鹤朋仙人的身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把地弄湿了好大一块,马上就要接触到他的脚,药水已经用完,这才把鹤朋仙人彻底变成了个落水鬼,楞头青急忙把瓢轻轻放下,迅速地撤身跳开,“快让开!别让水沾到身上,已经没解药了!”——原本躲在一边的佣人、家人,一窝蜂地逃之夭夭。
鹤朋仙人的滚动越来越慢,手也不再抓了,要不是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身上的药水,谁都可能认为他已经成仙得了正果。
黄财主已经缓了过来,远远地瞅着鹤朋仙人,轻声呼唤:“道爷!你怎么样啦?你没事——”鹤朋仙人腿一蹬,手一瘫,脖子一歪,死死地躺在地上,把黄财主吓得两眼翻白,身子就往地上倒。
逃过来得楞头青赶快把人接着,扶到李三邻座坐下,“哎!这又何必呢?明知道自己胆小偏要伸着眼去看!”对渐渐围到大门外两旁的家人、佣人大骂:“你们没看见黄老爷昏死过去啦!还不快送到后面抢救去!”一语惊醒梦中人,涌进几个人,扶着、喊着弄走了。“你们还看什么看?想跟道士一同受罪的进来!”楞头青对还在偷看的人大吼。
“楞头青!小声点,这里不是咱们的地方,我们是客人,怎么能喧宾夺主呢?快坐下休息会,我们两个可还没吃午饭!你不饿吗?”卓老板找了把安全的椅子坐下来,脚搁在茶桌上,小睡起来。
楞头青见没人搭理他,他就往李三旁椅子上一躺,把椅子两脚翘起来,很是不爽地晃动着。晃两下,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让椅子脚落地,起身,俯下,把李三的脚抬起,,拉过茶桌来,塞到李三脚下面!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往椅兜里一躺,脚往茶桌上一放,闭上眼睛,小睡起来。
敞开的大门外,时不时有人来探视,见大厅里四个人都像死尸一样,不敢进来,也不敢出声,偷偷地离开!
“对!我要杀了你们!”大厅里突然响起虎吼声,躺在地上的鹤朋仙人就地一滚,抓着桃木剑爬起来——卓老板、李三、楞头青也纷纷睁开眼来,四下乱看。
“还好!这个死道士没死!”卓老板确定身边没水痕,放下脚,伸了个懒腰,“刚才谁叫的,吵了本姑娘的好梦?”
李三德眼睛踅摸了好一阵,“我们怎么全都到这里来了!我们被人抓啦?”脸一紧,站起身来,冲到门口探察!
“好个老头子!好个屠子!你们给我记着,贫道不会就此甘休!等着瞧!”拖着湿漉漉的道袍,一步三晃就要离去。
卓老板马上拾起身边的枝条,远远地指着鹤朋仙人,“道爷,甭想这么容易走!官府的大牢等着你去坐啦!”
“你们?你们?”鹤朋仙人惊退两步,用剑拄地稳着,“你们这些路人管什么闲事?让我走!否则,没你们得好日子过!”
“嘿!我说道士,我刚才给你上药,上得那么辛苦,就这么跟我说话?”楞头青要不是见鹤朋仙人站在那些药水中,早就冲了过去;发现情况的李三更是愤怒:“死道士,是不是你把咱们弄到这里来的!好啊!你不怕你老祖宗把你的底掀给全国的人看?你不把骗来的钱财交出来,甭想离开,我们吃定你啦!”
“哎哟!你们别吵啦!道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黄财主急匆匆冲进来,朝着道士就冲过去,“道爷!走!到里屋换身衣服!”眼看就要冲进水渍里。
楞头青一把拉住黄财主的手,扯回来,“黄老爷!不要命啦?这些有毒!”把黄老爷手中的衣服弄飞在地上,还好没有落在危险区域,“道士,你看黄老爷对你多好!你却坑人家的钱财,不知你的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哎哟!爷爷们!奶奶们!别吵啦!”黄财主捡起地上的衣服,“这里可是我家!你们听听我的话行不行?”带着哭腔,见没人反对,把脚一蹬,双手搂着衣服拍在大腿上,“三位祖宗!”对卓老板三人说:“你们要的地已经到手了,就快走吧!你们跟道爷有什么过节,我看就算啦!要不,我送上一百两银子给众位送行?”见三人没好脸色说了这么句,“就这样吧!我的地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们的,绝对没人说半句闲话!我给三位的这一点土地,也是我跟三位交个朋友的意思,你们打那么大一个幡子,边走边做买卖也不容易,如果你们觉得太少,就说个价?”哀求地看着三人。
卓老板长叹一口气,上前扶住黄财主,“黄老爷,你的一百两银子就算了,我们几个走江湖不是为了巧取豪夺,只想结交几个朋友而已!那块地,我们是使了点手段,否则就算有一百个我们,也说不动你,这可是你家的祖业!一百两的价格,我个人认为还算公道!至于这位道爷吗?我也不好办,说我们要把他怎么样,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位道爷从富户那里化的斋实在是太多,虽然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可这背后也害苦了人啊!我希望他能上衙门投案,把多余的钱财交还给它们的主人!”
“哎哟!姑奶奶啊!道爷是个走街串户的行脚道,他哪来的钱啊?你们到底要多少才肯放过道爷啊?”黄财主急得哭了出来。
“老道!你说句话啊!刚才还大喊大叫!现在被骨头噎着啦?”楞头青大吼。
“哎呀!道爷!快给三位赔个礼道个歉,别在这里僵着啦!你快把人急死了!”黄财主蹬着脚对鹤朋仙人出主意。
“我!——我!——”鹤朋仙人急退几步,神情感伤中带着尴尬,眼珠滴溜溜转手撑住身后的桌子,挺起腰板,“黄老爷!你是大善人!贫道宁愿千刀万剐,也不向这群败类求饶!让他们来吧!我的祖师爷们会帮我的!”
“那好!”卓老板很生气,“道爷,咱们这样说下去是没个头的!咱们这样!”顿一顿,“以本事见真章!你不是擅长施法捉鬼吗?咱们就来比比这,看谁利害!如果我赢了,就由当地的地保把你送上官府治罪!如果我输了,虽然不能把黄老爷的地奉还,但要赔上一千两的损失费,然后再由地保押着上官府领罪!你看怎么样?”
“好!不过贫道现在身体不适,做不得法,让贫道养好了再说!”鹤朋仙人得意地笑起来。
“好!我们就在附近寻个下脚处!黄老爷做个证人!要是有谁趁机跑了,马上由黄老爷亲自上告到官府,缉捕逃逸者归案受审!”黄财主连连无可奈何地点头,“黄老爷小心点,那些水渍可能有毒,让道爷给处理后再清理吧!”扭头一招手,“咱们走!”扭回头又说:“日期和地点你们定好后,记得来通知我们!”三人怒气冲冲离去,ρi股后面隐约有人大笑:“谁能比得过我?哈……”“哎呀!道爷你怎么答应啦!这可怎么办?”另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老板!这下可好了!”见卓老板摇头来看,楞头青接着说:“咱们住哪儿啊?”
“楞头青!你能不能少问点傻问题!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还不是有房住房,没房露宿!现在会难到我们?”卓老板有点发怒。
“我看这个村子,还是会有一两个好心人的!咱们找找!”李三牵着驴子四下找座落的房屋,“你们看!那座房子虽然破点,但也挺大的,咱们去试试!”
二话不说,楞头青把大布幡Сhā在房檐前,迈着步子要去敲门。
“等等!”卓老板叫住,“还是我来!你这小子越来越没礼貌,别把人家给吓着!”卓老板规整一下衣服,轻轻嗓子。
“老板!我来!这事我来!我敲开的门可比老板走过的门多!”急忙冲到门前,举起手,咚咚咚敲打起来,“有人吗?快来开门!”有些蛮横。
不久,院子里响起咳嗽声,“谁啊?都快睡觉了,还来串门?”
“老太婆!慢着点,小心路滑!”楞头青听出是位老婆婆,大声文雅地冲门说。
“哎呀!别急,来啦!人老了,走路也不利索喽!”似乎没听清楞头青的话。
哐啷!吱嘎!双扇木板门打开来,昏暗的屋里站着一位伛偻白发的老婆婆,穿着一身补丁加补丁的衣裤,眯缝着眼,张开只剩下一颗门牙的嘴,“你们又来收租啊?哎!地里的庄稼还没熟,真是的,你们看着什么顺眼就拿去吧!”
“老太婆!”高声喊,“我们是来给你送钱的!”伸手拉过已经来到稍后方的,有点气又生不出气的卓老板,“这是我们老板!”指着另一侧的李三,“这一位是我们的账房!”拍自己的胸脯,“我是一个伙计!”
老婆婆伸出瘦得破皮包朽骨的手,举过额头,挡住外面的强光,眨动着眯缝的眼睛,“你说什么?给我送——钱?你是哪里来的神仙,还是偷奸耍滑的骗子!”顿一顿,“进来吧!我可没空力气站着跟你们拉扯!”一扭身子,扶住门、墙往屋子里走去。
这是四间宽敞的土墙瓦房,想必这家人以前也挺风光——可现在只剩下漆黑的墙壁,潮湿的地面,满天星光的房顶,还有就是三个破烂的冷炕,一个残缺不全的灶,最后就是一个臭不可闻的便桶!
三个人来到老婆婆的炕边,捂着鼻子,看着老婆婆躺上冰凉的炕上,铺着一床草席,斜靠在炕头的墙上。
“老太婆!我把这桶尿给你提出去行吗?”楞头青见李三都快晕倒了,快速地提议。
“味道的确重了点,我刚用过!呆会就好了,你们受不了,不嫌脏就把它提出去吧!千万别弄洒了,这可是很好的肥料!”老婆婆慢慢地说了一通。
楞头青一手捂鼻,一手提桶迅速出了房屋。还算好,楞头青劲足,没晃动,否则满屋的臭气就会再升一级。
“坐吧!”老婆婆要打开话匣子了,“我跟你们说……”——老婆婆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一直说到天已经黑下,才收住口——她说的全是陈年往事,像以前一家十几口过得是多么热闹;哪年跟哪个家人为了点什么吵了架;谁又在什么时候死了,谁又出嫁了;谁又怎么怎么样,直到一家人只剩下两个人,她和她的小儿子,“我那小儿子那年带着所有的家当去了,就再没回来过!撇下我这个孤老婆子守着五亩地过日子!一个人过真难!嘿!怎么天黑了?你们还在吗?”老婆婆看不见人,说道。
三个人总算找到点空隙,“我去点个灯!”“我去做着饭!”“老婆婆,我跟你商量个事?”
“不好啦!外面围了好多人!”楞头青慌慌张张地进来,手中拿着带着火星的火折子!借着这点光线,李三总算从包袱里拿出来一根蜡烛,楞头青马上伸过去点着,漆黑的房屋里亮了起来,“老太婆外面来了好些人,是不是来找你的?”
“我去看看!”卓老板伸出手握住老婆婆油腻的胳膊,帮她下炕,搀扶着借着烛光往外走,出得大门,李三把蜡烛举高——不远处站了好多人,像远处起伏的高山。
那些人纷纷走上前来,在烛光下露出了本来的面孔,“老祖宗!你没事吧!”有人过来把卓老板三人挤开,扶住了老婆婆——全是农村女人。接着二十几个人拥到老婆婆身边,虎视眈眈地看定卓老板三人。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不到黄财主家去做买卖,跑到一个穷老太太家里,有什么企图!”有人高声喊。
“干什么?干什么?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跟他们聊了一下午,好不畅快!你们这些人八杆子打不着面的人跑来瞎闹,想要干什么?”老婆婆挣开那几个女人的手,突然健步如飞地来到楞头青面前,一把紧握住他的手,扭过身子把三个人护着,“你们别想吓跑我的客人!你们都给我让开!”老婆婆一发雌威,站在门口的一帮人急忙闪到一边,“走!别理他们,咱们进去!”拉着楞头青就往里走。
“等一下!老婆婆!我们把事说清楚再进去!”卓老板挽着老婆婆的胳膊,大声地说。
“说事?什么事?有事也进去说,别让他们听了去!”老婆婆拉扯着就要往里走。
“别这样!老婆婆!这事让他们知道的好!他们也是关心你啊!”老婆婆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们三个人跟黄财主家的道士鹤朋仙人约了场比斗!想在老婆婆家里住上一阵!我们会付房钱的!”扭头对老婆婆说:“老婆婆!你让不让我们我们住啊?”
“让!当然让了!我请都请不来!只要你们跟我住上一阵子,我这个老废物死了也会笑活过来!”握着卓老板的手流出一滴眼泪,扭头对那些人吼,“还不快滚!”
于是,卓老板三人就在这座破房子里住了下来。他们给这座已经死去多年的房子带来了生气;漆黑的墙变红了,满是窟窿的房顶也补上了补丁,潮湿的地面也逐渐变干,房子周围的混乱也得到清理,连那些破炕也恢复了光彩。老婆婆的眼睛越睁越大,僵硬的脸皮泛起了笑容,从头到脚变得又干净又整齐又漂亮——从村子里来的访客也多了,老婆婆的声音冲破了云霄。
在此期间,卓老板让楞头青带着契约去了趟邻沟村,安定了他们忧愁的心,因此,时不时还有人来这里送东西。
那大布幡在原地矗立了几场风雨,金秋铺天盖地卷了过来——卓老板三人忙着把老婆婆的庄稼收了回来,又种下去下一场庄稼,几天忙下来,累得够呛。终于,他们睡了一场好觉,太阳老高才起来,不约而同地站在房外晒着金黄的太阳,看着金黄的秋叶。
“哎呀!今天总算可以休息啦!”楞头青笑盈盈地伸个懒腰,原地转了个圈,“糟啦!”
卓老板、李三随着楞头青的眼睛望去,不约而同地说:“糟啦!”——大木杆上随风飘动的大布幡变了模样,那几个字已经变了形,颜色全散了,成了一团黑。
“嘿!你们都起来啦!来,进来喝点我做的小米粥!”老婆婆走了出来,“在看什么啊?”扭头一看,“哟!咋变样了?前几天还好好的!”
“没事!咱们再做一块就行啦!”卓老板扶着健壮不少的老婆婆,“走!咱们去喝老婆婆的粥!”
“老太婆的粥做得就是好吃!我都流口水啦!”楞头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嘿!各位早!”来了个陌生人,“我是来送信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上前,“我家老爷说啦!希望各位别应战啦!那些事过去就过去啦,不要再斤斤计较!比试,谁输了都不太好看!”这个陌生人十分小心,不软不硬地讲了这么一番话。
卓老板接过来,上写三个大字:“应战书”!“你回去给你家黄老爷说,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伸手一挥,“快走吧!”目送那人离开。
李三皱起了眉头,“哎呀!总算来啦!这么久了,不知道他请了多少帮手!”
老婆婆有点着急,“姑娘!老弟!小伙子!你们要走啦?又只剩下我这个孤老婆子喽!”拦住三人要说话的举动,眼含热泪,拉着往里走,“先吃粥!先吃粥!”
伤感的气氛缠绕了这次早餐,原本爽口的粥变得难以下咽!
拆开信来,里面一张纸上很简单地写着:三天之后,望龙台,贫道恭迎各路神仙相会!落款:鹤朋仙人。
“不好!只有三天啦!这可怎么办?”楞头青气急败坏地在旁边踱步。
“小青子!老板不急,你急什么?应战受罚的又不是你!”李三狠狠地瞪着把气氛闹得更不安的楞头青。
“我急!我当然急啦!咱们的招牌变成了那样,这是我的失职,我们总不能打着这样的招牌去见对手吧?现在再做已经来不及啦!最近的集市也要两天一个来回,还要做好就得两天半,哪还有时间去帮老板准备?我能不急吗?”楞头青向在座的人哭诉。
第四章
“楞头青!这些字你都认得?看来你的李老师教得不错啊!”卓老板有感而发。
“这!嘿……”一阵搔头傻笑。
老婆婆Сhā进话来,“小伙子!别急,我有方法能把那块绸布洗干净,洗干净你们再写上不就得了吗?”
“真的!真的!那可省事啦!”楞头青环跳起来,冲出去把木杆拔出来,取下绸布来。
“不要动!谁叫你取下来的?我看清楚!”一个人急匆匆地奔过来,身边还跟着一只仙鹤,他边跑边嚷,从对面的山头冲了过来。
楞头青仰头望去,见一个身穿道袍的老头,头顶上一只仙鹤正在飞翔,“不会吧!这老头又来找麻烦?”扔下东西往里撞,“不好啦!那个莽老道又来啦!”他着急得跺脚。
坐在这张买来不久的桌子四周的两老一少只是看着,一点着急也不带来,卓老板缓缓地说:“是不是那个鹤朋仙人于青来啦!这老道也真会找!”对李三说,“三叔!咱们出去接接他,再怎么说,他也是前辈!”
楞头青躲在门后,偷看已经来到门前的于青,卓老板一把提溜出来,跨出门来:“鹤朋老人于老道爷!怎么有空来这儿啊?”拱手拜见。
于青,正看那已经模糊的字,听到有人叫他,他忧愁的眉毛一展,抬头来看,“哟!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咧开嘴大笑起来,在三人面前仔细打量几遍,“还是老样子!”
楞头青跨上前来,恶狠狠地盯着于青,“老道!上次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来找麻烦?是不是还要打一架?”
“我说小伙子啊!不要见了我就板着个脸,我这次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来看看!”
李三上前拱手,把楞头青拉到一边:“小青子,有了这老道帮忙,还揭不穿鹤朋仙人的假面具?咱们正需要他,客气点!”
“道爷前辈!要不,进屋坐坐?”卓老板把李三的话听进了耳里。
“我这个道士最讨厌窝在这种房子里,我们还是站着说话舒坦!”顿了顿,“卓老板,我是来谢谢你的,帮了我宝贝孙子的忙!”他半拱手。
“哦!你找到你的孙子啦?真好!”
“我倒没找到他,只是在吉庆周围发现了他的踪迹,可他老是躲着我!半个月前,他躲烦了,扔给我一封信,所有事都写了个清楚,他要一个人呆一阵。前几天,我见了几个狗屁在路上说有人打着个特大布幡,上面写着:‘屠子回乡,祈望照顾’,我就跑来看看会不会是你们,想不到真是你们!”高兴地拍拍他身边的仙鹤,“你们走了这么久,怎么才走到这?都干了些啥?”
“没遇着什么大不了的事,撞见个鹤朋仙人,我要跟他比比捉鬼!”卓老板毫不在意地说。
“鹤朋仙人?什么鸟人?也敢自称‘鹤朋’!他在哪?老道要跟他拼过三百回合!”扭头到处寻找,牙齿咬成一块,双手握成拳——还好,他的桃木剑背在背上,否则把柄就成了粉末,“快滚出来!”突然发出如同鹤鸣的尖叫声!
在场的三人眉头皱上,眼闭上,肩也耸上几下,李三还迅速把耳朵捂上;屋里的老婆婆一听这声音,迈开她健壮不少的步子,推开门前的三人,冲着于青就是两口唾沫,“老道!不许在我家门前鬼叫!再叫老婆子跟你拼命!”
李三急忙过来拉住老婆婆,“大姐啊!你别生气,这老道来帮我们老板的,别把人家给气走了!”把老婆婆拉到一边。
卓老板一笑,冲老婆婆一笑,“老婆婆!这是我的一个前辈,叫于青!请婆婆不要见怪!”扭头向于青,“这位是房主,请前辈小声点!”
于青压下了怒气,盯着吐到脚前的口水,再望望老婆婆,“老夫人!你好!我们都老成这样了,你就别跟我生气啦!再说,我是道谢的,又不是来寻事的,老夫人你就笑一个吧!”好像变成一个哄老伴开心的老丈夫!
“你这个老道——贫嘴!”老婆婆长出了口气,强压着笑意,嘴上恨道:“你刚才说我这房子不好,有什么不好?给我指出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婆子把你祖坟骂得冒烟!”隐藏的笑意似乎消失了,变得十分严肃。
李三马上来劝,“于老哥!不是我姓李的说你,这可是你的大姐!还不快来认个错!”
这于青一听这话,趋到面前恭恭敬敬地,“大姐!小弟给你赔礼了!”起身洋洋得意眉飞色舞地说:“谁说我大姐的房子不好!依我看来胜过帝王的皇宫神仙的金銮殿,那些老东西想进也进不去!对吧!”对着旁边的仙鹤说——那仙鹤清脆地叫了一声,“瞧!连我家鹤儿也这么认为!”
这下得了,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老婆婆抿抿嘴扫视于青两眼,“老道,你敢不敢进屋?里面有东西等着你嘞!”
“哦!”惊讶一叫,“那我得进去看看,鹤儿咱们走!”五个人进屋去了。
“什么?”于青大失所望,“就这么一碗粥?大姐!你也太瞧不起老道了吧!”端起碗来,“我当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看我的!”大嘴一张,一碗粥灌进了肚子,“好!好粥!”
老婆婆端过空碗,长叹一声,仔细地碗的里里外外,“老道!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就输了!你以后就别出门了,老实在家里呆着吧?”
于青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我输了?我怎么输了?我不是把它给喝了吗?”
老婆婆一边叹气一边走进厨房,李三看完嘲笑于青起来,“老哥!你见过谁用这样的美味放在眼前,看人敢不敢喝的?大姐是在考你,能不能抵挡住美味的诱惑!你倒好,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问问考什么,端起碗就灌了下去,不是你输是谁输?”
于青瞪大了眼睛,一手去抚摸站在它板凳上的仙鹤,“我?”眉开眼笑,“我输了,真的是输了,几年不出来走走,高人原来多了这么多!”
笑声从屋里响起,把太阳吓得钻进了树林,好不容易大着胆子再出来,笑声又吓得它钻进了地底,它不能老藏着,瞻前顾后地出来看看,笑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太阳不跑了,它被吓晕了,落到那座深山里去了!三天就这么过去了,第四天,太阳高兴,已经没有那它恐惧的笑声,为什么地上的笑声不响起了,原因就在望龙台!
早上,天刚亮,村子里响起了锣声,吆喝声,它们交缠着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老少爷们,老婆婆小媳妇,快到望龙台啊!有法师要斗法啊!精彩极啦!”
卓老板、于青、楞头青、李三、老婆婆五个人结成一队,来到村子里的制高点望龙台。他们一到场,早在场上等着的人群像煮沸的水,嗡嗡地乱响起来。
这望龙台,并不是谁专门修的一个台子,而是村里人整理过用来晒粮食的巨石,这巨石只比地面高上半米,像嵌在地上的豆腐块,也不大,长十来米,宽七八米!这时,这望龙台正中放了一张法桌,上面摆满了祭品、香炉、纸钱、蜡烛等等。在台子外边摆了一长溜的桌椅,黄财主及其家人已经坐在上边。他们一旁站着一群老道,正围着窃窃私语,时不时响起令人莫名其妙的大笑,仔细瞧瞧他们,全是一个模样:头顶一样的道冠,身穿一样的道袍,脚蹬一样的鞋子,以同一个姿势拿着一样的桃木剑、铃铛,Сhā着拂尘,如果不是长相、胖瘦不一样,谁也会以为自己见鬼了!与这群道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刚来到望龙台边上的卓老板一对人中的于青,他的头上没道冠,只扎了个道髻,身上的道袍已经褪色,有点发黄,背上有把桃木剑,肩头站着一只仙鹤,脸上没一点笑容,板着脸,当楞头青把扛来的板凳扔在地上,他脚一钩,板凳立好,一ρi股坐着,眼睛都不再一动,直直地望那天上的云!
楞头青也真够累的肩膀上放了四条长板凳,背上还着焕然一新的大布幡,布幡虽新可字还是那么旧,木杆还是那么重——楞头青装上这些别人帮帮忙,一到这,谁都不再理他,他又弯不下腰,只好把周围人一轰,四条凳子摔在地上,反手拔过大布幡,脚一分,双手使劲,牢牢地Сhā在地上!这时四条板凳已经坐了三条,卓老板已经上场,他赶忙放好板凳瞪大眼睛看着!
卓老板缓缓地上台,走到中间的法桌边,看了两眼,冲着已经急步奔来的黄财主拱手一揖,“黄老爷!你们好早啊?”
黄财主上前也一揖,把卓老板拉到台下,轻声地说:“卓祖宗!跟你打过招呼啦?你怎么还来?你又不学道法之人,怎么比得了法师他们?虽然你也找来了一个道人,可你看看法师他可找来了一大帮啊?他们天天在一起研究,而你呢?这么久都忙着给那老寡婆干活,你们这是往虎口里塞羊!你们快走吧!我会摆平这摊事,不会闹到官府去的!快走吧!”十分着急。
卓老板十分感激地对黄财主一揖,“黄老爷,你可是个好人!我接处过你的很多佃户,他们都说你家一直待他们不错,所以他们以前才过得很富足,可自从你迷上‘道’以后,他们就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家也一年不如一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你每年都要做很多法事祈福,而摊派到每家每户每个人头上,你可能还被蒙在鼓里——那些道士是怎样从村民手里骗去了财物的!可你应该能看到环境的变化啊!不说别的,就是你家祖宅,那有多少年没修缮过了,那些村民穿的怎样你可以趁现在仔细看看,是多烂啊!”卓老板伸手一指不敢接近的村民,“听说有的家里只剩下一条裤子了!一家男女老小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摇了摇头,“我一定要跟这个贼老道斗斗!否则我活得不安心!黄老爷你回去吧!小心他们因为我跟你发脾气!”卓老板跳上望龙台,指着黄财主,“黄老爷,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让那个‘鹤朋仙人’滚出来!”发怒地大吼。
“黄老爷!别跟这个不识抬举的泼妇说了!让贫道跟她手底下见见真章,她就会明白的!”鹤朋仙人跳上台,信步神游而来——呆愣的黄财主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绕着台子回自己的座位。“贫道来自四川青城山,道号鹤朋仙人!诸位乡亲,贫道在这里做过多场法事,想必大家已经认得我了!谢谢诸位乡亲来观看这场法事比斗!”他向村民施了一个无量天尊礼,场下的村民咬牙切齿,却不敢有点忤逆他的表现,齐齐地低头向他作揖,嘴角狠狠地扯动。“无量天尊!女施主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巴蜀一顽道!江湖上的朋友送给我一个绰号:鹤朋老人!”于青抢先自己介绍,他那类似鹤鸣的声音把场上所有的声音压灭。嘴角微扯,踏上台来,那只仙鹤长鸣一声落在地上,跟着于青走到卓老板面前,“卓姑娘!你先下去!你们等会再比斗!老道要把名字要回来!”把卓老板轰下台去,扭脸狠狠地瞪着脸色不太正常的鹤朋仙人,“其他人都给我老实呆着,老道今天要不回名字,啥事你也别想办!”鹤鸣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鹤朋仙人把桃木剑一横,铃铛一摇,变色的嘴唇大喝,“哪来的泼道,竟敢与贫道抢名字,找死!”铃铛挂回腰间,比划几个手势,“诸天神灵,谨遵法旨!风!火!雷!电!急!”他的桃木剑一刺而来,从他的剑上喷出一股白雾。
于青反手抽出背上的剑,“鹤儿!让开!”一串鹤鸣,于青一脚跺在石头上,桃木剑从头颅一劈而下——那股白雾散去,脚下的石头却狂暴起来,鹤朋仙人退得一步,脚下停稳,身子却摇摆不住,好像喝醉了,大叫一声:“停!”石头缓缓停止摇晃,“道兄有礼!咱们都是学道之人,我们就别再斗了!贫道改了道号就是了,免得坏了咱们道家的团结和声誉!我正式宣布从今日起,贫道道号改为‘青木道君’!道兄请!以后咱们再一起论道!”拱手请于青下台——于青吃了一闷棍,他的出师之名已经被别人破去,落得个进退两难!
“前辈!你不去休息会,这道士既然向你服软了,你就饶了他吧!”卓老板上前来给于青一把梯子好下台,“我跟他还要比斗了!”于青气愤愤地下得台去,仙鹤也回到他身边。“嘿!青木道君!刚才是你唤起了土地爷来摇晃这块石头吗?”卓老板看着浸出汗珠的青木道君,“你如果再来一次,我就认输!”
青木道君气得直哼,“好个泼妇!贫道让你开开眼!”重复刚才的手势,“诸天神灵,谨遵法旨!风!火!雷!电!急!”桃木剑冲到卓老板一刺而来,剑上再一次喷出一股白烟——石头不晃动,白烟还未达到卓老板跟前已经散尽,青木道君狠狠一跺脚,再来声“急”,仍没反应,他颓然放弃,“贫道刚才施法过度!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站好姿势,“女施主!你的法术不行了吗?贫道领教!”
卓老板哈哈大笑,“行!我当然行!你先下去休息一下,让我给你看看我法力的高强!”见青木道君灰溜溜地下得台去,卓老板把胸一挺腰一拔,“各位乡亲!小姑娘的法术请不动神妖,但能让人发出神一样的力量!”对楞头青一招手,“来!我的帮手!”楞头青几下跳到卓老板面前,“你们大家刚才看见了他的力大吧!不过那是小意思!现在,我就要施法调动这附近树木的力量给他,让他一脚跺下去,把这块大石踩得乱晃!大家放心,我尽量控制力量的大小,不把这块石头弄裂!来!站着别动!”卓老板围着楞头青转了三圈,竖着二指环点周围的树木,“青山绿水,各家好住,共同携手,破金裂石——聚!”卓老板急步跳出石台,“使足全力跺一脚!”
楞头青傻呆呆地看着卓老板,“什么?老板?跺一脚?”——“对!使全力!别害怕!来吧!”——楞头青听完卓老板的呼喊,他疑惑地低语:“使劲跺一脚?”他把牙一咬,运起他的春风得意功,狠狠地往下一跺——他的脚陷进了石头并响起打雷似的震耳的声音,并扬起一笼尘土,那巨大的石头猛地一摇——中间的法桌一飞而起,摔在石头上,好像它这一摔有巨大的力量,这块大石头裂开了许多裂缝——低鸣一声,尘埃落定!楞头青从尘土中显出来,一脸吃惊。
卓老板跳上台来,“各位!我的法术还行吧!”——原本一直闹轰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安静,突然那些脚步虚浮的人倒了一大片,连坐着的黄财主的家人和那群道士差点给掀翻了,卓老板的声音一停,一片惊呼恐惧声。“实在对不起!力量大了点!石头裂了!看来我得赔上一笔了!哎!”拉楞头青,“咱们走吧!”再抛出两句,“黄老爷请按我们的约定办事!青木道君请遵守你的诺言!”跳下台子,来到刚站稳的李三、老婆婆、于青面前,“咱们回吧?”
“等一等!别以为溜得了!”一个道士跳上台来,“姓卓的输了阵别想走!”一招手,“师弟们!围上!县衙的牢房还空着了!”
那些道士一拥而来,把五人围住,手中的桃木剑直指五人要害——“等等!我说法师请等等!”黄财主从惊慌中醒过来,神不守舍地爬上台子,拉住台上的道士,“齐木法师!你这怎么回事?”冲围住卓老板的青木道君一群人打手势,“各位法师住手!”急匆匆跳下台,拉开青木道君,挡在几个法师跟前,“法师!我的鹤朋——不!青木###师!你这是干什么?”一边蹬脚,一边苦喊,“难道你们要干伤天害理的事吗?快把武器收起来,有话好好说!”伸手按下群道手中的桃木剑。
青木道君十分不情愿地放低手中的桃木剑,以难看的脸色对黄财主说:“黄施主!你这是何为?我们不该把败的一方送交官府吗?难道黄施主想放人不成?这可是她自己说的!”
黄财主变形的脸上加上一层疑惑,看看卓老板,又看看青木道君,“卓老板!法师!两位祖宗,你们这到底谁输啦?”顿一顿,“哎呀!不管谁输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越闹越大,我这小小财主可顶不住啦!万一官府知道了,会全把你们缉拿问罪的!我看就这么算了吧?啊?听听我的劝行不行?”
“黄老爷!这事闹到这份上,我更不能罢手!”卓老板发现于青、楞头青两人气得双眼血红,牙齿咬碎,露出的拳头捏得发青,赶快上前Сhā话,“嘿!青木老道!你凭什么说是你胜啦?众人共睹,是我施法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明明是我赢了!”
“什么?那是贫道施法的结果,你这个泼妇敢说是你的功劳!你能拿出什么凭据?”
“老道!你又能拿出什么凭据?”卓老板扫视望龙台周围鸦雀无声的村民——也许是被刚才的阵势惊着了,也许是站了许多没力气了,也许是刚才那一摔摔痛了,出不了声。
“老道!你休在这里猖狂,有老道在此?”鹤鸣之声再次响起,于青取下背上的桃木剑,“少在这里诓人!来跟你祖师爷伸伸手,看你这个不孝的徒孙有几两本事!”那只仙鹤跟于青一唱一和,仿佛两只鹤在交谈。
“道兄!小道是晚辈,法术自然不如!我今天的对手是这位女施主!我刚才发了符咒、念了真字,地下的土地老爷当然要听调遣,不过他在前已经摇过一次,他的力量还未恢复!而这个女施主施法时碰巧遇上了恢复过来的土地老爷发力!这当然是贫道胜啦!”青木道君十分恭敬地回禀。
“胡说八道!”于青跨步就要上前搧青木道君一耳光——卓老板伸手一挡,“前辈息怒!小女子能施一次,当然能施第二次!”对青木道君说,“既然这样,这一场不算!咱们再比试一场如何?”
青木道君低声一喝,“好!”怒视卓老板,“上次你出题!这次我出题!”见卓老板点头,“咱们比收鬼!这次你请先!”
卓老板欣然问,“怎么个收法?怎么算胜?这不说清楚,比完后还是要扯皮!”
“一炷香!谁收的个数多谁胜!请吧!”青木道君隐含讥笑地抬手请人。
“这不太好吧?鬼有强弱,数量又有限,大白天的也不敢出来!再说了,这鬼又是无行之物怎么数个数,你总得说个明白!”卓老板补充问,显得是个专家,胸有成竹。
“这……等到晚上再比,以装鬼的坛子个数为准,强弱任意!”青木道君有点丧气地说。
“这可不行!你的法术是用坛子装鬼,本小姐用的法器一挥就能把一里范围内的鬼收起来,用坛子我可不会!再说啦,等晚上多累!我看咱们谁在此时此地招出一个鬼来,并把它收服为胜,免得黄老爷与各位村民浪费时间!时间也是一炷香!怎么样?”
“这……”青木道君眼珠直转,在他的师兄弟间探看!站在台中缓缓走来的齐木法师冲他微微点头,“好!不过,我施法过度!由我师兄齐木真君替我,输赢一同约定!”
“嘿!我说老道你也……”卓老板连忙拦住楞头青,“行!我先来!点香吧!”
青木道君招呼着人回座,卓老板安抚众人回座,跳上台,“各位乡亲!小女子要再施法术!请各位小心,别像刚才惊着各位!”——围观的人吓得退后几步,有的已经逃了,可没跑几步又被一两个巡哨的人吓回来——卓老板见香点上了,来到台边,背对这边的村民,从背后拔出刀来,右手持柄,左手扶刀背,双脚叉立,“青山绿水,各家好住,共同携手,降妖除魔!”右手不动,左手竖二指环指四周,回到原位,“鬼兮!出来兮!”左手一指望龙台中央,右手作扇子般朝那扇去——只见望龙台中央处的碎石尘土,围着中心缓缓转动起来,如同一个快要现出水面的漩涡,迅速变大,尘土也逐渐飞了起来!米!米!米!1米!2米!4米!8米!直径大约几米,快要八米,快要溢出望龙台的一个大龙卷风形成,把刚才那些尘土卷得老高,发出嗡嗡的响声,卓老板左手一弯指着右手袖口,右手手腕往回扇动,“孤魂野鬼,休得猖狂,进吾袍袖!”那高大的龙卷风慢慢地移动过来,它的嗡嗡声中隐约传来:“不要!不要!……”一连串的哀求声,在场的所有人除卓老板外都脸色发青!那炷香快燃完了,龙卷风才挪到卓老板跟前,她持的刀已经碰着它了,卓老板快速几扇,刀刃化为一弯白虹——那龙卷风迅速缩小,卷起的东西全掉在地上,还有一人高时,那龙卷风带着尘土化成一条线钻进卓老板的袖口!“完毕!”“时间到!”两声同时响起,前者是卓老板,后者是齐木真君!卓老板左手握住右手袖口,笑嘻嘻地向周围微微鞠躬,右手把刀慢慢Сhā回腰里,几步跳下台去,面对傻眼的众人,左手一放,右手袖口中滑出一小溜尘土,落在楞头青才松开浸满汗珠的手心上,“楞头青看着点!我要休息休息!”一ρi股坐到老婆婆身边,斜靠着老婆婆,两眼一闭,双手一摊入了定!
第五章
来到场上的齐木真君满脸青灰,甩动拂尘向各位哑口无言的村众一礼,跟着脚踩八卦,手舞拂尘,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在拂尘挨地时,从石面上爆出一股白烟来,他退后一步一收拂尘,“有请法坛!”一个坛子从青木道君手中飞出,齐木真君接过,底朝天,口朝地,“诸天神灵,谨遵法旨,风!火!雷!电!收!”他的手在坛口比划几个法咒,向袅袅飘动的青烟一照,“啊!”凄惨的鬼叫声发出,那烟就往坛子里钻。正在这时,由脚下石缝中牵出一个小旋风,迅速飞起,把还未进坛子多少的烟卷了过去,那旋风又突然消失在面前,那些白烟也跟着消失,只纷纷落下些尘土。
“时间到!”“完了!”两声同时响起,前者是楞头青,后者是摔碎了坛子的齐木真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齐木真君整个人傻了,手中的拂尘掉在地上,踏着摔碎的坛子打转,嘴里叨念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青木道君带着众道士冲上台来,把青木道君扶了下去,一阵喧闹——这阵喧闹就像导火索,惹来了在场人的沸腾。
青木道君提着桃木剑,急匆匆跳上台来,看准了卓老板挥剑一刺而来——刚才被按坐在于青旁边的黄财主惊呼一声:“啊!法师你要干什么?”青木道君边跑边吼:“小妮子拿命来!”——警戒的楞头青跨步迎上,力灌双拳,瞅准青木道君的桃木剑剑身就是一拳——青木道君的桃木剑从中断开,带着一缕白烟落到望龙台上,青木道君被他这一拳轰偏了方向,侧摔在楞头青面前,还以五度的角度,滑到卓老板脚下刚好停住,头并没撞到板凳脚上,脚却挂在板凳脚上,人正好头脚之间的身躯过了板凳,背腰贴着卓老板与老婆婆的鞋底。
这下可好,满场人发出了惊呼,那群道士发出了哀怒交加的吼叫,楞头青冷眼看着,于青幸灾乐祸地笑瞅着,李三奇异地瞪大眼睛盯着,老婆婆低着头眨着眼,看着轻踩着的人,而卓老板依然入定,黄财主冲了过来,把青木道君拉了出来,“法师!你没事吧?”
那群道士冲了过来,见楞头青蔑视他们地挡在面前,停住脚步,绕道来到青木道君身边,从黄财主手中抢了过去,抬到傻了的齐木真君身边,开始一轮抢救。
卓老板慢慢睁开眼睛,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跨上台来,拾起那掉了的剑木,和那把拂尘,“来几个乡亲帮帮忙!”有几个与卓老板熟悉了的人高挽袖口上得台来,“要我们干什么?卓老板真是了不得!”卓老板把剑和拂尘递给他们,“用拂尘砸砸石头,用剑尖使劲戳石头,让我们大家看看有什么后果!注意!每个人离剑尖、拂尘尖越远越好,可能会中毒!”几个人傻了眼,“试试吧!中毒了也会有人解的!试试吧!”几个人犹豫了半天,才用剑尖点刺下地面的石头,蹲着跟放炮竹似的,拿拂尘的也是——嗡!两声轻响,分别冒出烟来,吓得他们放下东西逃了好远!“再试试!”卓老板鼓励道,再试,又冒出一股烟来。直到试了很多次都是如此!卓老板这才说:“大家看明白了没有?这就是他所收的厉鬼!”顿一顿,“就像我刚才变的魔术一样!这些收鬼的把戏多如牛毛,相不相信由你们!”跳下台去,让村民自己去讨论。
“这!全是假的?”黄财主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都是骗子?”
卓老板对黄财主拱手一揖,“黄老爷,这些道士所学的并不是诸子百家的‘道’!要学‘道’还是《老子》、《庄子》的好”顿一顿,“剩下的事就按约定送官府吧!最好把这一群都送去!”
卓老板群人离开了,而村民正闹得不可开交地围住了那群道士,于青的仙鹤还忍不住飞到空中翱翔几圈,叫上几声。
当天下午,“卓老板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于青扶一扶身上的桃木剑,问送别的卓老板。
“我当然是尽快回家啦!家里没人照看!”看着有些难舍难分的于青,“前辈,希望你尽快找到你的宝贝孙子!”
“多谢吉言!李老弟!青兄弟!多保重!卓老板后会有期!”他冲三人拱手一揖,转身带着他的仙鹤离去了。
李三看着于青的背影,“于老哥!人不错!不知哪年才能相见!”对自己说,“哎!回去收拾东西,咱们也该起程啦!”扭身往老婆婆家走去。
卓老板长叹一声,往回走,有些失落,他身边的楞头青却是一脸的迷茫,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走了不远,他轻声问:“老板!那天你的法术是怎么回事?我始终没想明白!”
卓老板瞟了楞头青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前一个是你内力的强悍,后一个是我刀法的作为,至于那叫声,是我用了点技巧让我的声音在风边上四散开去!”再瞟一眼,“我觉得你该改个名字了!”
“哦——”眼睛一鼓,“什么?老板我该改名字了?‘楞头青’这名字不是挺好的吗?”
“哎!傻瓜!这‘楞头青’是骂人的话!说人做事不经大脑!这还好啊?”有点激动。
“我觉得不错啊!总比以那些人叫我好听!像什么‘狗屎’、‘讨饭的’、‘死花子’、‘乌龟王八蛋的杂种’等等,这些比‘楞头青’差远了!难道我又叫那些?”
“什么跟什么嘛?”有点怒气,“我是说改个更好的名字!能让所有人都不厌恶的名字!”她似乎发觉自己有点失控,停下喘口气,指指前边的李三说:“三叔经常叫你‘小青子’,就是他讨厌‘楞头青’这个名字!刚才的于青叫你‘青兄弟’,也是不喜欢你的名字!这个名字除了我这大胆的歪老板叫,谁还叫过?”
“老板说的是,可我能改个什么名字呢?”
“自己去想吧!”迈开步子扔下楞头青往前赶,“最近,我怎么这么容易感情波动?也许该找个男人喽!”声音很低。
“什么自己去想?我虽认识了些字,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起名啊?”他自言自语一阵,急步赶卓老板,“老板你帮我再起一个吧!我不懂啊?难道用我记字的方法,把字拆开?‘木四方头丰月’?这啥名字嘛!”老板闷不吭声,他继续说,“从中选两个或三个?对了,他们叫我都带个‘青’字,这个字不能去掉,否则我还要到处去宣布?我得找个姓啊!这里面‘木’和‘方’可以的音都可以做姓!‘木青’?‘方青’?怎么跟‘于青’差不多!‘木方青’?‘木方青’?‘木’的音同‘穆’?‘方’作为辈分挺怪?‘木方青’读起来也顺口?这行吗?”
卓老板再一次瞟一眼身边的苍蝇,“行啦!‘木方青’是个好名字!你就像千年老树长满了绿叶,永远年轻!‘木方青’!”卓老板又有点发火。
“那好!我以后就叫‘木方青’!”他欢跳着冲上前去纠缠李三。
“‘木方青’?”走在最后的卓老板厌恶地说,话刚说完,她脚一停,垂头丧气起来,“哎!又失控了!尽快把功力练回来才行,否则我可小姑娘了,怎么能做他们的老板!”
一回到老婆婆家,卓老板在屋外找了棵树,盘腿坐在下面入了定!仍凭风吹、叶落、人声、鸟鸣,她就像一尊雕像没点反应,连唤她吃饭的李三、木方青都叫不动,真是雷打不动,海翻不惊!连坐了三天三夜,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来,呼吸才变得正常,“下雨了!”说出了第一句话。
木方青在一旁守了三天三夜,现在他已经很疲劳了,把遮雨的斗笠用竹竿撑着立在卓老板的头上,而他背靠着湿漉漉的树已经睡着了,呼噜打得正香。
卓老板见自己坐在一个孤岛上,会意地笑了——她坐的周围挖了一个圆环深坑,让斗笠上的雨水,地面上的雨水全流在里面,“还好是小雨,否则大风大雨的再辛苦,我也会变成个落汤鸡!”她缓缓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子,一手拔出竹竿举起斗笠,来到木方青身边,一手把他扛在肩上,进了屋,扔到炕上,找李三换下湿衣服来,自己开了个小灶,填肚子去了。
“老婆婆!我们还会回来的!你老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你!那黄财主,这里的村民,邻沟村的村民都会来照顾陪伴你的!老婆婆别送了,外面刚下过雨路滑!我们走了!”卓老板告别老婆婆,用她的脚踏进湿泥地面,一步一个脚印,赶上在门外等着的李三、木方青一齐上路,他们最后对老婆婆挥挥手,高喊几声就消失在老婆婆的模糊视野里,她落下了泪。
“三叔!现在我也该算算日期啦!”顿上一顿,眼睛在地上寻找不粘脚的石头,“我离家大概半年了!再两个月就过年了!咱们是加快步伐了?还是这样继续往前走?你老给算算!”
坐在毛驴背上的李三悠悠荡荡的,他听完话又闭上了双眼,那张苍老的脸以及苍老的须髯让人觉得是张果老再世!他轻哼一声,“按前面边走边做买卖,行程每天要少六成,到家大概要三个来月!肯定是赶不上过节的!如果再管些闲事,那就没个底!我看我们不再做买卖就行了!或者,我们提高行走速度,达到应有的量也行!不过甩脚板子很难做到!”
木方青跺跺脚上的泥喊道:“三叔!咱们老板出来为的就是做买卖,要是不做,就不符合身份!一天多赶点路,我还行,老板你觉得了?”他那张脸出卖了争强斗胜的心思。
“你想跟我比脚程?这倒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这头驴子会驮不动!”卓老板有意无意地看着缓步的驴子——它的身体养得够强壮。
李三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捋捋胡子,“我当你们说什么了!原来是担心我这个老东西!请老板放心,我人虽老了,可我的坐骑正年轻,咱们有得比!”
“是吗?咱们试试?”卓老板提高三倍往前走,李三一拍驴子紧紧跟上,木方青把背上的大布幡一抖,理理绳子,大跨步也跟了上来。
三人的行程加快了,每天半下午才接买卖,这样迅速更快,他们这一走就是十天,只要再来十来天,就可以到家了,可他们一直立着的大旗给他们引来了麻烦。
“站住!你们这是干什么?竟敢打这么大的旗子!你们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一个在城外巡视的衙役挡住了去路。
卓老板急忙上前:“差爷!这……”
“滚开!我没空跟你瞎扯!把管事的叫出来!”一横装在刀鞘里的刀推开卓老板。
卓老板退后几步,把腰一哈,连连作揖,“差爷!别误会!我就是当家管事的!”
“你?那还不赶快把它给扯来!你这是僭越,要杀头的!而你又是个女人,肯定要满门抄斩!不赶快弄下来,要株连九族的!”冷哼着。
卓老板见木方青没有动作,赶快冲上去把大布幡解下来,李三也来帮忙,木方青自己也手忙脚乱起来——大木杆放倒在地上,赶快扯去装进包里。
“嘿!你们还要收藏僭越之物,就不怕天子发怒吗?”衙差对天侧拱手。
卓老板赶快从包里撕出幡子来,燃起火折子,把布幡给点着了,三个人一齐动手把一块布烧成了黑灰,这才回头来看衙役——脸上全写满了紧张。
“还有那个木棒,还想再做一个不成?”衙差单手执刀点指那根木头。
三人扭头看那地上躺着的木头,都一阵奇异,“别管其它的,毁了再说!”卓老板抽出刀就去砍那根木头。
“哎啊?”衙差很惊异,“好家伙,你这个丫头片子也敢带刀,是不是要拒捕啊?看你们贼头贼脑的样子,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土匪?看来今天我可立功了!”
卓老板一刀一段,刚把木杆砍成几块木头,听见衙役的话,赶快手捧刀,匆匆递上前去,“哎哟!差爷!我们是干屠子这一行的,这是把杀猪刀!”伸手在怀里掏凭证。
衙役本要拔刀捕贼,却见卓老板捧刀来献,这才放下自己的刀,一手抓过捧来的刀,在手里把玩起来,“这刀保养得不错,这手把也太油腻了点!看你刚才一刀就砍断一节木头,有些腕力!”顿一顿,“老实招来,你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钱?奸淫了多少——男人?”衙役用那屠刀架在卓老板肩上,挑起眉毛逼问。
“差爷!你看看这是官府的凭据!”卓老板瞟一眼肩上的刀,递上官府的文书。
衙役收回刀,把自己的佩刀夹在腿间,一手倒提屠刀,一手接过文书,展开来看,皱着眉头。把屠刀和文书还给卓老板,“有官文就行!不过刚才你也犯了法!走!到衙门去坐坐!”用刀指挥三人牵着驴子往前走。
木方青抓着李三的胳膊,十分惊慌,当周围无数双眼睛盯来时,他更是流出了泪,“三叔!我怕!”李三垂头丧气一拍木方青的手,长叹了一声。卓老板有些犯难,“三叔!官府有这条规矩吗?”
“全给我闭嘴!不准说话!”衙役把刀往肩上一扛,大模大样地吆喝。
“嘿!姓张的又抓了三个!”从一旁店里钻出一个衙役来,嘴里还嚼着什么,不清不楚地问。
“哟!这不是赵大捕头吗?怎么到这来啦?”边走边跟出来的衙役打招呼。
“你小子,三天两头地抓了那么多人去领赏,真有你的!”挥手拍在张捕头的肩上。
“哪里啊?我不过是多看了几条律法?”
“这么说,你也可以当官威风威风啦?”
“多谢吉言!我不努点力,以后就没饭吃了!”
“这么说,你真还有点野心?”皮笑肉不笑地说。
“谁不想往高处爬?你赵大捕头不也是吗?”
“哦!那以后得关照关照我啦!”
“这个当然!我要是升上了总捕,副总捕肯定是你,没有你赵大捕头,肯定吃不开!”
“多谢!多谢!”边走边拱手,“他们犯了什么事啊?”
“他们啊?罪可大可小,大到可以诛灭九族,小到可以不问,有罪没罪还不是老爷一句话!”
“到底什么罪啊?”
“‘僭越’之罪,就是使用了他们不该使用的皇亲国戚的东西。他们刚才打了那么大一个旗子,超过了皇家的礼法,我一看见就把他们给逮住了!”
“那旗子在哪儿?让我也看看!”
“早烧了,那旗杆也砍了,扔在城外!那些东西可留不得!”
“好像前两天有两个犯人好像也是因为‘僭越’别你给抓了!”
“对的!那两个书生,谁叫他们敢在衣服上镶了金边,这可是皇上下令禁止的!”
“哦!——原来如此,如果我们捕快衣服上镶了金边,也是犯法了?”
“这个当然!还算好,我们官服上不会有!不过家里藏些这些东西玩耍会不会触犯律条?我真有些害怕!”
“这个,只要没人知道就行,特别是你的对头,一旦有人就此造势,那就完了!”
“那我心里有底了!”站住脚,扭身向后,“来人啦!把这个僭越皇仪的逆贼给绑了!”几个衙役从人群里跳出来,用上前,缴了张衙役的佩刀,一条绳子从颈到手绑了个结结实实——张衙役的喊叫声像没听见。
“姓张的!我们在你家找到一身黄袍!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押走!”赵衙役催着几个衙役把张衙役绑走了。
卓老板、李三、木方青三人一驴傻站在街上,再没人管他们,连看热闹的也跟着赵衙役走了。
“我们怎么办?”木方青开口问。
“我们能怎么办?要不去自首,要不就此逃走!”李三拍拍有点惊慌的驴子说。
“我们走吧!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和住处,而且他们说不定早就把我们的相貌抛在九霄云外去了!”木方青在两人夹缝中说道。
“对!你们快走吧!惹上官府是最难办的事!”有个好心的路人盯着捕快远去的方向说,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啊!老板咱们走吧!”木方青摇摇有点入神的卓老板。
“我宁愿当个女囚,也不愿当个逃犯!咱们上衙门自首去!”卓老板伸手理理有些杂乱的发丝,迈开步子往前走。
“县衙”两个大字出现在面前,三人习惯性地看它一眼,再看看敞开的大门,迈步就往里走,驴子踩地的声音格外响亮。
“站住!干什么的?”守门的两个卫兵大声喝喊,手中的长戟一架挡住去路。
卓老板冷冰冰地说:“我们来投案的!”
“投案的?等一下,我去禀报!”一个卫兵一竖长戟,脚跟一并,一个后转,跑了进去。不大一会他再一次出现在门口,放下一只摆动的胳膊,拄下手中的长戟,字正腔圆地喊:“县老爷有令:投案者进!”另一个卫兵一收斜立的长戟让出大门。
卓老板一撩围裙,带刀而进;县衙的门槛实在太高,李三是爬翻进去,木方青是跳跃进去,而那头驴子也展开雄姿跳起,双蹄前扬,双蹄后伸,飞跃而进,走了两步才刹住脚。
踩上石阶,望那标准的衙堂:一班衙役两溜站开,斜撑着水火棍,口里叫着“威武”,下面正跪着个衙役,上面坐着个官!
“老爷有令!牲口不得入内!”站门的两个卫兵一斜手中的长戟架成一个叉,拦住了去路。
李三把驴子拴到下面的拴马石上,三人合在一起。
“进去吧!”三人来到大堂上,挺身一立,直视着堂上的官。
“下面何人?为何不跪?”深沉老练的声音一响,惊堂木轻拍,衙役们喝喊声响起。
卓老板拱手一揖,“回大人的话!民女是来投案的卓氏!因为这是个糊涂案子,所以我认为民女及我的伙伴不能下跪!”对旁后两人的拉扯不管不顾。
“回禀老爷!这三个是张捕快刚才捉住的人!小人们缉拿张捕快德时候他们在场,我们几个人以为张捕快犯了法,那他捉住的人小的们就没顾过来!”那个赵捕快从衙役班中出来回禀,跟着又退回原位。
“这么说!你们三个就没罪了!”他狠狠一拍惊堂木,“简直无法无天了!”
三个人在这怒吼下,跪到了地上,卓老板抬头直视着官,“大人!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罪!为求个明白,我们三人才来见大人的!我们现在既然跪在跟前,如果有罪请大人惩处,如果没罪,请大人赔偿我们的损失!”
“姓张的!他们犯了什么事啊?”语气十分亲切,突又变得过度暴躁:“竟敢向本官要赔偿!”
跪在地上的衙役叩了几个头,慌慌张张地把经过一讲,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哦!这么说来,就是因为那个大幡子,张捕快才捉住你们的?”
“对!大人!不过我们从城外到衙门发现个大问题,那就是每一家好一点的店铺都挑着比我还大的幡子!希望大人明断!”
“行!本官来明断!”有气无力,“你们的幡子是移动的,那就成为旗子,按朝廷律令你们的确犯了‘僭越’之罪!看在你们主动销毁‘僭越’的物品,没趁混乱逃走,还主动来自首的行为上,本官就重罪轻罚!按律令‘僭越’二百三十七条!”翻开一本书,“贫民无心僭越者,罚杖四十,如有赎罪表现,罚徭役一月!”他沉吟一下,“你们是主动投案的,减一半,服徭役十天!”抬头看着三人,“你们服不服?”
卓老板拱手一揖,“老爷!我们服了!不过我们三人是屠子,请允许我们干自己的老本行!”
“行啊!你们既然要献技艺,本官不会挡着的!眼看年关快到了,也应该准备点年货了,从明天天亮起,你就为县衙所有公差准备年货,天黑收工,一日三餐自己解决!”一拍惊堂木,“来人!把他们关到府衙后面的空房里!”自言自语地说:“关在牢里太脏了!”
“大人!等等!”卓老板大喊。
“干什么?”微抬起头来,撇着嘴。
“大人!你把我们关起来,我们怎么解决一日三餐和五谷轮回之事啊?”卓老板轻声反问。
“行!那就不锁门,你们从后门进出!明天一大早到外面大门给我等着,我们会排个顺序让你去干活!下去吧!”一挥手,最后的两个衙役用水火棍轰人!
三个人来到外面,围着驴子,“哎!又耽误十天!”而堂里面,官又开始说话:“张捕快!我怎么判你好了?你抓这个方面的人抓了很多,本来该奖励你,这下可好,自己也犯这种错误!判你个满门抄斩?这不行啊!让我再翻翻!”
“走吧!跟我来!”一个衙役领着他们离开,堂上的声音淹没在驴子的蹄子下面。
在指定的住处,三个人各自找了张平板床,垂头丧气地坐着对着看,“这下可好了!木方青你可轻松了!”
木方青一听卓老板的话有点害怕:“老板!你不会惩罚我吧?虽然我把旗子背得太直,招来了这场横祸,可我背得很辛苦!”
李三也上前来劝:“老板!这的确不能怪小青子!我们谁都不知道朝廷有这规矩!你就别难为他了吧!”
卓老板把嘴一撇、头侧低、眼一闭,十分懊丧地出口气,再回头苦着脸对二人说:“你们当我是啥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拿你们出气的!”顿一顿,似乎下了决心,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木方青!走!咱们去买他一堆朝廷律法来!不把它弄个透,本姑娘还真不敢到处乱走!”
卓老板与木方青跨出门——“哎哎哎!你们要到哪去?”一个佣人挡在面前,“老爷的话你们不听?”
“哟!大哥!你怎么这样说?我们可是规规矩矩按照知县大人的吩咐去做的!我们这是上街去买点吃的!”卓老板戴上笑脸掩盖他冷冰冰的脸。
“现在又没到吃饭时间!别想溜!”伸手拦着——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知县大人又没有规定什么时间去买!我们早点去趁着人少好早点回来!让开下吧!大哥!回来也有你一份,怎么样?”
“好吧!”佣人犹豫一大阵好不容易才点了头,“跟我来!别跟老爷的家属们碰着!”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到后门,把门打开,“你们快去!我在这儿等着,别跟我们老爷耍花招!逮着够你们受的!”
卓老板领着木方青在县城里快速地转开来。一个方圆三里的小城几下就走遍了,他们一人抱着一摞书——有《律书》、《律令》、《律条》、《朝廷律令详解》、《律令辨析》、《礼法》、《土地法》、《士农工商法》、《税法》等等,压得他俩都开心地笑了。
眼看快到衙门了,突然站住脚:“我们出来买吃的,怎么可以这样回去?”卓老板伸出脚轻点木方青的腿肚子,“嘿!你把书全抱着,我去买些吃的!”把她怀里的一摞书,放到木方青的书上,把他的头都淹没了——如果没点气力,早在地上捡书了!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站在路中间一动也不敢动的木方青,有点急了,“怎么还不回来?把眼睛挡住了,想挪个地方都不行!”
“哟!这不是老朋友楞头青吗?”有人在他背后嚷了这么一句。
木方青眉毛一皱,自言自语地说:“谁他祖宗仙人板板的是楞头青!要是老子没这摞书定打他一顿!”他发现有个身形想看他的脸,他冷哼一声转过背给他。
“难道我认错人了?”那人自言自语地说,“嘿!”他一拍木方青的肩,“你老板是姓卓吧?你们还有个账房叫李三对吧?”
“谁啊?声音听起来怪熟的!”一边说一边扭回身子来看人,眼睛一亮:“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如影随形青风飘!嘿!你这个老头怎么不易容啦!弄得跟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差不多!”
“楞头青!你怎么不应我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你抱这么多书干嘛?改行啦?”青风飘挺着他那俊逸的很少见人的脸问!
“说来话长!你这个老头子被放出来啦?我们可进去喽!”努力多露出点脸来。
第六章
“我是出来啦!你们进去了是怎么回事?”青风飘伸手抱过一摞书来。
长出一口气的木方青瞟一眼,回一眼,瞟一眼,回一眼,再瞟,再回……
“嘿!我说你小子在我脸上看见花了是不是?再这样看我,老子一拳头打爆你的头!”一手险抱书,一手挥着拳头。
“你生什么气啊?你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我们都还没生气!我是看不顺眼你这副打扮,还是以前老头的样子看着舒服!你还是找个没人茅房扮成个老头再来吧!”
“什么跟什么吗?楞头青,快回答问题!”
“对了!我现在的名字是‘木方青’,如果你再叫原来的名字!我跟你没完!”上上下下看看青风飘,“老板说了,本人的身份不一样了,名字也该正式一点!老头子,你还是叫我‘小青子’的好!”
“哦!——改名字了?不错!不错!那你们进去了是怎么回事?”
“犯了法呗!这里的县太爷罚我们免费给他们干十天活!”看见了卓老板大包小包的走来,“哟!老板来了!”扯开大嗓门,“老板!快来!我们碰见了一个故人!”
“故人?”卓老板把包一抖,“哦!原来是如影随形大侠!”显得很冷淡,“你有空的话帮我把东西拿到县衙后门!如果他们不阻拦的话可以到里面聊聊!”看了两人几眼就往县衙后门走去。
青风飘有些尴尬,轻声问木方青:“我没得罪卓老板吧?”
“嘿!要想知道跟着来!”木方青扯开腿跟了上去。
青风飘愣了好久:“我没得罪过她啊!”看见两人走了好远,急忙赶上去。
“哎哟!你们总算回来啦!”那个佣人打开门很慌张地说,“快进来!”卓老板木方青跨了进来,“这是谁啊?”
“我是来送东西的!”青风飘笑着说。
“不像啊!你这身打扮……进来吧!”他也不管了,让进来,把门关好,挤到前面,从卓老板手中提过几包东西,带着人就往里钻。
一进门那佣人就问,“老伙计!没人来找吧!”
李三把账本放下,“没有!把东西放在桌上吧!”急忙把桌上的东西移到床上——四个人手中的东西堆满了一桌,“老板,这咋啦?买这么多东西?”发现了青风飘,他闪动着眼睛,“这是……”
卓老板给那佣人塞了一包东西,送了出去,“大哥!有什么麻烦往我们身上推就是!”扭回身,“木方青!把书搬到床下,咱们要吃晚饭了!”把青风飘扔在一边。
三个人坐下来拆开一包又一包的东西,各色各样的糕点摆了一桌——木方青张开血盆大口狂塞了起来,李三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卓老板拿起一块,瞟了一眼青风飘,“你傻了啊!快来吃点吧!我可没力气和你客气!”
“哦!来啦!”青风飘一挽衣袖坐下来,拣起一块吃了起来,“你们这儿的条件不错嘛!”
“嘿!你小子这么快就出来啦?”卓老板似有似无地问,还是桌上的东西吸引力大点!
“那个许知府见老子本事不错,偷偷地推我出来,帮他做事!在那个破牢里呆了两三天就出来了!我的事这样就结束了!”三个人对他话的兴趣都很低,还是木方青激动点,边吃边点头边嗯嗯,“你们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他突然很神秘地说——效果不错,惹得三个人停下吃的动作,一阵好奇地看他,“我现在是官府的秘密神探!最近那个姓许的叫我查查‘一飞帮’的底!我就跟着那几个风尘屁侠来到这里,他们一直神神秘秘的,正在计划什么阴谋!我在这里暗中盯了他们三天,就在这里——这个小屁县就三天!他们什么事也不干,整天躲在衙门对面的旅店里!我突然发现了木方青,才现身出来的,否则我也得在那狗屁不是的地方继续呆着!”看着三个人的食欲逐渐被他的话给填满了,他胃口大开,拿起几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难道他们又想找我们的麻烦?”木方青吞下口里的,有些慌张地说,可没人理他——卓老板一直嚼着嘴里的东西两眼发直,而李三停止了咀嚼,抬起头看着门外边,青风飘这家伙却狼吞虎咽起来,把他那身漂亮的行头给糟蹋了。
外面被夕阳熏成了血红色。青风飘看着这景象,一抹嘴,站起身来,“我该走了!有机会再见!”
卓老板有气无力地说:“走好!不送了!”看都不看他一眼——而他身子一晃,带着一阵劲风消失在房里,一到外边连影子也找不到了。“我就说!刚一来到城外就会有衙役来找麻烦!还算好,那些家伙舍不得花钱,张捕快倒被赵捕快给抓了起来!我们来投案,惩罚得也不太重!看来我这招‘疑敌之计’疑得了一时,疑不了一世,才几天,就被这些大头鱼给看破了!”卓老板脸上恢复了冷静,“难道我帮了文生和李梦仙就得罪他们这么深吗?”看着两人,“如果他们再去煽动下北冥老祖八片梅,还有那个蠢货莫严宁,我们够受的!”顿一顿,“来!我们吃饱点,好有力量干活!”
又是一个异乡之夜,人虽睡着了,心却还在旅行。这不难证明,只要有人进入到卓老板的梦里,他就会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一股围绕着家乡的感情——是如此的安宁,是那么的柔美,又是那么的平淡。如果有点功夫能进入到木方青的梦里,会清楚地体会到无家可回的惆怅——眼睛里闪动着凄凉的泪光,漠然地走过热闹的、喜庆的、平淡的、血腥的、哀伤的场景,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就像个游魂在飘荡。李三的梦就别进去了,那是一团雾——什么都有,他一会儿由小屁孩长成大人,一会儿变成老人,一会儿下到了地狱,见到了他想念的人,接着又回到过去,把存在的人和事看一遍,他只是感叹,而旁人谁也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年龄改变了心态,境遇改变了心态,无论现在抱着什么心态,天已经亮了,人该继续工作了。
“嘿!你们今天到赵大捕头家去!”昨天消失的佣人来到三人一驴等待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怎么走啊?大哥,这可怎么办?”卓老板点头问道。
“来!我的任务就是带你们去!”佣人迈开步子就走——他的姿态好威武。
一刀下去血流成河,换个地方,皮毛肉垢团聚一处。横一刀,划出一条红线;竖一刀,剔除白骨,刀光一片,零零碎碎放满各种器皿。
一拳下去,肉化为泥;掌心轻拍,不堪蹂躏,凄响闷哼,死也逃脱不了,只得化身千般。
一笔下去,贵在分毫;横竖弯钩,带来一点成绩,抹灭一分罪恶。点点滴滴离不了感官的探察;生命的结束,捧出几斤几两几钱的红心,就在笔尖挥舞。
天生就是这种结局,无论是多么强壮,多么瘦弱,它的生命维持了其它的生命,也啃噬了其它的生命。也许被什么生命抛弃了它的身体,也许这时候它还有点生命,它会挣扎,它会低吟,可它逃脱不了血肉、骨髓的分离,逃脱不了生命对它的吞噬。在这里,这最血腥的场所,更能舒适地结束它的生命,它的无知并不会因看到同伴的破碎而激动,它似乎还没感觉,生命就离它而去,好像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这就是完全安逸的后果。
“行了!”卓老板一挥刀,在水里浸了浸,反手Сhā入腰中,看看身上有没有一点污渍,“木方青打盆水洗洗收工!”
三个人从一座宅子的后门走了出来,不是疲劳,而是丧气。“咱们去哪儿?这实在是太快了点!下次咱们把后续步骤放慢了点吧?”木方青看看日头,向卓老板提议。
“这不好!时间留下来看书比较好!咱们回去看书!”卓老板来了精神,眼睛四下一看,辨明方向就往县衙走去。
李三骑上驴不清不楚,不快不慢地嘀咕:“没见到钱!做买卖的、靠手艺过活的人怎么会好受?以后会习惯吧?”精神更加不好了。
“嘿!我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赵大捕头家里还等着了!”一个衙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挥舞着手中的装有刀的刀鞘愤怒地大喊大叫。
三个人放下手中的书,冷静地看着他,木方青口快,“什么?他家里等着什么?”很惊奇。
衙役这下可火了,把佩刀举高就要砍下去,“什么?我们县老爷判你们干什么还要问我,你们是不是找死!”他那刀砍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哼!大人会处罚你们的!”木方青还是很惊奇。
“嘿!这位捕头大哥!等等!”卓老板站起来急步跑上前去行礼,“差爷!别生气!坐下喝口茶,有话慢慢说!”把衙役按在条凳上,给他倒上一碗茶,向木方青李三招手,“还不快来给差爷赔礼!”
“赔什么礼!”把茶端起来在桌子上一砸,“你们到底干不干活?要是不干,我给大人说一声,把你们打个八十大板就行了!”他猛喘气。
“今天中午的活我们早就干完了,还是知县大人派人带我们去的!”木方青好像明白了衙役为什么发火,一边再给他倒茶一边说。
“什么?你们干完了?”愤怒化为惊奇,然后变得大怒,站起身来,把佩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好啊!你们这些败类!走!给我见大人去!”
卓老板冷着脸不吭声,木方青丧了气也不吭声,李三开口,“走吧!差爷让咱们见大人去!”推动二人往外走。
三个人在前面更加丧气地走着,而后面的衙役边走边骂,边扬刀威吓。
“大人!这三个犯人今天没执行你的判决!”刀早已归鞘,单膝跪在三人前回禀。
这个知县大人把眼睛一瞪,低头翻书,“回队!我来看看再判个什么刑好?”
“启禀青天大老爷!我们已经把上午的活干完了!所以我们才回了县衙!”卓老板跪着说。
“启禀大人!这个女人在说谎!看看天色就知道,这才天亮了多久,他们能干完?”衙役再一次出列禀告。
“大人!你不信!可以派人到赵大捕头家去问问!把大人你派来领路的大哥请来问问也行!我们可没撒谎!”木方青有些生气地争辩,他的拳头慢慢在体侧形成了。
“好!既然你们不认罪,我就找几个人来问问!”知县大人停止翻书,抬眼扫视一下说。
赵捕头笑嘻嘻地从大门外走来,还哼着什么小曲,一进大堂,好奇地看看三人,“大人!他们又犯了什么事啦?”走一步看一眼三人。
“赵捕快,他们到你们家干活了吗?”有的没睡醒的样子。
“干完了!早就干完了!连我叫的帮手根本就没有!我巡视了一圈回去看了看,那肉砍得!——”啧啧连响,“好得没法说!”
“你是说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干完了一中午的话?”知县大人也有点惊奇,看看押人来的衙役。
“对啊!我听仆人说,他们听见他们三人说还放慢了好多!我不是看见那些肉,我也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厉害的人!”
“好了!起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下去准备一下,等会儿派人叫你们到衙门的厨房!”一挥手,“去吧!”
“谢大人!”三人叩个头走了。
“嘿!我说打小报告的!你怎么发现他们没去干活?你有事没事往后面跑干什么?”知县大人问起那个衙役来。
“大人!我就是专门去看看他们偷懒没有,大人的判决是不可违抗的!”
“哦!原来这样!没事退堂吧!”
三个人听完这几句就听不太清了,他们的表情依旧很丧气,比刚才更丧气了。
“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特没劲?人就像长在酸菜坛里,看上去并不坏,可内里早就发酸了!”木方青说出口来——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只睁着两只眼神等着。
“今天真的特没劲!”卓老板走了好几步才回头说,“可能是心理原因吧?”
“哎!我们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被人莫名其妙地呼来唤去,虽然这是应该的,我们还是莫名其妙!”李三伸出他皱巴巴的手拍自己的裤腿。
“别说啦!咱们还先回住处,整理一下,别被什么人钻了空子!”卓老板长吁一口气。
三个人进得门,把刚才没规整的书摆好,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坐着,坐着,坐着……
“啊!我要有劲!”木方青忍受不住这种等待似的,一拍床,站起来,牙咬得咯吱咯吱地响,拳头捏得噼噼啪啪地响,胸脯挺得老高老高,鼻子里哼出几个字,“我到门外活动活动!”噔噔地走出大门,在长十来米,宽三四米的一边开口的院子里活动起来——他一拳打出,一脚踢出都迅速无比,简单无比,可他的力气一出,火也来了,找不到着力点,他几乎有挥拳砸地了,落脚跺地的欲望,理智又使打到一半的拳头岔开去,跺到一半的脚滑出去——他的火气已经炽燃起来,要摧毁周围的一切。他收住无聊的动作,头望天,分手打开,八字一站,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嗡嗡的低哼——他把所有怒气放在里面,就像一颗声音球炸开,一浪接一浪的声波穿透深宅大院,穿透巨石城墙,散到好远好远。木方青的声音很小,可城里城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是一头猛兽在发出低低的鼻音,带有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威慑力。声音持续了一分钟左右,他的怒气消失了,怅然地叹一口气,走回屋去。
“小青子!好过点吧?”木方青点了点头,“你好过了,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李三叹道。
“怎么会?”木方青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不会?如果是你在听到你周围四面八方头顶脚下都传来虎吟声,你会有什么感受?”李三也来倒杯茶喝起来。
“难道刚才我那一哼有这种效果?不会吧?”很不相信。
“你还记得我把这本事卖给你的介绍吗?那些绝对不是假的!”李三十分肯定地说。
“就算是真的!我还是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得轻巧!有很多人努力一辈子追求的就是这些!”
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是那个佣人,神色慌张:“你们没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事?”木方青不解地问。
“难道你们刚才没听到那苍龙发出的低吼声吗?连水缸里的水都振出了鱼鳞般的波纹!我在想是不是什么神仙发怒了!”
“哦?有那么神?”木方青来了精神,欢快地笑了起来!
“神不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能懂?不过大人的家眷们也忙着烧香拜佛起来!难道你们没听见?”
“听肯定是听见了,不过就是嗡嗡声吗?我还以为是群蚊子了!”
“算了!别讲这么多了!你们准备好没有?大人让我叫你们去啦!”
“走吧!”卓老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边,冷冷地说,静静地等。
“跟我来!”在前方带路,嘴里低声吟着,手合在一块,边走边拜,好像有无数的牛鬼蛇神挡住了去路。
没走几步,四个人就来到厨房门口,那佣人带到这就跑了,扔下三个人在这里等。
知县大人沉着脸走了来,用眼睛上下地看三人,“你们这么镇静?比我那些捕快强多了!不愧是见惯了血腥的人!”扭头对外面人喊,“没胆量的蠢货快滚过来!”
“大人!我们还是不要乱走啦!很危险的!”赵衙役领着一群衙役畏畏缩缩过来,“大人!还记得小人跟你说过的吉庆府的事吗?”知县冷冷地点头,“那一鹤一虎的争斗,把整座城都吓坏了,城门紧闭!后来发现了它们打斗的场地好不恐怖!今天有虎鸣声在我们这里响起,一定是那只虎来了这里!万一它……”
“胆小鬼!全给我站好了!现在城里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连你们都这样,还不乱了套!只不过就是死嘛!”扭头对卓老板说:“小姑娘!厨房里有猪崽,给我在这里杀了,用你们最快的速度!”
木方青听完,满脸欢喜地冲进去抱出一头嘶叫的小猪,“猪有了!没砧案!”
“没事!给我拿出大盆来,有多少拿多少!”卓老板双手在小猪头上一拍,猪不再刺耳地嘶鸣,低低地哼着,她接过手来,“哎!三叔动笔!”木方青几个来回在地上摆好了十多个盆——卓老板把温顺的猪往空中一抛,右手反手一抓,拔出刀来,只见刀光一笼,雪白的小猪在空中几起几落就变成了鲜红的一片,接着“哗——”“咚咚咚!”十多个盆里装好了还在蠕动的各类猪肉以及其它产品,“好了!”卓老板把刀返Сhā入腰,“除皮毛重六十七斤二两九钱!分成十三份!皮毛二斤七两三钱!”接过木方青端来的水冲冲手,在围裙上擦干,扭头对知县大人说:“大人!活干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这……这……”知县瞪着眼睛说不清话来。
“啊!你们在这儿!我找得好辛苦啊!”一个人影从房顶掠到当中,大叹道。他冲过来把正在把肉端进厨房的木方青的胳膊抓住,变成凶神恶煞,“小子!刚才是不是你扰乱了本大爷的好梦?”
“哎呀!别闹了!大侠!”木方青一手端盆一手来掰手,“青风飘!是不是想找抽?”
“我找抽?我看是你吧!刚才是不是你搞的鬼?据我所知这附近只有这儿的两个人能办到,而你这个好动分子!——不是你是谁?”很生气。
第七章
“哪来的毛贼?竟敢到县衙捣乱,来人啦!抓起来!”知县摆出官威。他身后的赵衙役一看是个年青小伙子,回过神来一拥而上。
“你们少烦我!”青风飘从腰里掏出块牌子,送到空中不动,“仔细看看!别挡我办事!”他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木方青,木方青也盯着他。
“就算是我干的!你先放手,我还要干活!”木方青无奈地说。
“好!我这就放心了!”一扭身,对还在看他牌子的赵衙役说:“看清楚没有?我该走了!”收回牌子,身形一晃消失在房顶。
“他是谁?你们这些胆小鬼怎么不抓人!”知县发火了,几步走到卓老板跟前,“你们三个人回到房里老实呆着!耍花招,我可不怕!”一挥手,对衙役说,“你们哑了!傻了啊!还不快去追贼!”
“大人!——刚才那个也是衙门中人,比我们高多了 ……”赵衙役丧胆地说。
“高!高!高个屁!还不快去外面维持局面!这场血也该给你们提了神!快滚!”知县扬起他的手要打人,衙役们一窝蜂地跑了,他也气哼哼地走了。
“走!咱们回!”冷静的卓老板轻轻地说,迈开步子走了,木方青马着脸跟了上去,李三似哭似笑地走在后边。
“小青子这个城都被你给弄乱了!刚才我还估计轻了!”李三拉过来木方青的头来拧着耳朵说,“这下你可闯了大祸了!”
安安静静坐着喝茶出几口气的木方青吃不住李三的第一次拧耳朵,急忙挣脱开,“三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拧我耳朵干嘛?”
“你才多大年纪?在我眼中,你就是小孩!”顿一顿,向木方青抛个神来之眼,“哎!——其实我挺高兴的,又在你身上见到了李庄主的影子!”又失落起来,“不过,我希望你能很好保护自己,别像刚才一样惹来一身麻烦!”
“麻烦!我们麻烦还不少吗?有了麻烦才会有乐趣!我可静不下来!”看看正一心一意看书的卓老板,“有老板在,什么麻烦也不怕!”
“老板其实十分好清闲!只不过心太好了,要不然以她的功夫,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来,易如反掌!”
“真的吗?我觉得老板总爱自找麻烦,明明狠一点,一刀就解决了,她却领着我们变着花样地解决,她还好清闲?不见得吧?”
“嘿!嘿!嘿!”卓老板放下书走过来,“你们说就说,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你们会明白?少废些口舌,来!多看几本书,其它的就顺其自然吧!”卓老板笑嘻嘻地看着两个笑嘻嘻看着她的人。
“老板!请你不要用屠子看肥猪的眼光看我,我可不是猪!”木方青半起身说完,几个转身拿起他那本书看起来,刚看几眼他就皱起眉头,抱着书来李三身边,书在李三面前摊开,一手指着一个字:“三叔,这认啥?是什么意思?”他没看卓老板一眼。
卓老板捧起书来安心地看起来,也不再打扰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老板!老板!”那个佣人再一次急匆匆奔来,“老板!大人有事跟你打个商量!”扑进来气吁吁地对卓老板说,“只要你能帮大人办完这件事,大人有丰厚的酬金,徭役也免了,让你自主做买卖地为大家服务!你答应吗?”总算定住了眼睛,看着卓老板。
“什么事?这么好的报酬?”卓老板起身倒一碗茶递给佣人。
“是这样的!”灌下一口茶,喘几口气,“大街上有几个高手在打架,打坏了不少东西,房屋都推倒了两间!大人说你刀法不错,让你扮成衙役去阻止他们!”当他说完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卓老板。
“这买卖好!不过大厅广众的让我个姑娘跟那些莽汉打交道,这不太好!我相信我的助手木方青完全可以胜任!”瞟一眼摩拳擦掌的木方青。
“好!我好久没松松筋骨了,老板我去!”木方青冲过来欢喜地说。
佣人用十分怀疑的眼光看着木方青,“就他这样也敢……”
“别说了,你家大人还等着了!”提醒一下,“你别告诉别人扮衙役的人是谁!你就说是我的一个高人朋友就行!”
“好!好!好!咱们快走!”佣人拔腿就跑,“快跟我来,去换衣服!”木方青瞟一眼卓老板,跟着就去了。
卓老板看看有点不大高兴的李三,“三叔!咱们去捧捧场!别担心,谁也伤不了木方青的!”
卓老板与骑着驴子的李三出得无人看管的县衙大门,等着——不久,佣人领着一个盔歪甲斜的一个将军来了。不打话,佣人奋身在前带路,逆着逃跑的人流跑上前去,“将军这边!”人群一听这话,自动闪出一跳道来供四人逆向奔跑。
佣人早就累得跑不动了,怎么可能甩得掉雄狮般的“将军”,有力的卓老板,骑驴的李三。十来分钟穿过越来越稀的人流,冲到衙役后边,声音爆出的地点。
佣人一溜烟加速扑到知县大人身后,跪爬在地上,只喘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知县似乎感到有人跑到身后,扭头来看,眉头一皱:“不是叫你叫衙役来,怎么请来了总兵大人!”马上一抱拳向“将军”行礼,“城卫总兵大人!我的手下太无能,拿这几个匪徒没办法!请你……”他看见了旁边的卓老板和李三,他哽住了,“这……这……”手指来指去。
卓老板伸手一拍“将军”,“将军快上啊!局势快控制不住了!”一把推“将军”撞入衙役的包围圈中,再跟知县大人见礼,“大人!你好!不知叫民女来有何贵干?”
“叫……叫你来保护本大人!”指挥身边的衙役,“你们去帮总兵大人!我由这个姑娘保护!”衙役们迅速散开,远远地围着,手中拽着刀,随时准备逃跑。
卓老板、李三、驴子站到知县大人身边看“将军”发威。
“哎呀!——哪来的毛贼,竟敢在本总兵的辖区闹事!还……还……”“将军”站住脚,放眼望去:三个老头正围攻一个胖老道——这三个老头不是旁人乃风尘四侠之老二张长云,老三李玉,老四马常恩;这胖老道雪白的头发,雪白的眉毛,雪白的胡子,雪白的脸上长着雪白的皱纹,很眼生。“将军”伸手拔自己的腰刀,可他的刀挂到ρi股后面去了——他的腰带移了位,转了九十度,他的衣甲变了形,左边挂成一个皱包,右边拖在地上,上边头盔撅着,下边歪着,如同一个常败偷生的将军。他双手反到ρi股上,拔刀,可刀与鞘互相扣着扯不开,他急了,不拔鞘,连着鞘一齐抽出来,举在空中,朝着四个老头冲了去:“啊!给我住手!”——啪!一刀砍在一块倒在路中间的青砖上,砖分为两瓣,“还不给我住手!”三个围攻的人只当蚊子叫,中间一动一个浪的胖老头扔来一个蔑视的目光。
“将军”扬起一脚用穿着官靴的脚尖踢起一块碎砖,“给我住手!否则本将军不客气啦!”没反应!他一手倒提刀,一手倒提拳,鼻子里直哼哼——他并没有用他惊人的声音,只是一般的声音——“好个无法无天!看刀!”光喊,举着刀犹豫了,似乎不知道该砍哪里——这四个人就如同一个高速转动的磨盘,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崩飞了。
砍不下去他就不砍,大声怒叱:“住手!住手!”没反应,“真不住手?”还没反应,“看本将军发威!”他咬紧牙关就要往下砍——快速转动的车轮伸出一只手来,它朝着“将军”的肩就抓来——木方青正为没处下手着急,当有东西伸过来,他的眼睛一亮,面泛喜色,急出空手反拿它——从车轮里伸出来的手奔来就迅捷无比,对于“将军”伸来的手,它似乎没发现或没放在眼里,依然不变——“将军”的手与伸出来的手一搭,手腕一转抓住对方,他另一只举刀的手放了下来,专以空手来进攻——伸出来的手遭擒,他的主体为之一缓,一甩这只手,挣脱——“将军”得势不饶人不但紧扣,而且丁字步一站,一运丹田气,使足了劲往后一带——这只连着他主人一起被扯了出来,可他高速转动的身躯惯性太大,拉着“将军”就要向一旁拉去——“将军”一放手,“嘿!一边呆着去!”——那人化为一颗炮竹射向街旁的房子——由于失去了一个人,磨盘失去了稳定,“啪!啪!”两声又两个人影飞了出去,轴心的胖白老道长吁一口气站在原地,“多谢将军啦!”
“将军”扭头一扫摔在一边的三个人,“来人啦!把他们三个抓起来绑牢了!”把手中的刀一扛,伸手正正挡着眼睛的头盔,冷笑着瞅着胖白老道,“老道……”
雪白老道抢先拜道:“无量天尊!多谢将军大人援手,将军功德无量!”
“将军”发火了,“老道!别念你祖宗了,你是自己受绑了,还是要跟我过过招?”身子得意地一摇晃,“你最好跟本将军过过招,否则我的骨头都快朽了!”把刀放下拄在地上。
“将军!贫道不知犯了何法?竟劳动将军出手?贫道乃是出家人,享有皇恩!”
“什么皇恩不皇恩的?本将军告诉你,你跟那三个人当街闹事,管你是皇帝老子呢?本将军照抓不误!除非你能拿出管家凭证来!这可是律条!”伸出手缓缓地接近胖白老道。
“官家!官家!我杀了妈!”胖白老道胡子眉毛一齐抖动,发了真火,“徒儿们!看师傅替你们出气!”这胖白老道退后一步把道袍给脱了,光穿着雪白汗衫的紧身打扮,“狗头!拿命来!”
“哟!你还发火了!”扭头对周围的喊:“你们快让开点!这牛鼻子有几分蛮劲!”收手静看胖白老道的攻招——他还真不含糊,扯开双臂,两手捏成鹤形,甩动膀子,如同两架高旋的车轮,嗡嗡地滚来压死“将军”——“哇!你们跑远点!这可是只毒角蜂!”“将军”一挥手中的刀直刺两轮之间——两只轮往里一斜,“啪!”刀脱了手Сhā在地上,胖白老道伸脚一踢,刀飞到一边,接着一扭身,双轮化一,他的身子不停翻转,弄得他整个人陷进了鹤嘴的笼罩之下,“让你尝尝这招‘泼水不漏’!”卷着风就向“将军”急速压去——“将军”急步往后退,大叫起来:“天啊!这不是毒角蜂,这是毒角龙!快跑啊!”——这招“泼水不漏”化成一束白光向“将军”射去——“将军”大叫一声,跳起来让过去,一扭身,冲出好远的“毒角龙”又射过来,还算“将军”伸手敏捷,跳跃腾挪都险险地让过——可这条蜷成球的“毒角龙”越来越快,由地上追到空中,由空中追到地下,在地上、房上、墙上弹来弹去——“将军”本来不像样的打扮,这时比败军之将更惨,头盔挡去了大半个脸,衣甲全搅在腰上,身上的泥土、杂物充满了衣甲之间,可这样,还是眼见着就逃不了了!——“啊!”“毒角龙”大叫一声提速更快地笼罩住“将军”,漫天的鹤嘴全都聚到“将军”的身上——
知县大人早把衙役收在一块,把张长云、李玉、马常恩、驴子押到当中,每当“将军”从他们身边掠过,他们就紧缩一点,张大着嘴,最后全都较软手麻斜压在三个人和一头软驴身上,瑟瑟发抖。卓老板站在原位上扶着哆嗦的李三看着——卓老板一直很冷静,而李三吓得闭上了眼睛,每听到“将军”大喊一声,“毒角龙”撞击一声,他就瘫一下,嘴里哭叫着:“小青子快回来!”“李庄主保佑你的徒弟啊!”反复地叨念着。把视野放大点,所有的人都在往外逃,哭声、叫声、骂声接连不断,还好,小城里人少,四门大开,一会儿就跑光了,城墙上的官兵们全都趴在地上,盯着打斗声的地方,一动也不敢动。再把视野扩大点,那些逃出的人全都隐藏起来了,睁大眼睛听着喊叫声,一下一下振颤了他们的心脏和精神,而那些动物也全都跑了或藏起来了。
卓老板眼睛眯缝着看那招“泼水不漏”笼罩下“将军”。当她看见“将军”出手了,她的眉头展开了。
“将军”见逃不了,一运丹田之气,从鼻孔中发出那种超强穿透力的兽吟,一抖膀子力灌双拳,丁字步拉开,人侧着双拳就向袭来的“毒角龙”打去!这拳头去速甚慢,似乎等着“毒角龙”来攻击——“毒角龙”当然不会放弃送来的肉,聚起来的“鹤嘴”倏地变为两点流星,啄向缓慢的双臂——“将军”看着漫天鹤影啄在自己手腕上,双拳一变“打蛇顺杆上”双臂一缠,脚下一跟,把胖白老道双手搅停,飞起一脚,踢他的小腹——由于“将军”手腕遭击,双掌无力,无法扣住胖白老道的胳臂,胖白老道利用惯性,双脚一点地身子一歪,避开那一脚,拉着麻木的胳臂从“将军”身旁一掠而过,双手也被拉了出去,他两脚噔噔跑出十来米,才收住身形,长喘气,耷拉着双手,缓缓扭过身来,“好深厚的功力!”脸跟马脸似的——“将军”一则自己跑的速度让他在地上滑行着,一则胖白老道的拉力把他拽得一转身,踢起的脚落在地上,使力去拉要离身飞去的双臂,一挺一扭腰整个人从相碰点滑行了七八米才与胖白老道面对面地停下来,“好个无法无天的老道!”他也长喘着气,耷拉着双手。
“你出自哪个门户,报来让贫道听听!”胖白老道催动内息治疗手上的震伤。
“你个狗屎!本‘将军’还没问你,你敢问我?”“将军”一运春风得意功,灌入双臂驱除疼痛与麻木,跨出一脚,“老狗屎!你出自哪个贼窝啊?”看看胖白老道的反应,“哈!让你尝尝本‘将军’的‘将军腿’!”他一脚支持,一脚迅速踢过去——正在疗伤的胖白老道上身保持不变,脚下擦着地退,躲到一边——“将军”鼻子一哼,踢出的脚落下来,一晃膀子,内力全部涌进双臂,直压堵塞的手腕,一时没效果,牙一咬,鼻子一耸,跨步就来追赶——胖白老道双脚化成轮子,压着地面往后退,后退撞着的砖,不是被撞飞,就是碎成粉末,可这一举动使他几步就被“将军”追上——“叫你尝尝你祖宗的‘将军腿’!”“将军”使用着十分别扭的腿脚,横扫,竖踢,下劈,斜钩,变着花样地进攻——胖白老道看清“将军”腿力虽大,却十分笨拙,停止疗伤,一甩胳膊,一脚飞起直踢“将军”的脚弯——“将军”对这简单的进攻视而不见,或者是无能为力,让胖白老道狠狠地踢中!力量实在太大,“将军”支地的脚脱离了地面,身子在空中翻着半斜的跟斗摔了出去——“哈!哈!什么狗屁‘将军腿’?让你尝尝贫道的腿!”他并不这么饶过“将军”,双脚一动,几个跨步跳到空中,冲着“将军”的腰踢来——“将军”借着胖白老道这一踢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而产生的剧烈疼痛冲入脑的时候,张大嘴无声地屏气地干吼,功力在体内超常运转,冲破手腕上瘀阻的血肉神经,双手恢复正常!他抛开麻木的腿,收胸抱成一团,等着腾空而起的脚——腾在半空中的胖白老道见“将军”竟然抱成一团,留着受伤的腿在空中飞驰,脸色微变,下了狠心一咬牙踢过去,直追点“将军”的腰椎——“将军”恰到好处地等着踢来的脚尖刚挨后背的甲衣,双手放开单腿,狠狠地挺肚弯腰,借着脚尖的力量后弯成一张弓,卸去了九成的力道,而他刚恢复的双拳,迅速举过头顶,往后弯着,他双拳单脚都运足了劲,让身子随着惯性旋转,刚好以腰上的脚尖为圆心——胖白老道这下踢出十成的劲,空了九成,而且剩下的一成还被“将军”利用作为支点,以双拳或单脚来进攻,他急忙地把腰一挺,带动下方的腿,迅速踢出,踢“将军”的侧腰——“将军”急忙分开双手,拧腰,身子转动,由脚尖一滚滚上脚面,分开的双手迅速收到胸前,再伸出迎向胖白老道的脚,刚好借着这一力量与他分开——由于两人都在空中做抛物运动,力量使不出杀伤力,胖白老道这一脚刚踢过原来的脚面就无力了,他的力量全转移到背部来迎接落地这一摔:“啪!”长长地仰摔在地上,他那身肥肉不住地跳动——而将军继续他的跟头,双手单脚使力,“嘭!”三肢支地,停稳了,地面出现了三个小坑!
“啊!——”“将军”轻咳两声,舒展有些绷伤的肺,单脚站了起来,伸出两只发抖的手去抚摸麻木哆嗦受伤的腿,刚一接触到,他浑身都发起抖来,脚一软,ρi股一撅,坐在地上,不停地,半压制地轻咳!眼睛一闭,调动体内沸腾的血液中的内息,循着经脉转动开来,一股似凉似暖的清泉开始滋润他的身躯。
胖白老道长喘几口气,用手肘艰难地坐起来,用很不听话的手捧动麻木的腿脚盘好腿,双手一瘫也运气疗伤。
“知县大人!快派人去抓啊?”卓老板扭头对脸色苍白的知县喊到,她急忙把闭着眼的李三叫起来,“三叔!他受伤了!需要帮助!我们快去!”推开李三迈步踏过碎砖瓦就往场中走。
“站住!”胖白老道突然站了起来,仿佛又恢复了十成的威力,“你们谁敢过来,我就一掌劈了他!”与他就隔三四米的“将军”倒没反应,这一吼倒把卓老板镇住了,把其他人震醒。
“嘿!老道,别乱来!有话好说!”不等胖白老道回话,卓老板就捶胸顿足大骂起来:“老天爷啊!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死了算啦!我可以马上自刎谢罪!这可倒好?不但他要死,害得其他人受牵累!不救他吧?有人会说我不仁不义!救他吧?这个死牛鼻子又要提条件,官府会判我个私纵巨犯的罪名!老天爷啊!你快打个雷把他给劈死算了!”悲痛欲绝,她突然变得很厌恶,挺直了腰,伸手点指“将军”,“你小子作了‘将军’怎么也没气息?还自疗干什么?快自杀算了,免得污了你祖先的名声!刚才你真他爷爷祖宗婆婆奶奶的傻!明明只要把拳头上下摆动着迅速打过去!这狗屁牛鼻子的什么‘泼水不漏’就可破去,打得他喷血!后来,你他干爹干妈的用腿去踢?你明明练的是拳,用腿能行吗?”张大嘴冲瘫坐着不动的“将军”大声地呸,“差点没被这牛鼻子给踢成两截!”顿脚,“你掉在地上就要离他远点吗?可你?哎!”垂头丧气,“搞得我都精神崩溃了!”扭回身来看看慌张的李三,着急的知县,无用的捕快,捆成粽子的风尘四侠中的三位,哆嗦的驴子,“你们快想办法啊!”扭回头再看场中:两人都闭着眼睛,一个站着斜伸出个手掌似乎一跨步抬手就可以把“将军”给劈了;一个像堆狗屎,大点的风就会倒掉!
里面的人没反应,外围的人也不敢动!一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中午了,还是一样!
“牛鼻子!你出自何门何派啊?”“将军”终于睁开眼来看了看胖白老道,低下头,慢慢移动手脚缓缓地站了起来,“牛鼻子!你报个名号啊?本将军好抓你!”轻轻扭动身子,关节噼里啪啦放鞭炮般响了一遍,十分丧气地说:“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你还没有啊!”——看了看外围的人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可是被歪头盔挡着只能看到大半张脸——“我应该还没恢复,浑身有些酸痛,你了?”
“噷!”胖白老道收回架势,“贫道早就恢复了,我只不过正在领悟一个新招!你敢不敢尝尝?”斜着眼睛看这个烂“将军”。
“什么名字?”开心地问。
“八片梅!”
“是你的名字,还是是招式的名字?”亲切地问。
“都是!”
“北冥老祖八片梅?对吧!”
“对!”
“我也领悟了一招,它的名字就叫‘泼水不漏’吧!你想试试吗?”
“来!”拉开距离。
“大家注意了!毒角龙变成毒角龙凤了!快躲开啊!”边退边喊,用的是长高音。
原本外围焦急的人躲到一旁去了,已经开始回城的人又迅速逃出去,开始巡逻的城卫又趴在城墙上戒备,刚活动不久的动物们又藏了起来。
“来了!无量天尊大显神威,八片梅瓣清贫世界!”胖白老道北冥老祖八片梅,缓缓伸出双手,在身上行云流水地比划一个太极图,脚下突然一动,脚尖点地,身子如同火光迸发一闪而至,他伸在胸前的太极图中心的双手的掌面一上一下在一个竖直平面上嵌着,丝毫不再移动,而脚也在最后时间停止变化,像一尊雕像被人投掷过来砸人——“将军”不逃也不动,成为一座石刻人形,等着人来打:双手轻松地垂放在身体两侧,两脚随便地站着,挺着一张活泼的笑脸,这时他那些歪盔斜甲似乎成了他最美好的装饰——八片梅双拳由着自己身体的惯性由高而下对着“将军”的胸口和小腹飞来——“嘿!”“将军”鼻子一响,开始使劲,双手灌力,挥动手臂,边移动边捏拳头,左右横击两只飞拳——八片梅双手一收,一平一竖把肘部亮出来,不变其它部位攻来——“将军”两拳架空,外叉在胸口,一竖一平用肘部到手腕之间的前臂来挡!这一挡就如同两把巨刀碰在一起,发出巨响,右手与左手的前臂撞在一起,“将军”的脚下自动地往后滑,左手再与右手前臂相撞,“将军”与八片梅的距离拉开了——八片梅上身速度受挫,他立即把仍有较高速度跨越中的前一只弓弯的脚伸直,点踢“将军”的小腹部,另一只准备踢“将军”的大腿——“将军”在地面的阻碍下急速停止向后滑动,如果不是他站得比较稳,早就仰面摔倒,而他努力稳住身子的举动,使他上身后倾双手够不着小腹与下方,他只好用他笨拙的脚来防御来势更凶猛的两脚!如果他后弯让这两脚,肯定会被踢中,八片梅的身子也在下落啊!他放弃刚稳住的身子,加速地往后倒,他没有使力点的单脚被上身带动,迅速上升,力灌脚底直挡八片梅踢出的跨弓脚的小腿迎面骨,只要这一碰着另一腿准备的动作就做不出来——八片梅的跨弓脚仍然保持原状踢出,刚好用迎面骨撞上脚底,他的速度再一挫——“将军”单腿支地,空中的双手无法尽快地挨着地,加上这一撞,他的身子再一次向后滑去,滑行半米整个人倒在地上,要支撑的双手挨着地也没使出力,这一滑太突然——而空中的八片梅速度虽受挫却仍在前进,他的上身不再后倾,变成前倾,双手再一次恢复成拳头一上一下并进,跨弓脚的小腿随势往后弯,露出膝盖来,朝着“将军”的下阴攻来——“将军”摔在地上,头有些晕,双手已经处在无力状态下,他只能再一次使用他笨拙的双脚,而且他闭上了眼!看来他的眼睛这一震已经花了!“将军”双脚上升过程中,逐渐腰、手肘使出力来支撑,双脚一上迎着半露的小腹,一下迎着攻来的膝盖——八片梅双拳改为双爪,绕过迎来的脚尖,抓向脚踝,一手抓住这无力的迎攻脚的踝部,膝盖直撞在“将军”的迎来的另一只脚的脚底上,他借着这次碰撞另一只手抓住了已被抓住踝部的脚的迎面骨,双爪一使力,碰撞后的膝侧扭,另一条准备的脚转过“将军”的双脚,脚尖直点击“将军”的胸口——这一撞,“将军”的迎受攻击的脚软了下来,另一只腿被擒,他的内息已乱,更是挣脱不了!不过他刚才用力的双手的力量仍在,他单手撑地,上身半起,眼睛睁开,轻扭腰,另一只手捏紧拳头,保持住灌注的力迎着侧点来的脚扫去——八片梅这一脚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下落的体重击来,速度并不快,他还未点中这一脚,双手甩开“将军”的脚,大叉着双腿攻来,可“将军”的手臂动了,急忙把点去的脚回弯露出膝盖来,自由落体击小腹——还算好,“将军”这一臂力并不是胡乱扫去,他急忙化拳为掌上举,而他有一只脚已经恢复了部分,弯腿使力,让这一顶更是力大——这时八片梅已经没法变招,被这一托,托飞而去落向他攻来的方向——“将军”这一托把八片梅托去,另一只脚恢复了部分力量,而已经有力的另一脚、ρi股和双手力量基本恢复,一骨碌爬了起来,怒目而视刚在十米外落地的八片梅。他们两人这一次并没有真正的力量对抗、没费多少内息。
“老道!你这招‘八片梅’真利害!”捏紧拳头,运起浑身的力,就要冲上去厮杀。
胖白老道八片梅一落地,大声狂呼:“哈!哈!哈……”变为苦笑,变为怒笑,变为冷哼,“噷!好个‘泼水不漏’,竟然能防住贫道这招几十年的精华‘八片梅’!”挥拳先冲来厮杀!
可“将军”已经收住了厮杀的架势:“老道!你得意之作被我破了!还不快投降!”对八片梅嗤之以鼻。
“无量天尊!”老道也收住厮杀的架势,朝天行了个礼,“各位祖师!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贫道!”扭头瞪着“将军”,“好个邪门的将军!贫道不信制不住你!”手按腰带“噌”拽出把软剑来,在空中不住地跳动。
“嘿!等一等!”卓老板急急忙忙跑到二人中间,“哎哟!你们打了这么久啦!全城的人都不敢出来,万一把他们饿死在家里可伤天害理,我看二位还是换个地方吧?”
“你……”八片梅上下打量这个女人,“难道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卓屠子?”
“这个——你自己看吧!什么人会一直系着围裙,什么人敢明目张胆地带把刀!不过你说错了,我并不该死!”卓老板说着围裙就拉拉围裙,说着刀就拍拍刀。
“好啊!贫道找的就是你!原来就是你把我所剩不多的徒子徒孙给葬送了!徒儿们贫道为你们报仇了!”一晃剑就咬碎银牙,双眼瞪出血地冲卓老板走来。
“‘将军’快来救命啊!”卓老板急忙跑到“将军”身后拉着“将军”,“知县大人说了,他是以前造假银票的重犯!你们抓了二十多年都没抓到原来是当了老道!‘将军’我的账房可以作证!快拦住他!”卓老板几步跑去把扔在地上的刀捡了起来,一按绷簧,拔出刀来递到“将军”手中,“我们平民百姓可全靠你啦!”拿着刀鞘就跑了,嘴里还唠叨:“叫你换个地方吧!却来砍我!真是找死!”绕到知县身旁去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八章
胖白老道北冥老祖八片梅被“将军”提刀拦住了,大喜:“啊——哈!你这个牛鼻子竟然是个逃犯!本将军抓着你定升他一官半职!”——八片梅要绕总是绕不过,气得他头发、胡子、眉毛全竖起来,“好小子!还要挡贫道!看剑!”抖着剑就来刺,这把剑可是老道身上唯一的武器,来势之凶狠可想而知——“将军”从不识刀法,手中的刀跟没似的,他听着软剑发出的刺耳尖鸣,看着令人眼花的剑身,他双手抱刀,不管东西南北,用刀刃刀背对着来剑就是乱砍——八片梅可有点受不住这不成规矩,夹着风雷的乱砍,刺来的软剑转向去撩,可这把刀的带出的狂风竟然把软剑给带弯了,他的手再怎么运行内息,那剑就是不受他控制,把他的招式完全打乱了——“将军”见自己的主动砍杀有了效果,不由地得意起来,砍一刀大喊一声,步步紧逼——八片梅吃不消这种打法,步步紧退,手中的软剑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相反成了包袱!他沉吟一声,改成剑招,把剑当鞭使,用甩的,那软剑卷着浪花“啪!啪!啪……”一连串地与刀尖、刀背、刀身相撞,这才稳住局势,与“将军”拼起力来——“将军”变着花样地攻击,完全不顾防御,他越打越欢,越打越有力,越打越快,又把八片梅逼退——如果八片梅真是条鞭子,还有些威力,可这只是把软剑,他连退几步,抽个空隙再一次用起他熟悉的剑招来,似乎找到了被刀风带动的误差,再一次攻击——“将军”这下可吃不住,手中的刀突然变得没有用,那软剑像一条银蛇在身前跳舞,一有机会就咬上一口!“将军”急得直退,放弃进攻,专门去挡剑,可他越挡越退,越退越挡不住!那软剑一碰刀身剑尖照样弯来刺人,挡着剑尖,剑尖一弯从刀身滑下来刺,他急得哇哇大叫,又要转身跑了,他奋起最后一刀砍在地上,用飞溅的砖石来抵挡一下,自己转身快跑,一溜烟跑到卓老板面前,“快帮帮我!我不会啊!”
卓老板一拍“将军”的肩,“站到大人身边,保护好了!现在该我动手了!”迎着八片梅就上去,“好个牛鼻子!让你尝尝我杀猪刀的利害!”
“徒儿们为师给你们报仇啦!”手中软剑一晃泛起千朵剑花,尖鸣笼罩而来——卓老板反手拔出刀来,她的刀在空中划出一条条柔美流畅的线条,每一朵的最远点刚好迎着那无数的剑花,剑花迅速地一半一半地往下减,最后只剩八朵,手中的刀划出另一种曲线,把剑花全引到身边曲线最近的地方——八片梅两鬓流出了汗珠,他每一招都能完完整整攻出,可在攻去的时候还没碰到人就像刺到了铜墙铁壁,似乎还有人扭他的剑;往后收的时候,明明该很轻松却又像被什么夹住了剑刃,拔不出来,他的剑速越来越慢!后来,它的剑好像被什么粘住了似的怎么也挥不动了,而且要离手而去,他没招了——卓老板把每一刺来的剑往身边带来,她就后退一点,退着退着八步一到,手中的刀使劲往后一挥,跟着收刀入腰,返身走开——八片梅的软剑挣脱他的手,一闪Сhā进一面墙,他傻在了当场。
“‘将军’又该你了,上吧!”卓老板边往回走,边无奈地说,似乎她惨败而归。
刚歇了几口气的“将军”头盔都还没正过来,身上衣甲上深深浅浅的洞还没数完,一听这话提着刀急冲而出,一举刀,大吼:“老道,受死吧!”
八片梅被这一惊醒了过来,“这是什么刀法!”“将军”的刀就拍到他ρi股上,人变成一个毽子由地面飞向卓老板身后。
卓老板急步走开,才避开这一白色的毽子,回到知县大人身边。
“来人啦!给我绑啦!”“将军”拖着刀威风凛凛地往回走,一把拽过那个佣人闯进身后的民房把门关了起来。
知县大人的眼睛傻傻地看着地上口吐血沫的八片梅,过了好久才扯过身边一个捕快:“快绑!别让他跑了!”
几个捕快一拥而上,扯出绳子绑成个粽子扔到风尘三侠之中围起来,一双双眼睛在安静的大街上探察着,一副备战的姿态!
就这样安静了两三分钟,身旁的门打开来,有人打破了安静,“啊——”哭了起来,“我的衣服破了,身上还在流血,我快要死了!”木方青大嚎着出来了,“老板快帮帮我!”
卓老板急忙从安静的场景中收回眼睛来,看一下跑来的木方青,前身上下全是染着血的小洞,“哇!不得了!不得了!三叔!快来帮忙!”一把扶住木方青,“快躺下!别动!千万别再动了!”伸手解开衣裳,撕去裤腿,一看所有的伤口,都很小,且止住了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在小伤口上敷上,一边安慰:“木方青别怕!你所有伤口都止住血了,只要不感染就没事了!”
“卓老板让我来!你一个姑娘家给他敷药不太方便!”李三蹲下来看,伸手要接过药瓶。
“哎哟!我是个女人,他是个男人!我怎么给忘了,这真不方便!三叔你来吧!”卓老板急忙转身离开,对知县大人说:“大人你可以胜利凯旋了!”
“捕快们休息好了没!犯人绑好了没!回府!”收住不好的容色,马起脸,一甩袍服往回走,“去个人通知城防!去个人安民!这个城不能老这么空着!”走两步,“去个人把损失的情况搜集上来!留几个人打扫现场!”
衙役们都迅速地忙起来,两人押着个疑犯就往回走——这风尘四侠中的三个挺着个胸脯,横着脸七个不愤八个不服地往前走,而那个八片梅是被人拖着的。剩下的衙役也忙开了,连那个佣人抱着身衣服也跑了。
于是又只剩下三人一驴,在这残破的街道上,一个留下收拾的衙役也没有。
“老板,三叔!我怎么感觉不到痛,我浑身还在发抖!是不是我残废了!”木方青的哭声又一次打破了沉寂。
“没事的!你这些伤就米粒那么大!没多严重,只不过多点而已!”李三上完了药,给他擦血迹,口里安慰。
“没事的!你回去睡一觉就活蹦乱跳了!你只不过太累!”卓老板望着天无生气地说,“又只剩下我们三个,连个帮忙的也没有!”顿一顿,“上哪儿去找绷带啊?”
“不用找了!我送来了!”一个人影从房子飘了下来,手中捧着一捆绷带,站在街上,原来是如影随形青风飘,他带着非常灿烂的笑容,“打得真精彩!小弟我总算开眼了!卓大姐给!”他几步送上前来。
“你去帮帮忙吧!我是个女人,不方便!”顿了顿,见青风飘上前帮忙,埋怨道:“看了那么久都不来帮忙还说了!”
青风飘当没听到与李三两人把木方青裹成了一匹白布,而且是一条一条的布条。
木方青见了青风飘脸一沉,不流泪,不哀吟,变成了一截任人翻动的木头,脸上只剩下厌烦——对象应该是青风飘。
把木方青扶上驴子,李三青风飘一人一边扶着,卓老板缓慢地在大街上行走——青风飘欢喜的脸上写着他有话要说,可这三个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把头一滴嘀咕着:“谁叫我没出力啊?”
“对不起!大人有令三位不必再进去!你们的东西全放在这!你们可以离开了!”县衙的后门站着两个护卫,长矛架着挡住门,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个信封:“这是知县大人赏给你们的!”抛到卓老板身前。
卓老板弯下腰来,缓缓地拾起信封,撕开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折好放进怀里,拍拍身上的尘土,无精打采,走到堆在不远处的书堆及包袱跟前,她拿起包袱挂到李三的脖子上,自己把书摞着抱起,耍杂技似的走,“咱们走吧!”
“嘿!卓老板!你怎么把我当外人啦?来来来!我帮你拿一些!”青风飘要来帮忙。
“谢谢了!不过这事不用你帮忙!只要你把那四个人看好了,我们就放心了!干你的差事去吧!”卓老板的语气告诉别人她有些伤感,需要找个地方去流泪。
“这现在是我分内的事!我会好好干的!不过这个忙我得帮,我又不是那些没良心的家伙!”伸手抢过一摞去,“你们现在上哪去啊?”
“你滚开!让我来!”木方青不知什么时候跳下驴子,一拍青风飘说道。
“啊!青兄弟,你也太吓人了吧!”青风飘扭头看一眼除了头缠满了绷带的木方青,吓了他一跳,“你是伤者!你休息!这我来!”
“小青子!别这样,快回驴背上!”李三发现木方青跑了过来,急忙牵着驴子赶来。
卓老板深吸一口气,笑了,“木方青,我们勇敢的斗士,你该休息了!让这个光给我们惹麻烦的如影随形大侠帮把手吧!”
木方青推开李三的手,把胸一挺,脸一扬,“我——木方青,这些伤算个啥?我只不过跟大家开了个玩笑而已!上次我的伤可比这更利害,我都没哭过一声,偷懒多久!今天这点皮毛伤算个屁!你们别跟我抢,我得继续工作!”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掌就要去抢青风飘手中的书。
青风飘可没让木方青得逞,迈开腿围着二人一驴躲起来,边躲边说:“卓大老板!到县衙对门的客店歇一晚上!明天再走!怎么样?”见卓老板笑着点了点头,他一溜风跑了出去!
不听话的木方青真的生龙活虎,可他身上缠着绷带,行动不变,而青风飘的脚下功夫又十分了得,怎么也追不着,他跟着青风飘追了出去——还好,躲着的人还没出现,否则肯定会吓死一大片。
李三有点担心,“小青子不会有事吧!”
“他不会有事的,他的伤在他那内力支持下,现在说不定疤已经掉了!”顿一顿,“这个八片梅还有点风度,不像他的无能徒孙光会用毒!”跨着坚定的步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了!这已经到了!你就别在抢!”青风飘把这摞书放在桌上,“咱们还是先找掌柜的吧?”
木方青气鼓鼓地一把抱起桌子上的书,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得意地说:“这个地方比你放的地方好!”——放在一个空处。
青风飘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怪人走了一圈,听完他的话,张大嘴连连点头,只说:“好!好!好!”
“掌柜的死到哪里去了,住店的来啦!”木方青用他的手狠拍柜台,大嚷,可店里一个回声也没有,“他们上哪儿去啦?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刚才你们那儿打得那么疯狂,把城里能跑的人全都吓走了!坐下来等着吧!”青风飘拣条凳子坐下来,把桌上狼藉的东西用筷子赶到一边,“不行!还是太脏!”他起身钻进柜台里找出抹布,盆子,走上前来把盘子、碗、菜等东西全弄到盆里,动手来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哟!不得了!我们的老太爷什么时候变成活计了?”卓老板一进来就笑着说。
“我的卓大姐!我可不敢在你面前当老太爷!这是我该干的事!”青风飘把抹布往柜台上一扔,一脚踢开桌下的盆子
卓老板在木方青的帮助下把书放下,出了口气,边拍身上的尘土边说:“我说大侠别‘大姐大姐’地叫得那么亲热,我可受不起,任谁来看,我也比你小!”
木方青一拍青风飘,“你可是个有儿女的老头,别看着年轻姑娘就乱叫!你有何机心?”
“嘿!卓老板!青兄弟!我哪点不像卓老板你的弟弟!可不能怀疑我的热情和尊敬!你们就饶了我吧!”青风飘连连作揖苦求。
“别求他们!去求外面的驴子吧!它也许可以帮你的忙!”李三跨腿进来故作严肃地说,把卓老板与木方青给逗乐了!
青风飘一望李三,显得很吃惊,接着拜到李三面前,“多谢三叔指点!我这就去!”他真的一晃身子来到拴马桩边哀求驴子恳求,“驴大人!我可是真心!对吧!求你点个头吧!”驴子被它吓得使劲往后退,上下点着头要扯开拴自己的绳子,青风飘一见可高兴得不得了,一个深深的万福,“多谢驴大人!”急忙跑回来,对卓老板说:“卓大姐!你以后可就是我的‘大姐’啦!驴大人已经点头了,你不能反悔!”拜在卓老板面前——哄堂大笑。
“别!别!别闹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把青风飘扶了起来,四个人围坐着边聊边等。
街上的人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最后拥挤不通——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惊人的打斗地。
在停止不前纷闹的人群中,突然撞进一个老头来,大叫起来:“你们什么人?竟敢私闯民宅?”横衣袖抹去他满脸的汗水,“你们敢趁火打劫?”
青风飘急忙站起来,“老板!怎么连主顾都给忘了?”
“哦!是你啊!还是这位先生良心好!竟然还回来!那些该死的白住店一个子也没给!”他把身上的包袱放到柜台上,急步冲进柜台,把什么锁噼里啪啦打开,把包袱塞了进去,再锁上。这才出来招呼客人,“客官!你们先坐会!我到处检查一下,等伙计回来了再给各位弄点吃喝!”不等回答钻上楼去。
“大家别介意!做买卖的都是这个样!”青风飘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抽空拆去绷带换上衣服的木方青一挺他的脸,“什么?小子!你敢骂人!”
“对不起!是我失口!是我失口!”青风飘对木方青的一吼表现得十分紧张。
正站在门口的人扭过头来看里面的情况,然后再看看外边拥挤的人群,跨步走了进来,“对不起各位!街上太挤,借个座歇歇脚!”一抱拳,独自找了张板凳坐了下来,对李三一揖,“老哥!你们几位好像在这儿坐了很久吧?你们知道那地方打成啥样啦?”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早回了几步而已!”李三一拱手回答到,“今天这场闹得……”直摇头!
“老哥!说得好!今天这事可害苦了人!整座城的人都吓跑完了!现在可好,不但城里人挤来看热闹,连城外的那些村民都拥进来好多!把城都快挤爆了!更有甚者,偷啊,抢啊!不知道闹了多少事?”
“就是!就是!我刚才拴在外面的小毛驴差点给人牵走了,要不是发现得早,我们几个人手脚快,我的毛驴可就丢了!”长叹一口气,“现在拴在里面放心多了!”
“嘿!”那人气愤一敲凳子,“真不知道这座城犯了什么鬼神?一大早就来一声吓人的龙吟虎哼,先把人心搅乱了!后来那四个人又打起来,一会儿推墙,一会儿拆房,吓得整条街的人都跑了!后来,又来一场乒乒乓乓的龙虎大战!地在摇房在晃,就像整座城快塌了!把人全轰出了城躲了起来!真他娘娘的要命!”
门口又走进几个人来,随声附和,“本来,中午平静了好一阵,我们以为没事了,刚往回走,突然有人大吼‘快躲’!我吓得转身就跑!弄得现在有家都回不了,眼看着天就快黑了!”
于是,这店子里进来一批又一批,最后进不了,才没人进来。这下店里可热闹了,有的好奇,有的咒爹骂娘,有的干脆要找点什么小便宜,弄得房顶都抬起来了。直到老板的伙计搭着抹布来收拾,叫点菜,凑热闹的就走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开始纷纷散去——有的人已经拿出为了看一场好戏走上百里也不嫌远的精神,弄了个败兴而归。
天一黑,整个城恢复了正常,值班的巡逻衙差,挎着腰刀在街上摇来摇去,那些还想占点便宜的人也归回巢|茓。
第二天,卓老板、木方青、李三、驴子与青风飘告别后,早早出发,天色还灰蒙蒙的。
“什么?你是说昨天闹出那么大的响动就是朝廷密探抓逃犯?”
“不会吧!那么大的那么恐怖的声音会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城防将军?”
“绝对不可能!这里的官员我们哪个不知道,一个……二个……”
“怎么可能?是人打斗,能闹出那动静?”
“什么嘛?一个老道有那本领?”
“你不信?等会犯人要游街!”
“咱们去看看就知道!那老道绝对是天杀星下凡!”
“我跟你打赌!就是这样!”
“走!咱们去看看!”
“走!咱们去看看!”
……
四双耳朵听着迎面而来的三三两两的人说的话,卓老板当机立断:“咱们快走!再不出城,会被堵住出不去的!”两个都答应,驴子驮着李三被被卓老板拉着逆着人流急跑,木方青背着捆成捆的书在前面开路:“让开!让开!我老婆生孩子啦!姐!叔!快点!”“让开!让开!我老婆要生啦!叔!姐!快点啊!急死人啦!”……他用这个法子开道。
“妈呀!总算出得城门!”木方青挤出城门大喘气,可他眼睛一扫城外,他又紧张起来了,“天呀!怎么有这么多人要进城!老板!三叔咱们快点走!咱们可不能再挤回城!”再一次展开他的嗓门瞎喊。
“哎哟!累死人喽!歇会儿!歇会儿!”木方青一ρi股坐到路旁的石头上,从腰上解下水葫芦,猛灌,冲走到跟前的卓老板、李三抱怨说:“这差事太难干,嗓子都冒烟了!”
“这儿人少!下来歇歇吧!”卓老板把李三扶下来。
“哎!在人堆里挤,比一天走一百里还苦!”李三捶着腿坐到石头上,“小青子!咋不把东西放下?这样背着不累?”
“不累!”把水递给李三,“三叔喝点水吧!这样的天弄出少许汗来也不容易!”
“我不喝!给老板喝吧!”李三的手把水葫芦挡了回去。
“我也不喝!来我帮你把书放下来!”卓老板跳上石头,给木方青卸货。
“嘿!这场事!全都怪我乱咋呼!否则咱们也不会受这罪!”木方青卸下东西,站起来,扭身,人很低沉。
“这怎么能怪你?那声瞎吼谁会在意?倒是那场打斗太凶恶了!”卓老板拣块地方坐下来,扭过脸对着二人。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哟!二十两!我看成!有几个人来看过他们最多才给十九两半!还是咱们的卓姐儿好?”陈六姑笑成一朵花了。
“三叔!给钱!方青开圈门!”卓老板继续赶猪,把猪赶向那个圈门。
木方青当下手一起,把卡在石头上的横木敲下一半来,一捞,把三根门栏杆抓出来,退到一边。李三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递上去,“大姐!收好啦!我们可把猪拉走了!”
于是四个人赶着一头大肥猪回城,这下可热闹了,喝的喊的闹的叫的把安静的白色世界掀起无数层浪花——
“哟!哟哟哟!”文生把手中的折扇当成响竹竿,敲着地面,挡着直喷雾气的大肥猪,“猪猪乖!孔夫子的话一定要听,别横冲直撞,要讲礼貌!”大肥猪丝毫没把他看在眼里,冲文生低吟几声,一转身化作飞弧在雪地里到处乱窜,溅起一阵阵雪来。
“文书生!的确是个书生!连赶猪也要摇头晃脑!”木方青大声笑了起来,他脚下可没停,挡着他的一侧。
“青大哥!别侮辱我们读书人!书可是好东西,可以读出万般灵性来!猪,作为天地万物之一,它们也有自己的灵性!只要我们能规束猪的性子,它就会听我们的话!”对木方青的无知嗤之以鼻。
“哟!方青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气染坊来了!说你是书生,你就端出圣贤架子来了!有本事你就一个人把它赶进城!”卓老板用挑衅的话音,“可注意点!别生出师生之情,当它成为美实时,你就吃不下啦!”又用戏谑的语气。
“三叔!你可是长辈,你看看他们两个欺负我,你可得帮帮我!”文生几步走到后面骑驴看账本的李三跟前恳求道。
“这……你还是自己处理吧!我老眼昏花看不出谁有理谁没理,只能看几个死数字!”
“三叔!别帮他!他不是有那个什么什么意思吗?这可是咱们老板的第一道题,要是有人不敢接,就别胡思乱想啦!哈哈哈……”
文生气嘟嘟的,折扇在手中一打,“哼!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教不会一头猪!”跨着步子冲到正在拱地的猪身边,用十分亲切的声音说:“猪猪听话!人要读书识礼,猪也得懂捐躯舍身啊!来!乖乖地跟着我往前走!”他摆着手往前走去——猪盯了他两眼继续拱地,他身后的三人仰天大笑起来。
“哟!笑什么啦?好远就听见了!”陈老伯提着个桶从侧地里走来。
“陈老伯!你又在寻宝啊?”卓老板冲着陈老伯笑仰着说。
“什么寻宝啊?出来打点水而已!”他突然转话题,指着正在猪亲近的文生,“这书生在干嘛?你在哪儿找到的?挺俊的嘛!”
“俊是有点!不过特笑人,他现在要教这头六姑喂的猪学习礼仪,让它端端正正走回城去!真是笑死人了!”
“哈哈!不得了!我只听说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想不到‘秀才遇到“猪”有理也说不清’!”陈老伯大笑起来。
卓老板慢慢冷静下来,“陈老伯!刚才从你家路过,没聊上几句!咱们说会儿话吧?不会耽误你吧?”
“说什么话吗?咱们可是老相识了!再说这种天气,也没什么事好做,无聊得很!说会儿话可以暖暖人心啊?”眼睛再瞟一眼文生,“这书生是谁啊?”
“他啊?姓文名生,是九原有名的文武全才!”
“小卓姑娘!你可真有本事!”
“没什么!”顿一顿,“你老的儿子还没回来?”
“哎!说起他就让人操心,眼看要过年了,他人不回来,连封信也不来!急人!”有些不好受,“别说他了!我听说陈老六家的男人在外面被人给杀了!你说这是真的吗?我可不相信,她那样——哎!”
“那个老头子!从来就没出现过,死没死还不是一样!人家回娘家都几十年了,谁还会惦着那种破男人!不过她的女儿还常来看看她!也算有个靠头了!”
“她女儿是挺好的,可是因为是个女人,在那里受了不少苦,叫人心疼,可又没办法!”沉默一会,“小卓姑娘!咱们村今年不知咋了,除了你们几个,好久都没来个生人,怪冷清的!”
“我们这个地方本来就挺偏僻的,要见个生人可不容易!陈老伯,没事到我那儿坐坐,让我好好款待您一番,就算我对你的照顾的报答吧!记得要来啊!”
“行!我一定会!”跺跺脚,“人老了!在外面呆一会就受不住了!”
“陈老伯!那你先去打水吧!有话到我店里说去!”
“行!我先走了!”陈老伯缩着身子提着桶走了。
“陈老伯!记着有空到店里坐坐!我给你准备了好酒菜!”卓老板看着陈老伯摇着身子反着手招呼:“行!天不晚了!你们快回城吧!”卓老板扭身踏着碎雪追赶前面的人去了。
“老板!快来!”木方青跑上前来接着卓老板,“你快劝劝文书生吧!他可发怒了!拧着猪的耳朵往前拽,那耳朵快掉下来了!”
“哟!好家伙,真把猪当人啦!一拧耳朵就会听他的话!我去看看!”几步赶上去——猪一边嚎一边挣扎,可还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住手!文书生!你干什么啊你?”
文生停下脚步,扭回头,眼中含着泪花地看着卓老板,“我……我……我……”
“你真以为你是教书匠?拧着它的耳朵就会跟你走?人家可也是条命啊!”卓老板看着逃开的猪大声埋怨。扭回头来仔细看文生,“瞧!你不也是心疼!泪水都流出来了!快擦掉,小心结成冰块!”看着文生把眼泪擦干,“你要在我们面前表现下自己的能耐,也不用逼着自己去干些最不想干的事,你说句干不了又不会有人会吃了你?”她伸出手去拍拍文生的肩,“有的是机会表现你的才能!走!还是帮着赶猪吧!”
文生眼睛含着泪花送卓老板扭身去赶猪,他说了一句:“卓姑娘就是好!”擦去眼泪也上前帮忙。
四个人逐渐又欢笑起来,往回走的路也就短了许多。当他们回到家时,天也快黑了。
天黑了,人就停下忙碌的脚步来收拾一下一天的经历,围着灯商议一下明天的安排,然后,自己安排,他们都选择当晚看书!文生作为专职书生成了主干。
“文老弟!这个事你可得给我评评理,明明是我说的对嘛!”
“文书生!咱们都是年轻人,你可得站到我这一方!三叔说得根本就没理由!”
“嘿!嘿!我可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可不能跟我辩了,一切听我的!书生,你也得听我的!”
“什么吗?卓老板你不能以权压理,咱们做买卖听你的,学问可全凭自己!”
“对!这一点我同意!就像我的老师教我一样,无论看什么都要找出自己的感觉,不能光听别人的!”
“行行!我不再这样威胁你们就是,可我说得最有理!你们不听我的,听谁的!书生,对吧?”
“你说得没一点是正确的,我的才是真理!”
“我的才是?”
“我的才是?”
……
三个人都拉住有些傻的文生的手,齐声问:“你说,我们到底谁有理?”
文生吧嗒几下嘴,头缩着,苦笑地说:“对……对……对不起!我不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人矮了好大一截。
“什么嘛?你还是个书生啊?这些书你都没看过?”三个人把手中的书往文生面前一扔。
“我的确没看过!四书五经我很精通,诗词歌赋我也不赖!这——这些律法没什么研究?”
“欸!——这书都不看,你还能当官吗?”三个人失望地拿回自己的书。
“你们别失望,只要我研究一番!用圣贤之言来看,肯定能讲得明明白白!”文生突然左拳打右手心,“糟了,我都两天没回客栈了,那个伙计会不会把我的东西给扔啦!哎哟!——”直敲脑袋,“我还忘了,要请你吃饭的!我的心跑到哪儿去啦?”
“咱们不看书了,现在天还不晚,陪你去拿!”卓老板合上书。
“老板!外面现在宵禁啦!”木方青提醒道。
“明天再去吧!有什么贵重东西啊?”李三劝阻道。
卓老板看了看沉默哭丧的文生,“木方青你陪三叔留下,我跟文生去就是!他这样子,我还是救救急吧!”
“真去啊?”
“对!你还傻坐着干什么?快走啊!”卓老板拍拍文生。
文生强迫着自己笑了起来,“不用了!太晚了!三叔说得对!又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明天再去吧!”
“什么?大男人还怕麻烦?你真不走?”卓老板对文生有些生气。
“我不是觉得不太方便吗?一个书生——一个女人!大晚上的!”文生有些委屈。
“我敢叫你去!就不在乎这些‘良家妇女’的声誉!老娘敢干屠子这一行,还有什么可怕的!别婆婆妈妈的!快走!”一把拽起文生。
文生几个摇晃站稳了,“等一下!我收拾下衣服!身份可不能丢了!”刚整理两下,看见卓老板冷冰冰的脸,急忙跨步就往外走,“好了!走吧!我带路!”文生开门就往雪地里走。
文生在前面走着,卓老板在后面跟着,文生张开口似乎要打破黑暗与安静,卓老板却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个影子,她更没有多余的动作!文生只好咽下口水,在黑暗中探索着前进——走得慌忙忘了带个灯!
“咚!咚!咚!”文生站到店门前敲门,一次,两次,三次,这才有人来开门。
“谁啊?天这么晚了,还来住店?”打开门来,借着手中的灯上下打量,“哟!这不是文公子吗?你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
“小二哥!我是来结账走人的!我东西还在吗?去帮我拿来吧!”
“什么?文公子你的东西是还在!不过要我去拿——”伸手停在冰冷的空中。
“好!好!我自己去拿!”扭头对身后的卓老板说:“我进去拿点东西!”不等回答挤进门就往里窜。
“嘿!小心点!别把住店的大爷们给惊扰了!”他举着灯来看卓老板,“哟!这不是卓屠子吗?真是稀客!文公子是你相好的?”露出一脸奸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卓老板冷冷地说。
“是的话!那就不像你了,你可是支起半边天的女老板啊!不是的话,你的确让人佩服!”
“看来——我做什么事还得看你们的脸色喽?什么玩意儿!”
“别生气嘛!我们店虽然跟卓老板没什么买卖关系!可你是这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啊!跟咱们这些小伙计生气可有损你的形象!”
“少在这里说反话!你不敢去给文书生照照路?什么态度嘛?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客人啊!”
“老板!就是老板!三句不离买卖!”脸上又是一片奸笑,“这么说这个书生真是你相好的!难怪他会在这里住上几个月!你这么凶的婆娘用了什么迷|药,竟然弄到了这好一个俏书生?告诉我,我也学学!”
“学你个头!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别别别!我可是家里的独子!你杀了我我家可完了!再说——”假装害怕地闪躲,慢慢地笑起来,“我还没娶老婆嘞,女人的温柔我还没尝够!”
卓老板冷冷地说:“什么玩意儿!”不再说话,直看屋里。
伙计把门一拉,用自己的身体挡着门缝,恶声恶气地说:“嘿!不准看!这可是咱们店的商业秘密!万一被你偷了去,我们可没法活了!”大笑起来。
卓老板不理他,保持原来的姿态双眼直瞅着伙计。
“嘿!不是叫你不准看的吗?你是不是想找打!一个打不过,我的哥们兄弟可多着了!”
“嘿!”文生突然拍一下伙计的肩,“来,这两天的房钱!”
“不够!”伙计扭身回去接过钱来,掂了掂。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吗?今天晚上我没住,钱都给你了,怎么还不够!”
“半夜里把我吵醒!难道不赔我点!”伸手要钱。
“行!行!”扔进伙计手里一文,没反应,再扔一文……直扔了十文,伙计才说:“行了!走吧!”——文生背着包招呼着卓老板往回走。
往回走,卓老板迈着步子在前,文生像个怕人发现的小偷,在后面神思恍惚磕磕碰碰地,宛如学步的孩童。
在雪光里慢慢亮起了橙黄的光,那光向两人飘来,伴着它来的还有一支含糊的小曲。卓老板突然停住脚步,刚往回转身,文生硬生生地撞到身上,她把文生双膀一扣,“嘿!你可是个会武功的书生,你这样子像什么样子?一个大男人家还怕走点夜路?”
“卓姑娘!”文生十分不好意思,“我总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什么要伸手抓我似的,实在是有辱师门!我走前面安心点!”文生跨过几步来到前面,他走路的样子正常多了。
那橙黄的光摇晃到面前,是一个打着灯笼的衙差——他一手提着个不暗也不亮的灯笼,一手拽着坛酒,醉舞着步子,边走边喝还边哼哼,一副神仙飘逸的模样。他发现卓老板和文生来了,把灯笼挑高,高声吆喝:“什么人?黑灯瞎火地在大街上闲逛?是不是干了什么男盗女娼见不得人的事,给本官老实交代!”
文生的眼睛看的书很多,却也不花——看清了来人,急忙抱拳上前一揖,“官爷!小生来店房里取点东西到朋友家,走急了,忘带盏灯!”
“什么‘小生’的?半年前的杀人案是不是你干的,今天回来取赃物,当然见不得人!”衙差若怒若恨地说,又喝了口小酒。
“哎哟!官爷!小生可是个读圣贤书的本分书生,是知道王法的,否则怎么去考取个一官半职!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回答得很恭敬。
“嗯!那就好!你身后什么人?竟敢躲着不见人!”衙差把挑高的灯晃晃,左右移动要照清卓老板的模样。
文生刚张口要说,衙差大喜:“哟!这不是本城的传奇人物卓老板吗?怎么有空半夜里出来瞎逛?”
卓老板把缩在衣袖口的手伸出来,拍拍腰板,“本小姐在你面前站了这么久才认出来,以后你那口子来买东西我可要多收几文钱!”跨步来到衙差身边,上下打量。
“别别别!其他的屠子弄的肉我可不放心!卓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这些老客户可想死你了!难怪今天家里那口子弄的小菜好吃多了!原来是咱们盼望已久的卓老板回来了!这下咱们又有好日子过了!”
“死东西!别耍贫嘴!你这个模样还出来巡逻?别让贼人把你给偷了去!”
“偷了去倒好,省了几顿饭!”两人大笑起来,“……哈哈!说笑说笑!”把脸慢慢沉下来,“还是半年前那个人命案子闹的,死的人谁也不认识,凶手也找不到,像我们这种偏远小城发生这种事那就是天塌地陷!刚开始时,我们认为要不了几天就可以逮到凶人,我们的人就在凶案现场埋伏着——本地人做案肯定会再去现场看看!可几个月过去了,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找到,死人的身份也确定不下来!这可惹怒了上面的上面!一道公文发下来,我们就这个样子了!”斜举灯笼,展开双臂。
“行了!天晚了,我们也该回了!”把头伸到衙差耳边,“我在外面听说,那时候,一飞帮的喽啰在这附近找什么东西!很可能跟他们有关!”一扭身,拉着傻呆着的文生就走。
“嘿!卓老板!这位老弟谁啊?怎么不介绍一下!”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衙差回过神来喊了一句。
被卓老板拉着急走的文生,慢慢平衡身体受力后的歪斜,在黑暗中露出白牙,闪眼:“卓姑娘你的人缘挺好啊!”
“好?好个屁!”拽着文生的手使劲一拉,“快走啊!别以为这些人真会照顾咱!一个不小心惹着了他们,以后很难再有好日子过了!”发现文生走得稳当,把手松开,“走前面!”
文生的精神顿时收敛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迈着步子想心事——他受了打击,也许!
卓老板与文生敲开大门,进了屋,先喝两口温酒暖身,再吃几块糕点压压惊,好不容易,两个人才放得开。
文生把包往桌上一搁,急急忙忙地拆开,衣服——很破的,扔在板凳头上,从包底捧出一本《论语》,就像抱住了久违的亲人,闭上眼,紧紧地搂在胸口,无限地欢喜感动,几乎眼睛还落泪了。
木方青从没看过这本书,十分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人与书,不由自主地问:“这什么书?有那么好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文生被这几句话唤醒,“行!”递给木方青,“这可是天下最好的书!是孔子的书!我读过无数遍,读了十多年,一直读不厌!真是一本好书!”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起书来。
木方青睁大眼睛翻了几页,舒展的眉毛皱了起来,合上书,“书生!还给你!这本书就跟念经似的,认识的读起来拗口,和我们说的话太不一样了,里面好多我们不认识的字!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文生一听再看一眼,怒从中来:“青大哥,你不可亵渎圣贤啊!这本书可是天下公认的好书!它的语气、韵味,都是如此地——迷——人!更别说里面为人处事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了!”时喜时怒,看了叫人好不害怕。
木方青吓得把脖子缩到肚子里,“我错了我错了!我刚识几个字,实在是不懂!对不起对不起……”声音慢慢变小,头埋到桌面上。
李三轻咳两声:“好了!好了!不要吵,天已经很晚了咱们还是睡吧!”
木方青如同得了赦令,ρi股抹油溜了,卓老板撇撇嘴也走了。李三看看文生抱着书陶醉地样子,他伸手拍拍文生的肩头,“文老弟!古人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缓缓站起身来走了。
文生瞪大眼,张大嘴,望着离开的李三,低低地说:“难道是我错了!这本书太烂!”——他翻开书随便扫上两眼,“这是写得多么的好!怎么他们都不太赞同!难道这里面有很多差错!我来读读!”他从第一页开始,一句句地推敲,推敲一句他就无声大喊——大喊的样子,光出气,没声!在安静的夜里文生快发疯了——灯里面的油烧干了,火苗一闪冒出一股烟熄了,几乎已经疯狂的文生终于合上了书,瞪大着眼:“怎么没灯光了?”他摸着黑把包袱一收,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回屋休息去了——关门的时候他厌恶地吐出一句:“他们错了!”
第十章
黑夜在沉睡中过得很快,因此有人十分担心在这么短的时间怎样能睡饱,特别是那些不知不觉熬到深更半夜的人。不知怎么的睁开眼就是大白天,文生好奇地看看周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揉揉太阳|茓,“真是的!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昨夜想得头都大了!”他慢慢穿衣起床。
文生一走出房间,就听见卓老板的叫卖声,木方青的助威声,还有李三打算盘的声音,大街上行人踏着雪的声音,举目一望,桌子上放着早点,还冒着热气——文生有些迟愣。
“傻站着干什么?桌子上的全是你的!谁叫你昨夜不睡?”卓老板扭头无可奈何地说,“对了!吃完后,你是客人也得把碗筷给洗了,我们抽不出空来!”
文生连忙答应,几步过去就吃早点,突然伸直腰有些为难地轻声问自己,“你会洗碗筷吗?是不是有辱斯文?咱可是读圣贤书的?可我已经答应了,无信不立啊?……”一边吃一边发牢骚。
文生从厨房里走出来,使劲地擦他那双手:“哎哟!哎哟!太油了!弄得人一身鸡皮疙瘩!哎哟……”使劲在抹布上蹭,蹭了一阵,他发现抹布看上去挺干净,其实有一股怪味,他手一颤把抹布扔在地上,他朝外望望,苦着脸用拇指和食指尖夹着抹布的边角,远离他自己的身子挑着,几步走到取抹布的绳索边,迅速地扔在绳子上,使劲地揉搓几下自己的手,远远地跑开,“哎哟!难受死个人!再去洗洗!”他一溜风又跳进后边,跟逃难似的。
过了很久,文生垂头丧气地出来了,两脚一软,坐在板凳上,双手撑在板面上,看着忙碌的身影。
卓老板突然回过头来,“书生!没事干是不是?把你的那本《论语》从头开始给我们讲一遍!我们也仔细听听圣贤们的书!”
文生急忙从怀里掏出那本《论语》读一句,讲一句,把那些鸡皮疙瘩扔到海里去了。
现在砧案上的肉剩下不多了,来买肉的人看看剩下这些挑剩下的肉:“又来晚了!到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好肉!”完全没有买的意思。卓老板把她的椅子转上四十五度,双手互伸进袖子里,仔细地听着;木方青刚识字不久,跟说话差不多的东西还看得懂,这些古言古语听来直搔头;李三似乎不太感兴趣闭上眼睛养神。
这个年,卓老板、文生、李三、木方青四人就在《论语》中过了,显得别有一番风味!吵闹声比四处鞭炮声大,叫屈声比过不了年关的血泪人们还响——这些受苦的人没等谁发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算好,也许是天可怜,人慈悲,今年只有一两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卓老板突然问:“书生!孔子洗不洗碗?”
文生再一次被这种问题给难住了:“这?——他可是圣人,应该不会洗碗吧!”
“这么说!他只是说一套做一套,前面明明叫人要仁爱,他为什么不去帮他妻子洗上几次碗?却还在旁边大叫,‘啊!你的碗筷没摆正,我不吃!’真不像话!”
李三嘿嘿笑起来,“说得好!我老头子可再一次受教了!”
木方青急忙发表自己的看法:“文书生!那,孔老夫子这个大圣人洗不洗厕所?我看他肯定会说:‘这茅厕不干净,修得不好,我不拉!’”除了文生外一屋子在新年里畅怀大笑。
文生这几天总是被这三人弄得苦笑不得,问出了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你们听了这么多,怎么越往后讲越难沟通!我不讲了!”他一嘟嘴坐到板凳上。
卓老板轻咳一声,“嗯!书生,这你可不对了,我们可是你的学生,有问题当然要问!再说了,你回答不起来,就应该把这些问题记下来,去问你的老师,接着给我们讲!这可是你交房钱、饭钱、挣钱回家的唯一途径!”
“气死我了!那个姓武的怎么还不来!他一来我肯定打死他!”文生发怒一下,也笑起来了,“接着讲,总有一天,我会解答这些问题的!等一下!我先写下来!”他提起笔记录在案。
“卓老板在家吗?小卓姑娘,我啊!陈老头子!”轻轻地敲打门声传来。
卓老板大喜,急忙起身开门,“哟!陈老伯!你老总算来了,要是再不来,我可到你家去呢!”移眼看看陈老伯身边的小伙子,“哟!这不是大哥吗?请进!请进!”连忙让客进屋,“木方青!快去暖壶酒来!这可是稀客啊?”把桌子上的文生推开,杂物一拢移到一边。
陈老伯与陈大哥笑盈盈地点着头哈着腰,在卓老板安排下才坐下来,三个互相对看几眼。
“陈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买卖跑得咋样?”卓老板看着她唯一一个上门拜年的客人,喜欢得坐立不安,“这天真冷,我去看看酒烫好没!先驱驱寒,等会儿再慢慢聊!”
陈老伯招手,“小卓姑娘先坐着!”他向他儿子使了个眼色,陈大哥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站起捧到卓老板跟前,“卓老板恭祝贵宝铺鸿运当头,大展宏图!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卓老板欢快地接过手来,“谢谢!谢谢!”东西放在桌上,她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做的红包,递一个到陈大哥手里,“恭祝陈大哥来年大展宏图、财源滚滚!”另一个信封递给站起来欢笑的陈老伯,“恭祝陈老伯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拜完年,让两人坐下。招手叫文生、李三,“这位是我交的朋友,九原的名人姓文名生!书生快来见过陈老伯父子俩!”
文生刚才的满脸不高兴消失,欢颜又出,作揖:“陈老伯,陈大哥新年好!”——吓得两人连忙起身,“夫子好!夫子好!”
李三上前拱手,“陈老哥!新年大吉!坐!坐!别客气!你儿子长得真壮!”五个人周坐道桌上。
“酒来了!”木方青小跑着,端着一摞酒盅,三碟点心,“来!来!来!别客气!这些全都是卓老板亲手做的,很不错!”他夹着托盘睁大着眼睛看着两位客人。
陈老伯父子俩见四个人都盯着自己——似乎他们不喝点酒,尝尝点心还真不行。陈老伯伸手捋开挡着嘴的几根胡子,捧起酒来轻啜一口,闭上眼慢慢品味一下,“好酒!”放下酒杯,拿起一个点心咬上一口,闭上眼细细咀嚼,“好吃!小卓姑娘的手艺就是好!”他身边的陈大哥也学着他老爹的样子来了一场,最后满座的欢喜地笑起来。
接着这一桌开始闲聊,聊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风,这里的鱼,最后说到这里的人。
陈老伯轻啜一口酒,望着卓老板,“小卓姑娘!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
“什么事?只要小侄女能干的,绝不推脱!陈老伯别见外,咱们都是自家人,说吧!”卓老板应声答应。
“我儿子去年跟五十里外的秦家屯的一家定了亲!本来打算今年三月就办喜事,可秦家屯的隔村,龙家村的族长看上了那个闺女,硬是要秦家解除跟我儿的婚约!秦家有些犹豫,把这事甩给了我家,说只要我家有实力保证婚礼安全顺利进行,三月就举办婚礼!”吞下口唾沫,“小卓姑娘,你是知道的,我家家底咋样,村子里的人又少,能帮我的就更少!所以我希望小卓姑娘能帮个忙,在中间调和一下,打消龙家的念头!”十分担心地看着卓老板,“你看成不?”
陈大哥急忙跪在地上,“卓妹子!我家就你一个有威望的朋友,我已经老大不小了,跑了几年,挣了几个钱,好不容易找了门亲事,可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以后谁都会看不起我家了!”俯身就要钻到桌子下面给卓老板叩头。
卓老板从深思中反应过来,手又够不着,“木方青傻了啊!别让陈大哥行大礼,可要折杀我了!”
木方青连忙拉起陈大哥,顺便给他拍拍膝上的尘土,“陈大哥!先坐下,我们老板好说话!”
陈老伯担心地问:“小卓姑娘答应吗?”
卓老板起身腰一拔,胸脯一挺:“我应下来了!”
陈老伯陈大哥马上起身作揖:“谢谢!”带有一丝哭腔。
“陈老伯!这件事我出面的分量——肯定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找个有威望的人出面!”卓老板有点无可奈何。
“还要请人啦?——这……”陈大哥刚绽开的笑容急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我们可请不到什么有威望的人?”
“小卓姑娘,你出面帮我们已经是感激万分了!成不成就看天意了!如果还要……这……难啊!”陈老伯的皱纹僵在一起,嘴唇不住地抖动。
卓老板咧开嘴有点讥讽地大笑:“什么嘛?我既没说是谁!又没说谁去请!你们就为难了?把我的话听完嘛!”见陈老伯与陈大哥面有难色,马上说破:“我们要请的人就是这位——”一把拉过文生,“九原的著名才子文生!有他帮忙就事半功倍了!”扭头严肃地看着文生,“文夫子!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文生有点受宠若惊,反手抓住卓老板的衣袖:“卓老板你说的真的是我?”深情地看了一眼卓老板,“我答应!我答应!只要卓老板看得起我,我万死不辞!”
卓老板用手掰开文生抓着她衣袖的手,埋怨地说:“答应就好!我可不会让你去送死!”边扭身边嘀咕:“说话毫无分寸,还是圣贤门生!”——文生听见这句顿时被冷水泼头凉了半截。“陈老伯,现在有这位著名的文人文公子出马,这事好办多了!”请陈老伯和陈大哥坐下。
木方青拉着陈大哥低低地问:“陈大哥!你们俩是不是牛郎织女下凡,惹得各种妖魔鬼怪来捣乱?”
李三伸手给木方青一个栗暴:“不准乱讲话!”狠狠地瞅了他几眼。
陈大哥强压着怒火瞪了一眼木方青,对卓老板说:“咱们这些穷苦人家找一门亲事比什么都难!如果卓妹子促成这段姻缘,我们全家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还这恩情!如果没了这个老婆,我们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下到地府会被祖先们给打死,连下半辈子也没有了,卓妹子的恩情就无法报答了,这里我先给你叩几个头!”他一滑,扑到桌子下面叩得地面“嘣嘣”直响!
木方青不等吩咐,急忙伸手拦腰一抱,把陈大哥从桌子下面扯出来,按在板凳上,“陈大哥,别这样,咱们卓老板施恩不望报!”瞟一眼卓老板。
“陈大哥,跟我是自家人!用不着这般客套!”举起酒杯,“陈大哥!喝点酒暖暖身子!有话咱们慢慢说!”卓老板从自己这方探出身子,一手扶住陈大哥,一手提起酒壶给他斟上一小杯酒。
陈老伯看一下他儿子的熊样,一把拽他坐下,生气地冲他吼:“没用的东西!自己没本事就来求人,人家答应了就会帮忙!你这个样子,似乎对人家的承诺不相信似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老老实实给我坐着,让我来说!”骂得陈大哥红晕满面,看样子被说中了。
卓老板几人听完这话先是愣了半天,发现陈老伯扭过头来,都哈哈笑起来。
卓老板坐回板凳,慢慢地停止笑,对陈老伯说:“陈老伯说笑!陈大哥哪会这样想!来!来!我们几个难得聚在一块!都来啜一口!”每个人抿了一小口,“文公子!文老夫子!我们去摆平这件事,大部分得靠你的伦理道德,所以你得准备一下,把‘诚信’这些东西要讲个透彻!”见文生非常高兴地点头,又对陈大哥说:“陈大哥!你确定秦家以及秦姑娘在没龙家的干预下就会心甘情愿应下这门亲?强扭的瓜可不甜!”
陈大哥扭动红晕稍散的脸看一眼陈老伯,陈老伯会意,说:“小卓姑娘!你知道我家没钱没势肯定是想逼也逼不了的!这门亲是有三媒六聘的,绝对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就好!我们干这事干得更有劲了!明天我们就去!不要耽搁时间了!”轻啜口酒下决心地说。
把陈老伯父子俩送走后,四个人再一次围到刚吃过午饭的桌子上,又展开一番讨论。
“老板!这种事干好了没多大的利益,干差了可得罪了三方的人!真不明白为何要答应他们?”木方青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老板说。
旁边的文生急忙Сhā话:“青大哥!咱们卓老板可是个大好人,她不帮忙就不是她啦!你跟了这么久,这点还没看出来?”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卓老板脸上每一点变化。
“这我当然知道 ,可这实在是得不偿失!”木方青依然期待着卓老板的回答。
卓老板想了想:“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我看我这店子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我经常帮帮别人的小忙,所以这件事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后来我就想问问这件事具体情况如何,思考解决的方法!从头至尾都没想过为什么答应下来!”她无奈地笑了。
李三噘噘嘴:“看来咱们的老板帮人已经帮成习惯了,现在是有忙可帮就帮!”
“这样还能挣钱吗?”木方青更担心了。
“对这些穷苦人家帮帮忙我是很愿意的!可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我不但没想过去帮他们,还会想尽办法从他们那里弄得钱来!要不然我就在这里好好做买卖不帮任何人,生活过得肯定会好,就不用听到哪里有什么大事就去凑热闹,也不会结识你们几个啦?”
“那你为什么会帮助擎天山庄的李小姐?”木方青眼睛一闪,突然问。
“你这小子就记得李小姐!”用带有奇异光芒的眼睛瞟一眼:“你们两个!”指着李三和木方青,“还记得在庄子里我们对她的态度吧?后来我们遇见青风飘用倒贴钱的法子要把又老又怪的她卖掉,我就出手去救她!为什么会这么干?并不是因为我知道那时的梁老夫人就是李小姐,而是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怜!后来我才发现她是李小姐,又因为那时她比穷困的人更没生存力,我才继续帮助她!”
文生十分高兴,“我就说卓老板是个好人,无论什么人落到困境都会帮忙!”眼睛一转,“卓老板,那次路上的暗器也是你帮的忙吧?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等死的我竟然没死!”
“别臭美!我说过我是不会帮富人的!我只是为了你那头驴子才出手的!”卓老板泼冷水。
“你肯定不是因为那头驴子!也许可能是因为我惹一飞帮的原因!”文生说得有些自信。
“行!算你说对了!这次你可得多出点力!要不然……有你受的!”卓老板威胁地说。
话说到此处似乎所有人的话都说尽了,可所有人都不离开,等待着——似乎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说。四个人各自想一会儿,对视笑一阵,又再各自想一会儿……终于卓老板说出一句话:“又要再停业几天!咱们各自去准备下行装吧!”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书生!拿去买点自己的东西!记着要还!那个姓武的怎么还不来?”四个人散开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城的破城门刚一开,就走出四人一驴,对城门外一老一少两人纷纷打招呼,跟着六个人一齐离开小城,走向有点嫩绿色的山野。
一路无话,卓老板四人在陈老伯父子俩的引领下走出半天来到了秦家屯,这六人一驴径直来到三间单独的破草房跟前。
一个中年汉子傲然挺立在烂木枝做的栅栏的门外,对来人一阵蔑视。
陈老伯与陈大哥见了此人紧迈几步冲上前去笑脸送人,“亲家!”“岳父!”两人连连作揖。
“你们两个总算来了!不用进去了!几句话说完了(liǎo)事!你们找到什么人来保护我女儿啊?不会就这几个人吧?”那汉子抬手指指老板四人——从他漂亮的衣袄袖中露出一段麻花似的里衣的袖口来。
“亲家!来!我来引见下!这……”陈老伯就要回身来引见。
那汉子不容陈老伯引见,“姓陈的不用介绍了!这几个人,哪比得了龙家族长的势力!我劝你少在这里胡闹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包扔给陈老伯,“这是你家的聘礼!还给你!你们快滚,等会儿龙家就来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你们一顿,可没人付医药费!”
“岳父!你不能这样!”陈大哥见陈老伯有些傻了,过了好一阵自己才上前理论。
那汉子看准冲来抓衣袖抱粗腿的陈大哥双手一推,推了他个人仰马翻摔倒在地。
陈老伯一边拉陈大哥一边对正要回屋的汉子说:“姓秦的!我请这几位,一位是城里的大老板,一位是大地方九原著名的俊秀文士,你要是不守信,后果……哼!”
卓老板一把推文生过去。文生跨几步刚好停在那姓秦的汉子刚扭身回来的面前,他定眼一看,一张刚从重病恢复的汉子的脸挂在面前,他急忙轻轻一笑,退后几步,双手一抱:“大哥你看!圣人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请这位大哥先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那姓秦的汉子伸手就把文生推走,“哪来的穷酸书生!快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我笑脸迎人!滚!你们这群穷鬼快滚!”
卓老板把木方青往前一推,自己上前护住文生,“文的不行!让他去耍赖!”
木方青几步往前一扑,他不但没想法稳住身子,还故意让身子往地上倒,扑向那姓秦的汉子的脚边,他不顾自己的衣服,在地上匍匐几下,挨得更近——那姓秦的急忙径往后退几步,指着木方青大吼:“小子!别学狗了!你想干什么?老子都不怕!”——木方青与姓秦的汉子又离得远了,他把嘴一翘,变趴为坐,故作痴傻地盯着身前的雪,听完姓秦的汉子说完几句狠话,他脚在地上一蹬,ρi股一撅,像捕食的蛇,一下扑住汉子的脚,牢牢抱住就是不放手,口里反复耍闹地说:“我要吃喜糖!”——姓秦的汉子被人抱住一只脚,又惊又气又怒,另一只脚狠狠地踢在木方青的身上,“死狗!快滚!老子踢死你!”他的脚踢下去嘭嘭直响,可是就像踢在别人身上,他踢得累了,弯下了他一直挺直的腰,去拉木方青,使出吃奶的劲,大冷的天汗都浸出来了,却没有移动木方青丝毫!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甩不掉这人,把腰挺直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改变主意!”双手在胸前一抱,依然傲气凛然。
卓老板见文生的彬彬有礼撞了墙,走上去从六神无主地陈老伯手中取来聘礼,笑嘻嘻地走上前,把包往姓秦的汉子怀里一塞,“先把东西留着!有话慢慢说!来!我来劝劝我的傻伙计!”——姓秦的汉子放开自己的手,从怀里拿出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们?老爷我的几个兄弟都是大户人家,老子我的几个姐妹更是深宅大院的主人!别以为老子我没势力,只要我肯找他们,不把你们捏碎了,也要把你给揉软了!何况还有我的龙亲家!”看一眼手中的包,就要扔给这个奇怪的女人,“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会轻饶你!”扔出去——卓老板似乎一直在劝木方青,可包一扔出来,她一背手就接住了,站起身来,长叹一声翻看着手中的包,缓缓地抬起头来,“这位大哥!我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都知道讲理,何况是你们这些大老爷们!陈老伯他们俩连话都还没听清楚,你就赶还没说话的人走,也太蛮横了吧?”反手招陈老伯父子俩,“我们这些局外人谈起来不方便!还是你们三个谈吧!”她退到一边,示意木方青安静下来——姓秦的把手一抱,后仰着,“好!我看你们两个穷鬼有什么说的!”
李三与文生二人也靠过来听。陈老伯轻咳几下,看看他的亲家,“亲家!你说了,这婚事有龙家的Сhā手,需要我们找点人手保证迎亲顺利!我虽只找了这几位!可这几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你不信上城里打听一下!你的要求,我达到了,亲家,这门亲事你可不能悔约!树要皮,人要脸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这点小家当请得到多少好手?就他们几个?不行!龙家只要一招手,上百上千的人,他们能抵得住?再说了,我女儿到你家只有受苦的份,我们可不忍心!”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一章
陈大哥抢先大吼:“岳父!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的朋友一出手就血流成河,白骨成山!我们请的是大神通的人,而不在于人多!你要是还不答应,我们就要动手抢人了!我看你们能怎么办?”他又跳又吼好不吓人。
姓秦的汉子腿使劲地拉扯,眉毛鼻子都横了起来,手也帮着使劲——他的那只脚像被焊在地上,他放弃了反抗,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人!
陈老伯安抚住他儿子,无限哀伤地说:“亲家!你以为把女儿嫁给龙家就太平了?豪门深似海,你女儿罪有的受!”
“好!你们敢动横的!不要以为把老子给困住了,你们就能得逞,龙家的人早在屋里了,只要我叫一声,你们就别想走!”撇着嘴。
李三挤上前来:“我来说几句!秦老弟!你应该知道龙家要你女儿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本事,只是看中了她的相貌!过门之后,年老色衰不再得宠,那时你女儿与你家就会受足气的!把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陈老哥,你女婿与女儿会照顾你们一辈子的!算算这笔账吧!”退到后面。
“我呸!死老头!天下没那么多孝子!嫁出的人泼出的水,老子从来没见过水往高处流!”再甩甩脚,“要我叫人吗?”
文生排人而进,拿着他的折扇,敲打着自己的手心,“这位大哥!你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守诺可是一件大事,朝秦暮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吾作为一个知理的圣贤门生,不得不提醒你!子曰:……”
“什么玩艺!滚!”姓秦的汉子吞云吐雾地大吼。
卓老板又上前:“行!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们只想知道你女儿的想法,把她叫出来,我们跟她谈谈!”
“死淫妇!老子的女儿就不嫁他,要嫁你嫁,天下没人能打得动我!”姓秦的汉子吐出一阵烟火。
卓老板听完,脸红了个透,又气又羞,退后几步一声不吭,扭脸看外面。
抱粗腿的木方青有些受不了,倏地站了起来,手一掀,把姓秦的掀飞了,“好啊!竟然不给我吃喜糖!我啃了你!”他几步跟上去,把摔在雪地里的汉子扑住,大口大口地咬他的大腿——还好有棉裤,咬不到。
姓秦的汉子发急了,边挣扎边求救:“来人啦!咬死人啦!来人——啊!求你别咬了!快——快——快来人啦……”
“爹!——”一个女孩大叫一声冲了出来,四周一瞟,看见姓秦的汉子在地上挣扎,她再大叫一声“爹”!就哭天抢地扑过来,拳打脚踢地对付木方青。
木方青顿时抵受不住,急忙滚身跑开,躲到卓老板身边,傻愣愣地看着那女孩。
“爹!你没事吧?”那女孩搀扶大喘气的姓秦的汉子,扭回身来对众人横眉怒目。
“还算好!这条疯狗还没咬到肉!可惜!哎!我这件新衣服!”姓秦的汉子并不在意身前的这些人,全心全意地安抚他的新衣服——他不打骂木方青,看来他知道疯子不好惹!
“秦姑娘?这位可是即将出阁的秦姑娘?”卓老板轻拍几下木方青以示安慰,上前打破僵局——陈家父子怒眼而视,似乎敢怒不敢言,李三和文生也不开口,只是看着。卓老板几步来到陈大哥面前,把陈大哥拉出来,“这个是我们陈家大哥!就是跟你订亲的男方!秦家妹子不知有何看法?”对方一直不开口——这位秦姑娘长得丰满滋润,不像是个受了苦的,倒有三四分大家闺秀的味道,与她父亲外强中干的样子有得一比!看来这位秦姑娘是这家的支出大项!
“什么看法不看法?快滚!我家的女儿,姓陈那穷酸相哪配?”姓秦的汉子抬起头来大吼,“这天怪冷的!我们不迎客!女儿!走!咱们回屋!”他拉着秦姑娘就往里走。
陈大哥张口欲言,秦姑娘说了句话:“你们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扶着姓秦的汉子回屋,“嘭!”关上门——秦姑娘的表情由厌恨变成无奈,变成伤感,变成欣喜。
屋外卓老板他们的眼睛全落在陈老伯身边,陈老伯只顾喘气生闷气,所有人都站着等,把能停止的动作停下来,把能减小的声音减小。陈大哥低着头扶着陈老伯,什么表情谁也看不见——不久,驴子受不了这种寂静,扬了扬蹄,踩在地上格外地响,惊醒了局中人。
“走!咱们走!”陈老伯轻喝一声,转身摆脱开陈大哥的手往回走,找到被退回的聘礼,再从怀里掏出一个饼,“还好!我带着干粮!”大口大口啃了起来。陈大哥也跟了上去,卓老板三人一挥手也开始撤退。
刚走出半里来路,要跨出秦家屯时,从斜坡上跑下一人来,迎着李三就作揖,问道:“前面这两位是那边秦家的秦家吧!怎么中午饭不吃就回了?”——此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瘦高个男人,好像长期跑腿,一双脚走得特稳。
“是的!不过这亲事吹了,他家不干了?”李三还礼回答。
“喔!谢谢老哥!”作揖就往村子里走,嘴冷哼几句,“好啊!这下有事干了!”
李三一听这话,回头望望那人,深思:“不好!刚才那秦家有难!都怪我多嘴!”一耳光搧在自己脸上,显得十分悔恨。
卓老板伸手要去挡住李三这一巴掌的,她似乎也突然知道了什么,“难道……”手停在空中。
李三急忙吩咐木方青:“小青子快把前面的陈老哥父子俩叫住!这门亲事还有门!”
木方青对这一老一少打的哑谜十分好奇,瞪大眼张大嘴是第一反应,听完话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去叫住了陈老伯父子俩就一溜风冲了回来,“怎么回事?”——文生听见这个问题,竖着耳朵听!
李三一把把文生与陈老伯父子中间的木方青拉开,迎着两人欣喜地说:“这门亲事可能还有门!秦家的族长可能要出面!刚才那人肯定会给我点消息的!我们先别走,等一等!”
卓老板脸上依然严肃,“对!陈老伯!陈大哥咱们是得等等!”
于是众人站在路上回望秦家屯,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陈老伯十分不愿意,陈大哥也有些不愿意,手中拿着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眼尖的人可以看见那个跑腿的家伙像一截被点燃的导火索,把火星带进一间琉璃瓦小院里,不一会儿就砸开锅了——那跑腿的提着一面锣在院子周围边敲边喊:“大家快到祠堂,老太爷有话要说!”
“走!咱们过去看看?”卓老板用询问的语气问,“这件事与咱们有关,咱们是得去看看才是!”
木方青欢叫着去拍陈大哥,“老哥!这下我可真要喝你的喜酒啦!”——陈大哥马着脸一声不吭。木方青像斗败的公鸡抓耳挠腮!
文生容光焕发,显得十分愉快,第一个迈步向前走;李三有些无奈;卓老板只是严肃;驴子最不懂事,依然走着它的老调子。
“几位回来得正好!我们的老太爷有请!”一个汉子接着文生就往他们祠堂请——一直让到客位上。
六人的周围站满了嘈杂的人,除了祠堂这一方。他们对在座的六个人并不感兴趣,交头接耳地望向外面,等着什么重要人物。
只听:“老太爷来了!”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道来,两个小丫头搀着位哆哆嗦嗦的树皮一样的老人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老人,不过都是自己走。
卓老板这六人连忙起身迎接这几个老者入座——看着当前这个华衣锦服的老人一多一嗦地走着,他们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也许是恨不得自己把他被过去,也许是不能看着他这样走。
几位老者上完香,拜了祖宗,就在祠堂门外横排的一溜太师椅上坐下来。那领头的老者轻咳几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张开嘴:“啊……这个!……这个?……这个……”没完没了地说,坐在他两旁的老人探身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哦!对!这个……这个……”又一长串,他旁边的两个老者又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这个……这个……”又一长串,坐在这位老太爷左边的老人大声说:“老祖宗!我来讲?好吧?”抢在右边老人的前面,他站起身来:“这个长老会召集大家来!是因为有事要做出裁决!是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他走下来,来到文生身边,“这位相公,请教一下您是哪位?”
文生站起来,抱着折扇向大家环揖,“在下九原人士,姓‘文’,单名一个‘生’字,朋友们爱戴,送了一个别号——‘九原文笔书生’!”再一揖坐下。
“哦!九原文笔书生!”像在赞叹,实际上在回忆,“九原文笔——书——生!”突然大吃一惊,急忙还一揖,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全国著名的才子,曾经在九原的一场文会上与另一位姓武的才子共得魁首!了不起!了不起!一时传为佳话!”最后才问卓老板,“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一位?”十分地蔑视——似乎在说:“你也配坐在这里?哪来的下人,没大没小!”
卓老板站起身来,也是一揖,“小女子是附近小城里的一个屠子,姓卓!”再一揖回座!
“难道你就是那位,敢于在擎天山庄捣乱的屠子?真是了不起!”又是尊敬又是恐惧——似乎是对卓老板在擎天山庄的事了解得十分详细,对她的胆子十分佩服,因此又害怕她在这里也捣乱!
在场的人似乎大部分是一头雾水,只有一小部分人听明白了这其中三人单一人的来历。
“欢迎各位贵客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请受我们一拜!”连那位老太爷也跟其余几位老人排成一列向文生、卓老板这六人行礼——这边还礼推礼不必细说。
那说话的老人单独一个站在中央,向上排长老会,侧面客人一揖,当众宣布:“秦佳贵!秦佳贵的老婆、女儿全给我滚出来!”
那姓秦的汉子领着他女儿以及卓老板他们未见面的黄脸妇人一并跪在当前,浑身直打哆嗦!
“秦佳贵!你女儿许配给谁我们并不管,按照规矩,我们长老会要拨些贺礼给你们!可是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们秦家屯的族人!还有这位陈老弟及其儿子!你们竟敢假借嫁女于陈老弟,而暗中早已许配给我们的世仇龙家族长家!今天,你使用各种方法解除与陈老弟的婚约,以为我们这些人离你家远,你就是大吼几声我们也听不清,你想不到隔墙有耳吧!长老会早就注意到你了!我们本来并不相信,今天当着这几位尊贵的客人在这里,你承认不承认?”
秦佳贵扭脸与他的妻子、女儿楚楚可怜地忘了一阵陈老伯父子——仿佛在说:“行行好!你们就饶恕我们吧!我们就把女儿(我)嫁到你家!”
陈老伯倏地跳下来,环看周围注视他的人——这群人都似乎在说,“你就帮个忙掩一下丑吧!这可是我们秦家屯的天大笑柄啊!”他指着秦佳贵的鼻子就冲了过去,“姓秦的你还不承认!我姓陈的被你家耍得团团转!是不是要我当众再说一遍!”
“哎!我承认——”秦佳贵落下了泪,软瘫到地上,他的妻儿一听扑到他怀里就哭。
陈老伯心满意足外加点幸灾乐祸,跨着大步回走,飘然落座,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从他身上一溢而出。陈大哥对那女孩似乎还有所眷恋,面露忧伤,一见陈老伯的气势,只把头埋低不去理会。
那说话的老人捋胡须,有些得意:“秦佳贵既然供认不讳,那等着长老会裁决!”他扭身回座,左右一晃脑袋,“各位长老有何看法?我提议按族法从事,判他三人绞刑!”
左右两边的老者互相点头称是,老祖宗右边的老人在他耳边大嚷:“老祖宗!——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行!”老祖宗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右边听见的老人一阵难堪,紧接着点头:“老祖宗说得对!人家已经据实招供,咱们应该减轻一点!”沉吟一会,“我看就罚他们个卖身为奴吧?”其余的老者都又互相点头称是,当然包括老祖宗左手边的老人。
“不行!放蜂蜜!”老祖宗又喝斥,跟着吧嗒几下嘴,打起低低的鼾声来,那站在他后面的两个小丫头一个在一边的老人耳边低声说:“老祖宗刚才在说梦话!”
左右两边的老人吞咽几口唾沫,外表倒很平静。左边不顾错对顺杆往上爬:“那这就这么定下来?判他们个卖身为奴?”征求其余老人的意见,见人人点头,连睡着了的老祖宗似乎也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宣布!”站起来,清清嗓子,运运气势,开口说:“陈佳贵!经长老会讨论决定判你们卖身为奴!你家的家财充为族产!这是本族对待私通外敌的一个史无前例的开恩!回去准备一下,我派人把你们领到集市上,自己去找买家!”他宣布完闭,一双眼睛扫射当场——“好!”许多人大叫起来,有的人挤过来往秦佳贵三人身上吐口水,咒骂,打踢。
“等一等!”所有人慢慢停下来,回归原处,老祖宗右边的老人走出来,“我们还要补充一点旧例!那就是秦佳贵三人从离开秦家屯开始,不准再姓秦,也不准自诩是秦家屯的人!各位族人也各自归家从族谱上删去他们这一家!听清了!以后我会检查的!”扭脸对文生说:“文公子!卓老板!陈老弟!诸位!请到老祖宗家吃一顿午饭,这门亲事饭后再商量!我们秦家屯有的是好闺女!”
文生点头,欲言而止,低头一思:“这位老人家!你们不问问缘由,而就此定案,是不是有点唐突?”
老人哈哈一笑:“文公子!这是我们祖宗定下的规矩,你是外人,你不懂!”稍微沉默一下,施礼说:“文公子麻烦诸位回避一下,我们要告祭祖宗!”伸手一请,“你们在外边等候就行!请担待一下!这也是祖宗立下的规矩!”指引一人前来领路。
卓老板急匆匆往外走,这一走,远远地抛开秦家屯的人群,这才站定,指引着人慌忙回转。卓老板长叹一声,“以前只是听说,今日亲临,令人深思啊!”
木方青腿脚麻利,虽不住回头探查,却始终跟在卓老板身边,好奇地问:“老板!这怎么会判死刑?要不是那老祖宗说了句梦话,这秦佳贵肯定死定了!官府为什么不来管管?”
文生翩翩而来,“奇哉!怪哉!此乃盛事抑或朽事?夫子不曾言明!”独自一人感叹!
李三一戳木方青的腰眼,“小青子!你三叔我坐累了,来给我捶打捶打!”——示意别在纠缠那些问题,而卓老板似乎没听见!
陈老伯父子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这四人,显得疏远起来。陈大哥有些怨言:“爹!卓老板他们是我们请来的,这样似乎不太礼貌?”
“什么不礼貌!人家可是有大名声的人,咱们跟他们站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我们又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只是个熟脸,跟他们并肩而立算怎么回事?”两人也开始静默。
有人拿着封帖子来到旁观者中间,左右望望,看着人群翘足以待。
“这什么人?”木方青低声问李三。
李三轻咳一声,以此作为回答,卓老板似乎看出些端倪,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龙家的人?难道他们还要Сhā手这事?”
文生听见了这话,也从沉思中抬头观看,讥笑着说:“这龙家看来势必得到这一女子不可!”又是一串子感叹。
木方青在李三管束下未开口,只是他的头左右转个不停,似乎要自己找出什么东西!他脸突露喜色,“这送信人的衣服真不错啊!比文公子的都好上一级!”
李三眉毛一皱,又一展,轻叹一口气,“小青子!你有点本事,也不能在这里乱开口,得罪人就是一族!小心点!”
“哇!真的是太可怕了!我还是闭嘴好了!”木方青说完这话,那边喧闹的仪式结束了!
那个送信的见仪式已完,他马上边冲边叫:“等一等!有帖子到!”他把帖子举在空中,脚下生气直接冲进人群!人群也自动让开,他几步冲过人群,双手捧上帖子,恭恭敬敬地送到刚坐在主位的老祖宗:“秦家宗主!龙家有帖子送来!请启阅!”
老祖宗左边的老人又抢先从信使手中抢过帖子来,一脚蹬在信使的腿上,把他蹬退了几步才站好,“小子!你们龙家使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在帖子里下了毒!我先来检查一下!老祖宗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他一边打开一边说,“我先来看看!”迅速浏览一遍:“岂有此理!天下岂有此等丧心病狂的人!”把帖子捧送到老祖宗面前,“请老祖宗审阅!”
老祖宗似乎又睡着了,嘴里不停地叫着什么,对眼前的东西毫不理会。右边的老人伸手抢了过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用打扰老祖宗?我来瞅瞅!”
纲要散开的人群又聚回来,远处等待的客人却没有上前一步,而且扭脸看外边!
“这件事!绝不能答应!姓龙的凭什么敢这样?”右边的老人拍椅而气,把手中的帖子扔给其余的老人。不久长老会的成员都看了一遍,有唉声叹气,有怒发冲冠的,有寒气逼人的,有拍椅跺脚的,就是每一个面目和善的!
那左边的老人一见长老会是这般表情,对那个信使大吼:“滚!这事没得商量!以前的旧账还没算清,还敢来提要求!滚!滚!还不滚!”冲上去踢那信使。
信使见势不好,后退了几步,后面就是人群了,急忙说:“各位秦家的长老,能不能回个帖子?”见老人凶眉怒目,四处找寻什么,吓得排开秦族人的拳脚往外冲,一出人群就变了样:衣衫成了碎片,头发成了乱草,鞋子掉了一只,裤腿给撕下半截!他不要命地往外跑,后面有几个人作势欲追,吓得他摔了一跤,他摔在地上也不停,继续往前滚,滚了几滚,边爬起来又边跑,这时似乎看见后面已经没人追了,才试探着停下脚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撩开散乱的头发,露出不满伤痕的脸,“我气了你们秦家的八辈祖宗!敢打我?等着瞧!”——秦家的人一听这话,满是欢笑的人都眼露凶光,有人火从心中来,跨步就追,吓得那信使拔腿就不敢再停留一下。
秦家的人一起哄笑起来,目送狼狈的信使消失在远处。那左边的老人也挤出了人群,看着远方,沉吟很久,“族人们!回去准备一下,龙家的人要不了多久就回来的!”紧接着就是一片大吆喝声,摩拳擦掌地邀斗声,老人手一举就停下来了,“散开吧!”人就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长老会又是最后开拔,行动还是那么缓慢,老祖宗还是那模样,只是祠堂前多了三尊不动的雕塑——秦佳贵一家三口!他们这时可有些庆幸了,脸上放出了无限的笑容。
第二章
卓老板四人围着一桌,故作热情地享受着面前丰盛的酒宴——主人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情,根本不敢上去打扰,只是把各种好菜不断地上、下——四个人似乎各怀心事,食不知味,只是再不停地想!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族人们!姓龙的已经拉着他的人来了!咱们该怎么办?”总爱抢风头的老人从卓老板这桌溜走后,突然站在大门口吆喝起来!
跟着拍桌子甩板凳,绰起什么是什么,“咱们跟他们拚了!拿家伙!”锄头、扁担、铁锹在这些人手中举了起来,纷杂的吼叫着往外冲。
“诸位!要不去看看?”那号召的老人来邀请卓老板。
“去是可以去!我们最多是调解一下,其它的事我们可不管!”卓老板沉吟一下,缓缓说——老人首先来请她,肯定是知道她会些拳脚。
“我们肯定不会麻烦诸位动粗!请!”
“陈老伯他们呢?怎么一直没看见?”卓老板有些担心。
“他们啊?是两个胆小鬼,跟咱们族里另一家定下了亲事就灰溜……走了!”见卓老板脸色不正急忙变词。
“好!走吧!”首先迈步出去,“木方青记得把三叔的驴子拉上!咱们凑完热闹就走!”
一个界碑左右分别站了一群激愤的庄稼汉,互相漫骂着,急切要火拼,可眼前还没个能主事的人,也不敢往上冲。
当卓老板四人一驴跟着长老会的人来到人群前方与龙家的一帮带头人对阵。
当头的一人站出来,双手一举,身后的人静了下来。龙家族长凶光扫过这边:“你们的老祖宗没来?太可惜了!这可是我们两家难得一见的盛会!好了!我也不说闲话!今天上午,我好心好意以礼相求诸位!诸位不领情也罢了,怎么还打伤了我们的俄族人?”
“该打!谁叫你挑拨离间咱们族人!依着我,一刀宰了他也不为过!”抢风头的老人上前对话。
“什么?我挑拨?明明是你那秦佳贵一心一意地贴到我族来,他还要把女儿嫁过来!我这宝贝儿子又看上了,我就依下了!只要他把女儿嫁来我就准他家入我们龙族!”
“什么!你胡说八道!他家在我族里有吃有喝,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看是你们使了什么阴谋!这笔账我们好好算算!”
“我呸!那小子说你们嫌他是从外搬来的加入者,不但把他家的家产给霸占了,还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不信?你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当众说个清楚!”顿一顿,“现在我已经承认他们是我们的族人!你把他们卖给我们,送给我们都行,就是不能伤害他们一丝一毫!”
“我呸!这是哪来的狗屁!好臭!他家现在是秦家人,就得听秦家的命令!他受了委屈也应该向长老会反应!我们长老会一向是公正严明的,绝不徇私!他家会加入你们龙族?说梦话吧!”
“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你先把他们拉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清楚!我们再来理论!”
“好!谁怕谁!来人,把秦佳贵一家带来!我就不信!”
两方的头头都等着,一句话也不说。卓老板一见有个空当,出了队伍对龙家族长一揖,“这位就是龙家村的族长!好不威风!”——这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汉子,穿着雍容华贵,却没失去英气!
“哦!想必这位就是在擎天山庄献艺的女豪杰吧!幸会幸会!”龙家族长也讲起了礼貌一揖到底,“不知女豪杰到这里又何贵干?”
“龙族长!小女子不过是个杀猪的,哪受得了族长这般称呼!族长你就随意!”
“那!我就叫你一声‘卓老板’吧!卓老板,我也会耍几下刀,有机会还请指教一二!”
“哪敢!杀猪的只会杀猪剁肉,其他的不懂,不懂!”
“那卓老板今天是有何事来到这里?如果有空今天下午到我庄走走!”
“有空一定去,今天我本来是陪陈家父子来要亲的,想不到人家打了退堂鼓,我们没事来凑下热闹而已!”
“卓老板,对这事有何看法?我想听听!”耳朵竖了起来。
“这事?我本来不该说,既然族长问了,我可得答!这是做买卖的前提条件!”沉吟一下,“据我所了解的情况看!这事最不应该的是秦佳贵一家人!最可怜的也是秦佳贵一家人!他不应该骗陈家,取得以陈家的名义把女儿嫁到贵府!更不应该不跟秦族的人商量暗自脱离秦族加入贵族!最可怜的也是他家,他犯的又不是通敌卖国,竟然给判了个绞刑,还是秦族的老祖宗仁慈,改为了卖身为奴!可这些事在朝廷的律条中最多是犯了条‘欺诳’之罪,至多也只是判个赔偿损失,驱逐出族而已!”长叹一声。
“还是卓老板有见识!我们龙族可没这么残酷的家规!人家秦族可就不知道了!”
“好了!秦佳贵他们也来了!我们该回避了!”向文生李三、木方青一招手,沿着两帮人之间的村与村的界限大模大样地离开,速度却很慢,秦佳贵的声音响起了:
“……对!秦家的人特别是那老祖宗霸占了我兄弟姐妹几个寄存在我家的财产!我真是该死!我逃难的时候为什么逃到了这个鬼村子!这就是一个姓!”哭了起来。
“好!秦佳贵!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对不起你!从现在起你来去自如!你所有的家财扣除租地金后,我们一定会如数奉还!至于那个被打伤的秦家人,我们可以赔点……”
卓老板听见这话笑了,加快步子离开了两群人,“现在我们回城!看样子我们得摸黑了!”
“老板!我看了那么多的律条,竟没在这里用用,真是太丢人了!我一定要学习老板,学了的东西,我都要试着用上一用!否则我也太失败了!”木方青也打破了他严守的沉默,又蹦又跳,又闹起来。
“这小青子!”李三摇摇头,叹口气也笑了。
文生可有点皱眉,“在这种地方!讲起礼来真麻烦,谁都像听不懂,吃准了目标一冲就来!权势需要依靠,否则也只是空的!”
“文书生!你也吃了些苦头了吧?孔子的话的确有许多值得所有人学习,可学而不用也只是一堆废物!”
“什么!你小子,敢跟我这样诬蔑圣人!我打死你!”一场追逐的游戏开始了。
当天黑小城门关门的前一刻,卓老板四人一驴刚通过,屋顶上的雪展开了欢迎的笑容,幽暗的街道也敞开自己的怀抱让他们畅通无阻!
晚餐后,四人围着一盏孤灯发愣,谁也不想打破这安静,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灯没油了,熄灭了,灯芯上一点火星烧掉外露的灯芯也熄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动——也许他们早已经忘记了面前的光明,而在脑中寻找传播光明的途径!那是怎样一条路?很难说清!也许一个人给了别人一点光明,别人利用这光明成长起来了,却给更多的人带来预想不到的黑暗,这最好的情况就是这个别人以为他自己给其他人带来的依旧是光明!这时这给他光明的这一个人就只能说他走偏了方向,否则其它的理由就不能安慰一下这个送光明的人!有另一种人,他从不给任何人光明,也不给黑暗,但他却是一种好人,因为他给了别人争取光明的工具,这种工具可能就是简单的几句话,也可能是长篇大论的结果!这种工具很有特点,复制特别地快!不过它也有最大的缺点:不能强迫他人使用这种工具,它就像一堆废物!用这种工具所创造出来的光明也是可能有很大的偏差,甚至被黑暗所利用,但这种黑暗很容易在工具的进攻下破灭,于是,光明的工具似乎也挺有用!
安于思考的四人,被一阵打更声惊醒,有人找来了蜡烛,有人找来了灯油,有人找来了火折子,光线再一次出现,互相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什么,相视一笑,“好了!大家休息吧!”
几天后,文生在大街上游荡,卓老板他们已经开始营业了。文生刚好走在两个人的身后,他由没在意,突然又变成了注意去听:
“你说什么?我看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她一个独生女子,不去找几个丫头婆子,专找些男人住在屋里,怎么看也就这么回事!”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是这么回事!那个姓卓的女人有什么好?三个男人跟她住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之间连点风波都没有听说,亲密的动作也没有听说,这也太不可能了!你看哪个少爷、老爷宠的女人不是那种货色,争风吃醋更是常事!哪有在一起研究一两个月孔夫子的,而且和睦的那个劲也太令人羡慕了?如果我那口子和我也有这样过不知有多好!”
“说的也是!就算一个女人有天大的本事,同时跟三个男人好,而且这三个男人跟亲兄弟似的,还住在同一座房子里,这又太不可能了?”
“我就说不可能!那个读书的公子,长得那么俊!听见又是一个名人,怎么可能跟其他人分享他的女人!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我以前听说,哪个穷山沟里就有几个男人一个女人过的!可在这些人中从没发现过!”
“对!现在连你都不相信有这种事了!看来这是没有的事!”
“也别太肯定!以后才知道!”
……
文生听了一阵又是气,又是叹,又是庆幸,他没心思再逛了,“这个该死的武兄怎么还不来!”他扭身就往回走。
文生一走到卓老板铺子外面,就发现铺子里似乎出了什么事,围了一群人,声音十分嘈杂。文生三步并成一步,来到边缘上,扯住个人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啊?”看见文生着慌的样子,急忙说:“刚才衙差送来一个已经累昏过去的送信人!现在正在抢救!”
文生一听完,排开人群进了去,只见卓老板的椅子上倒着个陌生男人,木方青与李三在灌什么汤,卓老板在给他按摩——似乎加入了浑厚的内力!他急忙冲上去切脉,“不要紧了!他马上就会醒过来!”他话声刚一完,那人一口喷出喝进去的东西,大喘着气,呻吟着,睁开了眼睛,看看四周,“我这是在哪儿?”
卓老板急忙来到他眼前:“听说这位老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到过擎天山庄的卓老板?”再看看文生,“你就是九原文笔书生?”两人一前一后点头,“总算找到你们了!武公子已经被绊在那儿两个来月了!我怀里有他的信!”又昏睡过去了。
“不要紧!他好像几天没睡觉了!让他睡会儿!”文生一边说一边从他怀里掏出信来,“卓老板!”看一眼卓老板。
卓老板马上会意:“各位请原谅,小铺要关门了!”掏出一块银子谢过衙差。
木方青与卓老板几下把东西一收,门一关;李三与文生把那人搬进了文生的房间让他睡上一觉,四人来到里屋——木方青的房间!文生拆开信轻声读了起来:
文生兄!大事不好!一飞帮已经把擎天山庄全部软禁了,而且直到现在朝廷并不知道!因为我完走了几天,我也被困在里面!据我打探得到的消息,一飞帮是来报往年一桩旧仇的!其他的我也一无所知!请速来救援!千万别报官!否则,事情闹大,一飞帮几万人可能要举旗造反!切记!落款:弟武
四个人的头在蚊子般的读信声结束后,才分开,四个人同时开口:“怎么办?”
“开门!开门!开门!”有人大嚷着砸前门,弄得屋子里嗡嗡响。
木方青起身跑出去,“什么人啊?已经歇业啦!”虽这么说,他还是把门打开了:一个大汉颈上后挂着个大毡笠,胸前的棉袄敞开着,一双大手还在呼呼地扇风——他真不怕毡笠的绳子把他喉咙给勒破了!“对不起!这位大哥,今天小店有件急事,已经关门了!要买肉以后再来!请回吧!”
“什么!我刚才明明听人说衙差给铺上送来了一头二百多斤的肥猪,我就要买那头猪身上所有的零碎!少一样?哼哼,我把这座房给拆了!”那汉子抡起一个铁锤般的拳头,狠狠地砸向门!
木方青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要动手,左手一使力,伸掌过去接下这重重的一掌——想不到这汉子的内劲如狂风暴浪般卷了过来,难怪他对木方青的拦截没有在意!这下他可大吃一惊——木方青的手一接触到这股力,急忙往回拉,身子也往屋里退,连人带力全引进了屋——他这个年可没白过,暗中根据卓老板的刀法练出了这种以手为刀的掌法,他手中也似乎有一个急剧盘旋内力漩涡,,不但吸住了对方,而且把对方的劲力飞散到周围的空间里——那汉子就像打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人也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呼呼地转了几圈,再摔在地上,怎么也动弹不得,他的毡笠还在他身边滚了两圈,停下盖住他的头。
木方青几步跨上去关门,对外面看热闹的人说:“大家别看了!这是我本家兄弟,我们兄弟俩见面爱开玩笑!”话声一落,“嘭!”关上了门,回身扛起那男子就往里走。
已经到外屋的卓老板众人也就跟着往回走,他们脸上出现了笑容——似乎这个人说明了他们问题的解决方法。
木方青把人往地上一放,那汉子似乎已经缓过起来,开始呼吸,就剧烈地咳嗽!这一摔,他的五脏六腑都虚了。
“青大哥!想不到你也有如此高妙的身手,恕小弟眼拙!”文生第一次看见木方青出手,有些吃惊。
“文书生!别这样客套!我只是偷学了点卓老板的!根本拿不出手!这家伙就输在轻敌上!”一把拎起那汉子,让他由趴变坐,倚靠着墙,“我们还是问问他重要得多!”
卓老板脱鞋一盘腿坐到木方青的床上,“你们问话?我来警戒!”她的神识在梦境中展开,把整座房子包括在内,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卓老板似有似无的梦境!
文生来到那汉子跟前低声细语地问:“这位客人,你是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啊?”
那汉子一听这,神情傲然,平静了的气息,时强时弱,对面前的文生的问话置之不理!
木方青见他嘴硬,把拳头一亮,他的春风得意功在拳头上急剧盘旋,那汉子的头就被吸住了,自己要往拳头上撞,“小子!你说是不说?”
“说!我说!”木方青收功,那汉子使足了劲去抵抗吸力,这下,吸力突然消失,头往后一仰,撞在了墙上,要不是他收力及时,脑袋上又运上了劲,那就是个脑浆迸裂的下场!可这一下仍就不轻,弄得头昏眼花,不知身在何方!
等那汉子休息一阵,木方青轻轻碰碰他,“小子!快说!”又一次亮出了拳头,有些不耐烦!
那汉子伸手抚摸下脑,缓缓站了起来,身子挺得笔直,一拍胸脯,他咬了下牙,身子一阵颤抖,再一次挺直了身子:“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不是别人,我乃是一飞帮四大护法长老风尘四侠的首位王风城王老师祖的大弟子胡成海的徒弟!被人赞为一飞帮最有实力的年轻一辈!本大爷姓洪名蓝,字清晨,绰号铁臂神拳!”傲视在屋里的人,“你们最好放聪明点!把衙差带来的那个人和他身上的东西交给我,否则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地方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一直一言不发的李三出口而出:“你为什么要那个人?不赶快说出来,有你受的!”
“上面说要个人,会说为什么?我看你是个外行人吧?老头,有没有兴趣给我提鞋啊?要是答应的话,我赏你一副棺材!”洪蓝说起话总是这么傲慢。
木方青举起拳头,一咬牙——放了下来,“我不能动粗,要以理服人!”慢慢地放出那股怒气,拉着文生来到床沿坐下,“三叔坐下!咱们抓贼可以动粗,审贼却应该动文!”
文生笑了笑,“我们学学‘三堂会审’!”顿一顿,文生的眼睛倏地变成了一双鹰眼,刺得那汉子后退一步,“这位客官!你既然要买那个人以及他的东西,总得说出个理由!只要说得好又说得对!我们双手奉上!”
“我们这些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没有一个不讲理的!让你蓝大爷就这么站着说?也太没礼貌了!”脖子一歪,细细地品赏起身边的墙来。
木方青跳起来,咬得牙咯咯直响,“好!我去跟你弄个坐的来!”一溜风,坐着气去,又乘着气回来,板凳一放,“小子!你好好坐着!”木方青这次连手都捏得咯咯直响,两步跳坐回位。
洪蓝这才慢慢地扭回头来,把板凳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算干净!我的ρi股还从没坐过这么烂的东西!”晃晃悠悠坐下,清嗓子,呼几口气,试试自己的伤好了没有,“我的理由就是……你们不是开玩笑吧!我说得又好又对真的就双手奉上?”
三个面沉似冰的人一齐点头,用鼻子说:“嗯!”
“那好!帮里也没让我保守秘密,我就说!理由是……我可不可以喝口水?”洪蓝问。
木方青一跺脚,被气刮走了,又刮了回来,手中捧着一碗水,往洪蓝坐的板凳头上一放,彻底丧气了,无力地坐回位置,“姓洪的!也许我们该换种方式!”
“我说!我说!你们别急!话说十天前!”他一拍大腿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我洪蓝接到帮主的命令!命令说:现有一人从擎天山庄盗得一件珍宝逃脱,此人功夫一般,却狡猾异常,帮主亲点大护法长老门下洪蓝前去捉拿,如若失败提头去见!这可是一个大任务,而且就i指派我一个人!我当然高兴万分!于是乎,我背上这个毡笠就来了!”他说完了,慢慢地品起那碗水来!
文生闭目听着,一下没了洪蓝那激动的声音,睁开眼来:“继续说啊!”他身旁两人一起响应:“说!”
“我说完啦!要不,我再说一遍!”洪蓝端着冷水有些疑惑和害怕。
“说完了?照你这么说来我们窝藏小偷了?”文生反应过来。
“这难道还有假?一飞帮的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只要能说,我们从不说假!不能说,就是大卸八块也不吭一声!现在总该交出来了吧!”洪蓝理直气壮。
“可是洪客官!如果这个人是小偷的话,官府也不会i帮忙亲自给送来!他们押去领赏还来不急嘞!”
“这么说!我追了十多天的家伙不是个小偷!你别想哄我!一飞帮的人不会让人欺骗的!”
“我也没说假话,他是来给我们送一封急信的!他为了送这信好几天没睡一觉!”
“他当然睡不了觉,有我们一飞帮的眼线,他躲在哪儿我都找得到!他只有没命地跑!”顿一顿,“要说他是什么送信的!我看你们肯定是一伙!他跑来就是告诉你们宝贝藏在哪的!”他露出了凶光。
“哦!你不信!我就把这信给你看看!”文生掏出那信递了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他要撕那封信,看见木方青的拳头才递了回来,“我们一飞帮怎么可能去冒犯那高高在上的人呢?我们巴结还来不及了!你们别想骗我!”
“我们也并不想说服你!我想知道你们有多少人在擎天山庄附近?能不能告诉我?”
洪蓝翘着嘴,“让我想想!”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沉,“对不起!这有关帮务机密,我无可奉告!”
文生沉吟一下,“这样好了!谁真谁假!你要把那个人送到擎天山庄去吧?”洪蓝点点头,“你就带着我一起去吧!那人,由我带着!你看行不行?”
“你们把我捉住了!却有这样的条件,我答应!”洪蓝赞赏地点点头。
“好!你现在去雇两辆马车来!我们马上就走!”
“我去雇马车?”洪蓝有些惊疑。
“你怕我跑了不成?”文生反问。
“不是!难道你们不怕我溜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溜不溜是你的事!擎天山庄我一定是要去的!你快去!要走要留随你便!”
“等一等!”卓老板突然说话,“来的真只有你一个?”
“当然!我这个人办事绝对光明正大……”
“行了!你快走吧!”卓老板跳下床穿上鞋,打手势轰洪蓝走!
洪蓝起身一拱手,跨步走了出去,他看了看院子,一溜风,一纵身从后门跳了出去,人还在墙上就大叫:“马车!”接着“啪!”摔了一跤,口齿不清地咒骂几句跑了!
“刚才有三个人来偷听!被我吓走了!”卓老板整理好衣服、围裙,感叹地说。
“卓老板!我文生这就告辞!咱们后会有期!”文生悲伤地告别。
“文书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的朋友有难我们能不帮?”卓老板狠狠瞪了文生一眼,“三叔,快去准备驴子!木方青去准备一下行旅!我来把屋里的东西规整一下!”
文生高兴起来了,“卓老板这是何必了?”
卓老板一把抓住文生的胸襟:“小子!我冲的就是你这个笨蛋,在这里苦等了几个月!冲的就是你对我的情义!老娘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再说了,我干这行,就怕这辈子嫁不出去!有你小子动了我的心思,我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把你给钓住,再去找!”一把扔开,“快去收拾东西!省得老娘发火!”
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门再一次被敲动了。卓老板看着三个男人为她一句话发了疯地干活,她自己却Сhā不上手,这才急匆匆来开门——陈老伯及陈大哥笑嘻嘻地,卑躬屈膝地出现在面前。“哟!陈老伯前几天的事,你可把我们给害苦了!”让开门,“请进!”一眼瞟见屋里的情况,“哎哟!陈老伯,陈大哥,还是在外面述说就行了!里面太乱了!”
第三章
陈老伯与陈大哥见了也就退了出去,“卓老板!我们这次是专程来赔礼道歉的!上次那秦家虽跟我们谈好了另一门亲事,可他们不想我们打扰你们,我们就先走了!”从陈大哥手中捧送上一个包袱,“卓老板,这是一包我们自家做的腊肉,实在是拿不出手!我们也只是表达个心意!要报答,只有等下辈子了!”
“这礼我收下了!报答吗?就算了!我马上要出远门,我也不留你们了!”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你们拿去打尖!”见陈老伯急忙把手缩了回去,“陈老伯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这腊肉我就不收了!”故作生气的样子。
陈老伯满眼含泪,“卓老板!小卓姑娘!你真是个好人!”他哆哆嗦嗦地接了过去,“我们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一推陈大哥,“还不快跪下!”
卓老板连忙拦住,“这就算了!我这么个晚辈怎敢接如此大礼!陈老伯你们父子俩快去忙吧!我也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她伸手把门关上走进屋里,低声感叹:“我这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呢?”直摇头。
四个人把东西扔进后一辆马车,把那仍然昏睡的男人搬进另一辆马车,文生与卓老板也坐进这辆马车,由洪蓝这个大汉赶车;文生驾一辆,李三在里面守着东西——那头可爱的小毛驴已经卖了,那些胜肉送了人!
卓老板张口问洪蓝,“姓洪的!你给我带好路!这一路出了什么危险,姑奶奶可要你赔双倍的损失!住宿、歇脚全在你们一飞帮的地方!听见没有!”
“赔双倍?我可赔不起,这一路上,会有什么变化只有天知道,你这个小姑娘别吓我!”
文生怒喝:“小子!你听卓老板的话!他可是主事人!你得罪她一个,我们全跟你没完!”
“小声点!有人在睡觉!”卓老板闭上眼睛养神,文生也学着做——马车跑得挺快,颠得很,他可还不能适应,一会儿睁开眼,一会儿换个姿势!
第二天,在马车的轻浮中,那送信的男人醒了过来,马上叫停住车,飞跑进林子方便取了!过了好久,那人才脚软手软地走回来,被人拉上车,吃着别人递上来的东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好了!你可以说说情况了!”卓老板见那人吃饱吃足了,冷冷地问。
那人这才大量起眼前的两人:“啊!卓老板!文公子!我怎么能跟你们坐在一起!”
文生拦住,“不要再拘礼了!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那信使搔搔脑袋,“我是庄子里的一个侍卫,受武公子委托给你们送封信!武公子吩咐我路上小心人跟踪,一旦有人抓住我,我的小命就可能没了!其实我这几个月过得挺舒坦,又不用干活,又有银子拿!要不是我一把输了精光,还欠人几百两银子,我才懒得来挣这份辛苦钱!”
“你们庄子里没什么变化?”文生皱着眉头问。
“有!当然有!变得更好了!以前那两个凶神恶煞总管李兴和钱二成了软蛋,一天到晚关在屋里不出来管人,而且庄里的护卫有一伙人自愿担当,我们也落得清闲,那真是我这一辈子过了的难忘的好日子!没有人骂,没有人打,还有人请吃请喝!不得了!”他无限回忆。
“那庄主和小姐怎么样?”文生又问。
“他们怎么样,我这个小侍卫哪里知道!”他瞅了一下外面,“我们这是去哪儿?”
“擎天山庄!”文生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洪蓝为了这几句话把车速放慢了许多,这时他一边加速,一边低声自语:“这哪像个小偷?”
“啊!回家了!我终于又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了!”那送信的陶醉了!他忽然似乎从什么地方醒悟了过来:“我还是跟马车夫坐在一块!”他在疾驰的车上由车厢步步为营地往外走,经过十来分钟的奋斗,他坐在了车厢外面,洪蓝旁边,“这风刮得还真冷!”他逐渐躲到洪蓝身后——这一系列行动竟然没引起任何人的响应!
这一路上,洪蓝发挥了他的地位,使他们到任何地方都受到热情欢迎和周全的安排!没用几天,擎天山庄就在眼前了。
擎天山庄与一飞帮之间的确发生了什么事,卓老板六人来到大门上,出来了三位熟人来迎接:张长云、李玉、马常恩。他们三人的脸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除了马常恩有些勉强,“欢迎卓大侠!欢迎木大侠!欢迎文公子!欢迎李先生!”并向他们作揖。
这一欢迎词,足够吓坏普通人,卓老板这六人有的为自己,有的为别人都吃了一惊,卓老板连忙自嘲:“拜见张前辈!拜见李前辈!拜见马前辈!不知三位为何如此称呼我们?我承受不起!我们这里除了文公子以外都是些普通人而已!”
张长云以前辈的身份引以为荣,“哎呀!卓老板的身手我们心里明白,既然你们谦让,我就倚老卖老称你为‘卓老板’总行了吧!有话里面谈!请进!请进!”他亲自在前面领路。
洪蓝早就退到边上去等着,那个送信的家伙,已经被他出手控制住了。
卓老板似乎对任何人都是不卑不亢,“张前辈,这里什么时候由一飞帮做起主人来了?真是奇怪啊!”
“没什么!我们帮主跟庄主达成了一个协议,我们以五十万两的价格租用这个庄子一年!”他说起来跟出口气一样简单!
“哟!真是大手笔!难怪啊!你们现在还真是主人啊!不过我看贵帮出这个大价钱,一定有所图吧!就不知道是什么?”
“卓老板这话说得准确!我们显而易见有所图的!我们本来不愿伸张此事,才把几位贵客一直留在庄子里,哪想你们的朋友武公子会意错了我们的意思,打发了个人通知了各位!既然你们知道了,我们不得不请你们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张长云主动解释开来,又下了一个紧箍咒。
“这是为什么?”文生抢问。
“这可是朝廷的分封地,一旦消息传到朝廷耳朵里,庄主和我们帮主现在都有吃不完的苦头!只有等租期到了,我们离开了这个地方,那时才能让各位自由离去,朝廷在那以后再查,也找不到什么证据,除了几位贵客!那时,我想贵客们也不会同一庄、一帮同时结仇吧!”张长云的话表达出一种威胁。
卓老板长叹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三叔、木方青,咱们又得住在这深宅大院里了!文公子倒不错,可以潜心研读了,我们这些粗人可就惨了!”
木方青一听,有点想不通:“什么嘛?我出去不说就是了嘛!干嘛把我们关起来?”
张长云三人听了只是在前引路,不管这个问题,卓老板回手给木方青一栗暴,“人家不是怕你出去会说!怕的是你一不小心漏了嘴,会有什么把你抓进大牢严刑拷打!人家这是为了保护我们!”肯定的语气中,有些否定。
文生却也焕然一笑:“不知各位是先给我们安排住处了,还是先去见武兄他们几位贵客!”
卓老板一听这话,眉头一皱,急忙说:“我们都是识趣的人,不敢捣乱,就让大家在庄子某处聚在一起消磨下时光也不错!江湖上的人都怕寂寞!单独呆久了,不发疯才怪!”她这话说得很明显。
张长云略一沉思:“好!好!好!我把大家聚到一处都方便!”扭头对侧面的人喊:“来人啦!去把静怡院所有的房间都收拾一下,把所有的贵客都请到里面去,只要他们不出来,不准进去打扰!”回头来说:“卓老板几位是到厅子里坐会再去,还是现在就去?”
“我想,几位前辈定然忙得很,没闲功夫陪我们,我们还是去静怡院住下再说!”卓老板代大家决定下来。
张长云继续领路:“说起这个静怡院,我们这些江湖人佩服得很!里面的景致可能在这里不是最好的,可里面得设计完全是根据‘静怡’两个字做出来的,人一旦进到里面,你不想静也不成!”
“我倒要看看里面好成什么样?”几个人似乎不相信这番话,陆续说出这么一句。
“这静怡院虽然只有方圆一里,可里面住上一千人也别想那么容易见着一个人,经常是只见其声,不见其人!似乎是一座天然的大森林,真是个奇思妙想!”张长云讲得津津有味,这里真的快成他的地方了。
一个普通的月亮门上面挂着个牌子,正楷字体,“静怡院”。这块木头做的小牌子长约有五十厘米,宽有约二十厘米,全部是黝黑色,上面的字也是黑色,略微凹进半厘米,好不容易才能识别清楚。这牌子用一条黑色细线系着,横挂在两颗钉子上。它所在的这个门及围墙全是已经大面积自然脱落的白色粉面墙,墙下长了一溜杂草——总的看来似乎没人住。
“各位!请进!你们可以任意挑选房间!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张长云非常遗憾的表情令人十分同情,使人不得不答应他。
卓老板几人拱手一揖,“张前辈请回!”目送张长云匆匆离去,微叹一声,就往里走。
进门后五米处就一个左前,一个右前,两条去路!路与墙之间长满了十多米高的松柏,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碎石块,大的超过三四头牛,小的只有细砂般大小,石缝之间长着松柏、杂草——好像从有它们起就没有修剪过,石缝中塞满了干枯的枝叶、果子。进来的正对面是一个巨石挡道,整个院子从这里开始显得阴森。
他们的领头人卓老板瞟了一眼选定了左边的路,刚绕过巨石,原本整齐的石板路上也长起了丝丝杂草,现在成了蜘蛛网似的灰色枯草带。左手边的松柏依旧不变,右手巨石刚才挡住的景色露了出来:石头堆得像连绵起伏的群山,时不时在其中长着几棵荆棘类植物,有的一棵包住了正面,它下面的枯叶铺了不知有多厚,这些全都渲染出荒凉来,也许还铺着雪会好得多。
这条路的前面变得奇异起来,如同进了一座深山中,沿着陡峭的悬崖上的碎石小路去登山:小路已经由石板路逐渐换成天然的山道,左右两边不是被石头挡着,就是一棵巨大的松树、柏树隔着,拨开茂盛的老树枝,一条越来越深的山沟出现在脚底下!那些峭壁比普通的山沟变化不知道剧烈多少倍!宽的地方有五十米,窄的地方就一条线那么宽,有一条小路由主路延伸到峭壁深处,似乎在那里有个平台,上面长着一丛松柏,可能还有其它的常青树!
第一个宽处离门口的直线距离已经有五十米了,卓老板皱着眉头,“能住下一千来人?怎么连个住处都没有?是不是在那丛树后面?我们过去看看!”
“难道我们住在石头里面?”木方青叫了出来!
“说不定真是这样!”文生有些赞同,他的眼睛一直放在各种奇石上。
李三似乎想领路,又退缩回去,一声不吭,只是跟着——他以前可是这里的管家!
卓老板伸手拉开挡在小路上浓密的枝丫,让三个人缓慢地走了上去,然后自己倒退着边走边放开树丫!
这条小路也真够小的,要不是从石顶上垂下的刚才没注意到的藤条叶子落光了,很难发现它!它只能由一个跟一个地往前走,要是再拿着点东西,可别想顺利地通过,眼睛一花就掉下去了,看来这藤条还有救命的作用!
来到树丛前,左右前后看看似乎没路了。前面是树丛,右边是山沟,左面是似乎还有雨水的石壁,走在最前面的木方青,伸手拽开枝丫,探进头去,发现了一扇门——他钻进树丛——有一个竟能容纳一个人的站脚地,四周全是树干。木方青踩着碎枝枯叶,走五步来到嵌入石壁的门前,伸手一推这扇已经模糊不清的木门,这门应声而开,一间石室出现在眼前。
四人进到石室,四面八方观察起来:四面的墙壁与山洞的石壁一样,头顶上有一个一抱多大的石洞,隐隐透入些光线来,地面上似乎有一个比它还大得碎石坑,左边一米以外有一张桌子、椅子,再左边点似乎有张床——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再加上练武者的眼睛,显得一清二楚: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盅;床上铺着褥子叠放着被子、枕头、床单、枕巾!右边有一道门洞,没有门扇。
众人走进这个门,是条通道,右边是一间石室,里面摆放的东西一样,光线由峭壁上的石缝中射进来。然后就一串的相同的石室,数了数有十三个,每个长七八米左右,宽在五六米左右,基本上的形式是延着小路的方向围着山沟这边的峭壁,把山沟大包围在其中。
木方青大叫道:“天啦!我们就住这儿?”
“看来就是让我们住这儿!不过光线太暗了!”文生有些抱怨,“不过倒挺配这名字的!”
卓老板看了看众人,“我们怎么分配房间?”
“这儿的茅房在哪儿?我可不想被憋死!”木方青大声抱怨!
“不会是进门的第一间吧?”文生猜想着说。
“我看是每间石室都有!也许以前这里是供人研究什么的地方,为了保证安静,肯定是这样!我看这门还能关上!”卓老板一边说一边盘旋,在有门洞的石壁下,找到个穿在石头上的铁环,她一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出现在地面下!“这就是茅房!”
木方青听卓老板说门还能关上,他跑去仔细一看:门洞里有一个五六厘米宽,一厘米深的凹沟,头顶上有个铁环!他一拉那铁环,一块木板落下来,形成了一道木门,再拉上去却放不稳,往两边一晃好像放到一边的小石棱上了。“怪怪!真是有趣的地方!”
文生叹气,“如果把石壁休整齐点,真是一间好的静修室!”
坐到床上的李三,一会儿发笑,一会儿叹气,似乎落入了回忆的长河。
卓老板见这些石室看得差不多了,提醒大家:“好了!我们各自去找一个石室住下来,休整一下,等会儿出去看能不能见到武书生,顺便再看看有哪些贵客!”
文生首先笑迎过来:“卓大老板!请你先,只有在你定下来后,我才知道我该住哪间!”
木方青也赞同:“对!我可想离老板近点!我们这些打工仔可不能与老板离得太远!”
“好!我就选秘道门口的那一间!”卓老板戏弄地闪闪眼睛。
木方青一听这话,一溜风跑了出去占了秘道门口向里的第二间!
文生慌忙出来,已经晚了,看看最外那有个大洞和大坑的一间,“哎!我就选第三间!反正隔一面墙与两面墙还是隔开了!”他走进第三间。
李三被这两个人给惊醒了,“我选第四间吧!近点联系起来总比较方便!”
卓老板沉吟一下说:“三叔,要麻烦下你了!给我们写四个门牌好吗?”
“行!老板,我这就去!”跟着卓老板走出石室,他的脚走得格外有劲——故地重游似乎又令他回到了年轻时代。
“哟!他奶奶的!又把咱给扔到这里来了!什么贵客,还不是……”一连串地叹气声。
卓老板、文生、木方青三个人挤出树丛探眼望去,“哟!这不是关大侠吗?”她从树缝中瞟见一眼那黑脸,这才试探着问。
只见对面主干道的树被一根擀面棒给压开一条大缝,伸出一个黑头来,满脸不高兴地吼:“姓卓的,不要以为自己会点三脚猫架势就可以乱叫!老子上次没摆平你们真是瞎了眼,害得本大英雄受你们这些江湖败类的闲气!今天,本大英雄定要吃了你们的肉!”他越说越怒,一棒子压下树枝,身子一射而出,跳到小路外的藤条附近,单手一抓,借助藤条身子一扭蹿上小路,擀面棒拉进来,垂手拖着,脚下生气,几下就冲到卓老板径前,棒横挥就扫三人的头。
卓老板与文生往后一跳,让过这一棒,木方青大叫一声:“来得好!”灌满春风得意功的右臂直拳击出,左臂做个鹰爪直接迎向棒头,快接近的时候,迅速往后一拉,手中的气漩咬住了棒头——这一棒的力量可非同小可,木方青的左手不但没拉动,差点就被棒头拉得失去了稳定性,他急忙抽回右臂,左手松力,身子翻转险险躲过这一击——关汉山可得理不饶人,双手扯开擀面棒又砸来——木方青急忙由背对关汉山,直扑而去,来到卓老板身边,连忙扭身回来戒备!
关汉山见眼前的人逃了,收住擀面棒又要扑来。
卓老板急声大呼:“住手!”
关汉山耳朵像聋了,身子里冒出一股股凶气,脚下一蹬,又是当头一棒砸向木方青——木方青见关汉山似乎吃定他了,他许久未动过的战意,冒上脸,脚下马步一跳,双手一举,两大气漩同时咬定擀面棒,可这棒子的力量更猛了,木方青就像一个球一样被反弹下来,速度快于刚才的棒子好多倍——关汉山发现棒子被挡,左脚前跨半步,双手使出回收棒子的力,可这根棒子似乎被什么给缠住了,沉重了不知多少倍——木方青的两个气漩咬定了棒子,他用气漩吸收向下的动量,使他原本开始自由下落的身子瞬间加速后更快地往下落,手中的气漩并没放松,要拉着棒子往下落——关汉山收棒子时,他的棒子端头已经到了胸膛前方,木方青的一双脚早已闭在一起,点地转向穿过关汉山的跨,迅速往小路上滑去。关汉山一见这情况,马上运起所有的力量去拉棒子,可他脚下的石头开始粉碎下陷,他的腰也前弯下来,他马上改变,放松力量,使棒头拄到地里,这才稳住棒子与身形——木方青的气漩拉不动了,一收,身子穿过关汉山,脚尖点地,惯性让他轻松地站立起来了,又急忙扭身戒备:“还来不来?还来就上!”
关汉山这一次很吃亏,他累得大口大口喘气,这才一拔擀面棒扭身扑向木方青,“小子!敢使诈!”他转向斜向着石壁,光从外向石壁攻来,使木方青无处可用刚才的招,要不闪转腾挪往后退,要不就硬接——木方青刚开始就是往后退闪,让关汉山从容地从藤条下抽出擀面棒来,他退了几下,似乎发现了由于空间的狭窄,手中又没武器,要挨棒只是早晚的事,他一变退势趁关汉山收棒时,一冲而上,直往关汉山怀里撞来——关汉山急切间收不回被藤条阻挡着的棒子来,用退后几步的方法拉了出来——可木方青已经冲到棒圈里了,棒子已经不能防御住。木方青一手压向棒,一手捏紧了拳头,直冲关汉山的肚子——关汉山单手持棒,另一手运掌直迎拳头——由于关汉山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这一拳一掌上,木方青轻松地扣住了那擀面棒,拳头上也集起了他的十分力——“轰”劲力爆炸开来,如同打了一个霹雳!二人连同棒子一同落向卓老板他们那里,原因是木方青刚才那一拼的力量太大——当这个结果出现后,这才发现,他们也在往小路外,山沟里落去,因为他们的这一撞散发出来的力量由空气冲击到石壁,然后反弹回来把空中的二人一棒吹向外面!木方青游刃有余,眼疾手快,刚才出拳的手在空中一挽,挽住了一大把的藤条,稳住了下落的身体;那关汉山似乎被撞蒙了,只是死死地抓住擀面棒,身子掉了下去,这时只要木方青一放手,他就掉下去了,不死也不会太好过。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四章
木方青没松手,因此他也被拉得下滑一大截这才稳住二人的身形,他不等关汉山反应过来,手中使劲,把关汉山甩上了小路,让见势不好跑来帮忙的文生给接住,这才免去了一摔和再次落下去的危险,木方青这才从晃荡中跳上路来。
关汉山身子一扭挣脱了文生的手,“小子!你到、别得意,这回你胜我一筹,下回就有你受的!”愤愤不平地就往回走,可两个人堵在路中,谁也走不了。
木方青伸手一拦,“小子!你打算住在哪儿?反正我们还要被困上几个月,咱们有的玩!你要记住:你爷爷我住在这里的秘道石室的第二间,有本事来找我!”
关汉山把擀面棒一抱,上下打量木方青:“小子!你这儿还有住的地方吗?本大爷真怕你跑了!”变成了吼叫。
“这里共十三个石室!一到四号被我们四个人给定了!其它的随你选!”木方青也大吼着。
“你他奶奶的带路!老爷我住定了!”关汉山冲文生吼,随后他的胸口一阵起伏,扭身往后走时,连血带口水吐进了山沟,有些落在了藤条上,记下了这一笔。
文生见关汉山横抱着擀面棒,撩得藤条珠帘般地晃动,他扭身回到树丛前,对关汉山非常有礼貌地说:“关英雄!请问下,你看见我武兄没有?”
“那呆子死到哪里去了谁知道?”毫不理会树枝直闯,“老爷我要先休息一下,别打扰我!”
卓老板看着木方青和关汉山的打斗一直不加理会,现在开口说:“木方青!现在舒服了吧!他们被单独软禁了这么久,像这种性格的人没发疯还真有本事!”这时又看见树丛被撩开,有五对仆人抬着五个大盒子,一声不吭地走来,“木方青!快让让!咱们该开饭了!”扭身跳进去,文生和木方青纷纷跟上,在外间看着这五对人。
这五对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匆匆把盒子放到有人住的石室,转身就走。
文生大声问:“请问下!”走到他面前的人走了,“请问下!”走到他面前的人又走了,“这位大哥麻烦一下!”走到他面前的人再一次走了,文生再也问不下去了!
“嘿!这里面住着些什么人啊?我是住在那边的!刚才是不是打架了?是怎么回事啊?我能不能进来坐坐啊?”有人在对面的山道上大声呼叫着。
文生听完这话,跟着最后一个出去,边走边喊:“是不是武兄啊?我是文弟啊!快进来啊!”文生跳出树丛,从还挡着的树枝缝中看去:武生正用扇子压着树枝,也在看这儿,“哎呀!真是武兄啊!快进来!”他几步跟着仆人们迎上去,可仆人既不快一点,也不慢一点,他们低着头走得那么标准!
终于,文生拉开了树枝,再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了武生,先作揖,不放下来,直到武生也作揖,撞在一起,这才放下来哈哈对笑,对看。文生连忙说:“武兄!什么话也别说,先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咱们住在一起,好好聊聊!”
“嘿!文兄!你这就不对了!怎么是我回去搬东西?应该你现在搬上东西到我那去!你瞧瞧你多近,我还要跑多远?”武生认真地反驳。
“不是啦!卓老板他们三个也在这里!他们是跟我来的!怎么可以做这种失礼的事?”文生也反驳。
“原来这样!我这就去搬东西!来!你也得来帮帮忙!”接着前面引路——文生已经跟着仆人们走上了主干道。
“哎呀!你别怕我会丢了!我又不是跟不上!”文生推了一把正缓步退走的武生,“我可急着要和你好好聊上一聊!”
“行!行!”武生扯开步子就跑。
右边路上的风景也一样奇特,依然进入深山老林般,武生指出这一路有许多住处:有的在树林里面;有的在地下;有的在山沟底部;有的在山沟水流下面。它们时而左时而右,时而上下叠摞,时而上下错置,时而左右对称,时而左右交错,直到右边底端放在山顶的巨石上,大概有三十来个住处,大小还不一样。
文生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武生回答:“我跟这里的主人李小姐遇上了,她给我介绍的!特别推荐我住在这最高的地方!我刚才就是在上面听见打斗呼喊声才去看看的!”
“天啦!这种地方还真不好找人啊!怎么李小姐也进来了?她可是主人啊?”文生感叹后又发问。
“谁知道?我们还没开始聊就去找你去了!”这时绕着草丛里的小路走,“李小姐!我找到文兄了,他跟卓老板他们住在一起!我要搬过去,你呢?”武生突然对巨石大喊!
“什么?”李梦仙走出挡在入口处的石头角,看了看文生,“你跟卓老板他们在一块儿?”很急切。
“对啊!”文生笑着作揖回答。
“太好了!我也要搬过去!”李梦仙转身就往里跑。
“嘿!等一等!李小姐,我不知道能不能住得下了?”文生突然吼出一句,武生奇怪地看着他——这不是在故意唬人吧?
“什么?”李梦仙焦急地望来。
“我来算一算!”文生低头算起来:“四个加一个再一个共六个,还剩七个!”仰头说,“那里还剩七个石室!只要现在没人住进去的话!”
“什么?姓文的你当我是什么?我能住下七个石室吗?我真恨不得抽你一耳光!”摩拳擦掌一阵,扭身跑进去了。
“她只一个人吗?我还以为她带着仆人和护卫!这真叫我难堪!”文生垂头丧气了。
武生一笑,“她只一个人!快来帮我搬东西!”招手后进了巨石。
文武二书生一人抱着一摞书出了巨石,文生看见这些书大部分都是武生的笔迹:“武兄你怎么写了这么多书?”
“你们两个书呆子快点!别惹本小姐生气,否则,你们别想住得安稳!”李梦仙在下面的路上大发脾气!
文武二书生急忙跑下去,互相之间连眼神都不敢交流一下:“来了!来了!”——这肯定是以前形成的条件反射。
“文书呆子,就凭你这个呆样,我大姐卓老板怎么会看上你?拿出点男人样来!快带路!”李梦仙十分不情愿地强压着步速。
文武二书生连忙冲到前面头也不回地快速奔跑起来,只是还没用武功底子!李梦仙刚开始还能跟上,时间一长,天生文弱的身体支持不住了,虽然她咬着牙坚持着也渐渐落后了。
文武二书生已经回到住处外面的大路上,准备上小路,这才发现李梦仙没跟上,文生急了说:“我们回去找她!”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姐脾气,你怜悯她时,她会吃人的!”
“那我们假装跑不动了在这里歇息?”文生这个主意马上得到武生的同意,把书往地上一放,人往书上一坐,一边装着大喘气,一边还假装擦汗,嗓子嘶哑了:“我……我……跑不动了——”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们两个书呆子坐着干什么?快走!”李梦仙追上的时候,并没直接出来,而是先躲在一边平平气,才大摇大摆地背着她的大包上来。
“卓老板他们就在那里!虽然这么近,我们实在没力了,才停下来歇会!”文生坐在书上扭回头来大喘着气说。
李梦仙一边加快速度向小路走去,一边大喊:“卓大姐!小青子!三叔!”像见到了亲人一样,一头钻进树枝,上了小路就往里跑,不停地呼喊着,汗水带着香粉飞洒到空中。
首先跳出来的是木方青,他眼睛一亮:“老师!老师你怎么来了?”一边说一边迎上来,接过包,十分恭敬地向她施礼,“学生,木方青,拜见老师!”
李梦仙停住了脚仔细看看木方青:“好小子!改名叫木方青了?嗯!脸上的伤也不见了!卓大姐、三叔呢?”她连忙就往里走。
木方青急忙退后开道,“老板!三叔!我老师李小姐来了!”
李梦仙一见站在门口微笑着的卓老板,飞身扑了上去,“大姐!我好想你!”开始哭泣了!
卓老板温柔地拍着李梦仙的背:“好了!我们见面是喜庆的事,你哭什么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了!快站好!你瞧!我们又有客人来了!”看见文武二书生抱着东西笑嘻嘻地排在李梦仙、木方青的背后。
李梦仙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横袖一抹眼泪汗水,瞅了两眼:“这两个书呆子也算客人?走!咱们别理他们!”拉着卓老板,拽着李三来到桌子边坐下——在有大洞和大坑的前厅里放了五张椅子,桌上摆了四双筷子和一桌所剩不多的饭菜。“大姐!自从我离开后,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很想知道!”
“来!先吃了午饭,咱们再慢慢说!”卓老板把自己的筷子擦了擦给了李梦仙。
李梦仙也不客气不嫌脏,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地把残羹剩饭吃了个光。
在李梦仙敞开胃口吃东西时,文生与武生调换了个住处——木方青、文生、武生、李三四人进行了调整,第二间留给李梦仙,第四间换给武生,第六间木方青,第七间李三。然后几人把自己的椅子都搬到外厅,刚好六人七椅。
木方青看看文武二书生,“你们两个,今天下午可只能挨饿了!我把我们几个人的饭菜全放到这了,看样子我老师一点也不会留了!”
文生笑了笑:“这没什么!只要没浪费就好!”
武生却有点生气:“谁叫你们不等着我们就吃了的?没点礼貌!”
“文生!我们是为了谁来的!再说了,这里只有四个人的饭菜,你们怎么不把发给你们的食盒也提来?”木方青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
武生一听,似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口!是我失口!”
文生连忙协调:“要不,我再过去把两个食盒提来?这是我的失误!”
木方青叹了口气,“我也不该这么说!谁叫我们跑了一早上,肚子早就饿得乱叫了,要不是我闹着先吃,也不会失礼了!”他抿抿嘴,“不过,这饭菜也太好吃了点!要不是老板叫着,我一个人就全吃光了!”显得又不好意思起来!
文生笑了笑,出个主意:“我看!我们再等会!肯定会有人来收拾这些东西的,只要主人动动口!我想弄点吃的来应该没问题!”瞟一眼就要吃光了的李梦仙,十分期待地说——可李梦仙只当没听见。
木方青看李梦仙吃完了,试探着说:“老师?李老师?”
李梦仙荣光焕发地,从怀里扯出条手帕,擦了擦嘴,放回去,一拍桌子,“吃得好舒服!”这才看着木方青——像看一头非常漂亮的动物,“小青子!有什么事?”声音是那么温柔。
“老师!能不能叫你的仆人大哥大姐们给我每餐送三人的分量?”木方青脸上的表情让人一看就是沉醉。
李梦仙听完了,满脸的荣光消失了,身子开始哆嗦,苦笑着摇摇头,“现在庄子里的仆人早就不是本庄的了,我说的话可很不灵光!我自从回来连我爹也没好好见上面,就把我关起来了!”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来了。
木方青闻听此言不是失落而是发怒:“他娘的!一飞帮!老子不找你们算账我就不是人!”他的内力随着怒气,一涌而出,狠狠地跺下一脚,就如同地震了一般,有一声沉闷的响声,石室晃了三晃——这石室是加固了的,否则不塌下点东西才怪。这木方青并没有注意到这脚的威力,“死一飞帮!说是租庄子,竟敢连主人也关起来!真不知道官府是怎么办事的,抓了那三个老不死的又放了出来!”他离开椅子,气冲冲地乱转!
“谁?谁又在打架?”关汉山拉开门一阵风跑出来四处乱看,没有一点战斗的影子,放松下来,先咳嗽两声:“哟!李小姐?怎你也来了?”
卓老板站起身来,“木方青过来老老实实给我坐着!”换个客气的声音:“关大侠,要不坐下来聊聊?”扭头问李梦仙,“妹子!你对庄子里的情况了解多少?”
李梦仙脸色苍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回来多久,就被关了多久,连个说话的也没有!”眼睛一闪,“难道庄子里出了什么事吗?”
卓老板沉吟一下,“这事等我问了这两位再说!武公子你写了封信通知我们,你又了解多少?”
武生惭愧地摇摇头,“我知道的全写在了信上!写这封信看来是写错了,不但没来帮手,反而多了四个囚犯!”他连连摇头。
“武公子!你是怎么写信寄信的!先说来听听!”
“我写信?其实很简单,我老早就把信写好了!只是一直找机会想送出去!恰好十多天前,有一个醉汉大呼小叫地住到我后院!当天晚上,我花了一晚上悄悄地在隔墙上打了一个洞,钻过去就发现了那个吐得满地都是的汉子——他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特殊了,我被关了几个月,没能喝上一口酒!我决定叫醒他问问!哪知,我轻轻一拍,那家伙就叫:‘等一等别打我,我马上去拿钱!’他惊慌失措——我猜他肯定是欠了某个蛇头的钱!我就把他弄清醒,问清了身份,然后威逼利诱以六百两银票叫他送这封信!”沉吟一下,马上补充:“谈话中我知道他是庄子里原来的侍卫,现在被那些新来的养着!当天他在庄子里喝醉了,被人送到我后院的!当时天还早,我们还把墙补上,挡上!以后再也没什么变化!”他确定说完了。
“好!关大侠,关英雄!你呢?”卓老板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除非你们告诉我谁在摇这座石山?”他把擀面棒往地上一拄,“嘭”地一声——很明显在示威!
李梦仙先说:“刚才这里晃了吗?难怪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坐船!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
关汉山急忙接话在后,“李小姐!刚才那绝对是一个高手用内劲震出来的,那可是我这辈子想练到的境界!”他的威严完全丧失在他的崇拜之中。
“是吗?怎么回事?”李梦仙紧接着问卓老板,“大姐!你就说吧!”李梦仙的忧伤被痴迷给取代了。
卓老板笑了笑,“我不好说!还是由文书生,你说吧!”她极不情愿讲似的——似乎她感到很难为情。
文生笑了笑,看了看有些迷惑的武生一眼,再看了看像斗败了的公鸡的木方青,不说先大笑几声:“这……这……你们自己去看吧!我讲了就没趣了!”他反而坐了下来,更加深了神秘。
木方青看了看闭口不说的卓老板和文生,“什么摇了?我怎么搞不懂?”
一直坐在一边不吭声的李三,上前来给木方青一个栗暴,“小青子!少说话,收敛点!今天上午惹了乱子,现在又惹乱子!”他刚说完,似乎发觉什么不对:三双疑问的眼睛扫了过来,吓得他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句话,回了座。
关汉山上一眼,下一眼瞟着木方青,起身走过来:“莫非——是你!”声音又沉又响,惊得耳朵发胀。
“什么是我?”木方青站起来,看了几眼关汉山,“难道你还想在这里马上来一场?”声音表示出挑衅!
关汉山大嘴一张,愣了半晌:“算了!我明白了!我们以后再比吧!现在我肯定不行!”回了座。
武生似乎也明白了,伸手拽住文生:“难道……”很是激动——文生微微点了点头!他一脸的惊讶。
李梦仙看蒙了,瞅了一眼卓老板,对木方青吼:“小青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是我的学生,不能骗我这个老师!”她马着脸。
木方青马上一阵慌乱,“老师!老师!我也不知道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刚才关汉山说摇什么石山?”他来回地走了几次——他椅子前有一个十多厘米深的脚印,他几次差点踩了进去。木方青一边反复念叨着,一边思考,最后他坐回椅子,脚在地上不停地蹭,“怎么可能有人能摇动这座石山?”他的一只脚在苦恼中踩进了那个脚印,人一下歪了,他急忙稳住,移开脚,看了看那个脚印,“什么人留下了个脚印!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难道是我踩出来的?”他闭目思考,“对了!我刚才发火时踩了一脚!”他搔着头慢慢地看向李梦仙,“老师!”
“想到了没有?快说!”
“我不敢说!我现在才知道三叔为什么骂我!”他直搔头,就是不敢说似的。
“还不说?”李梦仙发怒了。
“我说!我说!刚才我使劲踩了一脚,劲用大了,把这座石山都踩得晃了晃!”他的脸表现着他的委屈,“我不是故意的!请大家不要怪我哦?”
大部分人都笑了笑,摇了摇头,李梦仙却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跑过来,推开木方青,看那个脚印——光线比较昏暗,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李梦仙还用手摸了摸,量了量,起身十分严肃地问:“小青子!真是你弄的!你是不是在吹牛!”看大家脸上的神色,“你什么时候这么利害的?说清楚了我就不怪你!”
木方青想了想,指着李三说:“是三叔和——”扭向卓老板,“卓老板教我的!”
“你不是才跟着大姐和三叔半年多吗?怎么可能?”
“是三叔把他的全部内力传给了我,老板教了几套普通的拳法,我自己又创了些!老板说我的功夫还算不错!”木方青的脸紧张得红到了耳根。
“哦!你小子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告诉你干什么?这又不能当饭吃!却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他像受了委屈的小孩,扭身看了看关汉山,“这家伙就是我的一个麻烦!”
李梦仙笑了笑,拍拍木方青,“好了!坐下吧!听听关大侠的后话!”走回了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木方青。
关汉山见众人说完了,又咳两声,“我在这里除了拆了几间房,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嘿嘿地笑了。
卓老板听完笑了笑:“在我料想之中!现在,我来讲讲我们了解的情况!首先,一飞帮和这里的庄主达成了一个协约,以五十万两租用这个庄子一年!这两方为了保证他们的协约安全,才把我们给软禁了!”
“这不可能!”李梦仙跳了起来,“我爹向来不把天下所有的武林人放在眼里,他会和那个一飞帮达成协议?我不能相信!我看是我爹把我们软禁在此,绝不会跟一飞帮混在一起,最多是让一飞帮在这里为他老人家打打下手!”
“这也是一种可能!”卓老板起身把李梦仙安抚下来,“不过从眼下情况看,如果李庄主已经让出了庄子的控制权,他手下的人似乎都已经成了一飞帮手中的傀儡!”
“这不可能!大姐!这不可能!我爹并不是甘心受人控制的人,他的手下也是!”李梦仙又气得暴跳起来。
“李家妹子!先别发火,我说的是真的它就假不了;是假的它也真不了!我为什么这么说,这是有根据的!”再一次把李梦仙安抚住,“今天,我四个人一起进来的,我们四个人并没有看见以前在此的任何一个熟面孔,那个给我们送信的,也说这里的李兴、钱二两大管家都已经不管事了!因此,我才会这样说的!”卓老板缓缓坐回椅子。
李梦仙所受的气并不小,这时她的脸胀得通红,都快喷出火来——她对前面两人的活似乎不在意,却对卓老板的话很在意。
文生开口打开僵局:“大家别想那些了!反正大家是出不去的!倒不如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上一阵!”
第五章
这几句话把在场的人打了一棒,笑了的倒占多数,木方青是其中笑得最得意的一个:“这里有好吃的,又有这么多人,不在这里享福,出去奔波是个蠢决定!”然后他起身四下一瞧,“这里有趣的东西是这么多,够咱们玩上一阵子的了!”——他是不是发现他的世外桃源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梦仙也泄掉了怒气,耸耸肩,“大姐!走!咱们好好聊上一下午!别跟这些人在这里浪费时间!”拖着卓老板就走,刚走几步,却被卓老板拉进了第一间石室!
李三也站起来,“我去写几个牌子!”蹒跚着走了。
关汉山猛地一立,迈开蛮横的腿脚走进秘道。
文武二生傻了,“我们还没吃午饭啊!”盯着桌子上的空碗盘发呆。
武生突然来了说话的情趣,把文生问了个脸红脖子粗,上句不接下句。
木方青见人都散了,“老子把这里的石头全给拆了,不信出不去!”独自低语,摩拳擦掌就是不敢下手。
不久,那几个送饭盒的仆人来了,木方青扑上去,拉着一个人大喊:“我们这里已经有七个人了,我要三个人的饭量,下次来送十个人的量来!要不然——”先是咬牙切齿,“会饿死人的!”变成了乞求。
那个被他抓着的仆人只是低头听着,不做任何表示,也不挣扎,就像个木头人一动也不动!
木方青认准了这个仆人——俯下身来把他的面貌记得一清二楚,“大哥!我可跟你明说了!我的功夫在这里算不上第一,但第二肯定是我的!要是你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就给你一点好处!要是你的头儿不让你做任何表示意愿的动作,就像你现在这样,把自己弄得跟木头人似的,我就告诉你一个法子!”把嘴伸到那仆人的耳边说些话:“下次你来的时候,在给我的食盒里夹上一张纸条或者在盘子底下写下你的意愿!”伸一只手拍拍他的肩继续耳语,“我先给你取一个代号!”四处一看,咬定耳朵:“叫‘石头’吧!下次来的时候,你就不用到处找我,我叫你的代号时,你就把我的饭盒放到我跟前!当我发现你给了我三个人的饭时,不用你表示,我将传你一点天下无双的功夫!”他抓着这块石头转了几圈,又把嘴伸到石头耳边,“那纸条是长期的合作表示!记得哦!我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木方青一把抱起石头,在他耳边说:“先给你点甜头!”把人往空中一抛,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到石头身上,木方青疯狂地大叫着:“别打我!别打我!”——石头的手脚也不断落下来打在木方青的身上,好像一人从空中扑下来,下面的人受不住了在大叫。
木方青往地上一滚,“别打了!我投降!”那石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停了一会,低头跟着已经收好东西的其它仆人老样子地走了。
那五对仆人走出门以后,木方青一边呻吟着一边爬了起来,“嘿!你们两个书呆子怎么不问他们要吃的,真是笨得要死!”瞅见两个书生那副看小孩打架的模样,不由地骂了一句——文武二书生只一呆就笑了起来。木方青跟着就跑出门口,跳出树丛,对那些仆人大喊:“那位大哥一定要帮帮忙啦!我求求你啦!你打了我一顿,你必须赔我饭菜,否则下次我会像死狗一样缠死你!”他说完就一直看到他们消失在树枝后——他表现得好可怜!
于是,这七个人开始混时间,等着天黑!
天真的快黑了,石室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外面游玩的文生、武生、木方青也回来了!刚好聚在一处。
像猴子一般的木方青迎着寒风,挥去狂怒的汗珠,脚下生风第一个冲进小路,来到李梦仙卓老板身边,大嘴一张:“老师!老板!这里的古怪地方真多!实在是有趣!好像每一块石头,每一棵花草树木都放得奇奇怪怪的,我的眼睛都看酸了!”
李梦仙忍俊不禁地说:“小青子!你本事那么高,怎么像个孩子似的!真是叫人难做!”
“我本来就还是个孩子!没有跟卓老板以前,我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自从卓老板带着我这个小伙计后,我才开始学习认识这个世界!也可以说我其实才出生半年多!”木方青听了这句“孩子”更加兴奋了。
“好了!乖孩子!你今天下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了?”李梦仙像母亲问孩子似的。
木方青把身体挺得笔直,“回禀老师!我今天下午找到好出这个静怡院的路!还有好多吓人的陷阱,我有几次落了进去!最危险的一次,是在水沟边上,我想从这边跳到那边,我刚一跳起,山沟两边的石头就往下砸——那石头像下雨一样罩下来!我当时在空中,想逃是不可能的,用拳头去挡那飞落下来的石头更是不可能,我把头一抱,就让身子自己去动,我的脚落在地上,石头还没落下来,我急忙转身,背贴着石壁——我就看着那么多石头砸在面前,把十来步宽的水沟砸得水花乱飞,还好,没砸到我,只是弄了一身水!那些石头不久就被水给冲走了!我平静下来,暗自庆幸!在那边转了一阵,我要回那边去赶两个书呆子,我就又一跳——不好!又是一阵大个大个的石头雨,我以同样方法紧贴着石壁躲了过去!这次把我的腿都吓软了,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瞎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两个书呆子!”他由笔直的身体变化成绘声绘色地连比带划,脸像火烧一般。
等木方青说完,众人全是瞪大了眼珠,连木方青背后逍遥的文武二书生也张口结舌。李梦仙笑着把嘴一撇,“小青子!你不是在吹牛吧?”——她听惯了奇闻反应较快。
“骗老师?我没事找死啊?对了!晚饭送来没有,我可饿得很了!”他一转身找晚饭的影子——众人这时借助夕阳最后一缕光,看见了他衣衫上的伤痕!
说巧还真是巧,已经有人来了,木方青大叫:“老师!老板!咱们快进去!有晚餐吃了!两个书呆子连午饭都没吃还不快点!三叔!那个关小子,快点!别挡路!”赶着人往石室里走!
七对人抬着七个食盒,打着七盏灯笼陆续进来,就往七个石室走去:一对进一个!
木方青一见,马上挤过去,冲到自己屋里,嘴里大叫着:“石头!石头!石头!石头……”一直叫到仆人给他点上一盏油灯,走出了门口,才停下来,看着似乎是他找的那石头的背影说:“我要看看是不是三份!要是不是的话,等会儿我会打人的!”木方青说完,把门一拉,急忙回来打开食盒——三份!真是三份!他一盘一盘端起来找字,都没找到,他把食盒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把食盒翻过来底朝天,轻声说:“我就不信你不留下点东西来!”——他还真发现食盒底写了很多的用油写的字,要在灯光下才看得出来,有几个字都已经模糊了:“好小子!你竟敢当着我的哥们打我,你死定了!
不过,看在你真的传了点功夫给我,我就饶了你!
交易成立!
……代号:石头”
——最后一句话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木方青伸出来衣袖一抹,“好块石头!有一套,我喜欢!”压低着声音欢喜地跳呼!
木方青把饭菜放回盒子里,提着饭盒拉开门,迅速地冲到外面,把饭盒往已经摆满了五个人的饭菜的桌上一放,“两个书呆子!来!把午饭补上!”把三份全摆在桌子上,“来咱们可有口服了!”
李三问:“小青子!你从哪里搞来的?你还真有办法!”
文生惊奇地感叹:“难道今天中午你和那木头人一阵胡闹起了效果?令人难以相信!你是怎么办到的?”
卓老板微叹口气,“看来!我这个老板快被人推翻了!”
李梦仙冷冷地说:“小青子还会变魔术?难得!难得!”——她似乎有些醋意。
武生说了几句有点吓人的话:“木大侠!你是不是要开山立派了?如果是的话,我首先报名!我想了几个月的办法都没成功,你一上来就成了,我的本领实在是太差了!木师傅你一定要收下我!”向木方青拜了一拜。
木方青故作深沉:“我是个没什么智慧的人!只是做了个简单的交易而已!在座的每位都是我的师傅!”拜了拜在座的每一个人。不再理任何人地坐下,绰起筷子饿虎吞食地吃起来!
众人也就说不出话了,各自品味其中滋味,包括面前的食物。
当仆人们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木方青和那石头又“打了一架”,输的依然是木方青:“大哥!下次你再不给我送三份来,我就缠死你!”在地上一阵呻吟,等人一走,才爬起来。
卓老板见石厅里基本上安全了,她就说:“木方青!你干得挺不错!竟然不惜把功力传给他人!”沉吟一下,“你所说的出路,有没有可以离开这个庄子的,可不只是这个院子!”
木方青一边拍打灰尘一边认真地说:“应该有好几条!不过,那些路都通向庄子后面的群山,险得很!路中的陷阱也不少,那些陷阱好像不用修复就又能运作!”——他今天下午开心过头了,刚才又来了场表演,现在变得十分稳重、成熟,似乎是个历经沧桑的冒险家。
卓老板沉吟一下,“这路,木方青还得你继续去探查,找出一条安全的路来!其余人,准备好,随时逃离,并把暗哨一一探明,让每个人都熟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咱们就得逃!”
木方青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们还要呆在这里?出去不是很好吗!”
武生反问:“等一等!木大哥!你不是说留在这儿很好吗?”
木方青皱着眉头,“我是说留在这里挺好!可过了一下午,发现没什么事可做了,我就烦了!早走了(liǎo)事!”
卓老板笑着说:“谁想惹上一飞帮和擎天山庄共同的担忧?谁就可以走了!”
“这话是个理!凭我们的本事,暗中逃跑有很大的把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好走啊?”武生赞同。
木方青来到李梦仙身边,用手指捏着点她的衣袖伤感地说:“老师!如果我们要逃,你也跟着老板一起逃吧!我发现你在这里过得一直都不快活!”
“我又没什么本事?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小姐!我出去谁养活我啊?”李梦仙冷静得像块冰。
“我雇你当我的老师,有好多东西你还没教我?”木方青很肯定地说。
“你会雇我一辈子吗?”李梦仙很是凄苦。
“我学完了你的!我就教你怎样在老板手下干活挣钱,那时你就可以吃自己的饭,穿自己的衣了!”木方青似乎真的这样打算着。
“我这双手,这双脚能干活吗?我很怀疑!”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老师!以前,我才什么事也不能干,连走路都不行!你还记得三叔那头驴吗?那是老板给我买的,你再看看现在的我!”松开衣袖转了一圈,“还用骑驴吗?只要老师有决心,老板一定会让你变得健壮如牛!”
“哎!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你别安慰我了!”眼泪下来了。
“我就不信!老师!你看好!”木方青运起他的春风得意功猛地往李梦仙身上一灌——跟那石头一样,他的拳头全打在李梦仙身上。
卓老板的眼睛看到这种情况,扭身转到一边:“哎!这家伙已经能熟用这身功力,谁能拿他怎么办?”
文武二书生只是傻看着,李三却很紧张。
“老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强壮多了!”木方青打完李梦仙后,笑了起来。
李梦仙如同吃了黄连:“小青子!你这又何必了!”
“老师!我敢用这身别人的功力去换饭,为什么不可以用来孝敬老师了?这就算我的学费吧!”
卓老板急忙跑过来,一把抓住李梦仙的脉门,切切脉象:“这功力的确怪异,竟然如此迅速就融入了身体!”问木方青:“傻小子!你传了多少功力?”
“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功力好像并没有少多少!就跟我练了一套拳一样用得不多!”木方青叹了口气回答——他自己似乎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老板!老师没什么问题吧?”他表现得十分激动!
“你在我面前两次演示,现在才明白你的方法!”卓老板独自总结一番,反问木方青:“木方青你这种方法是哪里得来的?”
木方青见卓老板脸色不晴朗,认真地说:“我从来没得到什么方法!只是我第一拳触到别人身体时送过去一点点内息,以后我每一拳都受到它的牵引,我的身体完全自动地行动起来A!这还是今天中午给那个家伙好处的时候发现的!直到没有牵引,就停了下来!”
卓老板一听有点喜色:“你是怎么想到要传人内息的?”
木方青依然很谨慎:“我没有其它什么好东西,我只有这身功力,只好大方点了!本来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传内息,原以为就像我接受这身内息一样,直接输入对方体内就行了,哪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似乎都要全部吐出来——他时不时敲击自己的脑袋。
卓老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现在可好了!大妹子有可能超越她父亲了!不过,要练上四五十年才行!”
李梦仙对自己的幸运无奈地耸耸肩:“练功夫?我不在行!我还是喜欢读点书写点字!如果我是个男人的话,还可以去考考功名!现在,只不过是关在鸟笼里的金丝雀!什么也干不了!”
卓老板劝解地说:“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们女人有机会,成就不会比男人低的!像我,不一样也当上了有所成就的小老板?”她反身盯着文武二书生,“大妹子!这两个可是有名的读书人,可他们在我们面前什么学问也说不出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他们全是书呆子,问他们几个生活上的问题,找了一大篇来论证,可还是解决不了,倒不如我们这些只识几个字的生意人!”
武生的脸上泛起了怒容,开口要反驳,可文生已抢在他前面发言:“卓老板说得太对了!我跟他们住在一起不久,我就像一个刚懂事的孩童,只能听,不能说出一点来表明我是有学识的人!就像卓老板问的一个屠户专业的问题:猪要在什么年龄,什么体重,一天中什么时刻宰杀才能得到最好的肉质?我一筹莫展到现在!”他就像捡到了一本记载了他寻找一辈子的答案的书。
武生听了勃然大怒,一把拽住文生的文人袄,“文兄?你这是怎么了?竟然把圣人的教诲扔到一边去?听什么不入流的边脚小事?圣人有云:‘治国平天下!’此乃真理!文兄你可不能落入末流!四书五经是上者,这里已经包含了千秋万事的真理,置之不理还谈学问,岂不浪费一生?文兄啊!你以前可是吾人的知心好友,今日为何成了这般?”他几乎到了痛哭流涕的边界线!
文生被武生这一扰,脸色变得苍白,似乎被一个晴天霹雳从头劈到了脚——成了一段朽木,被武生拽出了石室,拖出了小路,去到了很远的地方。
卓老板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僵在当场,其余的人还好些,李梦仙只是看了一场一般的戏,品品味道,首先打破安静:“对!真是两个书呆子!”
卓老板被这话给点醒了:“读书读成这样也太伤人了!为改善生活而读书应该强过为读书而改变生活!妹子,你有什么好想法?怎么你也骂他们书呆子?”转向问李梦仙。
李梦仙笑了一笑,“大姐!你刚才说得有道理!我就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去读书,我总想找到一种让自己快乐一点的生活!我从各种书上找到了些方法!像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虐待仆人!孝敬长辈!礼让!谦卑!义气!爱情!甚至自虐!装疯子!抢夺!当着别人的面毁灭他的最爱……等等,我都尝过,可上面所写的快乐并没出现,最多是令我发泄后的空虚与充实的交替变化!自从和大姐在一起经历过些事后,我的快乐似乎在书中能找到些!最可怕的囚禁却在我回庄后出现了,我把这几个月的时间全用在回忆过去,我得出了个结论:我必须再到大姐的身边!”
“难怪老师见到我们时是那么的高兴!”木方青快活地跳到李梦仙身边。
“我想,在这里我可以找到些条理!可你们又要离去,我能有什么办法?”李梦仙有些失落和埋怨。
“妹子!我们又不是马上就走,只要没什么意外发生,我还打算等到他们放我们后再走!我们有这么长的时间在一起,不高兴点,难道还‘凄凄惨惨切切’?我们在平时,绝不会在一个地方无缘无故呆上这么久!”卓老板打起精神劝说李梦仙:“如果你在这里住着没什么意思,跟我们到处走走,也不错啊!”
“离开这里?我没想过!再怎么说,这里是我的出生地,又是我生活多年的地方,一旦要离开这儿,我可舍不得!”李梦仙依旧黯然。
“我们是叫你出去走走,又不是让你不再回来!你总是想得那么悲惨吗?”卓老板似乎找到了关键。
“说得也是!”李梦仙笑了笑,“我怎么一听到离开这里就像永远也不能回来似的!”她神情振奋了起来,“对啊!我父亲能跟别人做交易,我也能!”她喜欢得不得了,“那我就可以随时出去找你们,去看看强盗、土匪、侠客,再搜罗一大堆书回来,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她变得那么纯真。
“老师!要不要我教你一点运用你的内力的心得?那时,我怕老板都追不上你了!你就像小鸟一样,四处翱翔!老师!学不学点?”木方青跟着高兴起来了。
李三突然也说了句话:“李小姐!这功夫可刚可柔,任何体质的人都练得,而且练的方式各有不同!”他这话好像特别管用,李梦仙嘴一撇不相信地问:“三叔!有多少种方式?说来听听!”李三就以长辈的身份教育后辈说:“木方青这功有一名,叫‘春风得意功’!练它的方法易动不易静!它的练法为:打拳踢腿刚猛十足;飘然若舞娇身妙姿;骑马走路耐力若海;唱歌吟曲婉转不断;读书写字灵动高雅;嬉戏笑闹大开大阖!诸如此类情趣自择之!”有些洋洋得意,“李小姐可敢试上一试?”
第六章
李梦仙笑着说:“三叔!这内功如此便宜,你为何交给了木方青?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李三不思考,随口就来:“此功乃吾师储之于吾体,而后送之与他人!吾不敢违之,是以送人!”
木方青听得头皮发皱,瞪大双眼:“三叔!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李梦仙由讥笑变为好奇,“你师尊是哪一位?怎能这样地对待弟子!是件趣事!”
“我的师父是什么人我并不知道!那次我到外地去收账,错过了住处,在路边一个山洞里住了下来!当天晚上,有一个人把我拍醒大叫一声:‘小子!’我顿时变成了哆嗦的小鸡仔!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像刚才木方青传功给你一样,把我打了神清气爽,浑身酸麻!他一边打还一边说:‘我将几十年的春风得意功全存在你身上!可是你却运用不得!因为我一次传了这么多的功力,你全身经脉受到了不可恢复的创伤,但可保你益寿延年!当你找到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就一点一点传给他,他就可以修炼此功!’我本来还想问点什么,可我出不了声,不久又昏睡过去了!当我醒来时,在我三步之外坐着一具骷髅,地下是一滩血水好不吓人!我于是拜他为师,再埋了他!从那时起,我一直以为我肯定可以成为一个高手,可白习练了几十年,真的一点也用不了,到去年我才一点一点传给了小青子,继续当我的账房先生!”李三的表情很诡秘——他说的当然是改编的故事——可他忘了加上他是采用什么方法把内息传给木方青的。
“什么?你练了几十年?这都会没成果?”李梦仙的好奇心被李三勾引出来了。
“我也不相信!可这是事实!我现在的样子就是练功练的!我现在真后悔没放弃占有的心思,我该继续当我的账房先生,然后娶个老婆,生个一儿半女再传给他们不就得了?现在只能让这个小子捡点便宜!”李三说着还有点埋怨。
木方青似乎要说话却被李梦仙抢了过去:“三叔!为什么你不收木方青为徒弟?为什么你的师尊会变成一具白骨?”
……
一问一答,谁也Сhā不上嘴,卓老板与木方青质好欣赏这场好戏。
“哦!原来这么回事!”李梦仙听完了李三几次的分解,像刚听完故事的小女孩一样双手捧着脸,趴在桌子上,“我得试试这传说中的神功!”她坐好,回头看看木方青,“小青子!现在老师向你请教,你不回吝啬吧?你跟我到房间里去,仔仔细细地教我!教不好?我可要罚你!”起身拿着油灯就往她的房间走——她现在肯定知道!看看还傻坐着的木方青,“快啊!我可不想让他们偷去了你的心得!”现在的李梦仙天真中还有一点骄傲。
木方青看了一眼卓老板、三叔就跟了上去——他的喜悦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又回到他身上。
灯光一挡,卓老板与李三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卓老板虽然看得见点,仍然很模糊,说:“三叔!你的故事说得真好!不过我房间的灯被拿走,我去拿你的了!”
“去吧!老板!我的嘴都快出苦水了!”李三叹了口气。
卓老板走过一溜亮着豆大的灯光的石室,到末尾取出李三房间里的灯走了出来,把灯再次放到有大洞的石厅里——木方青打开李梦仙的房门拖了把椅子又匆匆钻了进去!
“三叔!你是休息了,还是再坐会儿?”卓老板关心地问。
“我再坐会儿吧!天还早着了,我可还睡不着!再说了,还有两个跑掉的人,我们应该等等!”李三表现得很疲劳。
“好吧!我们说说闲话等着他们!”卓老板无奈地说。
不一会儿!文生出现在门口——灰头土脸,脸色发青,“卓老板!武兄要搬走!我现在去拿他的东西!”
“文书生!你们俩可是一对的!希望你们不要为了我们反目!”卓老板上前去给文生拍去尘土,理理发丝!
“我们的观点完全相反了,再也不能成为朋友了!”他木木地任卓老板摆弄完,然后,像游魂一样向里走:“二十多年的朋友就这样完了?”不停地重复。
不一会儿文生一手举着一摞书,手腕上还挂着包,毫无知觉般地走了出去——他的步子的声音是那么的沉重!“以后再也没有九原文武书生了!”似乎是武生的怒喝,然后那吃力的脚步声再一次传来——文生和他的脚步声一起出现在门口,“卓老板!我们就这样完了?”他的身子一摇,就往地上倒。
卓老板急忙上前,抱起文生就往他的房间走,“三叔!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这小子!”——李三也只好回屋!
文生就像一条翻白的鱼躺在床上,卓老板手运内息不停地给文生按摩,直到他打起了呼噜!
今夜的文生的心好像被丢进了地狱,忍受着各种酷刑的煎熬——表现出来就是他的手脚不停地抽动,嗓子不停地嘶叫,一次又一次被卓老板安抚了下去,一次又一次地再出来!文生真的很痛苦!
天亮了,送洗脸水的和送早餐的仆人们进得屋来惊醒了很多人。
教了一夜李梦仙的木方青,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睡到被子里的李梦仙,悄悄地从椅子上起来,悄悄地开门,出去,悄悄地放下门,他大大地伸个懒腰,看着摆在七个门口的盆子、毛巾、食盒,就往自己房间冲——刚好路过文生的房间,只见文生扑在卓老板的肩上哭着,他停下步子听:
“……卓老板!不就为了一点观点,武兄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感,甚至跟我动手!我们可是二十多年的兄弟啊!同一天进门拜同一个师傅,同吃、同穿、同住,互相帮助,互相竞争,我们这样才打出了‘九原文武书生’的名号,成为师门中最响亮的人物!可今天他……”泣不成声!
木方青听后,有了些感受,转脚跑回自己的房间:“兄弟!夫妻!父母与子女!为什么都会有这么多问题?”他独自一个人坐到他的床上感伤一会儿——“哼!”发声狠,“先吃饭!”他跳起来洗脸,关门方便,洗手吃饭,独自一个人享受完,然后,一溜风冲出石洞,去呼吸新鲜空气——他没有去探看别人的情景。
当木方青站到小路上独自享受清晨时,文生一溜风跑出来,奋身一跳,抓住一根藤条,几次摇荡,落到小路对面,他从身上掏出一支毛笔,在石壁上划碎石头,刻出五个字来:“圣贤与兄弟”!是楷书——似乎要让每个识字的人都认识!他把毛笔一收,脚一蹬,手一松,跳到小路上来,“青大哥!早上好!”他笑了!
“文书生!你发疯了!怎么乱写乱画!庄主要你赔的!说不定连老婆本赔进去也不够!”木方青笑着说。
“对!我是发疯了!谁叫他们把我关着!我还没找他赔,他敢来找我!”十分蛮横地吼,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五个字把他大部分的伤痛给吸走了。
“如果不是要等那块石头的话,现在我应该陪你过两招,帮你活活筋骨!”木方青被文生的形态诱惑得摩拳擦掌,快按耐不住自己了。
“你别想先跟他伸手,这里还有我!”关汉山把他的擀面棒往地上一砸,引起众人的注意。
“好!那我就跟你伸伸手!”文生扭过脸来伸手拽出刚才那支毛笔,摆个架势就往上冲。
“你来也行!”关汉山邀请的应该是木方青,不过文生现在却也不放过!抡开擀面棒由外向内砸——由于地形狭小,用毛笔的文生就像一条鱼一样在空中自由的游弋!他的笔怎么也点不到关汉山,可他却不管不顾地用躯体去撞,这可是非常大的漏洞——关汉山这条大汉任凭文生一次又一次撞在他身上,手中的擀面棒一次又一次被垂下的藤条所阻挡,他怎么也捉不到文生的空当,不一会儿,他就又气又恼,倏地把擀面棒扔到木方青手中,以他的双掌来迎敌——这下,文生像被困住的稀泥坑中的小鱼越来越游不动,他刚才惬意的面容消失了,换成怒容,在明显比他强的掌风中拼出了命,他伸手去硬接——一掌两掌三掌,关汉山越打越猛,文生连连败退,一口鲜血朝着关汉山喷了出来,关汉山急忙退步躲开,“傻子!”他扔下一句话,不再出手——文生这一口鲜血,让他又笑了,横手抹去,“姓关的!咱们再来!书生今天不能吐出一碗血,绝不收手!”——文生似乎就是要把自己弄伤,这样他自己才畅快!
“难怪你刚才开始就用身体撞我,原来你是在找死!”关汉山叹口气:“哎!本英雄才不跟傻瓜动手嘞!”向木方青招手,“嗯!那小子,把棒子还给我!”接过木方青扔来的棒子就往里走,“疯子!”
“别走!”文生又一次扑来。
“我来跟你活动活动!”卓老板缓步走了出来,“反正我们都是练武的,请你不要顾忌我是个女人,竟管出手吧!”从腰后拔出杀猪刀来。
“卓老板?你这?”文生停下攻击架势,傻在当场——卓老板的刀不容分说踏着欢快的晨光,缓缓展开。侵蚀着文生的空间,刀身轻拍在文生的胳膊上,“好!你竟敢不动手!看我的!”卓老板的刀化成一面刀墙,推到文生身上——文生依然不动,眼睛中闪出无数的问号!这些问号对他没有用处,他的身体像坐在神仙的云雾上,让风随意改变他的姿态——卓老板的刀在文生周围砍出了很多的旋风,这些小旋风在她刀的控制下,把文生给困死了,然后她的刀一边拍打在文生身上,一边补充着小旋风——文生就像一片摇晃下落的树叶,平落到地上——卓老板收刀退后,“文书生!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苦?”不怀好意地笑了。
刚站起身来的文生连忙拜谢:“此种逍遥真是神奇!我现在已经伤心不起来了!除了得意地笑,真不知还能干什么?”双手一背,徘徊几回吟出一首诗来:“风云衬托日月明,山石怪立逍遥生,不把伤情当伤情(感),一股清新透人心!”欢笑着呼叫起来:“我以后改号:逍遥生!”扭回头对着卓老板,十分激动地扑上去,抓住卓老板的手,“卓老板!卓姑娘!你将是我一辈子的依靠!无论你以后会与谁成双成对,请你不要不理我!”
“我看最好你们两个成双成对!”门口传来带着哈欠的李梦仙的声音,“我当是谁在这里扰我清静,原来是你们啊!好多年没睡这么香,可惜了!可惜了!”扭身又往回走。
卓老板看着这种状态的李梦仙和文生,畅快地笑了,“谢谢那一片红霞,我们的心都开了!”她望着晨光中的云彩,十分真诚地说——这云彩也许是人的开心果,只要瞟上一眼,不开心是不行的!
“哎呀!老板!书呆子!快去吃饭,等会儿我的那块石头来了,你们没得吃,看你们还笑不笑!”木方青似乎也有了感悟。
“对!对!吃饭!走吃饭!”文生把那羞红收了起来,催促卓老板去吃饭——他的文质彬彬和他的翩然姿态给了别人无限的美感。
“现在,你真俊!我们的文公子——逍遥生!”卓老板看了看放开她手的文生,不由自主地赞叹!
“我的确有了仙人的风采!不过这些都是卓老板身上的圣人风姿的熏陶!”顿一顿,“吃饭要紧!”
卓老板、文生、李梦仙、李三四人又围到石厅里吃他们的早餐。
李梦仙见到文生身旁少了武生,“文书呆子!你那个武书呆子呢?他还在生气?”
文生笑了笑,“他啊!已经独自到一边去逍遥去了!”他似乎在谈某个不太亲密的人。
“哟!看不出文公子还有这气量!为了大姐竟然和二十多年的兄弟反目!这太令人羡慕了!”她掠过一丝厌烦,又笑着问:“大姐!文公子!你们什么时候结成对啊?”
文生一听此话先是又惊又喜又羞,然后一口饭喷了出来——还好,他及时低下头,喷在地上,免了一桌饭菜遭殃,可他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老板好像在听别人的笑话,她一手给旁边的文生拍背,一边反问:“李妹子!我们什么时候结对,那还得考虑!可你和木方青昨夜孤男寡女的关上门共处一室,是不是已经洞房了啊?老实交代!”
卓老板这话呛倒了身边所有的人:李梦仙第一个趴在桌子上学着文生狠力地咳;然后,李三抛开了一贯的沉稳,趴在桌子上猛烈地咳嗽。还好,木方青在外面等那石头,没听见这话。
卓老板轻咳了两声:“好了!好了!我们别说这些令人喷饭的事了,把它们埋在心里等到适当的时候再说,现在说出来反而不好!”举起筷子,“我们还是吃早餐吧!”
文生与李梦仙脸得快浸出雪来了,好不容易平静下笑容,看了一眼还在咳嗽的李三,慢慢又笑了起来,再互相交叉一看,不得了,笑得直撑肚子,冷静的卓老板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笑的当然是他人尴尬的行为表现。
外面的木方青第一个走到石厅,然后是关汉山,看着这四个强压制着笑意的人,先后惊奇地问:“有什么事吗?”
卓老板首先制住笑意:“没什么!”大喘口气,“你们去干你们自己的事吧!”
当两个人各自回到原来的地方的时候,场面总算平静下来了,都不再说一句话,疯狂地吃起早餐来,原本要吃二三百口的早餐,三两下各自吃完,迅速跑回自己的石室,把门一关,又独自地乐起来。
木方青正在纳闷时,他等的石头所在的仆人队伍来了:这支仆人队伍有些变化,他们的头不再狠狠低着,而是有些东张西望,虽然动作在他们的控制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木方青急忙退进石室,当那石头又来到他面前,他大叫:“好个仆人大哥!今天,你还是不给我送三份的量,而且你昨天把我打得好惨,我还要跟你比一场!”一把拉出石头,一顿拳头就往身上砸,他砸的同时,利用那石头的条件反射,把石头的拳脚打到砸在自己身上,不懂的人还真以为这是一对冤家对头在厮杀,木方青又每挨一拳大叫一声,似乎他被打得很惨——与此同时,那些正在收东西的仆人们都偷偷地看着,不像以前的视而不见;李梦仙与关汉山从房间里出来偷偷地看着!
一场戏又演完了,木方青的结局依然是满地打滚,他爬起来又约下次赌斗,最后说:“这个混蛋,不弄两套衣衫来,也要弄点水来洗个澡,洗洗衣服啊!我也太脏了点啦!”他的声音传出好远。
李梦仙来到木方青身边,朝这个正喘气的家伙大吼:“小青子!”
木方青连忙恭迎李梦仙:“老师!你好!有什么事吗?”表现得很乖很听话。
“什么事?”恶狠狠地瞪着,“你小子传给那个混蛋那么多次的内功,而我才一次,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辛辛苦苦教你认了那么多的字,教你那么多的学问,还不如那个家伙送上我家的三份饭菜!你这不是要把我气死吗?”双手叉腰,前仰后合地大骂。
受了委屈的木方青,不去拍除身上的尘土,抓耳挠腮面有苦色,“老师!我昨天传给你的已经是那家伙的三四倍了!你没听三叔说,一次传多了,以后就没用了!而且,老师你是个女人,我这拳头万一接触到不该接触的地方,那可怎么办?”
“什么嘛?你当我是个男人不就得了!你昨晚带我进入这个神奇的世界,你总得给我些基础啊,否则,出了性命攸关的问题,一万个木方青也赔不出一个李梦仙!”发怒了,“再说了,现在已经有人说我是淫妇荡娃,跟你洞房了!我这个人就摆在你面前,你自己看着办吧!”——真不知道她是怎样说出这种话的!不过,她的脸在春日的光辉下红彤彤的像一朵鲜艳的花。
“哟!有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种话来!不得了!不得了!”卓老板踩着悠闲的步调走了出来。
“大姐!”李梦仙气得蹬脚,见没有反应,反而变怒为忧,“哎!我这个笼子里的金丝鸟啊!你找了几个潇洒的公子哥,最后不是变了质,就是变了味,把我当成各种工具?反正是工具,成了小青子的工具也许会好些!”她是望着天自言自语,没看一眼当场的人——她对人似乎还有很大的距离。
木方青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痛苦地扭曲着自己的脸,卓老板见这情况,双手对拍:“哎!对啊!我怎么忘了人家是夫妻了!我不该听见人家的悄悄话!真该死!”装得很无辜,“可你们的声音也太大了,我关着门捂着耳朵,都还听得见!”
李梦仙见卓老板更是挖苦,一手推木方青:“走!别理这个疯子,咱们去练功,去冒险!”两人丢下卓老板闯出小路,消失在树枝后。
卓老板笑着说:“我看他们有门!我呢?也许吧!”她也缓步往外走。
“卓老板!等一等!”文生从树丛后的门口跳出来,“卓老板,反正无事,你我二人何不当此为名山大川,结伴游玩一番?”急急赶上。
卓老板微笑着,点头,“好啊!不过静怡院就是静怡院,再怎么想象,它也不会变大!”
“对!对!对!不过经常换个立场观看,也别有情趣!”文生一边附和,一边仍不背离自己的观点。
“说的也是!我们就换几个立场来游玩一番吧!”卓老板与文生走在静怡院的小路上——他们走后,李三独自一人也出来,李三走后,就是关汉山,大家全出来了!
一路上的风景和一连串无关紧要的话使卓老板和文生有些兴致,缓步不停地走动。路上遇见了几个陌生的人,只是互相点点头而已——他们似乎不愿来打扰这两位,他们两位也似乎不想横出枝节。
不久,两人围着主干道转了一圈,回去也太早了,两人还有些兴致,注意观察起人来——当他们仔细打量陌生人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个怪人:这人身穿华袍,手中一把长剑,正在旁边的小石顶上,削着石头,看样子他干得很卖力。
文生首先开口:“请问这位兄台在干些什么?我是住在前面石室的九原文生!”那人站起身来,十分认真地说:“这位公子先别走!等我一炷香完成它!我有事求教!”他人不等回答,手中的长剑如同切豆腐般在那里干活。
卓老板使个眼色,二人就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没有使用功夫,他们上去花了好一阵时间。当两人爬到顶时,那人已经长剑归鞘了——两个石凳,一个石头围棋台,两个石碗装着两种颜色不同的围棋子,一切都是那么光滑整齐,还很精致,第一感觉是这里由专门的工匠精心打造的。
“好了!”那人这才抬头来找人,“哟!两位已经上来了!来!这位公子,我的棋瘾犯了!我们先对上一局再来说话!”他一手把文生请到石凳上坐下来,自己迅速坐下,他毫不客气,首先下了一子——一场费时的围棋站开始了。
“痛快!”那人认输后,先赞一声,“想不到这位公子的棋技如此高超,实令在下佩服!”
“哪里!分明是阁下谦让,我这种技术怎能相比!”文生说得很认真——他说的是实话。
“对了!这位公子刚才报了姓名,我却未记下,请再说一遍!我叫熊光斗,有个小绰号:黑白不足!意思就是说我这个人样样都还行,就这围棋不行!”他笑了起来。
文生再报一次名号,“这位是我的朋友卓老板!我们在这个庄子的大厅里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哦!对!对!对!难怪看着两位眼熟!”高兴之下,又哀叹,“想不到当日各位英雄几乎全都困在这个地方了!真令人气愤!”——他没有一点愤怒的表现。
第七章
“要不是昨天这位卓老板开口,我们可能还见不着面啦!”文生推崇起卓老板。
“哟!想不到当时李小姐引见的卓姑娘原来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在下,实在是失礼!”熊光斗站起来向卓老板施礼。
“熊大侠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我一个小屠子算个什么?都是昨天进庄时跟一飞帮理论了一句,亏得文公子的出手,才让大家获得了一定的自由!小女子只能算个第二功劳而已!”卓老板对文生的推崇有些反感。
“嗯!既然大家现在都是难友,何必如此计较!可是这里没有第三个座位,我这个主人倒慢待了!”向卓老板施礼回座,“来!文公子,咱们再下两局!”
文生连续两局都迅速溃败——熊光斗全力施为倒也非同小可,这下他算过了过瘾:“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喜笑颜开,“多谢文公子与卓姑娘相陪!可惜在下不是真正的主人,无法请二位小饮几杯!”
文生满脸羞红:“哎!阔下的绰号真该补一字,叫:‘黑白不足虑’!”与卓老板同站,“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拜谢——对方只是略微笑笑应承。
“我也该走了!咱们以后见!”熊光斗一抱拳,手拿长剑,脚下一蹬,如同飞动的蝴蝶,划出优美的轨迹,在山石树林中几闪,就失去了踪影。
“此人的功力绝顶!”卓老板赞叹,“可他的运功方式更是妙绝,仅把内力全部催动注于棋子中,他下的棋子中就会散发出一种威势,本来平常的棋招在对手看来似乎都成了杀招!看来这个‘黑白不足’倒也真切!”卓老板应声赞叹。
“原来如此!第一局时看来他的棋子布阵很软弱,我就胜了!可第二三局同样的招数在我看来却似乎有十分吓人的后着,我一再下错,所以我输了!我的棋技虽是一般,能在开局不久就杀了我十多个子!也太高了!”文生羞红的脸上慢慢恢复正常!
“走吧!高人、奇人天下有的是!我们还是回的好!”卓老板一步一步找着下山的路。
当二人回到石厅时,情景的改变令他们大吃一惊:“我们走错了!”就要往外走。
“大姐!文书呆!还往哪儿走啊!”李梦仙头也不回地说。
于是卓老板与文生仔细一看:石厅里的桌子、椅子全放到石厅的一角,原来地上的大石坑里堆了平平的一层尘土,李梦仙手拿一根树枝在尘土上练着字,看她的样子倒像道士在一边行步,一边画符咒——李梦仙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最普通的女装,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华丽的色彩,连头饰也完全改变,这些叫人一眼还认不出她来。
“你这是干嘛?我的大妹子!”卓老板笑了,文生也笑了,笑得连肚子都找不到了!
“你们笑什么?”李梦仙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来,看见他们奇异的目光,再看看自己,恍然大悟:“有什么好笑的!我们不过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把这个月的肮脏全洗掉了!这还要多亏小青子,给我们每个人挣来了换洗的衣服和一大浴盆的热水!你们快去吧!水凉了可不好玩了!”
“我们真是享福!”两人幸福地感叹。卓老板的眼睛落到尘土坑里:“哦!原来你也在练把功力写进字里!不得了!大妹子这是谁教的?”
“我不过是练练字呀?在大姐眼里我却成了一个正在修炼一门神奇武功的大侠了?这还不是三叔说的练法?有什么好奇的!你们还是去洗洗吧!这可是特殊待遇!”李梦仙又跳大神般练起字来。
石室里正有三个男人在自己石室里享受着热水的快活。木方青先是动手改变了石厅的样子,等李梦仙洗澡出来对布置满意后才去洗澡,而关汉山、李三刚回来见到了热水和浴盆就忍不住了——那块石头带人送来的,而且只此一处!
卓老板与文生走后,李梦仙念一个字写一个字,那种飘然若仙的舞姿渐从她身体的变化中显露出来,这一天她的成就不可估量。
当夜,有一个黑影轻飘飘地随风飞进擎天山庄,飘进静怡院,飘进陷阱,飘进石室——好不容易飘到卓老板石室门外,他轻轻敲门,轻声问:“这里住着姓卓的一个女老板没有?”
卓老板舒坦的觉被这惊醒了,看看桌上一直点着的灯火,穿好衣服,起来开门——换成了李梦仙那样的女装。轻轻提开门,“谁啊?这么晚了还来串门!”没有多少防备的动作——可她一发现穿着夜行衣的脚时,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杀猪刀,十分地戒备,“你是谁?”声音很沉稳,当黑影完全露出来时说。
“卓老板?”黑衣人不太肯定。
“对!我是姓卓的女老板!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变得熟悉起来,“我啊?你自己看!”他把面巾给扯掉——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了,他伸手再把脸皮给撕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
“原来是如影随形青风飘!请进吧!”卓老板放松下来,坐到床上,打个哈欠,见他腰关门,“别关!都是自己人,让他们听听你的话,我难得再讲一遍!要不,你去叫醒他们过来?”
“算了!我可是见不得人的!”他还是把门给关上了。过来,扯过椅子就坐下,“卓老板!现在我可得请你帮忙啦!”看看面前的人,“我跟踪这一飞帮已经好几个月了!你是知道的!自从那妖道那里分手后,我就跟他们来到了这里,可这些家伙手段实在太高,我在他们周围转了几个月才偷听到一点消息:顾天那小子不顾一切地要在这庄子里找一样东西,那东西可关系到以前的庄主李景春和一飞帮以前的帮主顾一飞两人的踪迹和一大批财富!昨天我才发现你们到了这里,今天我就来找你们,请你们帮忙找一下这里有没有那东西!”
卓老板马上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在这里吃住上他几千两,可比替你办事划算得多!”
“哎呀!我的卓大老板!我们这么熟了还不能帮帮我?再说了,这关系到一笔财富,只要官府能利用这个机会把一飞帮和第一庄的势力给压制住,朝廷的赏钱可也不少!我呢!其实是为了洗脱那次审判的罪名,那些赏钱全是你的!而且说不定你们也可尽快地脱困!卓老板我求求你了!”青风飘哭丧着脸哀求着。
“上次!我就中了你的圈套,把那八片梅和风尘四侠之三全给捉住了!你却什么也没给,后来才知道我们上了当!这次可没门!”卓老板小声地拒绝。
“哎呀!我的最可爱的卓老板呀!你可是天下间至善至美的女人,又是一个拥有无边大智慧的性情中人!你怎么看不出来呢?那四个怪物为什么会打架?就是因为我的挑拨离间!他们为什么会去那儿?还不是因为那三个老东西请那老怪物来找你的麻烦!为什么要跟你作对?还不是因为你在保护李小姐的同时,文生保护了我!那次在酒楼上,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被一飞帮给吃了!我会害你们吗?我为什么在公堂上承认了,还不是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我为什么要接这份差事,还不是因为我要防止他们麻烦你们!想不到那姓武的竟有神通邀请一个侍卫给你们送去了信,害得你们又落入一飞帮!这都是我的失职啊!卓老板现在我来见你是冒了很大危险的,要不是这里的陷阱太过明显,我早就被困住了!卓老板你就答应了吧!”青风飘卷起花香送人别人的鼻子。
卓老板打个哈欠:“行了!我答应了!快滚!别打扰我睡觉,这初春的夜晚还怪冷的!”
“卓大姐、大老板,我的大恩人!你真答应了?”
“答应了!快滚吧!”卓老板脱鞋就要睡觉。
青风飘起身要走,又扭回头说:“卓老板!”停了一阵,鼓起勇气,“你嫁给我吧!让我养你一辈子!”
“滚!谁要你养!滚!”卓老板生气地低声沉吼。
青风飘脚下一动,飘出门,拉起一道风,飘走了,那门“嘭”地一声落在地上。
卓老板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第二天,木方青的饭盒里出现一张纸条:
昨夜,有人闯庄!你们可要小心点,三位长老正在大力搜查!保重! 令我气死了的代号:石头
木方青急忙把纸条放到饭盒里,冲出去,在端上早餐时,把纸条塞给了卓老板,四下看看有无外人。
卓老板首先奇怪,然后打开一看,然后笑了,把纸条一折,放在还点着的灯上点燃烧掉了——一桌六人都看着纸条,包括硬生Сhā队的关汉山。“哎!这小子真该死!本领不大又要乱闯!”把纸灰扔在地上,用脚踩碎,“昨天夜里,我们这里来了客人,这个客人曾变成老头跟我们住在一起过!他要我们在这个院子里找一点东西!这东西就是发生我们被困这件事的主要原因!这东西具体什么形状什么质地并不知道!”
关汉山沉默着,文生思索着,其余三位思虑一阵,恍然大悟:“难道是他?叫我们找东西,什么东西又不知道?天啦!他总是给我们找麻烦!”
卓老板看看已经明白的三人,“不过他还稍带着一件事!”瞟了瞟文生,“那家伙他想我一辈子!我拒绝了!”
木方青、李梦仙、李三都是惊讶:“他?”
文生突然明白过来,“啊!谢天谢地!谢谢祖宗保佑!谢谢圣人恩待!”拜天一阵。
“我可不是要人养的人!我也不要养别人!不想饿死的人,都得干活!”卓老板一边吃一边说。
那三人扭头去看文生,看得文生站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养家小算什么男人?”听到卓老板厌恶地哼了一声,改口,“不对!我要让每个人都能自己养活自己,谁也不要依靠谁,最多是互相帮忙,吃穿住行全得自己去挣!”想了想,“‘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我们把女人养起来,世界上所有的钱财都不够用!我们要养活自己,而我们男人更应该自己养活自己!”当他说完后,他呆了,把头往手里一捧,坐下低声懊恼,“我怎么说出这些不经大脑的话!”
卓老板笑了笑:“文公子这番话真叫人口服心服!大妹子,咱们女人还是得靠自己!我可得努力,别被男人们看扁了!”
李梦仙傲然仰头,“现在,我的字可是精美极了,美得让人都讨厌美了,我靠它生活一定行!”
“那就好!咱们赶紧吃,吃完了,多练练,女人可不能让日看!”卓老板大口大口地细嚼慢咽起来。
木方青笑了笑:“我和三叔都是拿工钱吃饭的人,我们可能养活自己了!”——李三微微笑着,吃起他的早餐来。
关汉山却发怒了,“小子!凭什么你有三份的量,本英雄就一份?”
文生在同时十分懊恼地说:“我是最惨的人,现在靠的还是好客的大户人家给我们的见面礼过活!”头埋得非常低。
“哦!小子!十分对不起!这是我用拳头换来的!你等会儿仔细看看,我怎么用拳头换吃的!”木方青得意地向关汉山炫耀他的一只拳头,“也许你可以!”
关汉山看着木方青与那块石头打了一架,眼睛一亮,“我要五份的量,要是中午你不送来叫你吃我的拳头!”他抓住一个仆人就一顿暴打,他根本就没用内力,可对方依然还不了手,哪像木方青打得那样精彩,而且还被打败了!
木方青败了,看见关汉山把一个仆人压在地上,正抡起一个饭钵大小的拳头要砸下去,他急忙扑到关汉山身上,“老关!你这样不行!你瞧!打败我的高手!”关汉山停下来看看那石头的状况,“老关啊!你这样,我怕以后你会没吃的!人家可没出手!来!看我的!”把关汉山推到一边,他举起拳头就砸了下去——原来那仆人想挡的手,“咚!”一拳反打在木方青身上,这样打着那仆人站了起来,拳头更是精准无比,打得木方青乱转,而那仆人除了惊讶以外并没有痛苦。一套拳打完了,木方青又落败了,回头扑到关汉山身边,“老关!这样才行!”
关汉山看着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伙,生龙活虎地加入已经等他很久的仆人队伍中走出了大门,一张脸十分阴沉,“我不懂!我不懂!”ρi股一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抱着头痛想。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看正想东西的木方青,“小子!你真的在传那两个家伙功夫?那套似拳法又不是拳法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传功夫?小子,你快告诉我,否则!你可死定了!”
木方青无奈地望着他:“你凭什么说我在传功?”
“嗯!你以为我是聋子?我可听见你们的谈话了!”关汉上说得蛮横无理。
“嘿!你既然听见了前面的,也应该听见后面的了,还问我干什么?你又不是聋子?”木方青似乎对这个问题极不感兴趣。
“算了!我自己会想明白的!我想不明白,我一定要把你打得说个明白!”他对木方青不屑地一瞟,放开心中的擀面棒,一阵狼悲虎哀。
卓老板看场面不存在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现在大家谁想去找那东西?谁又愿意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的高手贵客们?”
关汉山把头一挺:“我什么都不参加!我要单独想些问题!”说完起身就走。
木方青听完眨着眼,“我看我还是去找那东西,跟陌生人交谈不是我的强项!”
“我这个老师,熟悉地形,我就去指导我的学生!呆在屋子里很没趣!”李梦仙接口喜气洋洋地说,她摩拳擦掌地自己下决心,“我倒要看看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又老又没地位,我只有到处瞎逛!你们看我能干什么呢?”李三无力一身轻地说。
文生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自告奋勇地说:“卓老板!我们书生在交友这一方面还是有一定容易性的!消息就由我来传送!”
卓老板点点头,“行!三叔和我就在这里等着,有谁需要帮忙就来!我和三叔一定尽力而为!”她把肯定的意思通过目光送给三人。
文生第一个起身奔走了,李梦仙却比木方青更急,一把拖着木方青就往外走。李梦仙送人的目光还没收回来,文生却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老板!这消息该怎么说?我可拿不定!”
“要让他们信服就直说!我可没什么顾虑!不!还是别把我……算了,还是直说吧!”卓老板最后痛苦地决定。
“那!那个送信的人是谁啊?我可不知道,而你们都知道!”文生又发问——他的脸色很快地一变又恢复原样。
“他是如影随形青风飘!”卓老板笑着说——她的眼睛一直注意着文生的面部表情。
文生的面部表情非常丰富——经过解剖:先是一惊,然后一恨,然后无奈,最后故作镇静。“哦!原来是他!好!我这就去了!”他回身匆匆离去。
文生走后不久,李三在外面的干道上来回地走着等着。到两个小时左右时,有一位访客来了:他脸上笑容堆垒,可其中似乎藏着什么,因为他的笑一层不变。
“这位老丈!在下打听一下!”他上前拜见李三。
李三急忙还礼,“哟!这位公子有何贵干?老头子尽量帮忙!”他不等对方问就先说只要能回答尽量回答,看来眼前这人的笑脸很容易打动人。
“谢谢老丈!在下打听下!这里面是不是住着个女老板,人称卓老板?”他的礼貌不容半分偏差。
“哟!卓老板啊!她正是老头子的老板,我进去问一声!”李三举步要走,又停下——看来他太想帮这人,可这人的姓名还没问,“公子!贵姓?”
“在下罗康,家住京城!多谢老丈通传!”那人不偏不倚地又是一揖。
李三还揖,提起脚尖冲冲跑到大厅里养神的卓老板身前,大声说:“老板!外面有位罗康公子找你!”说完话这才平气。
卓老板睁开眼,“三叔!你怎么不带人家进来?”站起来,“三叔!你可也是主人啊!”
“老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他,总觉得比他矮了七分,我根本不配见他一面!”李三眼睛一瞪缓缓合上再睁开说。
“如此奇怪?走我去见见!”卓老板举步就往外走,而李三就像个仆人样,弯着腰,低着头跟在后面。
卓老板拉开树枝,罗康扭脸看来——好一位俊俏美貌的公子,特别是他那身打扮,令人有一种气势傲如山川,心灵圣似仙人。卓老板呆了一会儿,“哟!这位想必就是罗公子吧!”拉着树枝,“公子!里面请!我就是你要找的卓老板!”
“哦!这位就是卓老板!麻烦你了!”他十分彬彬有礼地作揖。
李三发现自己挡在小路上,前后都不是件事,马上侧身站着:“公子!这边请!”
罗康点了点头,迈开他那轻若飞花的脚,踩起淡淡的节奏往前走,“卓老板!请!”——前面的李三十分不安地带着路,后面的卓老板十分不安地跟着,李三评价得很准确。
“公子!请上坐!”卓老板与李三脱离了平时的习惯——罗康当仁不让,上前坐下。
“多谢卓老板的厚待!卓老板也请坐!”罗康站起来一揖——他的笑容一点不变。
“好!请坐!”卓老板作揖一同坐下,“不知,公子到敝舍为何?小女子诚惶诚恐!”
“在下听了文公子的消息尚有不明之处,特来请教一二不明之处!”他坐在那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如同春风拂人。
“公子!请说!小女子有知必说!”卓老板已经恢复成平常她见客人的状态,不再一点不安——李三也是不再不安,非常礼貌地坐到很远的地方听着,他做到了他也是主人。
“在下不明白那如影随形是怎样结识卓老板的?”罗康不变的笑容这时使人感到他很僵。
“哦!一切都是机缘!简单说来是我在他手中买到了被他劫去后的化妆成老太太的李梦仙小姐,而他害怕李小姐出什么事,就先在暗处跟着,然后改为明着混到李小姐身边来保护。在吉庆知府许大人的帮助下,我见到了他的真面目,因此结识了!”卓老板回答——声音神态非常正常,给人一种稳重真实感。
现在的罗康似乎外表没有一点变化,也看不出内心有什么变化,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是一座冰山,而且是那种很可怜马上就要化完了的,却强烈地向四周散发出寒气的冰山。“那青风飘在南部是有些名声,可他干出了那种事,卓老板又在当中,为何卓老板又要相信他?”不变,仍然不变。
“这?我可不相信他?但他本领那么高,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去对抗他啊?反正传个消息又不会坏了什么?我才不管是真是假!”顿了一顿,“我却把它当成真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这么大的静怡院里说不定真能找到什么宝贝!公子你说呢?”卓老板又带出了商人那种机智。
“嗯!卓老板说得有理!不过,我却想证实一下这个消息!”他的面容总算有了变化,一眨眼之间又恢复成原来的形状——思索皱眉的样子,“这样吧!下次青风飘来了,卓老板请你让他到我住的处地方走走,我想跟他谈谈!”他的笑容多了百分之一——还没有完全僵!
“好!这事我答应了下来!不知公子的住处在哪处?”卓老板可不变了。
“我具体的位置文公子知道!”他起身,“卓老板,在下告辞了!”十全十美地一揖。
“公子是贵人!小女子不敢挽留!”卓老板起身还揖——李三起身笑着走过来。卓老板在前引路,李三在后跟着,罗康踏着他原来的节奏走着。
“公子!我就不送了!”卓老板与李三战成一排目送罗康远去——他的样子跟来时一样,内心似乎也一样,可感觉完全变了。
李三低声自言自语,“怎么这姓罗的是如此地奇怪!”
卓老板往回走,边摇头边说:“在这罗公子面前,很难不让人不做作一点!他八成是什么皇亲国戚!可他脚下显出的功夫似乎很高,难道他练了什么古怪的功夫吗?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回头问李三,“三叔!你有什么看法?”
第八章
李三下垂的头抬起来:“要不是他已经习惯戴着假面具,要不就是天生如此!”笑了起来,“他有点像一个成语!‘黔驴技穷’!”
“对!三叔形容得贴切!”卓老板也笑了。
上午就如此过去,吃饭时间也就到了,这个住处的饭盒和人全都集中到石厅。
关汉山把自己的饭盒一打开,阴沉的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五分的量!今天本英雄可以吃个饱了!”刚要伸手端出来,像又想起了什么,脸更加阴沉,一ρi股坐倒在椅子上,“真不知道是谁的拳头打出来的!”
木方青从听李梦仙对上午的事半思索半倾诉的话中回过头来,“小子!别想其他的,你那位大哥在饭后可要领赏的,你可得想好了,再去赏他,不要一顿拳头把人给打伤了!”
听别人说话听得烦躁不安的李三,忍不住开口,问关汉山:“关英雄!关大侠!你认识一个叫罗康的人吗?他今天来了这儿!好奇怪的一个人!”
关汉山瞟一眼李三,不吭声——李梦仙的耳朵听到了这个名字,停下了她兴高采烈的自我谈话,脸上布上了一层冰,“三叔!你说谁?罗康?”
“罗康?是那个让人矮了几分,又十分有礼貌的家伙吗?他真的过来啦?”文生喝了口汤,急忙Сhā话。
“对!是那个公子!叫罗康,我没记错!”李三肯定。
“那罗康也太不像话了,他还真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也罢了,他还敢来打扰卓老板!”文生很生气。
李梦仙平静地问:“罗康住哪儿?”
“李小姐如果要找他,我带路!”文生变得很高兴。
卓老板笑着说:“大妹子!这人的声音好像很熟,可我好像没见过!你是不是认识他?”
“何止认识他!”李梦仙脸上写着怨恨,“我以前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我在三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被他那帝王一般的风姿给迷住了,我觉得嫁给他就可以脱离我爹的势力的阴影,我和他在三年之内有过几次接触,我就更加迷恋他,每次短短的谈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去年我生日那几天,父亲让我跟他请来的客人多接触一下,我和他进行了多次长时间的谈话,我终于知道了他是怎样一个人!”眼睛冒火了,“他原本是一个亲王与一个仆人生下的王子,在王府里受尽了别人的排挤与羞辱,于是他在外流浪的时间长得很,现在,已经十年没回去过!这些在我看来不值一提,可他这个外表堂堂的罗康为了他的身份变得极度自卑,对人,外表看来和他内心完全是两回事!那一次,我扔给他一个苹果,说:‘给,吃吧!’好嘛,这下可刺中他的死|茓了。他身子一晃,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低声嘶吼:‘李——小——姐!’他似乎发现他的行为过于冲动,放开了我,退后三步,‘李小姐,请你对在下礼貌一些!’他扭身就走了!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了他的心理的想法:他是一个不可得罪的人,一旦碰着他那身皮毛,他会吃掉周围的一切,而且他还是个十分奸诈的家伙!后来,他极力拉拢我爹,要我爹把握嫁给他!幸好,有了那意外,却因此他对我失去了兴趣,我回来后,他的眼睛在也没落到我身上来一下,也不再和我爹拉拢关系!”她一拍桌子,“现在,我要凭我的实力把他给掐回来!”发狠了——这可是李梦仙的个人隐私,她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看来她十分生气了。
木方青听完后,一把拉住文生离开:“书呆子!带我去教教他礼仪!他竟敢冒犯老师!”
李梦仙倏地站起来:“小青子!给我滚回来!本姑娘的事本姑娘自己解决!”
卓老板轻咳几声,控制场面:“先吃饭!咱们可别被他扰了自己的雅兴!那样的话,他人的计谋可就得逞了!都坐下!”
李梦仙哼了一声:“对!我的本事还不够与他抗衡,等我超过了这种人,他又值得我出手了!他是个可怜的苦命人!”她由生气说到了怜惜——给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卓老板见人回到座位:“我要警告一下那些冲动的人,罗康可是个有极高本领的人!”眼中落到木方青身上。
李梦仙思索一阵:“这家伙的本领的确高!虽然他对任何人都说他功夫极差,没达到他师傅的十分之一,而他师傅又是一个无名之辈,可他却干出了两件赢得我爹认可的事!第一件是在泰山上飞身跳下悬崖,救起了一个失足的人;第二件是以亲王之子的身份协助官府剿灭了盘踞在云贵之间十多年的一伙盗贼!我爹因此就请他来庄里几次!”崇敬之情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
卓老板听完话以后:“行了!故事就讲到这!吃饭!吃饭!”——没有她,这顿饭不好吃。
饭在安静中吃完,看着仆人们把东西拿走——木方青的表演仍然如旧,除了那石头外,多了一个空等一场的仆人。
木方青拍去尘土,来到关汉山身前:“嘿!小子!你怎么不动手了?小心那仆人大哥给你使坏!”
关汉山一绰他的擀面棒回石室去了。
文生突然想到件事似的,急忙来到卓老板身边,“卓老板!这个静怡院里今天多了几个我不曾在庄子里见过面的人,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没告诉就算了!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卓老板很肯定地说,“咱们现在自己过生活吧!安安静静地比什么都好!”
“这几个老人看上去身份很高,应该不会对我们感兴趣!”文生赞同地说。
李梦仙一把拽起木方青:“小青子!走!本姑娘的实力必须突飞猛进,让我尽快报那一掐之恨!你这个学生交给老师的如果不行,看老师怎么收拾你!”她一边说一边拖,把木方青当作一头牛似的——“老师!你快教我,不然,我才不教你!”
文生、卓老板、李三三个人闲聊开来,把静怡院的每一块石头和树都说了三遍。
安静的日子过得很慢,可一眨眼就过了好多天。这天是二月初八,天上的春雨下个不停,石头上、路上到处都有细小的流水,各种花与芽都展示出魅力来。石厅中木方青改造的练字的石坑中的尘粒,被上面大洞上流下的水冲走了,恢复出原来的坑。李梦仙用树枝沾着水在昏暗的地上练字;木方青在一边椅子上摇头晃脑地背着什么东西;客厅的那张石床,已经不存在,换成了围棋和三个石凳,熊光斗和文生正处在紧张的战斗中,李三坐在另一个石凳上看着;卓老板在石室里养神运气;关汉山在石室里练拳踢腿。
“老娘不练字了!”李梦仙把树枝一扔,“老娘来练拳掌!”拉开架势就要练。
木方青急忙大喊:“娘!孩儿饿了,我要吃葱花大饼!”
李梦仙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个学生!竟敢戏弄老师来了!”挥起手掌,脚下急蹿,一巴掌扇在木方青的脸上,“叫你乱叫!吃老——本姑娘一掌!”
木方青哭丧着脸,伸手揉着脸,“老师!你自称‘娘’!那总得有个孩儿吧?我降低辈分做你孩儿还不行?‘一日为师终生为娘’啊!”
李梦仙气得又要抡胳膊揍人,可她的嘴却挡住了自己的手,“我……我……气死我了!”放下手,生气地原地跺脚。
“老师!别生气,你不做我‘娘’就是了,做我‘爹’行了吧!你别生气了!”木方青站起来劝解。
“我……我的妈呀!”李梦仙大叫一声发起狂来,双手舞动如同甩手袖般扔到木方青身上——李梦仙现在的功力可是与她的年龄相符了,再也吸收不了木方青拳头上的功力,反而会痛了,那一系列的拳法气息也牵动不出来了,只是还不会运用,还不能精纯。可她这两只手掌一甩之下的力量却也十分霸道,木方青又未加防备,整个人被拍飞出去好远——木方青猛受一击,他就晕晕乎乎地撞到石壁上,跌落到地上,眩晕了十来秒才爬起来,“我在做梦吗?我怎么会飞了?”
李梦仙也被这一击吓呆了,她从来未使出过这么利害的内力,站在当地呆了十来秒,跑上来检查木方青受伤没有,“小青子!受伤没有?”
“妈!我没有!”木方青随口喊了出来,猛地一瞪眼,跳开,连忙道歉,“老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十分紧张。
“哎!小青子!”李梦仙轻松地喘口气,“你别叫我老师了,想不到我学到了这么利害的功夫,其实该我叫你老师或师傅才对!可这样叫我的辈分不就矮了? 我不干!以后,你叫我妹子?姐姐?仙儿?梦仙……都行!我还是叫你‘小青子’!来!小青子!跟我来,让我看看你受伤没有!”
木方青不再害怕,而是十分惊讶地耸着眉毛和脸,咧开大嘴瞪大眼:“‘姐姐’?‘妹’……就叫‘姐姐’吧!否则我不习惯!”逐渐释然,“姐姐,我没事!”
“走!到石室里!让姐姐好好给你看看!姐姐可不放心!”上前拉着木方青进入石室——其他的人根本没反应,都忙着自己的事,也许他们已经习惯了。
安静中,滴水的声音也像一个炸雷,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更是惊天动地——这种溅水的声音正在靠近,慢慢地又传来一阵感伤的人声:“细雨春风同路,山石枯藤挡护,步入丝泪帘中,谁在寻找住处?清苦?清苦?溅起一碗珍珠。”慢慢吟来,如同春风中夹杂的冬凉,叫人怪冷的。
“咚!咚!咚!”三声敲门响,“主人在吗?在下前来拜见卓老板!”有人在门外呼叫。
刚战败的文生从旁观的石凳上跳下,迅速冲上去拉开门:“哟!罗公子!大驾光临,小生三生有幸!请进!请进!”文生急忙从堆在角落中的桌椅上取下一把椅子来,“罗公子请坐!我这就去叫卓老板!”飞身去敲击卓老板的门。
“多谢文公子!”罗康施礼后坐下,他的面容比那次多了点哀伤,多了点自己——正在对站的李三与熊光斗对此置之不理。
“卓老板!有客冒雨来找你!”文生敲门低声呼喊。
卓老板提门走了出来,“谁?文书生!这种天气谁会来找我?”出门往外看,“哟!原来是罗公子!稀客!稀客!”上前施礼。
罗康起身相迎,等卓老板提溜下一把椅子,这才一齐坐下,“卓老板!这次我来打扰,实在是对不起!”他还是十分彬彬有礼,连连讲客套话,“我今天是来请教一下,卓老板近来可见到了那个青风飘!”一说到这里,他那种假脸十全十美地展现出来——他的那种形象令人有点不舒服。
“他啊!再也没见过了!他可是‘如影随形’,想找他很难,他找我们却很容易!”卓老板用她那种似真似假的调侃声音说。
“哦!请恕在下唐突!请卓老板下次见到青风飘时,一定让他来找我一下!在下在这里先谢过了!”罗康起身施礼,“既然这样那在下就告辞了!”再施礼。
“别走哪么快!罗公子!有熟人在此!”李梦仙提开门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满脸羞红的木方青。
“李小姐!好久不见!”罗康的笑脸顿时僵住一两秒才恢复过来。
“罗公子!我给你介绍下我的小弟!”把木方青拉到前面,“这位是我的小弟,他叫木方青!”上前给木方青介绍罗康,“小青子!这位就是姐姐以前的那个——你应该懂了吧?他姓罗名康,是京城罗王爷的儿子!来,你们二位见见!”李梦仙围着罗康转圈,一边介绍一边用手指轻轻划过罗康的衣服。
“李小姐!请放庄重点!在下先谢过了!”罗康站着一动不动地,向前方施了个礼,一双笑眼盯住了木方青。
“哟!罗公子,你还是老样子,有外人就浑身长满了刺,谁也碰你不得!行!我不碰你就是!”李梦仙几步来到木方青身边,看看木方青还未褪完的羞红,“小青子啊!害什么羞啊?你们男人家不是经常赤胸祼背的吗?我不就是帮你看看受伤没有,有什么羞的!”
木方青听了这话,原本唯唯诺诺的样子变成非常害羞的可怜模样,“姐!不要再讲了!”马上转为愤怒,“要不要我打他一顿?替你出气!”蛮横地瞟了罗康一眼。
“小青子啊!人家罗公子可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人家犯了错,不但马上承担责任,还想尽办法补救,这份厚情,不能冒犯,还是让我跟他叙叙旧吧!”李梦仙一把推开木方青,“罗公子!我刚才听你说你在青风飘?是为我吗?如果是为我的话,那就算了,再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我半个朋友啊!”
罗康听完李梦仙这几句话如同挨了当头一棒,稳重的步子回退一步,满脸的笑容一扫而光,脸上的肉还自己跳起了舞蹈,“李……”浑身开始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公子!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你想给我报仇雪恨!可这现在是万万不得的!”李梦仙一边说一边上前给罗康理一下衣衫,“瞧你,连衣服都弄皱了!以前我是挺恨那个青风飘的,一会儿把我装在麻袋里乱奔,一会儿把我变成个老太婆,声音弄嘶,变成了一个怪物,不过我因此却结识了我尊敬的大姐!”上前把卓老板的手一挽,头往上一靠,“她可是我的救星!”放开,拉住了木方青,“我还结识了这个当了二十多年花子的学生,灌足了我的学问!可前不久,他又成了我的老师,教了我一身本领,我们现在可是平辈了!”放开,冲到专心下棋的李三身边,“还结识了一位大侠前辈——”搂着李三的手非常幸福地说:“三叔!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账房先生了!”放开——李三与熊光斗听而不闻,令人佩服——“总的说来,我现在还有点感激那个青风飘!再说了,那个青风飘看中了我大姐,那一天来见我大姐时,已经开口求婚了!我总不能不讲情面吧!罗公子!你就放手吧!”——李梦仙如同一只穿梭于田野间的采花姑娘,十分快乐。
罗康听完后,从他那已僵硬的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行!”艰难地扭身,踉跄地往外走了两步……
“等一等!我话说了一半你怎么就走了?听我说完!”见罗康艰难地扭回已经变成鬼一样的脸,继续说:“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喜欢上你吗?”飞了一个媚眼,“其实就因为你有可能带我离开这个庄子,长得又不错,对人也礼貌,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爱慕之情!”换成一个无奈的脸,“你又知道我为什么又不喜欢你了吗?甚至还讨厌你了?”甩过一个同情的眼光,“其实就因为你做什么事都像装在一个格子里,你内心的感受谁也不知道!自从那次你突然发怒,我才看清你的真实面目——很可怜的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越变越弱小,已经到了快要发疯的地步!其实你应该也清楚,你为什么那么在乎我,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因为你觉得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现在,你为什么会痛恨青风飘,因为你的救命稻草被人打翻了,你再也振作不起来了,而这个人就是青风飘!你的心里一定充满了很多的污秽!像我是不是被他给夺去了贞操了?我是不是被他弄到什么地方去当了一阵*?我是不是因此变得十分淫荡了?我不是不喜欢跟野男人幽会了?等等,而最终让你失去了救命稻草对吧?”——李梦仙这番话令有超强定力的熊光斗手指一颤,棋子掉到棋盘上,扭头来看说话的李梦仙,其他人更别说了。
罗康僵硬的身子扭转了回来,所有能看见皮肉的地方突出他那里的青筋、紧绷的肌肉、连续渗出的汗珠,牙齿咬得嘎嘎直响,鼻腔扩大,呼吸急促。
李梦仙扯出手帕,上前来给罗康擦去汗水,然后又说:“罗公子!你应该觉悟了,凭你的本事把真实的自我表现出来吧!就算做个恶人也不会有你现在这么难过!”把手帕扔到木方青手里,“来吧!我知道你现在十分想打我一顿,甚至把我给碎尸万段!来吧!这里没有人会怪你的!”李梦仙拉开写字的架势就等罗康出手。
罗康刚擦去汗水的脸又流出汗水,两眼紧紧地盯着李梦仙,身子哆嗦得越来越利害——终于,“啊!我要杀了你这个淫妇!”罗康的汉一洒而出,他的拳头从汗水里提了出来,一冲而上,顿时,整个空间里充满了狂暴的汗珠——李梦仙对于这超强的一拳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随意,她的身子扭动开来,跳起一支舞来,她在用她的舞姿写一个个没有笔画只有意义的字——罗康的拳头擦着李梦仙飘起的衣角打在大洞滴下的雨水上,那雨珠“噗”的一声钻进了石壁!罗康的拳头冒出火来,脚闪出电来,直扑这搔首弄姿、招蜂引蝶的李梦仙——也许真的是因为罗康的眼直盯着李梦仙,而没有去思考,所以李梦仙就像身边没人似的,毫无顾忌很轻松地,看似无意地躲开了每一次攻击——罗康的火变得不可收拾,拳头、脚、身体老以同样的方式直接攻击,始终挨不着边,急得他大喊着:“淫妇——别跑!让——我——一拳——捣烂——你!”他真的失去理智了。
这可急坏了旁边的木方青,冲到卓老板身边,拽拽衣袖,再拽拽衣袖,越来越着急,“老板!我该上去帮忙吗?”他的脸已经苍白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九章
文生也来到卓老板身边等待着,而卓老板却长出了一口气,“好了!没事了!小心别伤着自己就行!”抬头对熊光斗喊:“熊大哥麻烦你照看着我三叔!他可不会功夫!”于是,大家放下心来看这场舞蹈与莽汉。
不久,罗康的拳头已经打出了血来,应该不是他把自己的血管给捏碎了,鲜血是顺着衣袖被甩了出来——他手腕以上应该有伤!他的血洒得满屋都是,终于停下了步子,弯着腰狂喘,让脸上的汗水像外面的小雨一样下落,手上带着血的汗像是要染红大地的悲哀痛苦的精灵——李梦仙停下了他淫荡的舞蹈,轻启双唇,嗲声嗲气地说:“罗公子!不行了?那就下次再来!我等你!”——罗康真的听话,脚一软趴倒在地上——这时李梦仙才大口大口地喘开气来,敞开两件外套,“累!真是太累了!”一ρi股坐到椅子上,像一个软蛋,“这下可有得玩了!不把这罗康给玩死也得把他给玩活了!”
木方青急忙跑过来,运开他的春风得意功,为李梦仙按摩,“姐!你刚才真是利害,快要超过我了!”手里连动,口里也连动。
“利害!利害个屁!这姓罗的功力也太深了!他的拳风从身边刮过都隐隐生疼!我要好好休息下!”李梦仙大开大合地瘫坐在椅子上运气功来,木方青在一旁帮忙。
卓老板第一个跑到罗康身边,伸手在颈子上探了探脉搏,取出药品,拉开罗康的衣袖在那一排新旧难辨的伤口上洒上药,抽出绷带包好,然后另一只手,弄完后,叫过站在面前想Сhā手的文生,把他抬进武生丢弃的石室的椅子上,“文书生,你把他的湿衣服裤子全脱下来,然后擦干他的身子,移到床上,被子盖好——千万别碰着他两只手上的伤!”卓老板说完,从怀里掏出条毛巾扔到桌子上,急忙提下门,闪出去,放下门,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关汉山站在他的门口前,感叹了一句:“又是个利害的家伙,真不知道我现在算什么?”扭回身走进石室,关上门,还传出一串感叹。
熊光斗拦住李三,又开始他们没完的战斗——李三对于熊光斗棋子上的气势毫无所觉似的,连连赢他!也许是李三的棋艺真的很高。
于是春雨下的世界又变得十分安静了——所有的生命都萌芽了,绿色的世界开始了。
文生满脸羞红地走出石室,对焦急的卓老板说:“弄好了!”——卓老板不满地说:“还是个大男人呢!这也羞,快去他住处拿一套他的衣衫来,万一他醒了,好让他换!”走进去,在罗康头上展开她特的运功按摩手法——让时不时还抽动的罗康由晕转入睡眠。
卓老板来到李梦仙身边,坐下一拍已经平静下来的李梦仙,“木方青别给这个淫妇捶了!来,坐下,让我好好审审她!”
木方青还真听话,搬来一把椅子坐到旁边——李梦仙苦着脸哀求着卓老板:“大姐!你可别乱说,我还要脸啊!”
“还要什么脸!老实交代你在哪个妓院里呆了多久?接了多少个客人,挣了多少钱?这些不问清楚对不起喜欢你的人!”卓老板很严肃。
“哪有啊?我不是被关在庄子里,就是跟你们在一起,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条件啊?”李梦仙苦苦地说。
“那你是不是勾引了庄子里的男人啊?几个?”卓老板继续,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
“死大姐!你妹子早就失身给了别人,你又怎么着?”李梦仙反问,她的语气很蛮横。
“哎!我能怎么着?最多惋惜两声!你就有了一万个男人也不干我的事!”卓老板的话变本加厉。
“什么一万个!这天下的男人我有了百分之九十九!你又怎么着?”更加蛮横。
卓老板不问也不回答,伸头去问木方青:“嘿!木方青,如果你李姐有过那么多男人,你还敢不敢和她结为夫妻?别害怕!老实说,有我给你撑着!”
木方青茫然无知地搔搔头,“我不敢说姐以前怎么样?自从我认识她以后,我发现还不错,只要姐愿意跟我这个上不了桌面的人一起过日子,我马上答应!姐可是个很不错的女人!”他最后用十分期盼的眼睛看着坐不住了的李梦仙。
李梦仙听完后,耸耸肩:“小青子是个不错的男人,如果我再找不到好的了,就和他结为夫妻!就不知道他受得了么?”顿了顿,“算了,我尿急!我可得先走了!”起身溜了。
卓老板看看木方青:“小子!努把力!”她又去到罗康的石室,检查一番。
文生弄来一堆衣服,卓老板就让他亲手为罗康穿上内衣,卓老板的一句话打消了文生不情愿的满脸乌云——“文书生!别难为情!以后你的妻子动不了的时候,最好的关心方式就是这样!而且脸上还要有无限的幸福,可不能装哦!”——文生掀开被子为赤祼的罗康穿起衣服来,口里还很高兴地说:“老婆!你好点没有?能亲手为你擦身子、换衣服是我最快乐的事!你别以为我吃亏了?等你好了,说不定,我就需要你这样照顾我了!那时我可要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给我好起来!”他的笑容透出无限的幸福——眼前的罗康真成了他相依相伴的妻子。
卓老板在文生的引领下又进来,掀开被子,露出正在沉睡的罗康,“文书生!你给我当下手,我来帮这个家伙活活血气!”两掌运起内息,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按摩,文生身边时不时帮罗康翻身——直到罗康的身子冒出热气,额头微汗,才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下。
卓老板与文生把罗康安排好之后,轻轻关上门出来,“文书生!以后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一定要说出来,别像罗康这自我封闭的家伙,拿自己的手出气!这样可既伤身又伤心,而且又不能解决问题,很惨的!记着!别在我面前玩深沉!”
“行!我才不会那么傻!”顿一顿,问:“卓老板,你怎么知道那小子手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这还不容易?你看他伤口的方向、新老堆叠的样子,这些很明显地告诉我们,他是在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痛苦而转化为身体上的伤痛!以他那么利害的功夫,我相信要让他受伤还挺难!”沉吟一下,十分小声地说:“我发觉这家伙的内息跟木方青的有些相似,外观却又很明显地不同!”看见又在琢磨舞姿的李梦仙和摇头晃脑的木方青,大惊地喊:“妹子!你又要用那种舞蹈来勾引男人啦!这个世界我看完了!”
“大姐!看你一惊一诈的!有什么事吗?”李梦仙回避这些问题,上前来迎接卓老板。
“妹子!的确我有点事要问你!”在李梦仙耳边悄悄说:“妹子!你在和罗康周旋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内息跟你和木方青的很相似,虽然外观极不一样!”
李梦仙抬手托住腮帮子一阵出神,然后摇头,“我没注意!难道这很重要吗?”迷惑地问——声音低,却不是耳语。
继续耳语:“罗康可能和你们是同一个祖师爷!别声张!否则有人会以祖师爷的名义来教训你们的!看你把罗康弄得差点飞上云雾做神仙去了!”
“真的吗?”李梦仙有些害怕,马上又狡辩,“我又没有动一根手指去碰他半下,他的下场是他自己弄的!”声音大了点——引起了木方青的注意,文生早已避嫌去看下棋了!
“好了!你知道就行了!以后小心点最好!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太累了!该休息一会了!”卓老板放声说,伸个懒腰回石室去。
“噷!哪个敢来?”李梦仙一扭身拉起来木方青,“小青子!别背那些东西了,快来教我练功!我要成为超越所有人的高手,看谁还敢来?”
“姐?我能教你的已经全教完了,我没的教啦!”木方青像一个挨揍了的街头小混混一样哀求。
“怎么可能?你明显比我利害得多,我没有达到你的境界就有的教!”李梦仙听完了,把没有脊梁骨的木方青提溜起来,恶狠狠地说。
“行!我教!我教就是了!”木方青害怕了。
李梦仙手一松,“好!教点什么啊?快点!我可等不及了!”
蹲坐在地上的木方青一边爬起来,一边苦着脸说:“我教——教什么?让我想想……想想……”站起后,瞟一眼李梦仙的恶相,急忙低下头想。
“快点!再不快点,我一巴掌拍烂你的脸!”
“有啦!姐!”木方青突然昂首挺胸地站立,挺着一张严肃的脸,“姐!我教你怎样把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还跟在面前说话一样!这行吧!”
“不行!我又不是唱戏的!学什么吼叫!换别的!”
“那——我教你如何把功力传给别人!这行吧!”
“不行!不行!我可是想提升功力,你傻子啊你?竟然叫我把功力传给别人?我真想打死你,我——”扬起手。
“别!我又想到了!”木方青害怕地条件反射地举手去挡,见没打下来又变得很严肃,“姐!我教你如何碎大石!这总行了吧!”
“不行!非常不行!学功夫是打人的,打石头有什么用?换!”
木方青再也没招了,身子也软下来,慢慢地往地上塌,脸变得扭曲,几乎要逃了,见李梦仙仍没反应,松了口气,突然双眼一瞪,喜上眉梢,跳了起来,“姐!我教你‘唐诗’!怎么样?”
“‘唐诗’?还是我教你的了!你小子是不是想要耍我!”
木方青见李梦仙脸色一变,急忙分辩:“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教姐读唐诗!而是教姐打唐诗,如何用动作打出诗一般的画面来!怎么样?”
“我不信!你说用招式把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我相信,你说把那画面打出来?打死我,也不信!”李梦仙连摇头。
“姐!你不是说了,读诗,一定要闭上眼睛,把诗人的意境和画面全展现在脑海里!这样才能体会诗的美丽!我刚才反复默念李白的《静夜诗》,突然有种手舞足蹈的冲动!我想这也许就是一种写意的功夫境界,把功夫变得跟诗一样柔美!现在,我就示范给你看!”木方青说完急忙把身边的椅子堆到一边去。
“床前明月光!”木方青闭上了眼睛,“疑是地上霜——”没有动,“举头望明月——”没有动,“低头思故乡——”还是没有动,声音越来越轻,像梦幻中的天籁——整个石厅里随着木方青的声音,如同慢慢出现了一个虚幻的空间,这时木方青开始动他的手:慢!好慢!可随着他的手月光似乎出现了!他的脚动了,全身都动了,一个虚幻的图画出现在眼前,月亮中闪过无数种光芒,这些光芒都是家的味道凝缩成的,一种似真似假的回家感出现了——木方青的动作越来越快,寓藏着回家的焦急!动作变慢了,慢得人伤心地流泪了——好想家啊!
最后,木方青一动也不动,石室里安静极了,只有那大洞滴下的水,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下面的石坑里——响一声,人的心痛一下,眼泪敞开了。
棋迷熊光斗手中的棋子再一次脱落,砸在棋盘上的声音与滴水的声音混合着,身躯一颤,流下了泪;李三涕泪沾满了花白的胡须,面前的棋局被他给弄散了;文生竟然趴到了棋桌上,哽咽起来,棋局毁了;坐在床上运气养神的卓老板,她的气息走上了从未走过的道路,冲开那被异物阻碍的经络与血管,每循环一次她的眼泪就滴下两滴——不知是痛,还是悲伤;罗康的身体在床上不停地伸缩着,手时不时还虚空乱抓,喉咙急剧地抽动着,没有声音,他的脸上出现了孩童般哭泣的面容和泪痕——不知是醒还是睡;关汉山这个莽汉忍受不了这种悲伤,他强忍着泪水,可泪水哗哗地往下流,他气得提起右拳头狠狠地敲打石壁——像打鼓一样,只有声音,没有多大的摧毁力;李梦仙看了听了,她像疯子一样,十指叉进自己的头发里,头使劲地摇晃,嘴里自己命令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她却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石室外的春雨也感觉到了似的,下得更大,惨淡的雨云也更浓,似乎一切都在哭泣——“了不起!”熊光斗的一声称赞驱散了整个气氛,“我该回去了!”拿起自己的剑眼睛盯着前方,走了!——没人送他,没有送语,这一切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木方青横袖扫去眼泪,轻松地笑着:“姐怎么样?”话说完了,他才睁开的眼睛看见了蹲在地上的李梦仙。
李梦仙一听这话,蹦跳而起,扑过来用她最大的力量来打木方青,“死小子!我打死你!竟敢把我给弄哭了!”——木方青还沉迷着什么似的,让李梦仙两拳打在胸口,他就像离弦的箭飞出去,撞在墙上,摔在地上,晃晃脑袋,哭笑不得,“姐!你怎么又打我?”四肢大开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他的嘴唇边流出了血!
李梦仙这下可吓坏了,哭泣与眼泪全止住了,风一样飘到木方青身边,抱起来:“小青子没事吧?你可不能死啊!”捶背,揉胸,“姐可不是故意的!”连连摇晃,“以前,你那么经打,今天怎么不行了?”
“姐!别——动——我!让我喘口气就行了!”木方青无力地伸手挡住李梦仙胡乱的手——两个人都不动了:木方青闭上眼睛去喘气,李梦仙闭着气看怀中的脸。
文生与李三一先一后也抢了过来,见这情况只能干瞪眼,不知该怎么办!
“对!找卓老板!”文生与李三突然不约而同地恍然大悟一齐冲向第一间石室的门,文生先到就先敲,“卓老板!快来啊!青大哥受伤了!”敲门声很急促。
卓老板的内息被木方青的“诗拳”引得胡乱奔走,她的意识拼尽全力却也控制不住,又不能强行收功弄得自己半身残废,于是,她等,等,等!终于内息全部回守丹田接受控制,她急忙收功,下床,开门,冲了出来,几步停在木方青身边,切切脉,她松了口气,“现在,让我来帮他理理被你打乱的内息,你们可别乱动!”李梦仙抱着木方青连连点头——卓老板不等李梦仙把木方青放下,盘腿坐下,开始运功:她把自己的内息在体内转了几圈,没什么问题,提出一股微弱的内息灌入木方青的手腕,把这股内息引到木方青胸前,冲入那里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混乱的内息,导引着它们进入轨道,推动它们正常运行。
卓老板一散去自己的内息,木方青就一边轻咳,一边从李梦仙的怀里挣脱起来,扭回头看这一蹲一坐的两个女人,“老板真利害,我舒服多了!姐!也真利害,把我打成这样了!”
卓老板苦笑着拍ρi股站起来,“你才利害!我被你那什么‘诗拳’扰乱了内息,替我打通了不知多少条内息渠道,差点被弄得走火入魔!你真是个捣蛋鬼!”
“对!小青子,就是一个捣蛋鬼,害得我都哭了!”李梦仙已经扶住了木方青。
“我也不知道这诗的境界这么高!我自己都哭了好久,现在都还有点想哭!”木方青傻笑一下。
“青大哥!你的功夫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了?我文生甘拜下风!在你面前我都不敢再谈武了!”文生惭愧地说。
李三抢先说:“小青子的这套功夫可以说是神来之笔!”
“别再赞我了!我都快羞死了!”
“练功夫!练到一种新境界了,应该仔细体会一下这种境界!”卓老板提醒,“我现在可要去巩固一番!现在你还是休息为好,今天别再练了!”卓老板扭身回石室去——也许她还害怕有什么后遗症!
李梦仙扶着木方青回石室休息,文生与李三也回石室思考什么去了,这个空间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有雨水不停。
中午不快不慢地到来,午餐不偏不倚地送到,除了仍昏睡着的罗康,全都在这里高高兴兴大吃大喝——除了只吃过一次五份量的关汉山,为食物的不充足在发愁!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姓木的小子!你帮我弄五份的量来!本英雄实在是有些吃不饱!害得我这么久都没再跟你打过一场!你要是弄不来,我就要把你的给吃光!”他的口气太大——因为他的胃口更大。
“这?”木方青犯难了,“我可没办法?每次我只能跟一个人交易,再多个人,我可就没时间了!”
“这,我不管!”死皮赖脸地抱臂一坐。
“这样吧!我把我的功法传给你!你自己去试吧!练不成可别怪我!”木方青把问题推了回来。
“哦!”很惊讶,又很快平静下来,“说来听听,我知道是真是假!”
“很简单!只要你把拳头上的内息减弱到常人经络能接受的强度,出拳速度要快,一拳把内息打入那人的一条经脉中,然后你的拳头随着那丝气息的微弱牵引出拳,直到把那内息送入他的丹田就行了!”木方青一边想一边说。
“就这么简单?没口诀?”关汉山很惊讶。
“对!如果想要对方跟你对打就难点了!你的一个拳头去顺着牵引,另一个拳头顺着对方出拳脚的经络打出适当的内息,你的气息就会通过他的手脚打在你的身上!就这么复杂!”木方青的表情说明他害怕关汉山不能接受。
“哦!这样!呆会儿我试试!”关汉山算是点头了。
这一会儿过去了!关汉山上次选定的那仆人一到他身边,他双眼怒睁,鼻子一哼,擀面棒戳在地上,嗷嗷虎吼:“呀——呔!好一个小子!竟然不给送我要的饭!看老子打死你!”他伸手一抓,把那仆人举上头顶,“噌!”跳到空处跟木方青一起并肩作战。
木方青与石头的打斗是那么真实,关汉山他俩十分勉强,是那么的僵硬。
“小子!你是不是说了假话?你们打得那么精彩,我费尽了十分力也打得那么僵硬!那哪像打架,分明是在耍猴戏!小子!你老实交代!”人一走关汉山的怒火冒了出来。
“哎呀!我的关英雄!这怎么能怪我?你的功夫与我的完全不一样,方法虽同,难度完全不一样,效果自然而然就有变化!这绝不能怪我!你不信?问问卓老板,李三叔!”木方青一边拍打尘土一边不耐烦地说。
关汉山火虽然更大了,却张口无言,憋了好久,才说:“好!我去多练练!”拖起擀面棒走了。
“小青子!你天天为人传功,难道你不怕你的功力减退?”李梦仙半托腮帮问。
“姐!我这身功力的性质就告诉我,要时常消耗一部分功力!否则,就会自伤经脉的!姐!你不信,你就试试!”木方青不怀好意地看着李梦仙。
“不会吧!我还以为练武功就要积蓄内息呢?”李梦仙扭头问卓老板与李三。
卓老板笑了笑:“练功夫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斗,而是为了调节人体和心理,使人达到并保持健康状态!如果不去动它,它就像淤血一样堵住经脉,那可不好受!”不怀好意地看着李梦仙,“要不!妹子试上一试?如果你残了傻了会有人养你一辈子的!”
“去!我才没那么傻?那我不也得找个人传他功力?我上哪儿去找啊?”李梦仙有些犯难。
“傻妹子!不一定要传功力才会消耗功力啊!像静坐练气,你平常那样练功都行,消耗得越勤,功力恢复后就会越深越纯!”卓老板伸手拍了一下李梦仙,“所以啊!你怕死,你就去练吧!”眉毛一挑,补充说:“对了!如果你不想要功夫了,只要你不直接用它,用力气去散步写写字,那样你的功力也不会淤塞,而会慢慢地消散!最后全都会成为蛮力的!”
“大姐!你就不要戏弄我了!我入这条道时日尚短!我这就去练功!”李梦仙起身要走。
“等等!”卓老板拦住,“你对罗康那小子到底存了点什么心?先说出来的好!要是我们几个会意错了,以后你们两个的事就难办了!”
“他!我会存什么心?,首先,我要戏弄下他报报仇;其次,把他从自卑抑郁中拉出来;最后,我想试试我的能力!”李梦仙有些不情愿。
“那你有没有和他重归于好的想法?”——木方青伸直耳朵听着。
“有啊!只要他以后变得可爱了,我这个美女当然会考虑一下!”李梦仙已经翘起了嘴。
“那!这就好办了!”卓老板笑了。
三天后的早上,卓老板径直来到已经休息了三天多的罗康床前,切切脉,“嗯!该醒了!否则会被憋死的!”她返身出门,关门,挺胸叉腰,清了清喉咙,对着门,由轻到大,由大到惊,由惊到震地打个哈欠:“啊——”伸个懒腰,“睡得真好!”走开了!
卓老板来到大厅里,一连串的骂声:“老板!你疯了吗?叫那么大声!”“姐!你变成母老虎了?天啦!这叫我们以后怎么过啊?”“老板!不是我倚老卖老!你今天做得可太不像话了!你……咳!咳……”“卓老板,你的声音是能绕梁三日,可你何必要把我们的耳朵震聋了?我也不帮你了? ”“卓姑娘!你是不是也想跟老关我较量一下?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姓关的吼一声,把你震死了也不为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卓老板笑盈盈地坐下,听人骂一句点一下头,“嗯!”一声,然后喝粥吃早餐,全然当没听见,吃得津津有味——这下可气疯了这群人,声音越来越大,李梦仙还动手摇晃卓老板——她依然吃她的早餐。
“嘭!”“别吵!”两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罗康站在门口整理好象没什么问题的腰带,虎视眈眈——骂卓老板的人迅速坐回原位埋头吃饭。
“嘭!”门的声音再次响起,站在秘道里的罗康又回屋去了——李梦仙看见了这一幕,担心地问卓老板:“大姐!这家伙不会来打我们一顿吧?”
“他千万别来!万一我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关汉山吃着他艰难挣来的五份食物,顺口吐出了几粒饭。
“快吃!说不定这里会臭死人的!”卓老板提醒,她自己吃的速度加快了好多倍。
正在众人迷惑的时候,臭气飘了来,卓老板扔下筷子跑出了石室,闭着气跑到山顶上去了;李梦仙一口没吃,也跟着跑了;文生抓着李三跑了;木方青和关汉山闭着气把食物扔到食盒里,匆匆跑了——关汉山忘了拿他的擀面棒!
站在还湿漉漉的山顶上,李梦仙开始埋怨卓老板:“大姐啊大姐!我可当你是亲大姐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妹子!告诉你什么?”
“什么?这几天为什么那么臭?今天的更恐怖,你竟然不说!我现在真想吐,可又没吃东西,吐也吐不出!”李梦仙连连吐口水。
“别这样!你瞧那边那两个吃得正香嘞!”卓老板指指不远处的两个饭桶。
“我也去抢点吃的!吐不出来真难受!”李梦仙几跳跳到木方青身边,一把推开,掀开盒子,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强吞下去,一扭身,“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还呛得她直咳!
木方青急忙上前给李梦仙拍拍后背;关汉山吓得手脚一乱,把他的食盒掀翻了,东西滚了一地,他也没心思去管了,大叫着逃开了:“天啦!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舒……服……多……了!”李梦仙边咳边说,嘴上还挂着粘粘的口水丝。
春风吹散了气味,也吹走了时间!
罗康怒气冲冲地提着他那些脏衣服走到干道上,他的精神变了,对着卓老板大喊:“姓卓的!你告诉那个姓李的娘们!下次,我一定带几十个男人把她给轮奸致死!”一抱拳,“多谢你们的照顾!”身子一拔,踏着树叶上的水珠和石头,几个起落消失在不远处的山石后!
“什么?这家伙竟敢说这样的话?我还……下次来,我一定揍死他……”伸出脚把散落的糕点碾成了泥饼,甩开木方青,跳上大石上,引吭大骂:“好个荷塘掩盖的污泥做的人!穿着荷叶大模大样地在路上走!小心啊!天上的雨水大一点,就把你冲进阴沟永不见天日!小心遇着野猪!一鼻子把你掀翻洗个泥水浴!小心泥鳅!钻进你的肚子吃了你的心、肝、脾、肺、肾!小心别让花草树木给碰着,他们的根会把你绑成一个粽子,吸你的血吃你的肉!小心啦!不要再出来见人啦!滚得远远的——我们一口唾沫就把你打回原形——!”她打骂一通后喘了口气,就继续骂!
木方青把那些吃不得的食物放进食盒里,盖好,这才和众人站在李梦仙身后欣赏她的骂姿!
卓老板对李梦仙的骂功不住地点头,大声对文生和李三说:“你们看见没有?这才叫做骂功!如果天下的文人都有如此骂功,那可就热闹了!文书呆、三叔你们两个可得好好学啊!”
文生张口就对李梦仙喊:“李小姐!千万不要停,让我这个圣贤门生多学学!”——也许是激将法!
李梦仙听到了,扭回头,用手指着文生:“好个书生!”把这一圈人扫了一遍,收回指,跳下来,拉着木方青就走,“小青子!咱们走!”木方青一手晃着食盒被硬拖走了——只留下不知为什么微笑的人!
当天晚上,木方青的食盒特别丰盛,里面又躺着张纸条,语气多么哀伤:
亲爱的师傅,请你允许我叫你师傅!今天晚上是我们最后一次送餐,也许从今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呢!我现在已经从一个普通的下等仆人变成了一个深藏不露、身怀绝技的武林人,这都是师傅打出来的!我,一飞帮的忠实仆人,刘阿三,在此拜别师傅你这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落款:石头
卓老板一看这张纸条,眉毛皱了起来:“难道就这么完了?”
“看来!是这么完了!我这张纸条也是!”关汉山递出一张纸条:
去死吧!姓关的!你为什么没刘阿三的师傅那么利害,你瞧人家,再瞧瞧我!你要的又多,我受的伤也多,虽然你动手传了点内力!可比起刘阿三来,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最后祝你早点去死!今天晚上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落款:请人代笔的一个受苦的人
卓老板看后,忍俊不禁:“关英雄!你可白忙了!”
“这只能怪我学艺学到地里,又遇到了大石头!想想以前初次跟你们过招时,还傲气冲天!现在,我算是见识了高人!”关汉山有些垂头丧气。
“老关啊!我的本事不如你,我是被人灌进了这么多东西!哪像你凭自己的真本事吃饭!其实,我早就输了!”木方青拍了拍关汉山,也有些悲哀。
“好了!咱们吃了这一餐就该分手了!别这样!都随便点,这个国家说大也不大!”关汉山举起一只鸡腿,“咱们开吃!”狼吞虎咽。
高兴肯定多于愁容的,除了这里的主人李梦仙,吃着吃着她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所有暂停:“我决定了!他祖爷爷的,我这次豁出去了!”
木方青往外吐出点食物,还是口齿不清:“姐!什么?”
李梦仙扔过来一个怒容:“管你什么事?吃你的饭!”她也大口大口吃起来了——有武功后,胃口大开!
晚饭刚吃完,有人往这里走来,在外面大嚷:“该死的!几个月没管你们!你们就翻上了天!连个灯笼都不会拿了!真是该死!快点!轿子抬稳点!别把里面的东西颠乱了!以前是一群废物,现在却是一堆臭狗屎了!你稳着点!等着!我来敲门!”
门响了:“小姐在吗?我是大管家李兴啊!”
李梦仙正想跟卓老板说点什么,被这一吵,变了脸,倏地起身,身子一拔,跳到门前,脚一蹬,“嘭!”门碎了,“快滚!本小姐现在不见人!”
“奴才们还不快请安!”站在门前的李兴抱着灯笼行礼,在路上的人也齐声请安。
“你祖宗奶奶是不是没教你啊?我叫你们滚!”李梦仙抬起脚就要踢李兴——木方青急忙拉住,“姐!你现在劲大了,一脚可会出人命的!”——李梦仙身子一扭挣脱开,“快松开!”
“来人啦!把这冒犯小姐的奴才给拿下!”李兴发令。
“哎呀!”李梦仙双手叉腰,瞪着李兴,“我看你们这群狗奴才谁敢动我弟弟一根毫毛!造反啦——”李梦仙的声音提得老高,如同杀人的怪物在血腥中发出杀人的嘶鸣声。
李兴被这一叫,惊得坐在了地上哆嗦:“小……姐……饶……小……姐……”
大口喘气的李梦仙被木方青拖回来坐着,给她捶背舒气,“姐!这些只是你的佣人而已!用不着跟他们生气!他们来找你,应该是庄主的吩咐!”
“对!庄主叫……小的来,请小姐回房……这哪里是小姐住的地啊……”
李梦仙冷声冷气地说:“我才不回那个臭地方,这里有我姐,我叔,还有我弟!我得跟他们在一起!快滚回去!别来烦人!”
“庄主已经下令!请各位贵客到上好的客房歇息,而且随时可以离去了!小姐,何不带各位到客房去住?”李兴声音变得十分可怜。
“好了!你照实说,是不是又想把我们单个儿软禁起来?好把我们一个一个地处理掉?”李梦仙毫不客气。
“庄主他老人家是什么身份,怎么会使这种计谋呢?他老人家为这次的事感到十分伤心,他已经备下了重重的厚礼,送给各位遭受这场不白之苦的贵客,来赔罪!他老人家马上就会亲临此处,一位一位地请各位到大堂一叙,亲自谢罪!”李兴已经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回答——他的灯笼在他旁边正在自焚。
“什么?一会儿到客房,一会儿到大堂?这分明是诡计!”李梦仙拍椅而起,要不是有木方青拉着,她又出脚了。
“小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奴才被小姐给吓走了神,话没说清楚!”连连鞠躬后,“庄主是吩咐奴才们请小姐回房的,并为每个贵客准备好房间!他老人家亲自引各位贵客上大堂!然后,各位贵客留去自己做主!是小的没说好!请恕罪……”
“关英雄!文公子!老夫李孟俯请二位到大厅一叙,望二位不要怪罪老夫一时糊涂,敢请贵驾!”洪亮的声音,带着威严!
关汉山和文生一听就起身往外走,李兴众人急忙退开,刚一出门,陆续空揖:“拜见庄主!”
“二位可好!小老儿在这里赔罪了!”在树丛外的主干道上有很多灯火。
文生与李孟俯见面后,推辞:“对不起!庄主!我的几个好友还在里面,小生不敢独自离去!望请见谅!”
“哦!里面!除了两位和我女儿外还有什么人啊?”李孟俯一揖而问。
文生刚要说话,关汉山抢先:“庄主!里面的客人可比我们两个尊贵得多!对吧?文公子!”
“对!庄主与他们见过一面!现在可是李小姐最贴心的朋友!他们就是小姐生辰那天表演刀功的卓老板及其伙计木方青,账房李三!”文生似乎已了解了卓老板的脾气。
“哦!”李孟俯感到有些惊奇,“多谢二位告知!”——本来才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似乎有六七十岁了——“卓姑娘!木——公子!李先生!敢请贵架移动一下,老夫身体不行,走不得这条小路!”
李梦仙第一个跑出来,一过树枝,翘嘴:“爸!你可别冒犯了我的几位亲人,否则,我……”
“拜见庄主!”卓老板、木方青、李三上前拜见。
“女儿啊!这几位怎么成了你的亲人了?我这个父亲倒成了陌路人?为父的话你就不听?”李孟俯没把几人看在眼里。
“哼!爸!”拉过卓老板,“这是我大姐!”拉过有些哆嗦的木方青,“这是我弟!”挽住李三的手,“这是我三叔!”顿一顿,“他们陪我这么多天!当然比从来不见面的父亲大人亲上了好几倍!女儿已经决定,从今以后我就跟随他们三位走南闯北!有空再回来看看你这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大人!”
“哦!这位是卓老板!”“这位是木公子!”“这位是李先生!”他把三个人品赏一遍——三个人都依次再拜见李孟俯——“女儿!你怎么会下这么个决定?以后再说吧!你先带你的朋友们到你喜欢的地方歇着,等会儿我见过诸位贵客后,再去找你们!”扭头说:“关英雄!文公子!请到院门处等一阵,老夫还得去请其他的英雄侠客!”一揖。
“庄主!我跟卓老板他们是一起的!”文生强调。
“哦!那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李孟俯一揖,沿着主干道走了。
“小姐!请上轿!”李兴请道。
“滚!”李梦仙毫不客气地甩袖拉起卓老板就走,把闪也闪不开的仆人从吓得退着急走,“你们给我滚快点!本小姐火气大着嘞!”
“姓木的,我以后还会找你的!你给老子好好活着!”关汉山侧着身子跳上了岩石让道,擀面棒指着木方青怒吼,“本英雄这次败了!下次……”
“记着了!你快点来,别让我过得太寂寞!滚吧!”木方青蛮横地蔑视关汉山一眼,“你也好好活着!”
李梦仙带头把抬着轿子的仆人们挤到石缝树隙里,排开阻碍走出了静怡院,拣了一方向引着四人往下走——天黑,灯笼又不在手,只好摸着走,除了李三时不时要磕磕碰碰几下,其他人走起来倒也顺畅。
不久,李梦仙领着众人来到个灯火通明之处,“大姐、小青子、三叔、书呆子!这是庄子里的书院!里面堆了好多书,平时我都进不来,今天就趁我爸的顺口,咱们进去抢劫一番!不这样难消我心头之恨!”她一边说,一边推开门。
“小姐!”站在门后的两个打着灯笼的丫鬟行礼迎接,“小姐!今晚您是住在这里吗?我们好去收拾一下!”
“给我弄五间上房!挨着的!其他的别管!”李梦仙放开卓老板,一手提溜着木方青,“小青子!这次你可得给我使劲挖,不把这里的最宝贵的东西挖出来,那就是白来了!”
这个书院是三层的木头结构,对于看久了石头的人,感觉肯定会好些!它两旁有对称的横向房屋,里面没有灯光,那两个丫鬟正走去,看来是客房。
“快进来!”李梦仙推开房门招呼着后面的人——里面好宽,好亮,有好多的书架!上面摆放的书画、古董多得令人两眼发花。“不用客气!大家给我使劲搜!出了什么事,我担着!你们看上那样随便拿,反正这些东西几百年都没人看!”一说完,拖着木方青就钻到书架丛里去了。
李三的神情有些古怪,独自一人走到边上去,伸出手去擦那些不太干净的书架,显得恋恋不舍。
“书呆子!你快去找啊?你不是挺爱书的吗?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藏啊!”卓老板扭头望了望这明亮的书屋,发现文生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开口催他。
“卓老板,君子不夺人所爱!虽然窃书不为偷,却也是窃,更不是咱们这些一知半解的书呆子干的事!看了也许会扰乱自己修为的,不看为上,不看为上!”文生一边这样说着,他的眼睛一边贪婪地窥视着书架上的书。
卓老板一把推文生到书架前,自己信步走到旁边,随手拿起本书,“我这人虽识得字,却没看过几本书,倒把律法看了个熟,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多书能写些什么?帮我找上一找!”把书放回原位,突然一喜,“对了!看看有没有关于屠宰的书!”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
在找寻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是什么时间了。院门“嘎!”地一声,有人走进来,“你们在外面守着!张叔!陈叔!万叔!里边请!”四个人的脚步声,门关上,推开书房门,“我们到上面去谈吧!只要把机关打开谁也上不去!”
“什么人还在里面?快给我滚出去!”一个人沉喝——很苍老。
“张叔!让我来教训一下这些不听话的下人!快给我滚出来!”是庄主李孟俯的声音。
卓老板和文生两人看得仔细,离得最近,两个人闻声走了出来,举目一瞧,连忙小跑着来到跟前:“拜见庄主!拜——拜见三位前辈!”
李孟俯一见这两人,不由地嘴角一扯,“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庄子里的禁地!谁准你们来的?”他刚才客气的音形色再也找不到一点。
“爸!你敢为难我大姐?你这样对我,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又来惹我大姐?”李梦仙从第三层的内挑廊里伸出头来大声叫喊,她一喊完话,两脚一跳坐到挑廊的护栏上,两只脚在空中悬着,两只手抓着栏杆,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
“姐!快进来!这里危险!”当众人抬头看着李梦仙的时候,木方青出现在上面,双手抱住了李梦仙的一只胳臂。
“那小子!千万抓牢了!我女儿有点闪失,把你们大卸八块!”李孟俯着慌地叫喊起来,“女儿!听爸的话!快回走廊里去!这样实在太危险!”他急得浑身发抖。
李三在二楼挑廊上看见了这种情况,急忙往底层卓老板这里走,而卓老板与文生已经被这四个人挤到一边去了。
“爸!别紧张!”李梦仙扭回头,“小青子放手!你还不清楚我吗?”
木方青吹了口气,放开了双手,退到一边——李孟俯急了,“女儿!有话好说!别乱来!那个混小子!怎么不把我女儿抓着,你真的想死啊!”
“爸!你再对我的朋友无礼?我就跳了!”李梦仙那天真地脸孔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行!女儿!我马上向你的朋友道歉!”扭头像没头苍蝇一样乱作揖,“对不起!各位,是小老儿对不起你们!”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仙儿!快下来!看见你万爷爷都不来磕个头吗?”姓万的老人笑眯眯地叫起来。
“哟!万爷爷!还有张爷爷!陈爷爷!你们三个老祖宗怎么来了?我这就下来!”李梦仙双手一推,她人脱离栏杆就往下落——姓万的老人笑脸一沉,双脚一蹬,人如疾风一般踏在上二楼的楼梯扶手上,飞身分开双手去接——李梦仙见有人扑来,她大叫着:“啊!”在空中乱扭起来,从姓万的老人双手之中逃走了——本来姓万的老人一手可以搂住李梦仙的一双脚和她的背,落到二楼的走廊上,可他得手刚一挨到李梦仙的衣服,李梦仙已经从他左手外边掉了下去,吓得他张大了嘴,手往左边抓,可已经晚了——李梦仙“嘭”地一声重重地落在地板上,她的身子一矮,人变成个球往前滚,滚了两滚她的头撞在书架上又是一声“咚”的巨响,然后反弹地坐在了地上。
“啊!”李孟俯闭上眼睛惨叫一声,三个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三有点惊惶,卓老板与文生倒很闲适,像没发生什么事似的,木方青在李梦仙往下跳的时候就拽开步子往下跑却只闻其声不见其情。
站在二楼栏杆上的姓万的老人跳下来,带着哭腔地向李梦仙身边走去:“仙儿!仙儿!仙儿!”
李梦仙坐在地上呆了一阵,听见有人叫,双手撑着,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摸着撞着的头,恍恍惚惚地冲着姓万的老人撒娇:“万爷爷瞧你干的好事!占便宜竟然占到我头上来了!害得我这么狼狈!”
姓万的老人苦脸马上转成紧张:“仙儿没事?仙儿没事!”往前扑,“来!让万爷爷给你看看!”
“停!万爷爷别过来!”人镇静了下来,伸出两手挡住姓万的老人,“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变成了色狼了?离我远点!”声色俱厉。
“仙儿!我看看你受伤没有啊?怎么说我老人家变成了色狼了!别开这样的玩笑!”姓万的老人站住,哭笑不得。
“我不理你了!我去见张爷爷和陈爷爷去了!”李梦仙扭身就走——放下摸着头的手,边走边整理衣衫、头发。来到张、陈二老人身边先转上三圈,打量得二人故作威严,“嘿!你们两个小朋友怎么长得跟我张爷爷、陈爷爷一模一样!你们是他们二老的孙子还是重孙啊?我都有一年没见他们了!他们二老还好吗?”弄得张、陈二老哭笑不得,这才施礼:“拜见二位爷爷!”
张、陈二老顿时慈容满面,伸手来掺,“仙儿!你练了什么功夫吗?你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吗?”姓张的老人开口问话。
“我有事!我太有事了!”李梦仙又撒娇,“你们二位爷爷可得为仙儿做主!我的父亲大人不但把我给关了几个月,现在还欺负我的朋友!”躲到二老身后,看已经涕泪纵横的李孟俯。
李孟俯横袖抹去泪水,强做笑颜:“女儿啊!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是我不该狗眼看人低,轻视你的朋友!从现在起,为父一定听你的!”
第一章
姓张的老人伸手把躲在他背后的李梦仙给拉了出来,十分惭愧地说:“仙儿啊!别说你了,连我们三个老东西也被你父亲给关了几个月!今天才出来啊!”
“什么?连你们也被关着?我怎么没瞧见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梦仙环视三老和李孟俯。
“仙儿啊!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来,到万爷爷这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姓万的老人来到李孟俯身后招手唤人。
“小青子!别下来了!我们到三楼去!”扭头,“大姐、三叔、书生!一起吧!”看看李孟俯,“爸!前面带路!”——李孟俯看了看卓老板四人,很为难,“他们?他……”——“爸!这四位可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话不能告诉他们吗?你不说,我可得说给他们听!特别是关系重大的秘密!”
“好吧!反正丢人都丢到家了,多几个人知道也没什么,反正我都不在乎了!”李孟俯继续带路。
李梦仙不容分说强拉着卓老板走,“大姐,这秘密肯定不能白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可得出手啊?”
卓老板苦着脸:“我这个买卖人这次又要受人摆布了,想逃都逃不掉!自主权啊?”
“大姐!放心,这次买卖绝对不会像你第一次来这里的待遇!我这个小主人可站你这边的!放心吧!我可还要跟你们走啊!我能得罪你们吗?”李梦仙施出了浑身口舌劝说。
姓万的老人叹口气跟着张、陈二老,“仙儿有了朋友,就把我们几个老头子给扔了!”
在二楼不敢下来的木方青退到一边,让开前面四人,然后穿身进入人群,仔细观察着李梦仙。
三楼,会客室,三老坐当中横排的主位,李孟俯坐下手,李梦仙和卓老板四人坐客位——门关好,李孟俯按下了他背后墙上的一个挂画的钉子,启动了机关。
姓万的老人首先神秘地对旁边的李梦仙低声说:“仙儿!老师告诉你万爷爷,你是不是练了什么功夫?否则,你怎么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在地上滚了几滚,撞了几撞竟然没受伤?说吧!仙儿!好仙儿!”
李梦仙就不理他,眼瞅着李孟俯——李孟俯和张、陈二老陆续叫她说——“我才不说嘞!你们的秘密快说出来!不说,我可走了!”李梦仙就不开口。
三老和李孟俯互相对看一眼苦涩地笑了,李孟俯长叹一声,说:“仙儿!你爸李孟俯虽然是擎天山庄的庄主,可一点功夫都不会!”客位上的人都是一惊,“原因是你爷爷,也就是前任庄主李景春突然失踪!并没留下他的一点功夫给我们!我年轻的时候,他老人家经常在外奔波,也没时间传任何人一点功夫,现在可以说他老人家的衣钵已经断了!自从他老人家失踪后,我本想学些其他人的功夫,可一想到与这‘擎天’不符,我觉得还不如不练!”长叹一声,“我接任庄子里的事物后,从不亲自过问江湖上的任何事,一些需要武力出手的全都仰仗着你张爷爷、陈爷爷、万爷爷!而更多的事全都是以钱财为主!所以每年庄子里都举行十分大的庆典来赚钱!”十分悲痛,“去年也不例外!可那青风飘一捣乱,让一飞帮窥出了其中的奥妙,帮主顾天以武力要挟强租去了庄子,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你三位爷爷得知消息出手帮忙也被软禁了,我们全成了别人的笼中鸟!”客位以外的四人全都神色暗淡地低下了头,“现在,暂时结束了,不知以后会再出什么乱子!”
李梦仙一听完,高兴地跳了起来,“爸!那我们也学爷爷来个突然失踪不就得了?反正这里没什么好的!三位爷爷你们说呢?”
“仙儿!这谈何容易!这个地位是由皇帝亲任的,一旦惹怒了他,你就是有通天本领也逃脱不了罪责的!”姓张的老人无奈地说。
房间里的人顿时哑口无言了,等了一会儿,卓老板起身作揖:“三位前辈、庄主!小女子倒有个办法能解脱你们前后为难的困境,不知小女子能说吗?”四个人看了她一眼,李梦仙急忙跑到她身边,“我想四位前辈对官场的事一定不太了解!”见四人终于点了点头,“官场上的开销是十分庞大的,无论是哪朝哪代,朝廷对于财务的控制都会想方设法加强,对于非皇亲国戚的人无论是功臣还是奸臣,他们的浮费在朝廷的眼中都是十分香的,官员甚至连皇帝在内总是在想办法分一杯羹!”顿一顿,“于是,只要庄主向朝廷投出一份折子,主动申请免除自己的官爵和俸禄,特别是每年下拨的款项,朝廷绝对是会高兴的,最重要的是把庄子及附带的财物奉还给朝廷,那时,庄主不想卸下这重担也会有人来抢夺的!”笑了一笑,“至于原因,庄主可以以自身因病丧失功力而且家族中后继无人等无法再为朝廷效力为主因!”作揖,“小女子冒犯了!三位前辈和庄主请原谅!”退在一旁。
李梦仙又跳出来,“对啊!爸!这个地方就是个鸟笼,奶奶和妈妈就是因为长期抑郁而过世的!你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你瞧你自己,老得跟三位爷爷一个样了!”扑到李孟俯身边摇晃。
姓张的老人开口:“哎!我们三个都是景春的好友,现在也乏了,在江湖上已经力不从心了!孟俯,你可得仔细想上一想!你能舍下如此大的财富吗?”
姓万的老人开口:“仙儿!你就跟着我去,我给你几十亩地,一座小宅子!当个地主婆也不错嘛?我老人家就可以天天跟你这个小捣蛋玩了!”
“想得美!我要跟大姐去玩!”李梦仙做了个鬼脸。
“可是,我家结下了不少仇家!那时我们可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了,只有等着死了!”李孟俯很伤感。
“你在庄子里还不是照样被青风飘、顾天所逼!这里现在变得更不安全了!”姓陈的老人开口,“你们全都搬到我们三个老头住的地方,这保护伞还是有的!”
“爸!别犹豫了!我们有这么多朋友,害怕谁?”李梦仙十分焦急,“爸!你知道吗?那个青风飘也可以算女儿的半个朋友了!那顾天对我大姐还是很顾虑的!我们根本就不用怕他们!不走的话,万一有一天各门派知道了爸你的底,那时,整个武林都会来讨还他们送的钱财,以及为一些他们认为不公的事讨公道,那时,咱们想退都退不了的,地方官在这各大势力中又有所依靠,最后我们只有完蛋!爸!咱们走吧!”
“好啦!我去年要招个女婿当接班人,没招成,但我退位是迟早的事!那就照卓姑娘的方法办吧!”李孟俯点头了。
“就这么简单把这么大的庄子给送人了?”木方青惊讶的表情说明他的无心Сhā话——其他人当没听见。
李孟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李梦仙说:“仙儿!我的女儿!你就留在我身边,退隐到你三位爷爷家去吧!别出去闯荡了,你这么一个水灵的女孩子,很容易出危险的!”伸手抓住李梦仙的手。
李梦仙挣脱开来,跳到当中,“爸!三位爷爷!我们的改变就从现在开始了!我要献上一支舞蹈为我们的将来祝福!请看!”——李梦仙穿的是丫头们的仆人装,用来跳舞令人难以想象,三老和李孟俯愣了一愣就偷笑着观看:
李梦仙所有的表情归结于零,所用的动作趋近于零,她的眼睛自然地闭着,静立了十秒钟——一种归于零的气氛在厅里产生了——她的身子一动,快若闪电撕开了无边的黑暗,摆出一个舞姿。一场雷阵雨的喧闹声在脚与手的拍击中开始,狂风、闪电、暴雨击打着大厅的地板、墙、屋顶。闪电和雷声开始了残暴地蹂躏大厅的空间,剧烈的心跳挤压破了血管,体内体外都在流血!痛,已经到了极限!闪动的泪水,已经干枯!悲愤随着一声带血的吼叫冲破了空间的围困!暴风、闪电、大雨渐渐消失,月亮和几个明星镶嵌在天空上,世界变得滋润,生命开始旺盛!一股泥土味飘撒在空中,一个孤单的女人穿着简单的衣服笑了!像刚才大自然的气势一样地笑了——带着天真、纯洁、飘逸拂过每颗受伤的心,来了,新的希望开始了。李梦仙的动作趋近于零,她的表情含着一丝微笑,睁开了眼睛静立了三分钟。
“嗯!好一阵凉风!”姓万的老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梦仙,“如同看见了一个刚下过雨的荷塘!仙儿!快过来!告诉你最喜欢你的万爷爷,你刚才干了点什么?你万爷爷太好奇了!”
“哟!不行了!”李梦仙几步坐到客位的首位,“我累了!让我休息会儿!”
“重远哥!汝清哥!这是什么啊?”姓万的老人得不到回答急忙问张、陈二老。
张重远眉毛皱着变成竖着,扭了扭头,“仙儿这舞跳得太诡异,我似乎觉得像什么功夫,又不太肯定!汝清你呢?”
陈汝清闭上眼睛噘着胡须,摇了摇头,“仙儿这舞带有极重的梦幻,让人觉得自己做了场梦!九朋你有什么感受?”
“我?”万九朋回味地后靠椅背,“我一开始感到心痛,痛得想大喊大叫,可出不了声!后来,仙儿叫了一声,如同喷出了一口含泪的鲜血,痛苦减轻了,人也舒服了,我又沉入到一场雨后的月下荷塘,真的好舒服!”他一边说,脸上的表情与动作跟着走了一趟。
“对!”李孟俯高兴地说:“万叔说的跟我的感受一样!真不知道仙儿从哪里学了如此诡异的舞蹈!”
张重远见卓老板四人没什么好奇的表情,李梦仙又瘫在椅子上大喘气,问:“卓老板,你们几位应该知道我家仙儿这舞是什么吧?说来听听?”
卓老板站起来一抱拳:“前辈!对不起!这是李小姐的秘密,就算我们几个知道也不能说!”坐下。
万九朋见没人回答,伸手就要抓李梦仙的手,可他的动作太轻了,太慢了,李梦仙长吁一口气,坐了起来,“万爷爷!你的色狼病又犯了?我可是你的孙女啊,克制一下吧!否则,我再也不敢见你啦!”
“仙儿!快说吧!别吊胃口了!”万九朋苦苦地哀求,手收了回去,又要伸出来。
“好!”李梦仙一把抓住万九朋的手,“三位爷爷!爸!这是我最近学会的一套功夫,利害吧?”
“功夫?跟谁学的,怎么这么邪门歪道?”张重远语气生硬,“爷爷劝你还是废掉的好,这东西害人害己啊?”变得很严厉。
“邪门歪道?”李梦仙惊讶地张大了嘴,“哈……哈……哈!哈!哈……”苦笑得泪水流了出来,“邪门歪道?”她再一次瘫坐在椅子上,流着泪。
这下,厅里的气氛跟李梦仙的笑一样变得很诡异,三老和李孟俯都疾呼:“仙儿!你怎么啦?”
李梦仙倏地跳到当中,四下环顾,取下一支毛笔,一边走,一边写,一边苦笑,一边念:“乾……坤……应……无……限——旧……梦……依……旧……仙——偶……得……金……如……玉——徒……增……层……沙……染——哈!哈!哈!——恒……心……生……途……尽——死……亦……难……转……应——何……得……金……尊……月——把……话……聊……知……音!”她的笔随着声音的停止掉下,身子开始摇晃,“噗”地一声喷出了口血,晕倒在地。
坐在末尾的木方青急上前来,把李梦仙抱起来,“卓老板快来!”——李孟俯跌跌撞撞跑来,三老闪身而到,“放开仙儿!”怒吼。
“你们都给我滚开!”木方青站起就往站在外围的卓老板身边冲,李梦仙在怀里,谁都不敢动,让他冲了过去,“姐!没事的!有老板在!”
卓老板急忙切脉,刚十秒钟脸上的神情放松了,“没事的!”顿一顿,“她硬生生逼通了几条经脉,吐的是血管里的沉淀物!让她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小青子,把你姐交给庄主他们去照料吧!”
松了口气的木方青,气嘟嘟地把怀里的李梦仙交到急跳的李孟俯手里,“庄主!照顾好我姐!否则,没你的好日子过!”恶狠狠地瞪了张重远一眼,回身来到卓老板身后,看着李梦仙——文生与李三还在长喘气。
三老一齐出手切脉,十秒钟后,“孟俯!仙儿没事,只是很累了!你抱她下去休息吧!”——陈汝清急忙把机关关了。
李孟俯急忙抱着李梦仙下楼去了,三老扭头来看卓老板四人,张重远严厉地说:“你们四个这下该说个明白了吧!”
卓老板冷冷一笑,“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妹子!明明白白摆着我妹子已经累得不行了,还拿话激人家!还有,一飞帮付的五十万两租金是不是落到你们三人手里了?我看你们倒像是勾结外人来捣乱!”
“你这个小丫头也知道租金这事?”陈汝青笑了笑,“看来你也并不是普通的人啊!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教仙儿邪门功夫!不说,老夫一掌拍死你们!”晃了晃手掌。
“我们怎么能不知道?一飞帮的风尘四侠见面打招呼时,给我们说明了这件事!至于,我是什么人?对于你们这些阴谋家应该早就知道了!”卓老板反唇相讥。
“风尘四侠告诉你们的?我呸!你们这些小混混他们会告诉你们?你们是不是一飞帮派来卧底的!”万九朋指着外面怒气冲冲地问。
“你们三个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耍诡计?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为了我妹子,定要问个明白!”
“你们老实交代,我们三人为了李孟俯妇女泼出命去也不怕,气急了老头子,别怪我们以大欺小!”
……
舌战就此开始,直到李孟俯上得楼来,双方这才归位,把问题全扔给李孟俯,李孟俯来打和:“一边是照顾我多年的三位长辈,一边是小女的贴心朋友,我看大家先把问题放着,今晚就先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谈!我得去照顾小女!来人啦!带三位叔叔去休息!来人啦!带四位贵客去休息!”
……
战斗暂停,双方都戒备着对方地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亮,卓老板四人和张、陈、万三老人不约而同地守在李梦仙的房间外等着,互相视而不见,眼睛盯着门,耳朵贴着墙。
“女儿!你醒啦!”一阵杂声,“来人啦!服侍小姐起床!”李孟俯的声音响起。
“爸!你出去!我要起来了?”李梦仙打了个哈欠。
脚步声,“嘎”门开了,李孟俯闪出门来,合上门,扭脸看看守在门外的双方,“哟!三位叔叔起来了!卓姑娘你们也起来了!走!咱们到外边去用早饭!”带路请双方离开。
双方听见李梦仙的说话声就放开了自己对房间内的注意力,互相的仇视又占了主要位置,却并不开口,在李孟俯身后排成两列紧紧跟着,在这中间也较着劲。
众人来到庄子里正牌的大厅,以昨晚的模式坐下。李孟俯一拍手,看着李兴钱二两个管家应声而入,吩咐:“李兴你把这个折子递交到省城巡抚大人手中,带上一份厚礼,请他务必上转朝廷!”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上了封印的折子交给李兴,“你去吧!”对钱二招手,“钱二!你到庄子各个门口贴上告示!内容为:本庄从今日起开始封庄,谢绝一切客人,除买生活用品的佣人外,一律不得进出!”顿一顿,“这事办完,你就把庄子里的所有财物清点一次,庄子外的产业也清算一次,把详细的账目交给我!顺便把佣人、门卫、守卫一切人员清点一次,把详细名单交来!去吧!”钱二应声而去,扭头禀告三老,“三位叔叔!麻烦你们继续在庄子里坐镇几日!待小侄办了一切手续,再跟三位叔叔去隐居山林!”扭头对卓老板四人一揖,“四位小女的朋友!也请在此期间陪伴小女,事后,我这个庄主还是有能力支付你们一些酬劳的!”他真有主家的风范,事事上心,“你们间的矛盾纯属误会!我三位叔叔是跟顾天小子约好了租金,这租金并没有落到我们在座的手里,而是被他们作为供养庄子的开销了!至于卓姑娘四位的身份都是明明白白的,除文公子是游玩的读书人外,都是正大光明的买卖人,为了小女跟一飞帮发生过不少摩擦!这次封庄后,也是唯一得到消息前来帮忙的朋友,这使老夫很惭愧!”起身行礼,“卓姑娘!文公子!木公子!李先生!老夫在这里向你们赔礼了!”
“哟!小女子可受不起!”卓老板几人连忙起身还礼,“倒是我们给贵庄惹了不少的麻烦!”
“好了!大家随便点!吃点东西!”李孟俯一拍手掌,精美的食物端了上来,各怀心思地吃起来。
“哟!怎么你们都不等我了?”李梦仙和她的声音一起冲了进来——她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张爷爷!你昨天可气得仙儿吐血了,你现在还吃得下!”“大姐,是不是把你家妹子给忘了?看来,我还是没人疼啊!”“哎!”“嘿!书呆子!我昨夜写的那两首诗还行吧?”“怎么还是这个味道,都吃烦了!还没一飞帮那些家伙做的爽!”“小青子!你姐昨晚耍得也不赖吧?结果跟你一样,都受了伤!看来我俩还真有些缘分!”“三叔!你别老看着我,快吃啊!虽然这些东西不怎么好吃,外面也很难吃到的!”她的话跟放鞭炮似的,嘴里塞着点心也堵不住,弄得大家哑口无言,一笑了之,“爸!那一飞帮不是说租一年吗?还有几个月啊,他们怎么逃了?”总算立起耳朵要听答案了。
“女儿!你可是大家闺秀,教你的礼节全忘了?以后不许这样!没大没小的!”李孟俯装着板了十秒钟的脸。
“爸!你快回答问题,从今以后我就这样!”李梦仙微微生气了,把一个点心一口塞进了嘴。
“好!我不管了!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他们派人通知我一声,所有的人就全撤了!”李孟俯耸了耸肩。
早餐又安静下来,李梦仙又开口:“张爷爷!你可是个高手,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说我的是邪门歪道?说不出个理由来,这辈子,休想我认你们三个一个鼻孔出气的糟老头!”
“好个没大没小的丫头!有了三两小本事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张重远含怒说,“你的功夫是以迷人心智为主,这与正道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驰,这不是邪门歪道是什么?我劝你尽快废了她,要学功夫,我们三个老头的就够你学三五十年的!”
“哦!‘迷人心智’?就是这个?”李梦仙笑着吃了两口点心,“张爷爷!你要知道,我那是舞蹈,而不是功夫!这其中的差别显而易见!舞蹈表达的是一种意境和身体姿态动作的优美,而你所说的功夫只是争强好胜的暴力!不能让人有点心理感应的那就不是舞蹈!再说我这功夫的创始人除了教我点内息方面的东西外,其他什么都没教,这种用法是我自创的!”瞪着三老,“有本事的话——张爷爷你来破掉这种舞蹈!”不怀好意地笑着吃点心。
“好!仙儿!来!咱们当场来比划比划,看能不能破掉你的邪——门——歪——道——”张重远撇下手中捏得变形的点心,起身严厉地说。
“对不起!张爷爷!我说的很明白了!这是舞蹈!不能像比功夫那样比斗,应该像大街上唱戏玩杂耍的一样,能得到观众喝彩最多的才是胜利者!或者至少也能引起某一个群体爱好,那个可不是把对方打残废了能解决问题的!”李梦仙不动身,反而舒服地坐下,“爷爷!你就来一支舞蹈吧!看看能不能吸引在座各位的眼珠!如果反应超过昨晚,我就输了!”
“这……这……”张重远说不出话来,鼻子中喷出个“哼”字,坐到椅子上。
“张老歌!昨晚你没发现什么吗?”陈汝清开口排解,引起了张重远的注意,“你给仙儿切脉时,难道没发现她的内息很熟吗?我就是一直想不起是谁的内息!”陷入了沉思。
“对!我是感觉到的,可咱们跟那么多高手都有过切磋,咱们见识过的内功何止千万!谁能记住?”张重远沉声反问。
“哎哟!大哥啊!仙儿还是个孩子啊?咱们都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仙儿的事咱们要管也是管不来的!人家需要我们帮助时,再出手不迟!这样两边都好过!”万九朋来打和。
第二章
“万爷爷说得有理!还是万爷爷知道疼人!”李梦仙放下吃的,一溜小跑到万九朋跟前,扯着他的胡须撒娇,“万爷爷!你可得教教张爷爷怎么疼我!”
“哟!哟!痛!痛!仙儿!放手!放手!”万九朋有点吃不消了,伸手抓住李梦仙的手,抚摸着,语重心长地说:“仙儿!是个好孩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走什么道路的!仙儿,我说得对吧?”
“对!太对了!”李梦仙抽回手,做个鬼脸,“不过,万爷爷始终是个老色鬼!把人家的手都揉碎了了!”跑开。
“你瞧!咱们的仙儿可比以前快乐多了,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实在是忍不住摸摸她的手!”万九朋笑了。
李孟俯现在才说话:“万叔说得对!仙儿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张叔、陈叔、万叔咱们大人还是赶快吃完,那帮佣人还得咱们去镇住,否则,庄子里会一团糟的!”他这番话打动了三老,“让他们去玩吧!闷了几个月了!”
庄子里的事按部就班地展开,一个多月过去,转眼到三月间。朝廷批准撤销擎天山庄及其相应官位的公文发了下来,李孟俯带着几个贴心的佣人,跟着三老走了,李兴与钱二留在庄里与官府办理交接手续——卓老板、文生、木方青、李三带着刚回归大自然的李梦仙早在三天前就离开了庄子,走在通往文生的学习之地——九原的路途上。
李梦仙拉着木方青在路上东奔西跑,上蹿下跳:把路边的每一棵草都看了看,闻了闻,摸了摸,甚至有时还会尝一尝!如果草叶上有一滴水,他们就会研究好一阵,看看为什么一滴水总是在草叶的细毛上托着,那是多么细的毛啊!一会儿有一两只什么虫子在周围运动,他们都要抓来看上一看,研究上一阵!一会儿路边出现一棵奇怪的树,他们的稍微一阵研究也得花上半天!这些事举不胜举,其中最绝的是,他们俩竟然把这些写了下来甚至画了下来!
今天,已经是离开庄子二十天后,离庄子的距离只有五十来里。这样个走法弄得卓老板开始皱眉了,于是:“文生!三叔!我打算从现在起开始接买卖!眼看半年就要过去了,咱们的买卖可还没有动过!我实在是手痒了!”
文生表现得很快活:“好啊!我也摆个摊子代人写字画画!自从得了这对武学奇人的感化,我的笔功大涨!我得看看天下有没有识货的人!”
“老板!你这个决定太好了!我几个月没算账人都没精神了!马上开始最好!”李三赞同。
“好!三叔!又得麻烦你给我写个小招牌,Сhā在我背的背蔸上!好久没看见你的字,我的心都痒了!”卓老板扯出一块绸布铺在文生的背上,就叫李三写。
卓老板的“屠”字飘在她背的背篼上,文生又挂上一个小旗,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字画”——这下不得了,一俊一丑走在一起,丑的威风八面,俊的意味隽永,成了这群人又一道奇观。
动植物研究者李梦仙、木方青看见了这两个旗号,羡慕得跟什么似的,李梦仙不甘心,她也挂了一面小旗子,一个清秀的“舞”;木方青也不落后,他撑起一面小幡子,一个“力”字,写得十分遒劲!两人一溜风跑到卓老板、文生、李三之前装着若无其事地走着。
李三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旗子,他再次挥动大笔写了两字“算账”!再回归队伍。
卓老板和文生张大嘴看着这三面新招牌,“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惊叹地赞叹。
“什么不得了啦?”李梦仙、木方青、李三不约而同地反问。
“当然啦!天下有三十六行!我们这里聚齐了五行!真是天下奇观!令人不得不叹服!”文生笑得合不住嘴。
“嘿!现在大家都自立门户了?我可却少帮手啦?我看大家还是散了的好!”卓老板转喜为忧。
“不行!千万散不得!”四个人同时围住卓老板。
“为什么不行?咱们又不是什么老板与伙计的关系,而是五个独立的老板,聚到一块会互相抢客人的!”卓老板认真地说,“我们五个老板走在一起算什么啊?”
“老板!你这理由很明显不对!我们又不是同行?我只听说过‘同行如世仇’,可没听说过不挨边的行业也如世仇!”李三的经验之谈。
“对!姐!没有你在我身边,别说做买卖了!我连走路都没安全感,无论我干什么,你必须当我的后盾,我就像一张膏药紧贴不放,除非我死了!”李梦仙抱着卓老板哭了起来。
“老板!我们分开肯定是不行的,买卖的实力就减小数倍,我们五人聚成一体,实力大增,走遍天下也不会没买卖做!如果有什么人捣乱,五个人的力量肯定大过一个人单干吧!老板,散不得!”文生不但哀伤还很惊慌。
卓老板的神情告诉别人她还是无动于衷,“哎!你们守着我算怎么回事?如果真要跟我在一起,那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答应!”“答应!”“答应!”……“答应!”连着十多二十声,没有一点犹豫。
“好!我的要求是:我们谁要做一笔买卖必须经过五个人全体同意!”急忙点头,“第二、我们五个人最多同时接受两个买卖!第三、没有接到买卖的人给接到买卖的当伙计!第四、赚到的钱大家分,不许一个人独吞!第五、我们现在必须争取中秋节前赶到文生的家!第六、我得当你们的头!”
“答应!”四个人齐声赞同。
“老板!这钱咋分?我可不想在你家附近买下座窝,我得存很多钱!”木方青紧张问。
“这好办!咱们都是老板了,那接买卖的当然收大份六成!一个人收六成!其余四个人平分四成!大家看怎么样?”卓老板喜形于色。
“还算可以!”三个男人沉思着。
“姐!你不会赶我走吧?”李梦仙还有些疑虑。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早晚你自己就会想走的!你可以留下直到那时!”卓老板怜惜地给李梦仙擦去泪水。
“好了!我也做老板了!”木方青欢呼着往前跑。
一阵马蹄声急促地转过弯,冲了过来,五人连忙闪到一边,看着单人单马疾驰而过——一阵马鸣声,那人却停了下来,提着马在路上转圈,突然发话:“卖力气的!你手下有多少人?看你这身装扮不像苦力!”
木方青一惊一喜地说:“这位老板你要多少人?”
“我们还缺五六十个人!如果你有,我也不用到村子里去召集了!”
“先说说干什么?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好算算!对了,还有要干多久?”
“我们一飞帮在前面荒山中挖山!大概要三四个月吧!包吃包住,一天五文工钱!怎么样?老板?我们帮主可急着嘞!”
“嗯!对不起!”他瞟见卓老板摇头了,“我的人手不够,而且也干不了那长的时间,你还是找其它人吧!”
骑马的人一脸失望,拍马疾驰而去!
木方青不见了骑马的踪影,大拍胸口,“还好没答应!否则,我肯定会累死的!挖山?我又不是愚公!”
“这下可有咱们忙的!”卓老板一拍木方青的肩,“前面有咱们的对手一飞帮!”
李梦仙急忙跳到木方青身边,“小青子!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有主顾找上门来!虽然,对方是令人讨厌的家伙!”拉着木方青就往前走。
“三叔!我为你买头驴吧!真可惜了以前那头小毛驴!”文生关心起李三来。
“我可是走惯路的!以前七驴,那是因为我生了场病,把身子掏虚了,我养了这么久,血、气、神足着啦!走吧!看谁走得快——”说话间发现李梦仙与木方青又在研究路边的东西,“哎!看谁走得久!”
卓老板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扭头一看,气得她跳进路边的树林里。
卓老板五人就这样,白天在路上爬行,晚上在村子里过夜,顺便做几次小买卖!
这天,五人来到一座高岭上,他们的周围全是高山,其中一座山上,是不是传来爆炸声、打击声——真有人在挖山!岭子上突然跳出十个人来:在路上一字排开,手里拿着兵器,穷凶极恶地呐喊着,然后一个人跳到前面,“各位!我们并非抢劫!而是我们帮主缺乏人手,想请几位去帮帮忙!如果,你们能从我们刀下走过的话,那就请自便!”——他的脸上堆着假笑,手中明晃晃的刀不住地散发出光芒!他说完话,一字排开的人,变成两列,举刀相对,在路中间留出一条道来。
走在前的卓老板向后打了个手势,眉毛一挑,嘴角一扯,来到排阵前,双手叉腰看几眼,抬脚就往里走,走到刀林中间站住,瞟一眼宛若石像的拦路虎,一扭身又倒走出来,然后转身,“老娘从小玩刀,见过的血比你们见过的水还多!这点玩意儿想吓退老娘?没门!”伸手一撩鬓前的乱发,“既然,你们要找人帮忙,那得亮出个工钱!时间的长短!快说,老娘的刀也是杀了无数颗头的!”“唰”地一声,从围裙后,拽出她那把杀猪刀,倒提在手中,两侧眼角往上挑,两内眼角往下压,鼻子轻耸还微微颤动,嘴虚开。
“收!”拦路的人又一字摆开,又跳出个人来,倒拿着刀一抱拳,“朋友看来是有心人!小的冒昧问一句,姑娘是哪条道上的?”铁着脸。
“噷!”冷哼一声,“本姑娘乃是‘一片烟霞映天地,万朵红莲正乾坤’红道上走的主儿!贵帮又是哪条道上的?”一横刀,手指轻抹杀猪刀刃。
“原来是红道上的朋友!我们乃是‘日月齐辉吾爱高,一飞冲天永不落’天道上飞的!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帮主有话交代:有心的朋友一日三碗酒,七斤肉,五十文钱!留走随意!”他一边说话一边打手势——卓老板可对不上——他的眼睛一眯,似乎已经看破了卓老板并非道上的朋友。
“好!咱们五个人,都想到贵地走走!前面带路!”卓老板看见对方的手势眼珠转了两圈,不去理会,而是满脸高兴,豪迈地还刀回腰。
那人一手持刀,“请!”指着一条小路。
这一路可是惊险万分,悬崖峭壁、险沟深壑,惊得人魂魄独游游!李三已经上了文生的背,李梦仙上了木方青的背——这就是真山真水、真石真树的威力!
好半天,总算接近人制造的声音,这时笔直的悬崖立在面前,十多条,手臂般粗细的绳子随着风轻轻摇着。
“五位朋友,请!”带路的人,把手中的刀叼在嘴上,抓着一条绳子,“噌噌噌”地迅速往上爬。
卓老板从文生背上抢过李三,往肩膀上一搭,双手抓着绳子,如同蚂蚁般不挨石壁,凭双手爬了上去——她肩上的李三闭着眼睛,两脚牢牢地夹着卓老板的腰,双手抓着背上的背篼,由惧怕变成了享受,虽然他背上的重叠的两个背篼时不时碰在石头上。
李梦仙从木方青背上跳下来,也背着两个背篼抓着一根绳子绕着圈地往上爬;文生和木方青相视一眼,一冲而上,一个如同狂奔的猿猴,一个如同飘动的丝带!
四个人分头并进,都超过了先前带路的人。木方青一下飙上了崖顶,文生飘上了崖顶,李梦仙翻身落在崖顶,卓老板平平稳稳地跳上崖顶。
李梦仙享受一会儿后,回头一看,脸色变得苍白,一下扑到木方青身上,“魂掉了!魂掉了!”而李三站到太里边睁开眼来,笑了起来,“老板!实在是对不住!”忽然为刚才的事尴尬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歇歇气!”卓老板四下看了起来:这真是个庞大的工厂!首先落入眼睛的就是一望无边的草棚,数不清的人,然后是大堆小堆的碎石,后面就是排成几排的锅灶,火不停地烧着,有人不停地往里加水,开了后,就被人舀走,最后是各种声音的巨响。
“这边请!”带路的人已经爬了上来——看来他爬得挺专心,一上崖顶,首先干的事是扭头往下看,这一看他没找到他想找的目标,失望地坐在地上喘气。当他无意中扭头,这才找到卓老板他们,冒出了一脸的自嘲。
卓老板五人在经过粗糙加工的一条小道上走着,五个人的眼睛都在留意身边的东西,直到有人大声笑着说:“哟!王八羔子!真有你的,又带来五个!你的功劳不会被埋没的!”
“哟!多谢冯头领!这五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自称红道上的主儿!”领路的人退开走了。
“喔!原来也是道上的!五位请!”——五人瞟了一眼这个膘满肉肥的汉子,进了一个简陋的草棚,“五位在这里留个名吧!”冯头领身子一倒,坐到一张桌子上后面的椅子里,把上面的一碗牛肉,一壶酒拿开,翻开一个已经油腻地发光的账本,绰起笔,在抽屉里蘸了点墨,“红道的朋友五人!”边念边歪歪斜斜地写着,“请问大名!这里有打石工、运石工两个工种,你们选哪个?”这才停下笔仔细地打量五人,“看你们都是挺富贵的,就做一下搬石工,放心全是小石头!”埋头写起来,“请报名吧!”头不抬,手停下等着。
“卓屠子!”卓老板朗声应道。
“文画匠!”文生随口笑出名来。
“木功夫!”木方青会意地笑着。
“李舞伎!”李梦仙躲到木方青背后忍笑。
“李账房!”李三轻咳两声。
“什么?这也算名子?听来倒像开山老祖!”冯头领一边写一边笑,“来人啦!带五位来帮忙的朋友上工地!”停笔,向外招呼,“你们的东西自己带着,这里人多手杂!如果开饭了,到这里来领!每天的工钱到晚上还是到这里来领!”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睡的地方,你们自己找,我们没办法安排!”端起他的肉又吃起来!
卓老板五人每人背好自己的背篼,跟着工头上工了——这下,他们被甩到乱石堆里,没人注意他们,只有一个巡工的冲他们喊:“快搬!”
这些石头真的全碎了,力气小的一个一个地抱,力气大的用箩筐绳子抬或担,弄得满脸都是汗渍,嘴里还不停地吆喝:“嘿哟着!嘿哟着!”干得挺努力。
卓老板绰起堆积如山的箩筐中的一个,“三叔!我们俩来抬!”正皱眉不知该怎么办的李三闻言冲了过来,帮着往箩筐里放石头,卓老板笑着:“三叔!尽管往里放,等会儿有我!”
木方青和李梦仙瞟了一眼卓老板,马上也组成了一对,这下文生可受不了,急忙跑到卓老板身边,“卓老板!变化一下吧!三叔支撑不起的,我们来抬,三叔来装!怎么样?”
“好啊!把东西放在这儿让三叔看着!”卓老板对文生莞尔一笑,伸出她的手抓起一个小碎石扔到箩筐里,“咱们是以江湖人的身份进来的,咱们可得有样子!”
除了李三外,四人以自身的内息为助,疯狂地干了起来。扬大锤的汉子停下他的一吼一锤,看了看这伙大力士,吐口唾沫搓几搓,牙一咬,弓步一拉,右手滑到柄底处,举过头顶,停在背后,大吼一声“呀!”,大锤落下,右手滑上一大截,大锤与铁楔发出巨大的响声,他脚下的石头中的铁楔挤碎了它周围的柏树枝,往錾子掏出的楔形石槽中钻——由于冲力太大,石头又硬,铁楔子跳了出来,有七八厘米高,翻个身落在楔形石槽外十多二十厘米的地方!他放下大锤瞟一眼那疯狂的四人,把铁楔子迅速放进楔形石槽,先用大锤轻敲几下,举起弯了的长手柄,带着铁锤举过脑后,又大吼“呀!”,“嘭”的打击声,铁楔没有跳出来,再来三锤,跨前一步狠打另一个铁楔,几锤下去,随着一声“嘭!”石头沿着两个楔形石槽裂开一条缝来,他把大锤放下,绰起身边已经有些弯曲的钢钎,Сhā入楔形石槽,使劲撬动,那块分离出去的巨石移动了,“下面的人让一下!”见下面拾石头的、把大石分成小石的人都让开了,他再几次使劲撬动,巨石“嘭”的一声滚下来,扬起一阵石尘,冲着疯狂搬石头没看他的人得意地一笑,弯腰绰起手锤和錾子接着来。
“乡亲们加把劲啊!”一个监工爬到一座碎石堆上喊起来,“我们帮主有话!乡亲们这几天干得不错,决定每餐一人发一碗酒!大家加油干啊!我们帮主不会亏待你们的!”声音停下来——下面一片欢腾。
“嘿!喊话的!我们在这里已经挖了一个月的山啦!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们做这些有什么用?能不能透露一下啊!”欢呼声停下有人高喊!
“对啊!如果要找东西就告诉我们啊!万一被我们弄坏了,那帮主他老人费了这多钱,这多时间不就白忙活了?”又有人吆喝。
“大家别为我们担心!按现在的进程大概三天后就完成了!等我们走了后,你们自己来看吧!”那人下得石碓来——没人再大声吆喝了!
“嘿!我说管工的,你们这里干完了,别地还有活吗?给你们干活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啊!”一个搬运碎石的中年女人悄悄扯着监工的衣袖问。
监工一笑,“大姐!有活不会忘了你们的!快干吧!”挣开衣袖走了。
“好人啊!”中年女人望着监工的背影,伸手抹去脸上的泥汗,不由自主地赞叹一声,又忙碌起来。
卓老板看着被压得脚步蹒跚的文生,大声吆喝:“嘿!书生你怎么啦?你在不行也不会这样啊?”
“哎哟!卓老板!我力气还多的是,可我这肩膀的肉皮子被这根棒子磨得痛死了!”文生继续那样走。
“哎哟!书呆子!你也真够呆的,你不敢学李家妹子那样,用手举着啊?笨蛋!真是笨蛋!”卓老板埋怨。
“卓老板你怎么不早说?”文生用双手把棒子抬离肩,“我一直都想这样,可我怕你骂人,因为我从来没见这样抬东西,所以硬挺到现在!”长舒了一口气,“嗯!舒服多了!”步子沉稳了起来。
“哎!死脑筋!这么一个大活人,都会被尿憋死!丢人!”卓老板脸上无光,骂了一句,“看人家李妹子两人,棒子都不用了,用手一筐一筐抬着飞跑!我们也用手吧!”
……劳动就这样重复着,一直到晚上,酒足饭饱才找个棚子抢个地方睡下了。
三天后,随着一声炮响,一个石洞出现了——马上,一飞帮的人聚到洞口,严密封锁起来,他们自己开始搬挡路的石头。
“乡亲们!朋友们!我!一飞帮长老!张长云代表全帮感谢大家的帮忙!今天,到此结束,以后我们也暂时不用大家帮忙了!大家去领了今天的工钱和食物,以及路费,大家都散了吧!”张长云站在五十多米高的山顶上用“狮吼功”向下面的人群宣布。
人群的反应却十分哀伤,就像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土地农民,哭丧着脸——“这么好的待遇,这么舒服的活就这么完了?真不甘心!”人群慢慢地集中领最后一次钱与东西,又慢慢散开——有人沿着绳子下了山,有人坐在石堆上叹气,有人还在纠缠着要留下来,而绝大部分人沿着山边的一条小路上了山顶,沿着那山坡下山去了。
卓老板五人以及其他道上的,江湖中的朋友,全被留了下来——请他们帮着维护一下秩序和加入保卫那个洞口,而且还有个酬谢宴在等着他们。
该走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时有两个人影相伴着在群山中飞掠,踏过树梢,踩着草尖,蹬着石头遇到悬崖,拉着一根藤条下去,攀着藤条飞上来,他们的姿态是那么优雅,速度又是那么快!不久,两个人影上了挖山场地的山顶上。
“张师叔!李师叔!马师叔!小侄拜见三位师叔!”穿着大披风的人向下一拜,“情况怎么样?”——“参见帮主!”先三个人,后整群人。
“罗康拜见三位长老!”另一个更是翩然,抱着折扇微微拱手,显得十分高兴!他脚一弯,跳了下来,落到十米下的石头上不停,缓一缓然后又往下跳,五下才落到最近的一堆碎石上,抱拳向上一笑:“顾帮主,在下的消息可还准确?”
第三章
一飞帮帮主顾天展开披风,双手反背,一只手抓住披风的一只角,奋身跳下,像一把大伞般飘落下来,刚挨地,手才松开,双腿又急点地,蹿到罗康身边,豪迈地大笑后。突然单膝拜倒在罗康身前,“多谢罗公子慷慨相助,否则累死姓顾的,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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