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万千怨恨齐齐涌上心头,之前曾有过的思念和牵挂感觉,竟是早就已经灰飞烟灭。
我手持匕首对准了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李存勖却是急忙伸手来拉我,我一阵嫌恶,稍一侧身便已躲开,他抓了个空,遂猛一抬头,深邃黑瞳直视于我,错愕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满是无奈和恨意,我目光凌厉地与他对视,冷笑道:“你那张脸,即使化成灰烬,我也认得!”
“先不说这些,我求你快随我走!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耶律阿保机!”说着,他便又伸手来拉我,作势就要带我离开。
我不经意地瞅了一眼他右手臂上被我划开的血口子,心里一阵凄然,猛地将他拉我的左手甩开,手持匕首直指向他,嚷道:“你少自以为是,你是谁,凭什么Сhā手管我的事情!李存勖,你苦心布置了这么多陷阱让我父女跳,你还有什么脸过来跟我说让我随你走!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世一天,你就是我永远的仇敌!”
“世子,还是抓紧点时间吧,等会儿典礼一结束,我们怕是不好脱身了!”许是见我们仍旧未动,李言再度在外催促道。
李存勖却是一动也不动地凝望着我,周身弥漫出绝望哀凄的气味,一字一顿道:“你当真这么想吗?当真宁愿嫁给耶律阿保机,永远留在这北风萧瑟的关外,也不愿随我走吗?可是,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并不比你少!你哪里知道,我听到你父王派人来和耶律阿保机相谈联姻一事的消息时,心里有多着急!”
“何苦再假惺惺!?你的欺骗,我已经受够了!”冷哼一声,我睥睨向他,沉声嚷道。
李存勖怔了怔,随即上前一步,冲紧跟着后退一步的我急嚷道:“扶桑!难道你以为,我两度冒险前来,只是为了再欺骗你吗?!为什么你就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相信我一次!?”
我盯着他凄绝的目光,心不由得一恍,再度沉声道:“你为何非要苦苦相缠于我?你都是有妻室的人了,又何苦再来找我!李存勖,我们早已缘尽了!”
“不!扶桑你告诉我,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肯相信我?!是!我是娶妻了,可我发誓,那绝非我意愿!在我心中,除了你之外再无其他任何女人!?扶桑,难道说,你非要让我以死明志吗?若是如此,你只管刺穿我的喉咙!”说罢,李存勖旋即走近我,猛抓住我握有匕首的手,任匕首的刀尖抵住他喉,语气凛然道。
我又是诧异,又是害怕,止不住浑身颤抖,恨恨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这个镇定自若的伪君子,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他给我带来的一切伤害,手一紧,作势就要将刀尖刺入他喉,可就在这时,父王痛不欲生的画面一下跃入我眼底,韩知古之前与我的那些谈话也一下回响不断,我慌忙缩了缩手,趔趞着后退一小步,蓦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我顺势假意随他离开,或许,能在取得他信任后,找到机会拿到解毒秘方甚至解药都不一定!这,不正是一个解救父王的大好机会吗?!
我暗自思忖,既然上天如此安排,我何不顺从?!
既然我们已经束手无策,我何不就此搏一回?!
既然他李存勖一心想要作戏给我看,我何不陪他唱一出?!
想到此,我赶忙冲他低嚷道:“放开我!”然后,径直掰开他握我的手,背转身去不让他看见我此刻的表情。
我缓缓将匕首收回Сhā入刀鞘,却不想,在我不经意扫过刀柄上的那一行契丹文时,心跳,竟是莫名地漏了半拍。
李存勖似乎也有些不大适应我的突变,愣了片刻才回神,却是忽然从背后抱住我,欣喜若狂地低呼道:“扶桑,你分明还是相信我的,还是爱着我的,对不对?!”
我哑然,只觉与他隔着万重山一般,收起伤感,无言以对。
然而就在这时,李言忽然猛冲进屋来将门关上,小声急道:“世子不好了,我似乎瞅见刚离开的那人又朝这边走回来了。”
李存勖闻言,慌忙握紧我手,拉着我与李言一起躲到门后,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我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暗想,莫不是韩知古又半路折回来了吗?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韩知古的疑惑声:“嗯?怎么我才离开这一小会儿,这门口的守卫就全都不见了?”
我心狂跳,生怕韩知古就此发现李存勖的踪迹,令我计划落空,却不想,又听到了友贞的声音:“是啊,会去哪儿了呢?守卫们总该不会是随槿儿出去了吧?!可是,她一大早就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应该是不会出去才是啊。再说,韩公子你不也说你刚刚才从此处离开吗?”
韩知古道:“说的就是啊!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出门了?”
紧接着,只听“咚咚”几下敲门声,夹杂着友贞唤我的声音,一齐传来进来。
我下意识屏息去看李存勖,他倒是一脸的淡定,丝毫恐慌之色都无,反是轻捏了捏我手,大有安抚我之意。
面对他这番假情假意,我唯觉讽刺可笑,毫无感动之情,只是担心被他瞧出什么异样,忙侧过脸去,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表情。
许是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动静,这时,又听友贞道:“唉,她一向不喜欢独留屋中,可能是趁此机会出去透气去了,无妨,我过会儿再来看她便是。走,我们还是边走边聊,我可是还有很多奇异的问题想要讨教你!”
韩知古道:“也好,我们顺便四处去寻寻她也好,她方才脸色不大好,我还真有点担心。”
然后,便听得二人的谈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继而消失。
又静了片刻,许是确定再无危险,李言随即长舒了口气,小声说道:“世子,我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难脱身了。”
李存勖“嗯”了一声,却是扳过我的身子面对向他,然后轻捏住我的下巴,柔声道:“跟我走,好吗?”
望着一如初见时叫我心动的他深邃幽黑的眼睛,望着曾经倒映出我幸福笑脸的他深邃幽黑的眼睛,我咬了咬嘴唇,握紧手中的匕首,朝他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望着他对我展露出的笑颜,默默对自己说道:“拼死,也一定要拿到解毒秘方,从此将所有恩怨从此勾销,不再纠缠。”
我已明了,永远无法得到我所想要的幸福,这便是我的宿命。
李存勖如是,耶律阿保机更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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