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的内功已臻至化境,听力自然极其敏锐,对他们的说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他盘膝坐地,垂手而听,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哀恸之色。
莫雨沙无动于衷,继续道:“父亲见到他后,申斥道“你们无处容身,我好心收留,谁知你们竟亵渎赤焰大神、坏我赤焰城规,实在难以相容。”。他又急又愧,上前指责自己的族人,让他们将侍神女放出来。”
司马玉心想:“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难怪莫家姐弟这样恨他。”又仔细听道:“族人们见他们胆敢在赤焰城内对姐姐不敬,群情激昂,要将他们赶出去。对方一人站出来对他道“既然你害怕,当初就不该指使我们去做。”他果然害怕了,只道:“快把侍神女放出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司马玉听到这里,心想:“这件事分明不是他的主意,可是他为了顾全大局竟不加分辩,此人有如此胸襟气度,实在非普通人。”
莫堇浅也起了疑心,但想到他虽没有主使,也有份参与,所以怨恨之心并未稍减。这时莫雨沙正说到惊心紧迫处,她也无暇细想,认真听弟弟道:“那站出来的人衣服摸出一把刀来,递到他手里,高举起他的手腕,道“我们向来唯你马首是瞻,你娶了侍神女,就是这里的主人了。”父亲万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引狼入室,勃然大怒,冲到他面前!”
其他人听他口气转而悲凉,不约而同想道:糟了!难道就是这个时候,他将这位族长给杀了不成!却听莫雨沙说道:“他握着刀脱开同伴的手,就有他们的五六个人围 大较量——1946最新章节上来助威,我们的族人也一起涌上来围住他们。当时我年纪小,个子矮,将两张椅子叠起来,站上去才看到,才看到”哽咽了数声,才悲愤喊道:“看到四五把刀一齐向父亲砍下,他却在近旁袖手旁观!”
莫堇浅面色灰白的从地上站起来,颤着声音问:“父亲,父亲就是这样死的吗?!”莫雨沙咬紧嘴唇点点头。她后退了两步,一眼望见地上朱岷的佩剑,抢上前弯腰拾起。朱岷当即站起来道:“莫姑娘,我陪你去!”他的武功远不及“野人”,与之较量毫无胜算,但是为了莫堇浅却知难而上。司马玉也站起来,却道“等等。”看见他们诧异的神情,缓了缓道:“莫雨沙还没将话讲完。”
朱岷心想:“要报仇不在这一时。”便将莫堇浅手中的剑接过,拉她重新坐下。莫雨沙沉浸在回忆中,继续讲道:“我当时只想救父亲,却忘了自己是站在两张椅子上,离地面足一米多高。一步跨出,当时头朝向下栽倒在地上,迷迷糊糊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是他抱着我一路狂奔,身后响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双手又像铁钳一样,将我死死箍住无法挣脱。”
“在山上跑了一夜,快天亮时,来到“息谷”他才止脚步。开始时我以为他会杀我,结果他只是禁止我出谷。过了几天,我发现他时常自言自语,好像有些神智不清,便哄他说去找食物,偷偷跑回赤焰城。回到了那里后”他的语气仿佛又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废城,说不出的悲凉失落。
“我发现城内积了半尺多高的松土,城里城外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哭着在城门口等了半天,始终不见有人来,又害怕他会追过来,只好一步一挨的走下山。我一路向西走,遇到一位好心的商人收留,和他们生活一直到现在。”
莫雨沙结束了自己的故事,马上问道:“姐姐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那天晚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堇浅看了看旁边的朱岷,含糊道:“姐姐这几年来的遭遇一言难尽,以后再慢慢和你细说。至于那天晚上的事,虽然他们族人罪不可赦,灾祸却是因我而起,没想到我被关在密洞倒躲过了一劫。却连罪父亲和众族人,不是惨死在乱刀之下,就是毙命于大神的怒火之中。我,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侍神女!我是一个给赤焰城带来毁灭的侍神女!”
莫堇浅积郁已久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朱岷见她将城毁族灭的罪责都揽在身上,深知其苦,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莫堇浅见他如此体谅自己,转悲为喜,心情平静下来。
谁知那“野人”听到莫堇浅的自责,一跃而起,大叫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朱岷见他意态颠狂,握紧了手中的剑,司马玉忙道:“朱将军,先听他说什么!”那“野人”也不走过来,就在原地道:“你们的父亲诚心接纳我们,可是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放纵同伴在赤焰城胡作非为。族长待我如同大哥,而同伴也是陪我一起出生入死,共同患难的兄弟。我实在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融洽无间,就像一家人。没想到我不仅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又看着自己的兄弟杀死大哥。我,我才是真正的灾星!不祥的祸根!”他一气说完这番话,涕泪交流,从头发胡须上淌了下来。
从他所说的话来推断,应该是在当时的混乱中他误杀了自己的同伴,又看着同伴杀死赤焰城族长,而未出手相救。
莫堇浅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方才那点疑心已去,只是灭族之恨不能轻易原谅。苏忆荫见“野人”哭得伤心,大为不忍道:“你要是早些这样说,我们就不会误会你了。”司马玉见她虽是一片好心,只是话未免说得太天真了。他有心化解“野人”与莫家姐弟间的误解,便道:“他不说,是因为他毕竟没有救回赤焰城族长和他的族人,心中内疚,因此觉得这些人的死和被他杀的没有两样。何况他们中一部分也是被他族人所杀,所以宁可让别人误会他。”这话合情合理,实在道出了“野人”的苦心与苦衷。莫家姐弟心中一动,那“野人”更是感激的望向他。
正在这时,突有两个声音从他们背后传出来,一个道:“那坐着的不是苏姑娘吗。我就说她出去大半天还没回来,一定是被那死疯子缠住了,老张你还不信。”一个声音大笑道:“咦,怎么这么多人,疯子又从哪里抓了人来陪他打架玩。”
欲知来人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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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章:众豪杰千里追凶,司马玉意外认亲
话说司马玉因感佩那“野人”情真义切、用心良苦,不禁代他倾吐心声,一番情理兼备的肺腑之言,打动了莫家姐弟。正不知他们究竟如何想法时,有人边说边笑的走了过来。
他们笑谈中提到“苏姑娘”,口气轻松随和,显然彼此十分熟稔。然则司马玉和朱岷对这两个声音却也不陌生,惊转过身去,身后苏忆荫已站起来道:“谢大叔、张大叔,你们来了。”
却见一人青布道袍、神态安祥,一人老当益壮、举止豪爽,两人联袂而来。司马玉和朱岷也忙站了起来,这几天所遇意外之人太多,此时倒不觉惊讶,只觉得惊喜。但听他们喜道:“谢大侠,张道长,许久不见了。”话音才落,谢全与张千已走到他们跟前。
谢全喜出望外道:“怎么这么巧,昨天晚上苏姑娘来了,今天你们就来了,难道是约好了,前脚赶着后脚跟来的吗?”他说这话也许纯然无心,只是叫司马玉听了倒像是有意挪揄,不知该如何答话。幸而张千接道:“我们来这谷中足有小半个月,从未见其他人进来,正以为自己与世隔绝了,没想到你们就来了。”口气中感概欢喜不尽。
司马玉这才问道:“两位前辈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谢全将手一拍,道:“怎么会到这里来?还不是给唐鄂这混蛋王八羔子害的。”“唐鄂!”司马玉听到这个名字,咬牙切齿恨道:“又是唐鄂!”谢全和张千齐声问道:“怎么?!你也见到他了!”司马玉想到父亲正受着销肌噬骨的痛苦,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朱岷代他答道:“公子的父亲不幸被唐鄂的毒掌所伤。”
张千义愤填膺道:“这奸贼果然在为蒙古人做事!只是司马公子的父亲乃军中统帅,怎么会被唐鄂所伤呢?难道他潜入了明军军营。”朱岷道:“此事一言难尽,不知他掌中是什么毒,军中大夫竟无一人识得。”张千便问道:“中毒后的情形如何?你细说说看。”朱岷便将司马成中毒后盔甲溶解,皮肉溃烂的情况说了一遍。
不等讲完,谢全便道:“不用再说了,这是中了蛊毒蛛丝。”“蛊毒蛛丝!”司马玉惊奇道:“那不是孙渡擅长的毒物吗?当时孙渡可不在场。”谢全道:“大约他永远也不会出现了。”司马玉更加不解,“唐毒孙恶”在江湖上就是狼狈为奸的代名词,从来都是一起行动的。张千解释道:“那唐鄂真不枉了“恶毒”这两个字,他将十几年来的伴当孙渡给杀了!其中原由不得而知,只知道孙渡一死,蛊毒蛛丝和凝冰石英都被他利用上了。”
原来当日唐鄂误击蛊毒蛛后,孙渡虽然马上用凝冰石英替他化解,但对被蛊毒蛛咬过的地方不大起效,一直烂到了白骨露出。唐鄂行走江湖靠得就是一双毒掌,如今右手已废,等同武功已失尽半,将来如何安身立命。他思量良久,想到那孙渡本是落魄书生,胡乱学了些花拳绣腿,靠着三只“蛊毒蛛”,却在江湖上与自己并驾齐驱。我的武功不知比他好了多少,“蛊毒蛛”在自己手上的威力只会更大,也可以抵得过被废的右手了。
唐鄂本是一个忘恩负义、不择手段的小人,转眼就想定一条毒计。他履行当日承诺,将《万毒谱》交给孙渡。孙渡一得此书,如获至宝,也不翻阅,当下取出笔墨纸砚开始抄录。却发现书中被唐鄂删改的地方甚多,细加审查,他的修改尽多谬误。当下心想:“此人平日自夸毒理精通,谁知竟这样的无知。”也不急着抄录,一页页翻将开去,每看到一处错误的修改,就冷笑一声。
翻到最后一页,密密麻麻都是唐鄂的删改,字迹甚小,极难分辨,孙渡不由自主将整张脸凑过去。一股奇异的香味直透卤门,他大叫一声,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呼吸喘息困难,倾刻间毙命。唐鄂走过来,踢着他的尸首道:“你始终改不了穷措大喜欢指摘他人的毛病,不然岂会察觉不出,我在写字的墨水里混入了“十步香”的剧毒。”
他杀了孙渡,拿到“蛊毒蛛”和凝冰石英之后,用天罡丝混合白银制成一双手套,将凝冰石英碾成粉,涂在手套外面。放入蛊毒蛛的毒液中浸泡,毒液遇到凝冰石英寒气,凝结沾附在手套上。所以唐鄂一掌拍向司马成,司马成的盔甲会立即熔出一个大洞,就是因为他戴了这双“毒手套”。
孙渡虽然死有余辜,但不是死在仇家对头手上,而是被朝昔相伴的同伴所杀,却也令人可叹可悲,也足见唐鄂为人心思歹毒,冷血无情。
司马玉见识过“蛊毒蛛丝”的厉害,当即问苏忆荫:“荫儿,戴女侠给你的石药,可还有剩下来的?”苏忆荫听说他父亲中毒,心中也甚是着急,忙道:“那日阿珍不小心被毒蛇咬伤了,我泡了一碗水给她喝,现在只剩下一小块。”司马玉道:“但愿这一小块能够救父亲化险为夷。”当下对谢全和张千道:“晚辈父亲性命堪忧,要马上赶回去救治,二位前辈如若不弃,请随我们一同前往明军军营。”二人对望一眼,道:“不急,来这谷中的可不止我们,你要用石药救父亲,我们带你去见一个人。”
司马玉已猜着此人是谁,便问道:“难道戴女侠也在这里?请两位前辈在前引路,我们这就去见她。”他想到荫儿的石药本是她所赠,疗毒功效十分灵验,因盼望着她身上还有更加厉害的解毒药物,可以解除父亲所中“蛊毒蛛丝”之毒,所以迫不急待的要去见她。
众人随着谢全和张千穿越谷地,顺山斜斜的爬了一段路,来到三面环抱,正前临谷的一块豁然平地。看见平地东面搭起一个木架子,架下一口大铁锅,下面柴火正旺,熊熊火苗舔着锅底。
一见到他们,两名在火前照料的 澄海秘史燃文女子连忙跑过来,围着莫堇浅,含笑带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旁人都听不懂,只有莫雨沙深有所感,他与姐姐十分肖相,很快就被她们注意到了。惊讶了几声,突的扑上去,拉着他又是哭又是笑。莫雨沙和姐姐也都又止不住泪水,痛哭了一回。
哭声早惊动了北面山洞里的人,不知何人在外哭得如此伤心,一齐出来察看。司马玉看时,以戴颜英为首,都是曾在碧云山庄见过的义军门派弟子。真不知他们因何事,齐聚在这赤焰山“息谷”之中。
谢全和张千迎上去,对众人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其他人听是姐弟相认,主仆重逢,也都不理会了,却热情围着司马玉和朱岷,致意道谢,问询声不绝于耳。只有戴颜英神情淡漠,独自带着沈新和许珍站在一旁。
众人七嘴八舌,司马玉实在应接不暇,且心思不在这里,往往答非所问。张千在旁见了,便道:“众位兄弟静一静,且听我说。司马公子的父亲,也就是山下统率明军的司马都督,被唐鄂那个奸贼所伤,他冒险上山是特来求援的。”听了他的话,众人齐声破口大骂“唐鄂叛国投敌,甘当蒙古人的走狗。”
但他们一路追踪唐鄂来此,中途与他和护送他的蒙古人大战过一场,蛊毒蛛丝和“毒手套”之事也尽知,自问都没有能耐解这“蛊毒蛛丝”的毒。一片沉默之中,司马玉走到戴颜英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请戴女侠出手相救。”戴颜英诧异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单单只求我呢?”
司马玉便将自己上山实指望,苏忆荫手中的石药能解父亲身上的毒,并方才的想法说了一遍。戴颜英听后,也就实话实说道:“那石药是本门解毒至宝,除此再无甚灵丹妙药,而且蛊毒蛛丝是无药可解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司马玉不相信她的话,道:“我曾见过孙渡用凝冰石英救治过唐鄂。”戴颜英道:“那只是利用凝冰石英的寒气,暂时将毒液凝结起来,毒性并未化解。你不见唐鄂的右手最终还是废了吗。而且凝冰石英是至阴至寒之物,将它敷在身上,不啻于让伤者再中一次毒。”司马玉张口结舌道:“这,难道当真无药可解了吗?”戴颜英道:“如果是别的地方中毒,只好壮士断臂,将中毒的地方砍去,或是任其腐蚀到底。但是胸口这地方可就有些难办了。”
想到父亲就要这样死去,司马玉心中不寒而栗,无力的追问道:“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了吗?”戴颜英行走江湖多年,毕竟经验丰富,想了想又道:“蛊毒蛛丝遇寒凝结,除非现下有一件物件,其质地极寒,物性却极温和,将之敷在伤口患处,控制住毒素的扩散。你父亲司马成贵为蓟北都督,等回到中原,再请名医用上好的药物调理,或可捡回一条命来。”她因师兄之事,对司马成耿耿于怀,所以说话毫不客气。
这个办法听起来有理,但这世上哪有寒温同体的东西,究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司马玉还抱着一丝希望,继续询问其他人:“请诸位再想想其他办法。”义军各门派之中,蓝田门对毒物研究最深,连戴颜英都只能想出这等画饼充饥的办法,其他人更是一筹莫展。
司马玉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苏忆荫也差点陪他掉泪。众人有心无力,也都沉默不语。刹时间,空地上静得只听见柴火的劈啪声和锅中食物的沸煮声。大家的心情愈加沉重。
“司马成!”突得一个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接着一道黑影扑到司马玉面前,与他觌面相对。身后朱岷飞快一剑刺过去,那人像赶苍蝇般随手一挥,朱岷竟吃力不住,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一个转,笔直向下Сhā入地面。身边莫堇浅怒斥道:“你要做什么!”原来这一惊一乍抢上前来的,竟是那“野人”。
他一路尾随众人而来,莫家姐弟不去驱赶他,别人也无心思去理他。后来大家说起话来,更是早将他忘记了。
他侧着头左右打量了半天,突然问:“你的父亲是威虎将军司马成吗?”虽然这“野人”形容粗野,行为怪异,可是司马玉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被他一动不动盯着看,并不觉得害怕,所以这话虽然问的蹊跷,却仍据实以告:“威虎将军是家父多年前的军职,怎么前辈也知道吗。”“野人”猛得大叫一声道:“呆瓜,我的呆瓜侄儿,你怎得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司马玉已隐隐想起此人身份,却将信将疑,不敢确认。“野人”又详细解释道:“你刚出生那回儿,整天睁着一双傻大的眼睛,倒处打量,就是不肯笑。有一天我来看你娘,也就是我妹子,见你这幅呆头呆脑的样子,顺口说道这孩子怎么像个呆瓜似的,没想到你小嘴一裂,格格格的笑个不停。从此以后,谁要想逗你笑,只要说呆瓜这两个字就行了。”
司马玉这时完全记起来了,道:“格里尔舅舅,你是格里尔舅舅对吗?”格里尔欢喜不尽道:“对呀,我就是格里尔,就是你的舅舅格里尔呀,你终于认出来了。”接着上下仔细打量他,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你没有按照小时候的那幅呆样长大,如今聪明俊秀多了。”
众人怎么也难将“呆瓜”这两字,安在如今清秀俊雅的司马玉身上。听他不但详加解释,又反复不停提及,都忍俊不禁,笑将出来。连戴颜英想到司马玉小时候不知如何呆法,也忍不住微微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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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尔戏彩搏一笑,江湖客无奈娱顽童
司马玉的母亲格敏特出身于游牧民族女真族,与镇守边关的司马成相识相恋,最后结为夫妇。当时格敏特的父母已经仙逝,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位兄长,格里尔。格里尔领着自己的部落族人在边关外一带草原上放牧生活,就近时常到关内军营来看望妹子。一直到司马玉出生,兄妹间来往走动都很密切,后来司马成夫妇携子回到燕京定居,双方才渐渐的断了音讯。
司马玉平时甚少听母亲谈及这位舅舅,只是在他凝神发呆的时候,偶尔会说道:“玉儿,你这样子叫你格里尔舅舅见到了,又该说你是呆瓜了。”说完后往往轻声叹息,脸上闪过一抹愁容。以前他认为母亲是在担心自己,现在想来大概是在思念这位不能谋面的兄长吧。
说起来司马玉只是在襁褓中与他见过面,对他的音容笑貌一点印象也无。如今见他蓬头跣足,身上衣裳破烂不堪,仅止裹体而已,想起这些年来他不知如何在这深山僻谷中度日的,心中倍觉得伤心难过。
格里尔当年辜负朋友、误杀族人,自觉罪孽深重,心甘情愿隐居在“息谷”,过这种孤苦凄凉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每年到赤焰城被毁的那日,他都会重新回到城中,像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在城内走动,“当年明月今犹在,独照孤影吊故人。”如此一晃五六年过去了。
三个月前,蒙古人大批军队开入赤焰城,在城内山前修工事,设防备,这些他都知道。他抓回两个蒙古士兵,详加盘问,听说他们打完战以后后会帮赤焰族人重建城池,当即手舞足蹈,高高兴兴的放了他们。从此再没有骚扰城中蒙古军队,反而不时爬到城后山林,眺望城内动静,期盼战事早日结束。
那被抓的两个蒙古士兵,回去后详述了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模样,又添油加醋讲述了他如何一边一个挟带着他们,穿山度林,奔跑如飞。大家纷纷猜测不到他的身份,突一人道:“他别是赤焰大神吧!”那两个士兵正与质疑他们的人,争得面红耳赤,一听这话,忙附和道:“对!对!对!他什么事情都没问,单问赤焰城的事,而且说的是流利的蒙古语,必定是赤焰神无疑了。”众人听了这话,有也半信半疑的,也有讥笑他们根本在扯谎的,却没有一个人追根究底。这件事当成笑话在军中流传了一阵,便消声匿迹,不再有人提起。彼此两相无事。
那一日,格里尔观望了赤焰城内的动静,赶回到谷中栖息地。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蹲在水边,双手合拢,掬水而饮。那少年只顾喝水,格里尔脚步又轻,忽得望见一个毛发蓬乱的野人身影倒印水面,吓得双手一撒,身子向后扬起。两人恰好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少年立即转身就跑,格里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那少年便是莫雨沙,他和格里尔的模样与几年前都有很大的变化,但彼此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格里尔惊喜交加,将他带回岛上,不断询问他这几年来的境况,并回来的原因。任他怎么问,莫雨沙始终一言不发,只在心中暗悔道:“我怎么这不小心,他到了我身边,我竟没觉察出来。这一次他把我抓住了,可就难像上次那样逃脱了。”
格里尔见他横眉怒目,倔强得不肯开口,知道他恨自己,垂头丧气的坐倒在一棵大树底下。右手将颌下胡须搓成一团,忽而用力一扯,扬头望着莫雨沙呵呵发笑。莫雨沙心中一惊,却见他左掌撑地,一个“倒栽葱”拨地而起,冲破树梢,空中打个转,落在树顶最高处。这是一棵上百年的大树,树冠足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格里尔如履平地,发足在上面奔跑,跑至尽头,双手扬起,双足平伸,如同荡秋千般,荡向对面一棵树。足先至而不发力,待双手抓住树枝,再借力跃上树顶。
这岛上尽是百年老树,他从一棵树跃至另一棵,也不跑远,只在靠近莫雨沙地方的来回荡跃。你道他是遇见故人之子欣喜发狂,还是伤心过度举止失常,其实他只是要搏莫雨沙一笑。方才他冥思苦想,想到莫雨沙最喜欢看杂耍中的“空中飞人”,每逢有杂耍班子来到赤焰城,莫雨沙总是特别的兴奋,因为可以一饱眼福了。所以他在树间荡跃的姿势,完全模仿了“空中飞人”的表演。
莫雨沙不解他的真实意图,心想:“他以前就有些神智失常,这几年来疯得更厉害了。”因此只道是疯子发颠,他白白的看个稀罕热闹。不但如此,他还故意鼓掌喝彩:“好,再来一个。”格里尔不理会他的嘲讽,甚或羞辱,表演得更加卖力高兴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无论格里尔多卖力表演,莫雨沙再提不起兴致来。格里尔无计可施之下,带着他到平时眺望赤焰城的高地,将蒙古人的承诺讲给他听。满心以为他也会高兴,谁知莫雨沙见家园为外人所占,自己又被仇人所擒,越发的沮丧。心中暗想:“等苏姐姐来了,她武功那么好,一定能 重生绿袍帖吧杀了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下山返回谷中,莫雨沙痛恨已极,有心戏弄格里尔,冲着他道:“喂!你今天还没有学猴子荡秋千呢。”格里尔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话,大喜过望,立地拨身而起,纵上一棵几十米高的大树。
他的听觉极其敏锐,才上到树顶,便听到谷内有人在说话,举目四眺,望见东南面几个背影正向山内走去。他猜疑这些人是赤焰族人,犹豫了片刻,直接从树顶上向他们纵去。但见他身子似大鹏展翅,奋力向上,落在下来却又毫无声息。
看得莫雨沙直咋舌,他跟随商队走南闯北,也曾见过识些武林人物,所有人加起来只怕也不及他。不禁暗悔:“我偷拿了苏姐姐的信函,本是赚她来杀他,现在看来只怕要害了她。”又见他轻功出神入化,明知自己跑也跑不掉的,索性老实呆在原地。
格里尔靠的近了,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听一名年青女子道:“幸好这户人家临走前留下了这些衣服、食物,不然如何在这谷里呆得下来。”语气含娇带怨。一名年青男子讨好道:“等我们找到唐鄂那小子,我一定将他大卸八块,替师妹报这餐风露宿之仇。”那年青女子哼了一声,道:“你有这个本事吗?”说着加快脚步,将他甩在后面。
说话男子正要追上去,却听师妹“啊!”的惊叫一声,花容失色的跑回自己身边。他心中暗喜,也不看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踏前一步,嚷道:“师妹,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怕。”但看见格里尔壮于巨猿,形似野人,心里也直打鼓。
格里尔捡起地上的一件赤焰族女装走过来,年青女子连连后退道:“那衣服我们是给过银子,不信,你自己回去瞧瞧。”她把格里尔当成石屋的主人了。年青男子回过神来,当真以为遇见了赤焰山民,转而嫌恶他粗野,道:“你别过来吓着我师妹了。”劈手一掌砍在他手腕上,没想到对方手中的衣服没有被打落,自己却被震倒在地上。
格里尔其实无心和他对抗,只不过遭到对方突然袭击,身上的功力自然反弹而已。
年青男子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只道是自己不小心。在师妹面前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不扳回一招来,怎么下得来台。当下也不起身,就地右腿横扫出去,他这招叫做“侧转风轮”,先将对方扫倒在地,再侧手翻起身来,兔起鹘跃,既可遮了刚才的羞,说不定还能羸得师妹的喝彩。
谁知一脚过去,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却如同司南上的勺子,以后背为轴心转了个半圈。幸而后面的同伴挡着,不然还不知要转到东西南北哪个方向。
同伴们拉起他来,一起围住了格里尔,见他扬着那件赤焰女装道:“你们,是赤焰族人吗?”因不解其意,都不敢冒失回答。格里尔又问了一遍,那年青男子还是沉不住气,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格里尔答道:“是,就留下。不是,就离开。”大家见他说得蛮横,都有点按耐不住性子。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女子冲上前来,口里叫道:“师傅!快来救我们。”原来这年青男子虽是冲动无知,同伴中却早有人看出蹊跷来,奔去找了师傅长辈们过来。
格里尔伸手拦住那女子,道:“你们不是赤焰族人,你们是汉人。”那女子也有武功,但被格里尔的手臂拦住,竟然前进不了分毫。这时不但年青男子,便是他的同伴也有人恼了,同时有三人抢出,袭向格里尔。他们见识过格里尔的功力,不敢轻敌,使得都是平时练熟的本门绝技。
格里尔将手中的衣服挑在食指上,手臂一旋,衣服转起如飞轮。只听“哧、哧、哧”三声轻响,那三人的胸前衣襟,同时裂开一道口子。他们三人还不自知,只觉得对方手中的衣服破空而来,如刀刃般锋利,纷纷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后面的人见格里尔将一件质地轻软的衣服,舞得如钢刀般呼呼生风,知道他功夫不简单。正要抢上前来解围,突听到一人拍手大笑,道:“打的好。”循声望去,是莫雨沙在旁边鼓掌叫好。他可不是称赞格里尔的武功出神入化,而是挑拨对方继续跟他打。
那后面赶来的人正是戴颜英、张千、谢全,那青年男女分别是沈新和许珍。余者皆是义军将领门派弟子。他们到这谷中已有二日,没未见过一个人,突然见到这一大一小,自然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格里尔见莫雨沙居然喜欢看人家打架,虽然这嗜好有些怪,少不得要满足他。于是双方斗到了一起。
从此以后,格里尔为了逗莫雨沙开心,每天都要找戴颜英等人陪自己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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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倾吐心事化恩怨、叙述奇遇释真情
戴颜英等人今日才知道,格里尔每天相逼他们陪着练武的真正原因。这就难怪虽然他功力高深,可是在比武过程中从不使用内力,只用花样百出,纷繁复杂的招式和他们对打。他们并不清楚,格里尔和莫家姐弟间的矛盾纠葛,均想:这人的想法真可谓疯颠怪异之极,但用在那位少年身上,又可谓感人至深之极。
一片概叹声中,司马玉却紧锁住了眉头,他想:“由此可见,舅舅因为那件事,身受多大的良心谴责。而莫家姐弟经历家破族灭之痛,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一定要他们原谅舅舅,却也是强人所难。但只是他们终其一生执怨仇恨,却也不莫大的煎熬。我怎么想个法子解开他们各人的心结呢?”
方才格里尔忽然跳出来认亲,众人先吓了一跳,得知他与司马玉的关系后,又觉匪夷所思。不知不觉在外站了好一阵子,只听张千道:“都别站着了,进到里面坐下再说话吧。”才都回过神来。
所谓的里面指的是北面的那个岩洞,其间大可容纳四五十人,三分之二处垂下一道石壁,壁上天然有一道石门,恰如一堵带着门户的墙壁,将山洞隔成左右两间。晚上男左女右,戴颜英等人权且在此栖身。
他们在左边大些的洞内坐下,一股暖意随即从地面传来,司马玉伸手按在地上,宛如捧着一个装有热水的瓷茶壶,触手生温。莫堇浅看出他的惊奇来,道:“这是大神的恩惠,赤焰山的岩茓十之**都这样暖和。”
司马玉正在苦恼如何化解她姐弟与舅舅之间的恩怨,听到她提到赤焰大神,突然想到“解铃还须系解人”。马上乘机道:“莫姑娘,我有一事始终不明,如不见怪,恕我斗胆相问了。”莫堇浅见他出言慎重,其中必有缘故,想了想道:“不知司马公子所问何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司马玉便道:“我看这赤焰城的规模也不小,容纳二三万人绰绰有余,当年赤焰神发怒到底有多凶猛,竟然一夜之间将这么多人诛灭殆尽。”
莫堇浅考虑良久,终于下定心道:“赤焰神当年盛怒之下,也并没有将我族人全部灭绝,最少有四分之一的人逃过此劫。但大神既已发怒,就表示它不再接纳庇佑我们,所以才弃城而去。幸存者都以被守护神驱逐出境,倍感羞耻,所以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不过那天晚上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大半,将剩下的讲给你听也无妨。”
戴颜英等人听她要讲族中的秘密,都起身要到外面去。莫堇浅忙站起来,道:“并不是什么机密大事,诸位不必回避。”
于是大家一起听她讲道:“赤焰神是一条火龙,平时沉睡在赤焰山的“死之地”,那里寸草不生,每隔四五十年现身一次。每次皆从山底腾空飞起,跃至几丈高的半空,口吐烈焰浓烟,周身电闪电鸣。族人们只要虔心敬畏它,就可保平安无虞;若有丝毫亵渎,它只需朝城中吹口气,全城的人都难逃厄运。”
原来赤焰神是一条火龙,沈新按捺不住好奇,Сhā嘴问道:“几年前赤焰城死了那么多人,就是因为你们得罪了火龙,它朝城里吹了一口秽气罗。”戴颜英忙制止道:“新儿,别说话,规规矩矩的听着就行了。”沈新素来敬畏师傅,忙息声静气,老实听莫堇浅说话。
只听她说道:“虽然族人待奉赤焰神十分的虔诚,但每逢火神现身,还是在族长和侍神女的带领下,进入城下密室躲避。那天晚上赤火龙大发神威,本来大家是可以躲得过去的,可是,可是”她不想泄露那天晚上的事,不禁为难起来。
司马玉知她心事,解围道:“莫姑娘,底下的事我们都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了。”莫堇浅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往下说。
简单来讲,赤焰山是一座间歇性活火山,火龙现身就是小型火山爆发。火山爆发的地点在离赤焰城甚远的山阴背处,虽然不能直接影响到城中,但遇顺风天气,扬起的火山灰、火山爆发的有毒气体,都被源源不断的送至城内。赤焰城下的那个密室就是为此而修建的,但当天晚上赤焰族长被杀,侍神女被囚,无人组织大家前往躲 通天官路燃文避。赤焰族人六神无主,在城内乱奔,大半被窒息而死。
司马玉曾在书上读到过类似的记载,所以不听她说完,也能推测出当时的情形。朱岷和苏忆荫却都只听了个含糊不清,问道:“赤焰神吹一口气,当真就那么厉害么?”司马玉已想到如何化解这场恩怨,便道:“舅舅,你亲眼见过火神发怒,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虽然往事不堪回首,但格里尔见是侄儿发问,也就打破缄默,开口道:“火龙突然从地底钻出,屋内屋外顿时暗红一片,门窗摇晃,地板震动,人也跟着站定不稳。赤焰族人惊呼“大神现身了!拥挤着向外跑,我们族人也混杂其中。等我明白过来时,却见莫雨沙躺倒在地上,情急之下,我也理不得他是死是活了,抱起来就向外跑。”
“外面灰色的雪絮漫天飞舞,飘在人的眼睛,鼻子里刺痛难当。奔跑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心知不好。低头看见莫雨沙的脸色变得蜡白,知道不能再在城里呆下去了,马上抱紧了他逃入城后山林。在山林里,我偶尔抬头,看边那边火龙摆尾,将半边天空搅成了血海。”
众人先被他的讲述骇得呆住了,次后又为那些遇难者不忍,一起将目光转向了莫家姐弟。见他们低头默默,似有心事。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想到,格里尔在火神发怒之际,将莫雨沙带离赤焰城,是为了要救他性命。但一则赤焰城灭族之灾,是由他和他的族人而起,实难轻易见谅;二则此事一直未得证实。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且语气自然流露出紧张和关切,不能不有所触动。
司马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轻吁了一口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可能让莫家姐弟马上原谅舅舅,但只要内心有那么一点感触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生根、开花、结果。到时候,仇恨就会被宽容所取代,而舅舅内心的重担也终将卸下。
那格里尔在叙述往事的同时,也将积郁已久的情感渲泻出来,心中顿觉轻松不少。他站起来大声问道:“呆瓜侄儿,那个伤了我妹夫的唐鄂混蛋,是不是在蒙古军营!?”提起父亲,司马玉不禁又伤起心了,口气沮丧道:“是。”格里尔立刻安慰他道:“好侄儿,不要伤心,只要他还在那里,这事情就好办了。”司马玉摇摇头道:“把他抓回来也没有用,他也解不了父亲身上的毒。”
格里尔便道:“方才那位女侠不是说,只要有一件寒温兼备的物件,就可以保住我那妹夫的命吗?”司马玉喜道:“原来舅舅知道解救父亲的方法?”
格里尔道:“中原有个“无双老人”,他自创了一门怪异的内功心法,名唤“内丹功”。乃是自行用内力将毒药逼入体内,经过周天运转,将毒素随真气输入丹田调息。练到一定程度后,真气与毒素水**融,不分彼此。我在谷中这几年,将以前耳闻目睹的内外功法,一一尝试,也曾用蛇毒试练过这内丹功。”
“我们抓到唐鄂后,将他的凝冰石英拿到手,然后我再用内丹功,将凝冰石英的寒气输入体内,与真气结合。你想想看,凝冰石英的寒气是冷,体内真气是热,这难道不是冷热一体吗?”
他说的这个法子,与唐山教苏忆荫用凝冰石英,替司马玉疗毒的方法不谋而合。司马玉与苏忆荫对望一眼,道:“舅舅深得内丹功的精髓,但这时有一名“无双老人”亲传内丹功的弟子。”谢全有些糊涂了,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无双老人的传人呀?”司马玉笑道:“会内丹功的不是我,是她。”说着将遭伏击巧遇唐素怡,自己病痛发作,唐山教苏忆荫替自己治疗的事说了一遍。
他说这些事时,目不转睛的望着苏忆荫,眼神里充满了爱慕与柔情。别人只顾啧啧称奇的感叹,都不曾注意,只有戴颜英看得直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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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三返赤焰城,格里尔神威诛奸贼(上)
听说苏忆荫得唐山亲授“内丹功”,格里尔更等不及,道:“等我将唐鄂那奸人捉回来,取了凝冰石英,大家去救我那妹夫。”朱岷见他武功盖世,对付唐鄂自然手到擒来,只恐对方阴险狡诈,暗施毒计,因站起来道:“格前辈,我陪你一起去。”格里尔摇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来去更加方便。”朱岷知自己的功力与他有天壤之别,不好强求。
张千和谢全不愿假手他人擒拿唐鄂,一起道:“偌大一个蒙古军营,知他唐鄂藏在哪里?还是多带几个人,大家齐心协力捉住那奸贼。”朱岷连忙附和赞同,谁知格里尔谷中独居数年,已习惯了独来独往,执意要自行前往。谢全心直口快,说道:“怎么着瞧不人呢,要不咱们还比试比试,较出个高下来再定谁去谁不去。”一边捋袖扬臂,朝着格里尔站起来。
眼看山洞里的气氛僵住了,司马玉忙起身劝道:“谢老前辈请息怒,我舅舅断不是这个意思,他岂会轻视各位江湖侠士。”这顶高帽抛得正是时候,谢全怒气消了一半,尤剩五分余怒道:“他非得一个人去捉唐鄂,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马玉且不答他的话,却对着众人道:“大家都有心要捉拿唐鄂,他这次Сhā翅也难飞了。不过蒙古军营防备森严,要从那里抓走一个大活人,实非易事,须得周密计划、谨慎从事。”
张千听到这里,点头道:“这话很是,俗语道“一拳难敌双掌”,我们到此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手,不就是顾虑唐鄂身在蒙军军营,人多势众吗?”
司马玉接下来道:“单靠一个人确实不行,但也不能大家都去。这里面我、莫家姐弟都没有武功,莫家姐弟就由朱将军,再请各位英雄派两名年青弟子,护送他们先回明军大营。我则因为这里除了荫儿外,其他人都没到过蒙古军营,要留下来替大家带路。”
格里尔和朱岷当场异口同声反对。格里尔道:“赤焰城的大街小巷没有我不熟的,就便不熟,随便抓个蒙古士兵,什么问不出来。好侄儿,你快跟着他们一起回去,我那妹夫已经出事了,再经不得你有丁点闪失。”朱岷也道:“公子,还是请各位英雄多派两名弟子,护送你们三人回去吧,我留下来。”
不料司马玉口气坚决道:“朱将军,你必须要回去!而我也必须留下来。”接着便说明理由:“我父亲受伤的消息对于蒙军士气的振奋,大概不亚于当日他们得知父亲被困。为防止他们故计重施,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打击他们的锐气,使之对明军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大家不料他如此深谋远略,都暗暗吃惊,皆凝神贯注细听他怎样“先发制人”。
只听他道:“朱将军,你回到军营后,马上会同秦将军、楚将军组织军队待命,但看城内火起为号,立刻发动军队攻打赤焰城。那时我和舅舅与众位英雄会在城内故布疑兵,虚张声势,协助你们攻城。”顿了顿,转向朱岷道:“这是一场声势之战,虽不指望能重创蒙古军队,但一定要打出明军的声威,狠狠打击蒙军士气。”
朱岷被他的话激动的得热血悠悠,早将劝他回去的话丢到了爪洼国,立即站起来,后退一步,抱掌道:“是,我马上回去准备,保证将蒙古军队打得心惊胆战。”原来他一时错觉,竟忘了说话的是司马玉,还以为是司马成在对他发号施令。
格里尔见他运筹帷幄,颇有大将风度,心头大畅,想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好侄儿有这样的本事,我就该助他立下这番奇功,也好使我那妹子脸上生光。”也就不再阻拦司马玉留下来。
再说那戴颜英、张千、谢全等一干义军门派弟子,那天晚上分道扬镳之后,不上三日,又接到了蓝田门的飞鸽传说有弟子在边关一带发现了“唐恶孙毒”的下落。于是原班人马重新会合,只除了薛强、薛刚因兄弟睚眦,不肯再相见没有来。
这些人来到边城,见到报信的弟子,得知唐鄂已经出关,孙渡却下落不明。于是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留下继续寻找孙渡的下落,另一部分则出关追赶唐鄂。沿途不断向商人们打听他的行踪,直到望见了赤焰城,才赶上唐鄂和护送他的蒙古人。双方一场激战,正要分出胜负时,一只蒙古骑兵队赶到,混战中救走了唐鄂。他们赶到城下,被蒙古人乱箭射退,望见赤焰城被 网游之全职士兵帖吧蒙古人守得如同铁桶般严,四下里寻找破绽,终于从后山绕到“息谷”。
他们本来想等到赤焰战事结束后,再去寻找唐鄂报仇,现在能将计划提前,倒也十分的乐意。至于要在城中设疑兵、迷惑蒙古军队,一则虽然他们的创门掌门都与朝廷有过节,但自己毕竟是大明子民,不能眼见明军陷入困境;二则司马玉曾经冒死在碧云山庄拯救过他们,这份恩义不可不报。就是戴颜英也想:“他父亲对师兄不仁,我们却不能对他不义,这次相助理所应当,也可以还他在碧云山庄的救命之恩。”于是都表示愿意听从调遣。
这时,阿珍和阿珠二位侍女走进来道:“早饭准备好了。”大家起身来到外面,席地而坐,阿珍和阿珠给每人送上一碗牛肉粥,这粥熬了一个多时辰,稠滑香甜。别人只是口中称好,格里尔则是五六年来未食人间烟火,今见如此美味,直如猪八戒见了人参果,囫囵一口,滚烫的一碗粥已入肚内。再要时,却是米肉有限,每人只得一碗,急得他双手捧定空碗,眼睛直瞅着其他人。
旁边司马玉忙将自己的大半碗粥,倾在他碗里,道:“舅舅,我吃饱了,这些你帮我吃了。”喜得格里尔眉开眼笑,连道:“侄儿,我马上帮你吃了。”接着大口一吸,碗里滑溜美味的粥,都祭了他的五脏庙。
这里司马玉放下碗,悄悄离开众人,走到面谷的平地边缘站住。迎面冷风吹来,心中的千丝万缕的愁绪更加清晰,“父亲昨夜到底身受何种痛苦煎熬?现在伤口的溃败是否好转?这时候又有没有也吃饭呢?”。谷中强劲的风吹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他伸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自昨夜起一直有些发闷。
正要转身回去,听到后面格里尔急道:“苏姑娘,你别只管捧着粥发呆,你要吃不了,也给我吧。”。这时苏忆荫的眼神、心思,早已给前面那个孑然独立的背影牵引过去了。正默然凝望之时,突然听到格里尔吵着来争食,忙也学司马玉刚才的举动,将剩下的粥倒给他。谢全听格里尔吃得呼噜作响,笑道:“茶还没喝呢,倒先吃上粥了。”大家都知他在开苏忆荫的玩笑,一起望着走过来的司马玉发笑。
闲话休述,大家饱食一顿,回山洞收拾了兵器、行囊,依计在洞口前分成两拨。一拨是朱岷带领沈新、许珍护送莫家姐弟、阿珍、阿珠取道原路回军营。另一拨则由格里尔、苏忆荫引路,横穿赤焰山,抄捷径来到赤焰神庙,也就是位于山顶的那所房子,待天黑后伺机行事。临行时约定,待两军开战之后,朱岷领人上山接应。
朱岷等人如何避免被蒙古人发现,经密道回到军营,回去又如何转达司马玉计划,准备夜间应战,这里不提。只说那司马玉一行人迤俪攀到山顶,还未出山林,便听到外面有嬉闹抱怨声。其他人分散隐入树木后,格里尔和张千悄声向前,在林子边一块大岩石后,向外张望动静。
但见屋子旁边的草地上,一圈围坐着二、三十个蒙古士兵,正在那里休息。突然一名蒙古兵飞跑过来,张千一惊,却见他跑到岩石后面,直接背对着他们站着,双手忙在腰上摸索。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来小解,突然想起苏忆荫、戴颜英在对面,马上捡起地上的一棵松果,扬手抛出,正中士兵的后背茓道,他当场双手提裤僵立不动。
格里尔见他样子滑稽,玩心大起,叉开十指,挟起八颗松果,左右同时扬出。只听“啪!”的一声响,八颗松果同时打中了八名士兵,不管是指天画地的,还是搔头抓耳的,都在同一时间定格了动作。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张千也抓了一把松果,激射过去,虽不能如格里尔整齐划一,却也先后击中了四名士兵。
这样好玩的游戏,怎么能让给别人,格里尔连忙又抛出八颗松果,紧接着又是八颗。十六枚松果,只分了两次,就将剩下的十六名士兵打得瞪目结舌,僵定不动。
一阵噼里啪啦松果雨之后,张千确定外面再没有行动正常的蒙古士兵,才招呼藏身树后的人出来。格里尔跳到草地上,围着蒙古兵转了一圈,见他们个个呆若木鸡,不禁呵呵大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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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三返赤焰城,格里尔神威诛奸贼(中)
张千问道:“司马公子,怎么处理这些人。”司马玉点了点他们的人数,道:“烦请张道长解开其中一人的茓道,我有话问。”格里尔道:“我来!”抢先抓住面前的一名士兵,往地上一掼,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那士兵的茓道已被解开,哼哼叽叽从地上爬起来。不及站稳,猛然瞧见格里尔半人半鬼的模样,“啊”的一声,重新扑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别人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却见格里尔仰面大笑,得意非凡,个个诧异莫名。司马玉忍住笑,解释道:“他称舅舅为赤焰大神。”其他人也觉好笑,谢全道:“他要是赤焰大神,那我就是元始天尊了。”
司马玉见所有的士兵都面露悚惧之色,不由计上心头,与格里尔耳语了几句。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见格里尔点头大笑,笑声未止,身形已经在蒙古士兵头顶上。底下的人只见一道阴影投下,须臾不见,当真以为“赤焰大神”现身,直吓得牙齿关节上下打架。
跪在地上的那名士兵,见“赤焰大神”凭空消失,更加诚惶诚恐,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司马玉这才开口,用蒙语问道:“赤焰城内是不是有一名叫唐鄂的汉人。”那蒙古士兵早被吓懵了,脸贴在地上答道:“是,是有一名汉人,但不知是不是大神要找的唐鄂。”司马玉将唐鄂的身形相貌描述了一遍,士兵听了又是一连串的“有,有,有。”接着道:“这个人是蒙乌特统帅请上山的,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司马玉还要问时,格里尔像只大鸟一样,从空中飞落,站回他身边。道:“呆瓜侄儿,这唐鄂到底是什么人,派头好大呀?”司马玉答道:“唐鄂在中原不过是邪道上的二流人物,不知蒙古人为何如此看重他,我也十分的不解。”谢全Сhā嘴道:“蒙古人被赶回到草原放羊后,不上二三十年的功夫,就变成井底之蛙了。”格里尔横了他一眼,飞起一脚,点中那士兵的下颌,将他翻抛到空中,依旧原地落回到同伴中间,僵立不动。
谢全见他脾气突然变得暴燥,恼火道:“死疯子,又没有说你,你示威给谁看呢?”司马玉一边笑着拦住舅舅,一边道:“谢老前辈,我烦你件事行吗?”谢全知道自己打不过格里尔,忙接话道:“什么事,你说吧。”司马玉道:“烦前辈指派几名弟子,将这些人拖到那间屋子里,将他们外面的军服脱下来,我有用处。”此乃小事一桩,谢全当下指定四名弟子,吩咐他们照办。
这里司马玉聚拢众人,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画了一张赤焰城的地形图,详细讲解过后。又道:“等到天黑后,请张道长和谢前辈带着众位弟子,每人扛一位蒙古士兵下山,将他们丢到城中显眼的地方,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到时城中一定会大乱,你们乘乱藏身城内,等待我发出的信号。”
“请舅舅陪我下山引唐鄂到赤火神庙,戴女侠和荫儿留守。如果一切顺利,我们铲除唐鄂之后,会在火神庙外燃起大火,这里地势高,火光一起,城里都看得清清楚楚。张道长和谢前辈望见火光后,也请就便在城中各处点火。”说到这里,见众人都点头表示领会,才接着讲下去。
口气却转为凝重,强调道:“记住!一个时辰内我们没有将唐鄂引上山来,戴女侠和荫儿马上找地方藏身,等城内事态平息后,再经密道回到明军大营。两个时辰内火光未起,城内的人也是蛰伏到情势平静之后,再找机会下山。”
他将最危险的任务留给自己,张千担心问道:“司马公子,恕贫道多言,蒙军统帅处必定戒备森严,你要怎么引唐鄂上山呢?”别人见他凡事胸有成竹,以为张千不过是多此一问。待要听他的高明之见时,谁知司马玉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呢。”众人难辩他话中真假,都楞住了。司马玉只瞧着他们笑,突见苏忆荫的脸上露出深深忧色,心中一热,这才补充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样,最严密地方也会是最松懈的地方呀。”话说得如此含糊模棱,实在是他确实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别人只道话中另有深意,都不想冒然追问。
这时四名弟子已经收拾好蒙古士兵,就连林子里那位要小解的,也都扛抬 侠情剑雨全文阅读进了屋子。只是裤子上早尿湿了一大片,衣服是没法用了的。好在其他人的已经够数了。
四名弟子将所有的衣服放在地上,司马玉道:“咱们换上蒙古人的衣服,才好混入城内行事。”大家这才明白他要这些衣服的用意,于是比照各自的身材,每人捡了一套换上。戴颜英挑了两套衣服,和苏忆荫走到屋后背人处换上。两人走出来,看见张千拿着一把锋利的剑,要替格里尔剃掉脸上如杂草般的胡须。
格里尔揪住胡须,不肯撒手。张千道:“你这幅尊容,任谁见了都知道是冒牌货。”话音甫落,手腕连三次转,剑芒闪动处,格里尔双手一坠,满把的胡须抓在手里。再看他颌下时,只剩下青色的胡子茬,张千这几剑,竟将他整部胡须整整齐齐的削下。
格里尔口里道:“这胡须伴了我多少年了,实不忍心与它分开。”说着悉数收起来,掖在衣服里。众人再看他时,分明是位棱角分明、威风凛凛的英伟汉子。
一阵闹腾过后,大家静坐下来等待天黑。年青的弟子闭目休息,养精蓄锐。戴颜英、张千、谢全打坐调息,预备迎战。格里尔则站在石屋前,望着山下隐约可见的赤焰城发呆。
许珍临行时,戴颜英叫她把剑交给苏忆荫。这时苏忆荫将它横放在膝上,双肘抵剑,支颐而坐。司马玉坐在离她不远一尺的地方,觉得自己真是上天的宠儿,每临最危险、最痛苦、最沮丧的时刻,都能有她相伴。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没有一丝临战前的紧张与不安,眺望远方天际,明净的天空就如同她的眼睛和心灵一般,让人感到恬静、安适。
不知过了多久,山林里传来了阵阵宛转的鸟鸣,打破了周遭的静寂。山风袭来,阵阵树涛声中,赤焰山的天色开始转暗。
他们吃了带来的干牛肉,整顿好手中的兵器。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张千和谢全带着所有的年青弟子,一人扛着一个蒙古士兵,施展轻功,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山下奔去。接近赤焰城后,纵身跳上屋顶,分左、右两路散开,各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多时,格里尔背着司马玉也出现在方才屋顶,停下来辨了辨方向,径直朝蒙乌特住所奔去。两人很快到达目的地,在屋顶上静候了许久,才听见城内喧嚣声起,火把到处游动。
院子里的卫兵惊惶不安,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有几名匆匆跑了出去,远远的听见他们的询问声:“发生了什么事?!”十几只火把马上游聚拢来。不多时隐约听见卫兵指定了两个人:“你,你,跟我们去向统帅报告。”过不多时他们跑回来,两个火把跟在后面,当下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外面何事如此喧哗!”来人禀道:“报告统帅,有明军奸细混入了赤焰城!”“什么!”蒙乌特语气中愤怒大过吃惊,“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清楚!”只听来人又回道:“我们在城中发现二十多名兄弟被杀,他们身上的铠衣全都不见了。”他们不知那些人只是被点了茓道,见到他们一动不动的,就以为已经死了。
蒙乌特勃然大怒道:“他们还敢回来!”沉默了一会,吩咐道:“马上集合所有的军官,今夜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是!”十几个卫兵跑出去传令。
这时,格里尔有些沉不住气,扯了扯司马玉的衣服。司马玉心想:“糟糕,他不但不出去,反而要把人招到这里来。”正无计可施之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统帅,你把抓到的奸细交给我处理,保管能消你心头之恨。”
司马玉心里一惊,心道:“啊,唐鄂在下面,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过他。”过了一会儿,格里尔见他双手在屋顶上乱摸,低声问道:“你在找什么呢?”司马玉小声回道:“碎石子。”格里尔道:“这里的屋顶都是整块的石料铺成,你找不到的。”司马玉懊恼了一声,突然站起来,猛得拍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下面士兵惊叫起来:“屋顶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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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三返赤焰城,格里尔神威诛奸贼(下)
下面士兵惊叫起来:“屋顶上有人。”马上两只火把向上一照,其中一只火把下映出蒙乌特的脸,乌青紫涨,活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拳。他将火把晃了晃,看清了屋顶上一伏一立的两人,厉声道:“马上将这两人捉下,乱刀砍死。”卫兵们领命,翻上墙头,执刀向屋顶逼近。格里尔见行踪败露,便要负起司马玉逃遁,被他拉住不肯。
司马玉向下一望,找到唐鄂,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唐鄂如芒在背,仔细辨清了司马玉的面貌,心中一凛,此人端的胆大包天,这次绝不能再让他侥幸逃脱!当即侧身跃起,借力墙壁,纵上屋顶。司马玉这时才道:“舅舅,快,快走!”
唐鄂听他口气惶急,不禁冷笑,正要动手时,面前两人却消失不见。四下里张望,司马玉伏在同伴身上,两人已落在对面的屋顶。“原来他是有恃无恐,身边有武林高手保护。”唐鄂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这里毕竟是蒙军大本营,就算对手武功高强,孤军深入,也不足为惧。于是也施展轻功追上去。
司马玉伏在格里尔的肩头,道:“舅舅,你把速度放慢些,既不要让他追上,也不要让他落得太远。”格里尔已明白司马玉的意思,暗赞好侄儿真是聪明,放慢了脚步,将唐鄂引向火神庙。但他已习惯了纵跃如飞的速度,让他刻意减速,十分不自然。唐鄂见对方身形不断晃动,以为是气力已竭,心中暗喜,越发追得紧了。不过,无论他或慢或快,与前者的距离始终不曾有所改变。
眼看就要出赤焰城了,唐鄂似乎意识到其中有诈,停下脚步,大声道:“是好汉的,就不要逃。”话音未落,抬手发出一道暗器。但见一束银亮的细线,在黑夜中闪着诡异的光泽,向司马玉后背心飞去。格里尔移动中,听到后面暗器飞来,身子如陀螺般转了半圈,在避开“蛊毒蛛丝”的同时,正面转向唐鄂。
唐鄂抢着几个跃落,与他们在同一个屋顶上站住。格里尔口里叫道:“好小子,要提先找死啊。”蹲身放下司马玉,摆开架势。唐鄂嗤笑一声,道:“好个智勇双全的司马公子,原来不过是只会趴在别人身上,仓皇鼠窜的襁褓婴儿。”格里尔怒道:“我那侄儿不懂武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司马玉在后提醒道:“舅舅,不要动怒,谨防他使诈。”唐鄂暗骂一声,不再废话,扬手一道蛊毒蛛丝射出。
司马玉忙道:“舅舅,小心,这蛊毒蛛丝有极强的腐蚀性,父亲就是被他所伤。”格里尔点点头道:“好侄儿,我知道了,你紧紧跟在我后面,不要露面。”唐鄂冷笑一声,心道:“除非你能像螃蟹一样,始终横着走路,否则稍一侧身,我这蛊毒蛛丝向他一射,你可就难救你那好侄儿了。”
若是格里尔和唐鄂单打独斗的话,只怕三下五除二,格里尔十招不到就能结果了他。没想到唐鄂身上有“蛊毒蛛丝”这种毒辣的暗器,要是他想进攻,就无法保护身后的司马玉。这个屋顶上没有任何遮挡物,稍不留神,司马玉就成了“蛊毒蛛丝”的活靶子。格里尔避开第一道“蛊毒蛛丝”后,已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第二道“蛊毒蛛丝”旋至,若论这样的速度,就是再快上十几倍,格里尔也不放在眼里,只是眼下这个僵局如何打破。正在犯难之际,耳后“啪”的一声轻响,像是“蛊毒蛛丝”打在了什么东西上。紧接着两个轻巧的身影,一先一后落在了他身边。格里尔听她们落下的脚步极轻,也不转头,直接问道:“是戴女侠和苏姑娘吗?”不待来人回答,司马玉早已惊喜叫出:“荫儿!戴女侠!你,你们怎么来了。”
戴颜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眼见一个时辰就要到了,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苏忆荫看着唐鄂,道:“咦,你们为什么不把他引到山上去,我们等了这许久,还以为你们出了意外。”司马玉听了她这句话,知道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特意下山接应的,心中又惊又喜。
唐鄂见对方多出两位厉害帮手,大呼上当,抬手胡乱发射了几束“蛊毒蛛丝”,乘乱开溜。格里尔岂容他得逞,大声道:“我这呆瓜侄儿就交给二位了。”说罢飞身跃起,一招“苍鹰搏兔”,伸手向他胸口抓去。端得如一只老鹰从天而降,唐鄂闪避不及,被他揪住衣襟。唐鄂心中大骇,双手一翻,“毒手套”闪着磷光向格里尔揪定他的手腕扼去。
司马玉惊呼道:“舅舅,小心毒掌!”。格里尔闻言,一招“仙猿献桃”,手臂自下而上掏出,唐鄂捏了个空。紧接着格里尔拇指、食指迅速合拢,做了个“迦叶拈花”手势,脸上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弹开,唐鄂额头挨了一记响亮的“爆粟”。
这一下直弹得唐鄂眼冒金星,一道鲜血如蚯蚓般从额头蜿蜒流下。唐鄂 都市战龙全文阅读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自知不是对手,一个“鹞子翻身”翻下屋顶。格里尔飞身赶下,拦住他的去路。
唐鄂狗急跳墙,乱挥毒掌向格里尔打去。格里尔忌惮他毒素厉害,却也不敢硬接。恰好这里是蒙古人囤放武器的装备库,格里尔的脚下正有一堆盾牌。他拾起两面盾牌,套在手中,恰如蚌壳一样,牢牢的将他大半个身子护住。唐鄂的每一记毒掌都打在盾牌上。
格里尔身子隐在两块盾牌后,脚下的腾挪移动仍异常灵活。唐鄂几次夺路要逃,都被他挡了回来。唐鄂气急败坏,道:“你是乌龟吗,老躲在壳后面。”
格里尔听他出言辱骂,猛得将手一扬,举起左边盾牌。唐鄂以为他要出招,赶紧收势守住门户。格里尔左手虚而不发,右手微微一动。唐鄂料定他这一招必是左虚右实,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格里尔右臂抡上,唐鄂慌忙向左闪躲。格里尔手中盾牌紧随其后,突然左臂下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唐鄂夹在两面盾牌之内。唐鄂拼命挣扎,盾牌就如同长在他身上一样,没有丝毫松动。格里尔笑嘻嘻的问道:“毒乌龟,你的壳怎么样呀?”说罢双手一抛,将唐鄂连壳带人抛上屋顶。
唐鄂连翻了几个斤斗,才从“壳”里跌落出来。格里尔跃回屋顶,一脚踩住他的右肘,伸手将他下半截衣袖扯下。举起来时,里面包着一只长方形,表面泛着白色寒霜的物件,正是“凝冰石英”盒!
格里尔转头道:“好侄儿,你爹,我妹夫有救了!”司马玉也十分高兴,和戴颜英、苏忆荫三人走过去。司马玉道:“回到军营后,就劳烦荫儿用“内丹功”替我爹疗毒。”苏忆荫点点头,道:“嗯。”
地上唐鄂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们想解蛊毒蛛丝的毒,只可惜,可惜呀。”他连道两个可惜,突然闭嘴不说了。格里尔心焦,发问道:“可惜什么?!”唐鄂斜睨向上,道:“只可惜,解毒的秘密就在那盒子里面,你们却不知道。”
格里尔将手中的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这里面有解药吗?”唐鄂坐起身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吗?能用我一条命换大明蓟北都督的一条命,想来也值了。”格里尔怒道:“你不说,难道我们就不知道了吗!”唐鄂盯着他,嘴角泛起一丝诡笑,挑衅道:“你那好侄儿聪明的紧,你把盒子打开来,看他可知道不知道。”
格里尔被他激怒,叫道:“打开就打开,难道我还怕么?”一边说,一边双手去扳那石盒。唐鄂闭上眼睛,脸上现出一抹残酷的笑意。
司马玉见他表情怪异,正要提醒舅舅小心。格里尔已经“咔”的一声,将凝冰石英盒从中间掰断。石盒断裂的声音并不大,唐鄂却如同听到睛天霹雳般,猛得打了个哆嗦,接着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大笑过后,猛然睁开眼睛,又仿佛盯视鬼魅般望着格里尔。
格里尔手执两截断盒,和其他人一起,同样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唐鄂。苏忆荫看着地上张口结舌的唐鄂,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格里尔道:“你鬼哭狼嚎什么,现在还没杀你呢。”
唐鄂指着他道:“你,你,你竟然从中间将凝冰石英盒掰断。”
你道唐鄂为什么行为失常,举止怪异。原来凝冰石英盒的开盒机括在中间接缝处,如果用力过猛,机关就会自动跳开。装在里面的“蛊毒蛛液”也会随之倾泻,四处飞溅。倒时候,他固然难以幸免,只怕其他人也逃不掉。谁知格里尔神力惊人,竟硬生生将石盒从中间折断。
“这盒子里面是空的吗。”格里尔晃了晃其中一半断盒,又看另外一半。这才知道这石盒分为前后两格,空的那一半原来装着“蛊毒蛛”,因为唐鄂不知喂养,全部都死了,所以空空如也。
格里尔将空的这半边包好,拴在自己的腰间。待要和其他人仔细研究另外半边时,一不小心触动了石盒上的发射开关。顿时一道“蛊毒蛛丝”飞出,不偏不倚射中唐鄂右眼,唐鄂惨叫一声,翻身倒下屋顶。
唐鄂跌落地下后,哀号不止,惨叫连连,引来了在附近搜查奸细的蒙古士兵。士兵们跑过去扶起他。唐鄂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指着上面,如疯狗般狂吠:“抓,抓住他们,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士兵们高举火把照亮屋顶,上面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正不知所措之时,突然望见山顶方向烈焰冲天,紧接着城内军令传来,一声紧过一声:“明军夜袭赤焰城!赶紧集合,准备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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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喜三军奋勇争先,悲父亲撒手人寰
司马玉四人在火神庙前点燃火堆,发出信号后,马上奔入城内,混入赶往城门口作战的蒙古士兵内。沿途看到城内不少房子失火,知道张千和谢全等人已按计划行事。
跑了一段路,突然司马玉的肩膀被人一拍,他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去,谢全那张精神饱满的脸凑了过来。司马玉不由自主笑了,放慢脚步,低声问道:“张道长呢,也跟上来了吗?”谢全嘴唇向前一努:“那前面不是他吗?”司马玉看时,果真张千带着弟子行进在队伍里,与他相隔不过三排的距离。
谢全衣袖里摸出一枚小钢珠,两指捏住,轻轻一弹,打落在张千的后衣领。张千回过头,望见他们,会意一笑。大家一起放慢脚步,从蒙古军队伍里退出来。
蒙古军队在半山腰修筑的工事上,架设了上百架硬弩,专门对付明军袭城。这时正由一个军官指挥着,几百名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同时上弦、瞄准。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射击!”,一起踩下扳机,弩箭飞速离弦而去。弓弩手准备第二次射击时,后面的弓箭手立刻补上,引弦向山下射箭。弓箭手退下,弩箭又射出,如此交互替补,竟是不给明军半点喘息的机会。
司马玉看到这个情形,想到山下明军一定险象环生,寸步难行。猛的收住了脚步,对大家道:“各位请先行一步,我和舅舅随后赶上。”苏忆荫不解道:“为什么你们不一起走?”司马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荫儿,我父亲的性命就拜托你了。”苏忆荫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伤感,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司马玉心里一颤:她没有说你们,而是说你,可见她心中现在只想到了我。
山下明军加紧了攻势,不停的有蒙古军队从他们身边经过,急匆匆赶往前线。谢全急道:“这地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大家一起走。”戴颜英也道:“唐鄂虽然没有死,但被蛊毒蛛丝击中眼珠子,料也活不了。”只有张千猜到了司马玉的心思,拈须笑道:“司马公子,就这么瞧不上我们这些人?方才诛灭唐鄂是你们一起去,如今要毁掉蒙古人的强弩硬弓也是你们去。”众人这才都明白过来,纷纷表示不满,要一起行动。
司马玉方才是怕连累他们,所以只想和舅舅两个人留下来,对抗蒙古人。现在见他们积极响应,不畏生死,也十分高兴,作揖谢道:“各位英雄今日拳拳之心,在下没齿难忘。”
当下事不宜迟,大家取出隐藏在身边的武器,一起来到弓弩台。弓弩台上的士兵将他们当成自己人,都不甚在意。格里尔瞅准了那个指挥的军官,一步跨到他面前,食中两指并拢,出意不料点中他的茓道。军官连哼都没哼就倒下了。
前面弓弩手准备已毕,良久不见命令下达,转过头来看时。吃了一惊,后面弓箭手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却有十几个老少不一、剑拨弩张的士兵各提刀剑立在当中。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兵刃加身,倾刻间全部命赴黄泉。
格里尔抢先举起一架弩弓抛下山去。其他人也举起兵器,齐心协力将平台上的弓弩一起捣毁。这些弓弩不知伤了多少明军,如今终于毁在众英雄手中。火把影中,大伙儿看着狼籍一片的弓弩台,畅怀大笑。当下也不返身,依旧是格里尔负了司马玉,大家一起跃下平台,飞身奔下山去。
迎面明军高声呐喊,前赴后继的向上冲。他们更加快了脚步,直冲入明军队伍,众军士吃惊之余,将他们团团围定。张千大声道:“且慢动手,我们也是汉人。”见士兵们不信,又道:“司马公子也在此。”
司马玉走上前来,道:“各位将士,蒙古人的弩弓已被我们摧毁,大家可一鼓作气冲上去。”士兵们早认出了他,听到这个喜讯,顿时欢声雷动,信心大增。不知谁叫了一声:“大伙儿,冲呀!叫蒙古人也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于是人人精神抖搂,争先恐后的抢上前去。
司马玉等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在这些舍生忘死,无所畏惧的士兵中。他们静待士兵经过,站立不动,直到朱岷带着人前来迎接。
众人来到明军营内,见到莫家姐弟、许珍、沈新,确认彼此安然无恙,都放下心来。马上一起去见司马成。在路上司马玉不断询问父亲伤势,朱岷始终闭口不答,他非常担忧,恨不能一步能跨到父亲营帐。
快到时,却见赵穆站在营帐门口,和几个军医在说话。他一见到司马玉,马上道:“司马兄,你,你回来了。快进去见都督吧。”司马玉见他未在前线指挥,先是一楞,答道:“我已经找到了替我爹疗毒的人,我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一边问一边急忙掀起 降世劫最新章节帐帷。格里尔、戴颜英、张千、谢全、苏忆荫五人跟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司马成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呼吸声粗重浑浊,突得叹息似的呼出一口气,问道:“玉儿,他还没有回来吗?”司马玉噙泪赶到床边,抑制悲声道:“爹,我在这里。我回来了。”司马成猛得坐起身来,睁开眼睛,扬手就打,骂道:“孽子!该死的东西!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呀,竟敢再回到蒙古军营里去。”司马玉跪在床沿,任父亲责打痛斥,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司马玉边哭边道:“爹爹,我带回来了一个人,她可以替爹爹疗伤。”转身叫苏忆荫。戴颜英陪苏忆荫走过去。司马玉站起来道:“荫儿,请你替我父亲疗毒。”她正要答应,不料被旁边戴颜英拉住。
这时,只听司马成问道:“你是叫荫儿吗?”苏忆荫忙道:“是,我叫苏忆荫。”司马成听出她的女儿口音了,望了儿子一眼,接着道:“苏忆荫,苏忆荫,这个名字很好。玉儿叫你来替我疗毒,劳烦了。”苏忆荫忙道:“不,不会劳烦,我一定要治好你。”司马玉听了这话,侧过脸来望着她,凝视不动。
司马成重重叹了一气,仍旧笑着道:“那我就先多谢了,不过请你稍待片刻,我还有话对这个逆子说。”又吩咐帐内亲兵道:“领各位英雄下去休息,不要怠慢。”大家见他父子俩有话要说,都随亲兵出了营账。营帐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司马玉见父亲呼吸的越发粗重,忙抹干眼泪,要扶他躺下。却见司马成双目发红,指甲乌青,心中惨骇,口里不敢言。忍着眼泪强笑道:“爹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也等伤好了一起说。”
司马成不肯躺下,攀着儿子的顿道:“你这回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有我的胆识。”司马玉道:“这些年来,玉儿让爹爹失望了。”司马成轻轻的摇摇头,柔声问道:“好孩子,我听朱岷说,你身上的病被人治好了。”司马玉哽咽答道:“是的。爹爹今后再不必为我的病提心吊胆了。”
司马成极度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道:“这我就放心了。”浑身无力仰倒在司成玉的臂弯中,又道:“你娘日日夜夜为你这病担心,她若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唉,我常年在外作战,一直没有好好照顾她。好孩子,你今后一定要听你娘的话,不要忤逆她,知道吗?”
司马玉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抽噎道:“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等爹的伤好了,打了胜仗,我们一起回去见娘。”司马成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吃力笑道:“好,好。你带我去见你娘。”司马玉哭道:“不,不,我们一起回去,我和爹一起去见娘亲。”司马成也忍不住掉下泪来,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出息,这点子事,也哭得像个泪人。”缓了缓道:“你出去,替我叫赵将军进来。”司马玉扶父亲躺下,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
那时苏忆荫等人被领到隔壁营帐,亲兵们先献茶,再送进热腾腾的汤圆宵夜。折腾了大半夜了,大家都觉得腹内饥饿,道了声多谢,接过来便吃。格里尔更是一碗接一碗,慌得伺候的亲兵,忙吩咐伙房多做些送过来。
苏忆荫只端了一下碗,一口也没有吃,就放下来了。眼睛盯着碗边那个装着凝冰石英的布包发楞。戴颜英见她有些心神不宁,走过去,将她拉到外面。
戴颜英见周围无人,才道:“苏忆荫,你不能替司马成疗毒。”苏忆荫吃惊道:“为什么?!”戴颜英道:“因为你是救不了他的。”苏忆荫不解道:“为什么,我们不是有凝冰石英么?而且内丹功我也练得很熟了。”
戴颜英道:“这算是这样,也救不了他。我刚才见他唇角发白,指甲乌黑,八成是唐鄂在蛊毒蛛丝里加入了其他致命的毒药。”苏忆荫不相信,道:“我看他精神挺好的,方才那样用力打骂司马公子。”戴颜英道:“那只是回光返照,司马成过不了今晚了。”苏忆荫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这怎么可能。他,他绝不能死。”戴颜英无动于衷道:“生死有命。他毒入心腑,是绝好不了的。”苏忆荫听了这样真实冰冷的话,整个人僵在那里。
便在这时,帅帐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恸:“爹—爹——!”。守候在外面的赵穆等人连忙跑进来,看见司马玉伏在父亲身上放声悲哭。
?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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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亡父灵前续情缘,大战当际盟生死
赵穆和朱岷领着众人单膝跪下,在司马玉呜呜咽咽的悲声中,沉痛的垂下头去。其中朱岷最为伤心,他从一名普通士兵被擢升为将军,这其中包含了司马成多少关心和扶持。司马成对他而言,既是上司更像是父亲。因此他的悲戚并不减于司马玉,但因礼数所限,只能默然滴泪。其他人哀痛主帅阵亡,也都潸然泪下。
营帐内一片悲泣之声,无一人说话。突听得帐外传来一声哀嚎,“妹夫呀!”接着格里尔挑帘进来,扑倒在床边。外面苏忆荫不顾戴颜英的劝阻,也跟着进来。
却见格里尔出捶床痛哭道:“妹夫呀,你走了。丢下我妹子可怎么办!丢下我这好侄儿可怎么办呀!”声音悲怆,痛心疾首。格里尔原也不是这等粗放之人,只因五六年的离群索居之后,乍然喜逢亲人,便遇生离死别,这才抑制不住悲伤,真情流露,不加修饰。
司马玉听到他这等痛哭,越发伤心惨痛,更加放声悲哭。直哭得五脏翻腾,气弱身虚,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格里尔连忙扶住他,见他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忙将一股真气输进入。司马玉才渐渐缓过神来,仍是悲伤不止,此时只见干咽,再没有一滴眼泪。
赵穆恐他悲伤过度,忙上前劝道:“司马兄,都督为国捐躯,虽死犹荣。还请节哀顺便,保重自己身体。”朱岷和众人也都起身劝解。
司马玉呆瞅着众人,一言不发,像根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苏忆荫瞧着他万念俱灰的样子,拿手捂住嘴,才没有哭出声。
这时格里尔也来劝道:“好侄儿,你爹走了,你更应该振作,不然叫你娘下半生靠谁呢。”这一句话才又勾起了司马玉的痛肠,脸上重现悲戚之色,开口道:“赵将军,朱将军,我想尽快将父亲遗体带回中原安葬。”赵穆和朱岷对望一眼,他们很理解司马玉的心情,但他们处于蒙古人的包围之中,何时突围还是个未知数,只怕他这番孝心难以达成。
赵穆想了想,道:“三军丧帅,本应及时撤退,不该恋战。可是现在蒙古军将我军四面包围,如果不打败他们,我们是无法撤兵的。”司马玉毫不犹豫道:“那就打败他们!尽快迫使他们投降。”朱岷忙劝道:“公子,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尽快打败蒙古军,为都督报仇。”司马玉道:“我并不是伤心过度,异想天开。这个计划虽冒险些,却也值得一试。”赵穆便道:“司马兄,不妨说出来听听。”
其他人听他们要讨论作战计划,都在一旁静听。苏忆荫虽然不大明白,但见他三人越说越投机,其他人脸上也露出赞叹佩服的表情。不过她好几次听到格里尔的名字,最后格里尔还道:“为了我死去的妹夫和好侄儿,你们让我扮什么都行。”
一时计议已定,赵穆对帐内将官们道:“你们马上回去依计行事。”。将官们齐声领命。临行时,朱岷再次叮嘱:“为免军心动摇,司马都督去逝的消息不能有半点泄露。”
他们出去没多久,营帐内就听到外面道:“都督有令,三军收拾行李辎重,枕戈待命。”这里,赵穆对朱岷道:“朱将军,你亲自带人前往赤焰山,通知楚将军鸣金收兵,停止攻城。”朱岷点头答应,转身出去。
赵穆这才对司马玉道:“司马兄,你今晚的计划若能成功,都督在天之灵也必将欣慰。你在此静候,我出去督促士兵准备浸湿的柴草。”司马玉望了一眼已殡天的父亲,眼圈一红,道:“多谢赵兄,能如此信任我。”赵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值得我信任。”说罢,大踏走出营帐。
司马玉默送赵穆走去营帐,觉得今生能交此挚友,实乃上天眷顾。这时又听格里尔道:“好侄儿,你也不要伤心太过,究竟人死不能复生。你刚才说的那个主意妙得很,我也要去好好准备,才不至于拖你的后腿。”司马玉哽咽道:“可惜父亲没有再见舅舅一面,就……”格里尔也自伤感,不待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苏忆荫见别人都走了,她也正要出去,突听得司马玉叫道:“荫儿。”她随声答应,站住望了过去。司马玉犹豫了半响,终于开口道:“留下来陪我,好吗?”他的话里充满了期待,苏忆荫无法拒绝,于是点头答道:“好。”司马玉看着她明净如水的双眸,苦涩的脸上泛了一丝轻松。
司马玉走到父亲灵前,坐在床沿边,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苏忆荫也走过去,望着床上躺着的司马成,想起母亲的嘱托,心底涌上了一股莫名的伤感。她低下头,看见地上司马玉被拉长了的影子,影子摇摇曳曳,将她的愁绪越牵越长。
突听司马玉道:“荫儿,谢谢你。”苏忆荫这才收起了漫想,道:“你为什么要谢我呢,我也没有替你父亲治好伤。”司马玉望着她道:“我爹临终前,知道你治好了我的病。十分很高兴。”“哦,原来是这件事。”她在司马玉身边坐下来,问道:“现在你心口还痛不痛?”听她如此率直关怀之语,司马玉心中既感动又羞愧,原来她并没有记恨那晚的事。
但他早在心中发过誓,不再对苏忆荫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和冒犯,便只道:“不痛了,自那天后,再也没有犯过病了。”苏忆荫听他病已经好了,也没有说别的话,只道:“哦,那便好了”。这“那便好了”实际便是“那我就放心了”的意思,司马玉又岂会不知。他反复默念这句话,如同细嚼一枚橄榄,所有的情愫都一点点浸入心腑。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一起守在司马成灵前,静听外面传来的一切声响。“快把柴草搬到营门口堆垛好,再淋上水浇湿。”“我正要把一个蒙古兵砍翻在地,突然就叫收兵,到底怎么回事呀。”“这是都督的命令。我们赶紧回去收拾行李辎重,马上就要和蒙古兵进行决战了。”“原来传言说都督受了伤,是假的呀。”“对,对,对,我们快走吧。”
“爹爹,我们马上就要和蒙古人 疯狂阵法最新章节一决胜负了。”司马玉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床褥,身子止不住微微发抖。突然右手背上一暖,苏忆荫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荫儿。”司马玉问道:“我们一定会打羸,对吗?”
苏忆荫正要回答,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司马公子在里面吗?我们来找他。”便道:“有人找你。”司马玉很是奇怪:“赵蕊此时来找我做什么。”想了想,虽然父亲出此大事,但不便避而不见,便对苏忆荫道:“是我的一位朋友,”说着过去掀起帘帐道:“赵锐兄,你进来吧。”
赵蕊吩咐莲儿在外面等候,自己一个人走进去。轻声问道:“都督也在里面吗?”司马玉将她引到床边,道:“我父亲,他,他已经去逝了。”赵蕊轻呼一声,看着床上蒙头盖脚的躺着一个人,叹道:“难怪外面乱成那样,锐哥哥又让我不要乱走动。”司马玉这才明白她来的原因,自然是越不让她走动,她越是好奇偏要走动。
赵蕊看着司马成的遗体,感触道:“以前你爹爹来公主府,我见过他好几次。他待人很好。”司马玉听她说起父亲旧事,轻咬嘴唇,克制伤悲。赵蕊见他这样伤心,眼眶也有些湿润了,道:“你也不要太难过,咱们一起打败蒙古人,替你父亲报仇。”
苏忆荫见两人谈得投契,心想:“不如我出去,让他的朋友陪他着说话,也许他便不那么伤心了。”便不打断他们说话,自己悄悄的向外去。
司马玉突见她一声不吭的走出去,连忙止住赵蕊道:“赵锐兄,你在此稍等,我出去就来。”说着就追出去,留下赵蕊一人鄂然不解。原来为防止产生误会,司马玉等人回来后,已换上了明军服色。苏忆荫一身士兵装扮,赵蕊以为不过是都督帐下亲兵,所以进来连招呼都没打,却不知司马玉这样重视他。
司马玉追到外面却不见苏忆荫,顺着亲兵指点的方向追了一段路,却看见苏忆荫和戴颜英在一起。他只好停住脚步,满心疑惑的往回去,不知她究竟为何不告而别。
迎面两个士兵,各抱着一摞旗帜,边走边说话。夜色浓重,他们并没有认出司马玉,直接从他身边经过。就在他们擦身而过时,司马玉听见身旁的士兵说道:“战还没打完了,怎么都督就叫我们收拾准备回家了。”
他的同伴道:“我看这种馊主意八成不是出自都督,而是他的那位公子想出来的。”那名士兵又道:“我听说,司马都督早就布署好了作战计划,结果被他儿子全盘打乱了。”他的同伴便道:“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唉,本来这场战我们早就打羸了,可以不必在这里受罪了。”两名士兵说着渐渐走远了。
司马玉听得喘不过气来,他抓紧紧住胸口,觉得心脏像擂鼓一样跳,简直就要蹦出来。难怪当时朱岷要推脱军事机密,不肯向我说出实情,原来是我害死了父亲!是我自作聪明害死了父亲!
司马玉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旋,“是我害死了父亲!是我自作聪明害死了父亲!”他木讷的望着前面的主帅帐,再没有勇气向前跨近一步。便在这时,赵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司马兄,你怎么站在这里呢?”司马玉打了一个激灵,转身道:“放弃这次的行动吧。”
赵穆不解道:“为什么,你想到这个计划有什么缺陷吗?”司马玉没有解释理由,只反复道:“我不想害了大家,我不想自作聪明,再害了大家。”赵穆知道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却不追问,只道:“司马兄,我只问你一句。我信任你,你相信我吗?”司马玉楞了一下,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
“好!”赵穆挥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灼灼道:“既然你信任我,现在就回去,什么也不要想。打羸了,咱们一起凯旋而归,打不羸,咱们一起埋骨赤焰山。”赵穆的坚定与决心,将司马玉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他也伸手拍住赵穆的肩膀,道:“好!打羸了,咱们一起回去,打不羸,咱们一起留下。”
当晚,蒙乌特元帅对明军以将胜之师突然撤军,十分不解,猜测必有阴谋。翌日清晨,亲自上瞭望台察看明军动静。却见明军营内一片繁忙,看光景竟是打算要撤军。他连吃了明军几次亏,不敢大意,急令细作下山打听。
将近午时,探子回来报说:“侍神女告知明军,赤焰大神将在近日现身,惩罚胆敢侵犯他领地的人。所以明军提前准备好撤退了。”这个消息荒唐可笑,蒙乌特当然不相信,换人再探。第二次探子回报:“明军将做饭用的柴草都打湿了,堆放在营门口,确是做好了退兵的打算。”蒙乌特欲得详情,命人再探。
一整天,蒙古细作不停往返于明军大营和赤焰城,带回来的消息大同小异。赤焰大神将要现身的消息,不知不觉在蒙古军营内流传开来。格里尔的赤焰大神形象,更是被添油加醋描绘的有声有色。一时间,蒙军营内人心惶惶,各种谣传议论,禁而不止。
入夜时分,打湿了的柴草被点着,浓烟滚滚,顺着风势向蒙古军营方向飘去。其景像与传言中赤焰大神现身相似,蒙古士兵纷纷到外驻足观望。浓烟中,重新粘上胡须的格里尔现身。当时就有人惊呼:“赤焰大神!”。格里尔又施展轻功,在烟雾中纵横飞跃,倏来突往,直看得蒙古士兵战战兢兢,两股发抖。
但在这时,明军突然发起了进攻。蒙古军队临时应战,手忙脚乱,大部分士兵想到赤焰大神在暗中保护对方,早已无心应战。
激烈的战争持续了一整晚。天色将要拂晓,司马玉在营帐之中,听到外面士兵大声欢呼“我们羸了!我们羸了!”
(第一部分:赤焰战事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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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公子暗夜洒泪,糊涂女儿抢接圣旨
引子:急风骤雨是天象,遭殃的却偏偏是在路上的行人;朝野争权,命运悲惨的却是那些无故被牵连进来的人。
大军得胜后,受了蒙古人的献降,马上起程返回中原。临行时,降下帅旗,这才宣布了司马成的死讯。顿时三军哀恸,将卒齐悲。蒙乌特闻此消息,后悔莫及,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吾老矣,不堪重任。”回去后,既辞去军职,返乡放羊牧牛去了。
一路上,司马玉紧随柩车而行,因为思念父亲,衣袖始终未曾干过。尤其想到父亲是因为自己而死,更加悲切彷徨,凄然不知所措。虽有赵穆等人常以一些大道理开解,却难抚平他心中悔意。幸有苏忆荫常伴其左右,虽然彼此交谈不多,但更可慰藉他内心伤痛。
赵蕊也经常来看他,有时佯装生气,有时又说些笑话,不过是引司马玉说话开心。司马玉心里知道,十分感激,只是打不起精神来,有时反而要迎合她。赵蕊误认苏忆荫为侍从亲兵,虽然常常在司马玉身边看见她,却从未留意。
行了将近二十多天,大军终于回到边城。城内老百姓听见军队凯旋而归,敲锣打鼓,出城迎接。听说司马成已殁,个个都洒下了眼泪,又忙着回城准备祭奠。军队入城,已有不少街铺人家摆出了路祭,司马玉见父亲受百姓爱戴,自不免又是一番哀恸心痛。
司马玉扶灵回到都督行辕。行辕内白幔招展,已布置成灵堂,这时司马玉才换上了麻衣丧服,重孝守灵。司马成也被移灵至金漆檀木棺椁。虽则随行军医对尸身做过处理,但必须尽早入士为安。那时,众将军将军队带往军营安扎后,一起来到都督行辕,入灵堂行礼毕,司马玉与他们商议,明早就扶灵回南京。
却说戴颜英一众江湖豪杰已和司马玉说好,回到边城后,他们就自行离开。这时见行辕内一片忙乱,便要就行。只是戴颜英却放心不下苏忆荫,要邀她一起同行。找到她道:“我们今晚就要离开边城,你何不与我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苏忆荫摸了摸怀中书信,心想:“莫雨沙虽然将信还给了我,但司马成叔叔已死,我要把它交给谁呢。不如回家问了娘的主意,再作打算。”她心里也惦记着母亲,便道:“好,等我去取行李。”戴颜英道:“我们先到城门口等你,一个时辰内你能赶到吧。”苏忆荫点头答应。
苏忆荫向亲兵取了行李,问他道:“你知道司马公子在哪里吗?我今晚就回去了,要找他辞行。”那亲兵不知道,叫她自己去找。苏忆荫一行走到内院,迎面撞见曾儿,忙问:“司马公子呢?”曾儿似乎也在找她,道:“公子胸口闷得难受,已经躺下来休息了。姑娘的房间我已安排好了,正在找你呢。”苏忆荫道:“不用了。我今晚就走了。”同时请他明日转告司马玉。曾儿心想:“这我可做不了主。”便道:“你还是去见公子,当面跟他说吧。”于是领她到司马玉的房间。
苏忆荫举手在门框轻叩了两下,叫了一声:“司马公子。”大概司马玉已经睡熟了,屋里无人答应。苏忆荫扭头一看,曾儿已经走了,她想:“这怎么好呢。”。犹豫了一下,走进屋内。见司马玉向里侧卧,看不分明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好走到床边,轻声道:“司马公子,我要走了,不能陪你去燕京了。你,你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说到这里,不由伤感起来。
站着等了一会儿,未见司马玉发出一丝动静,心想:“原来他睡着了。戴女侠正等着我呢,我也该去了。”又向床上望了一眼,确定司马玉睡着了,这才下定决心转身要走。
便在转身的一刹那,身后有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么轻的一握,却系着那么沉重的牵绊,沉到苏忆荫想要哭,重到她无法摆脱。不,也许是她不想摆脱吧。她慢慢转过头去,借着屋角的蜡光,看见司马玉泪流满面。司马玉知道她转过回头来,将脸侧得更低,发出了哽咽的吞泣声。苏忆荫心中一悲,叫道:“司马公子。”转身握紧了他的手,也落下了眼泪。
夜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过边城门口,那里空无一人。戴颜英走在路上,突然叹了一口气:“难道一切都是命定的,注定无法更改了吗。”
第二日,赵穆率众将士送都督灵柩出城,沿途百姓设香案祭拜。至城门口,司马玉当众长稽一揖,作别起程。其他人返回城中,只有赵穆和赵蕊送出十里之外,并与司马玉约定:“军队回都献捷时,再行相见。”
作辞了赵氏兄妹,司马玉与众人星夜兼程,护送父亲灵柩回到都城。灵车队伍行进在南京城内,司马玉的心情越来越低落,苏忆荫在旁担忧的看着他。突然听到曾儿道:“公子,我们到了。” 痴心只是难懂小说5200
苏忆荫随同司马玉下马,抬眼望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人,加起来比随车同行的几百亲兵将领还多,她心想:“便是镇里赶集,也没有这么多人呀。”
却见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妇人,由人搀扶着,踉跄赶到前面,后面紧跟着好几位身穿素服的中年男女。司马玉当时悲泣出声,跪倒在地,旁边曾儿和府中从军的随从也一同跪倒。后面将士取下头盔,恭恭敬敬单膝跪地。只有苏忆荫不知所措,直楞楞的立在一边,显得格外突兀,好在当时场面无人留意。
那老妇人走到司马成灵柩前,俯身抚棺,放声悲哭,喊着司马成的名字道:“我可怜的孩儿呀。”她一哭,身边的人也跟着抹泪。一位中年妇人揩着眼泪,上前劝道:“请老夫人保重身体,不要过于伤心。”老夫人悲泣道:“怎么能不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成儿他不过四十出头,正当盛年就去逝了。”又一位中年男子出来劝道:“四弟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老夫人听这番劝辞,无话可答,只是叹气抹眼泪。
转身拉起司马玉道:“我的儿,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司马玉叫声:“奶奶!”扑到她怀里放声痛哭,老夫人搂着他直淌眼泪。一路上,司马玉都是暗自饮泣,悲而无声,回府见到了至亲,这才释放悲痛嚎啕大哭起来。见他这样伤悲,苏忆荫头一个禁不住跟着掉泪,其他人也都泪湿衣襟,陪着伤心。
便在这阖府悲伤,人人痛心之时,前面有人高叫道:“圣旨到!闲杂人等速速让开。”这一声震得众人心里一惊,个个忙着收回眼泪,趴在地上迎接圣旨。地下黑鸦鸦跪倒一片,独剩苏忆荫一人站立,如鹤立鸡群,醒目刺眼。司马玉连忙扯她的衣裳,低声叮嘱道:“快点跪下,是圣旨到了。”这才胡里胡涂傍着司马玉跪倒。
一队人马赶到面前,方才还哭声一片的地方现在却鸦雀无声。苏忆荫偷眼上瞟,见一个中年发福、穿得花里胡哨的人展开一卷黄绢,一本正经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马成二十年征战,功勋卓著,杀场拼搏,为国捐躯。其忠可褒,其勇可嘉,谥号忠勇都督,加封子爵衔。其子司马玉,年少有为,才华诏著,着令承袭爵位,都中守孝候命,钦此,谢恩。”
苏忆荫见他拉长声音读完最后几个字,众人便向地上叩头,一齐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忙也跟着低头学舌。然后那宣读的人,将黄绢对折起,托在手上,哑着公鸭嗓子道:“大家都起来,司马公子在不在,过来接旨吧。”
司马玉应声上前接旨,他早已身心倦累,起身得猛了,脚下一个跄踉,差点摔倒。苏忆荫眼明手快,马上站起来扶住他,急问道:“司马公子,你没事吧。”司马玉稳了稳脚步,小声道:“我没事。”苏忆荫便道:“你站着,我来替你拿吧”。
此言一出,这边那边,站着的,跪着的,人群中一片骚动,司马族人更是个个脸色煞白。先前那中年男子压低了嗓子厉声训道:“哪里来的小厮,还不快退下!”司马玉听到声音一楞,见苏忆荫对突如其来的训责和周围的不安,显得十分局促难堪,无所适从。立刻轻轻抓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放心,没事的。”
说完看着苏忆荫,苏忆荫不安的情绪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平静下来。司马玉这才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走向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宣旨太监递了圣旨,见苏忆荫不过是一个瘦小的亲兵。如此不敬,想来是因为没有见识,所以不知礼仪。碍着司马府的面子也不好计较,只哼了一声,表示了不满,便将此事撂开。
司马玉领了圣旨,看见苏忆荫还站在那里,忙装着不着意,把她拉回来,与众人一起跪下谢恩。乘着大家恭敬道:“谢主隆恩!”,他小声叮嘱道:“荫儿,等下也许会很乱,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你见曾儿怎么做,你便照着做,过后我再详细解释给你听。”苏忆荫点点头,侧眼看曾儿响亮的照地上磕了三个头,她也依样画葫芦磕了三个,曾儿起身,她也站起来。
圣旨宣读完毕,那名中年男子走上前道:“陈公公,辛苦了,快请进府里歇息。”陈公公道:“府里正是哀痛忙乱之际,不好打扰。”中年男子道:“只怕过于扰乱,失了礼数。”陈公公见他这样客气,便道:“也罢,元帅是为国捐躯,我们甚是感佩,平时也无机会,乘此得便大家都进去,略尽自己的心意吧。”说完一起转向府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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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呣子相望泪滂沱,误穿孝服闲争气
司马府三间正门大开,八个披麻戴孝的府内侍从抬起司马成棺柩,旁边八位军中将领随行护送。棺柩被抬进府内,一路哭声不断。司马玉听见哭声,心如刀绞,恨不能亲自陪父亲之灵入府。无奈老夫人悲泣到老态龙钟,只拉着他的手不放,旁边众女眷陪着落泪。其中一人哭得格外伤心惨目。
司马玉留意看去,顿时如千万根钢针刺心,泫然欲绝。一片缟素丛中,自己的母亲身着重孝,哭得泪眼滂沱。格敏特已于三日前赶到都中,方才悲痛忙乱之中,司马玉竟没有留意到。此时真恨不能赶到母亲身边,呣子俩抱头痛哭。可如今有老夫人和三位伯母在前面,他却不能逾越规矩。
格敏特个性要强,与司马成其实也并非和睦无洽的夫妻,但在这些人中,除了老夫人与司马成是呣子连心,便只有她与司马成是血肉相联,情真意切,是以哭得尤其悲痛。司马玉想起父亲临终遗言,更是泪如泉涌。但格敏特其情虽苦,司马玉其心虽悲,此时却不能撇开众亲族长辈,只叙亡夫之痛,丧父之苦。
与格敏特并肩而立,紧紧跟着老夫人的,依次是司马玉的三位伯母。先前劝说老夫人的,便是大伯母。这时又出来开解道:“老夫人不要过于伤心,伤了身子,四叔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身后封爵,虽算不上喜事,到底朝廷没埋没四叔这些年的功劳。玉儿也子袭父爵,圣旨又着他留京待命,将来必有重用。老夫人放宽心,四叔这一支日后必定兴旺发达,后继有人。”
老夫人道:“怎能不伤心,成儿这些年都在外面打战,四十多岁的人,没享过一天的福,最后还客死他乡。真真的老天不公,偏让我这个老婆子活这么久,现在我就是长命百岁的活着,又有什么趣味呢。”颤巍巍转向司马玉道:“也不知你爹是跟着回来了,还是留在了战场。”
司马玉擦着眼泪道:“奶奶放心,爹爹是同我一路回来的。”老夫人更攥紧了他,叹道:“可怜的孩子,这一路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唉,你长大了,可怜你爹却去了。”这时,以大伯母为首,大家齐声劝道:“请老夫人保重身子,节哀顺便。”司马玉也跪下道:“请祖母不要伤心。以后玉儿会代替爹爹孝顺祖母。”老夫人忙拉他起来,在众人簇拥着一起进入府邸。
话说那苏忆荫听了司马玉的话,一心记着要紧跟住他,可哪里挨得上去。那些侍从婢女见她一身士兵打扮,还偏要往里凑,打心眼里觉得她捣乱,又嫌她碍事,一人推一把,直把她推了出去老远。这才眼不见心不烦。司马玉回头不见了苏忆荫,心里着急,又不能去找她。见曾儿倒真是亦步亦趋的紧跟不舍,忙把圣旨递过去,道:“收好了。”又向他使了个眼色。曾儿心领神会,马上从人群里挤出去。司马玉隔着人缝,见曾儿正和苏忆荫说话呢,这才放心入府。
曾儿将苏忆荫领进司马府,那时司马玉已陪着众长辈去了灵堂,找他不到。曾儿只能看着偌大的府邸发楞,原来他自二三岁起离了司马府,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虽说是重返旧地,却也如同苏忆荫初来乍到的一样,辨不清东南西北。正想找个人问路,就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妈子来到跟前。
曾儿喜出望外的扯住她衣袖,道:“妈妈!你怎么来了。”老妈子忍着泪,打量了他半天,才炒豆子似的一句一句往外迸话:“我怎么来了?!你不问你是怎么当差,怎么服侍公子的。反而叫公子记挂你,叫我来这里接你。”曾儿望着苏忆荫,心想:“公子哪里是叫你来接我,分明是放下不苏姑娘。”曾母这时也注意到了她,忙又问道:“这个小兵是谁,看着有些面熟。”曾儿推她道:“您老人家别说什么面熟,饭熟了。快领我们去见公子。”曾母朝他额头狠狠点了一下,道:“战场上性命悠关都没让你转性,你一回来就和我贫嘴。”话语中分明笑中带泪。
接着曾母领着他们迂回曲折,穿廊度径,来到一进大院落。院内两棵一人环抱的桂花树,掩着三楹五间的一所大抱厦,两边厢房略矮些,却也高大轩敞。曾母一行领他们进来,一行牢骚道:“今后夫人和公子就在这里常住了。虽说是老爷旧时住的屋子,只是过于逼窄了些,还及不上燕京府里公子住的清澹轩。”苏忆荫见只这里的厢房也抵得过她家的厅堂了,不由诧异于曾母的抱怨。
三人来至一间厢房内,曾母道:“夫人那里离不开我,我可要去了。”曾儿忙拉着母亲出去,和她商量了几句话,呣子俩一起去了。过了一会儿,曾儿双手 种菜为王sodu托着一套衣服进来,道:“苏姑娘,快把你身上的军服脱下,换上这个吧。”说着将衣服放在桌子上,自己掩上房门出去。
苏忆荫抖开衣服看时,是一套上等杭州白绸素服,忙除下穿了一路的明军士卒衣裳换上。又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找着梳妆用具,只好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收拾好了一切,才开门叫曾儿进来。
曾儿见她素衣缟服,乌发及肩,素净淡雅,真如同“素娥青女斗霜寒”,暗中赞叹:“难怪公子常念叨她是月中仙子。其实不差。”他见苏忆荫将脱下来的旧裳叠得整整齐齐,不禁笑道:“苏姑娘,难道你还想着要穿它们。”说着便拿了衣服出去。
苏忆荫留在屋子里,独自发了一回闷,不知不觉倦意上涌,竟伏在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近薄暮,她揉揉眼睛,突见几位年青女子在门边指着她说话:“桐儿姐姐,那不是你的衣裳吗,怎么穿在她身上了”。一名才留头的小丫头跑进来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乱穿我们的衣服。”苏忆荫嗫嚅道:“我,我并不知道这件衣服是你们的。”那丫头听她不打自招,得意的扬起头,正要一口气再问。外面那名叫桐儿的女子,招手将她叫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小丫头听完,转身嘲笑了一声,就要跟着别人离开。
苏忆荫忙追出去道:“我错穿了你们的衣服,自然该还回去。只是我脱了这个,再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了。”她是实话实说,那几名女子只道她内心藏奸,一起转过身来,彼此相视讪笑。笑得苏忆荫浑身不自在,忙补充道:“等我找到曾儿,拿回我以前的衣服,就把这个换下来还给你们。”
先前那小丫头年幼无忌,开口道:“姐姐们,你瞧她扯得这个谎,竟拿曾儿当挡箭牌。”苏忆荫有些不知所措,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桐儿露出不屑与她争辩的神色,道:“这件素服你穿了也就穿,我们也没有说什么,你也不必攀扯别人。”
大凡寡言少语的人,由于不善于表达自己,最害怕被别人误会冤枉了,因为他们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所以苏忆荫有些急了,直楞楞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桐儿瞧着她发笑,反问道:“曾儿才从赤焰战场回来,你在司马府什么时候认得他,就说他拿了你的衣裳。”
这些年青女子是都督府里的使女,这次随侍格敏特一起来到都中。她们以己度人,将苏忆荫将成司马府的侍女。所以开始要避开她,后来倒底不服气,又要和她争锋。
苏忆荫心想:“我怎么认得曾儿的,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待要怎么对她们说呢?”尚儿等众侍女见她半天答不上话,自谓对方气短心虚,正要见好就收时。又一名年青女子拾阶而上,边走边道:“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公子在前面守灵,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让人看了笑话去了。”
桐儿哼了一声,道:“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眼下就一个好笑话可看呢。”那新来的女子不知是谁,走过来用了教训的语气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还只管玩笑打闹,还有点心肝没有。”看来她在这里的威信极高,再没人敢顶撞她。只有那小丫头名叫小惠,忙着搬嘴道:“青儿姐姐,我们并没有闹。是她穿了桐儿姐姐的衣服,桐儿姐姐大度,已经不和她计较了。”
青儿转向苏忆荫,突然脱口惊呼道:“你,你不是救过公子的苏姑娘吗?!原来你竟然是司马府的人,为什么当时你不说呢?”苏忆荫忙着否认道:“我不是司马府的人。”青儿笑道:“姑娘,你还要骗我。你不是司马府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呢。”苏忆荫便又答不上来了。
青儿拉着她走进屋内,喜不自禁道:“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是公子的恩人,夫人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一定十分高兴。”苏忆荫忙摇头道:“我不是什么恩人。”青儿见她如此谦逊,连连称道司马府诗礼家风,连丫头才这样谦恭知礼。苏忆荫又摇摇头道:“我也不是丫头。”青儿看她只管摇头否认,笑道:“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倒底是什么呢。好姑娘,你别再瞒我了。以后我们要在这里长住下来,和姑娘长相厮守了。”
青儿将苏忆荫当成司马府里的人,询长问短,既是套近乎,又是出自真心喜欢,把个苏忆荫不知如何应对,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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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众侍女脱奸使滑,苏忆荫夜觅灵堂
青儿见苏忆荫十分窘迫,以为是介意桐儿指责她错穿了衣服,忙着又安慰了一番。这才出去吩咐道:“夜里天凉,桐儿带着小惠去给公子送御寒的衣物。其他留下来的人,苏姑娘有事叫你们,不许顶嘴驳回。”众侍女小声叽喳了一阵,方参差不齐的答应了个“是”字。
青儿知道她们心里不情愿,也不去计较,回到屋子里,又叮嘱了苏忆荫几句:“你好生在屋里坐着,有什么事只管叫她们去做,不要客气。”苏忆荫不好辜负她的心意,只好答应道:“我知道了。”青儿见她始终放不开,便先出去了,心想:“日长天久,以后相处熟了自然融洽了。”
青儿走后,苏忆荫又听见桐儿等人在院子里咕哝抱怨。只听桐儿道:“不穿孝服就去都督灵堂,被夫人知道了,我还要命不要命。”其他侍女道:“这怎么办,姐姐要是不去,日后被夫人问出来也是不得了。”桐儿想了一会儿,道:“只有好这样了。紫儿,你的衣服暂借我穿一晚。”紫儿拉长了声音道:“姐—姐——。”桐儿就知道她不愿意,半路截下话来,道:“不想借呀。”紫儿笑辩道:“姐姐的身量比我的高,我又没有姐姐那么丰腴,穿我的不合身。”桐儿哼了一声,又道:“那就穗儿把衣服借给我穿吧。”穗儿也不肯借。
桐儿恼了道:“你们这班烂了心的坏蹄子,平日里姐姐长姐姐短,夫人面前我替你们遮了多少短去。稍微有点子事求到你们跟前,就都推三阻四,缩头收颈。”侍女们自知理亏,装聋作哑的都不作声。
紫儿出来道:“姐姐,你在这里埋怨我们又有什么用。这件孝服是夫人专为都督的大事,特地吩咐裁缝连夜赶工做出去的,谁敢随便外借。况且姐姐的衣服也不是丢了,不过被那不知好孬的人穿了去。依我说,不如姐姐先找别的素服换上,公子的这桩差事要紧。”
桐儿虽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法,只得道:“你们要有良心,就去帮我找找。”大家正要各自去找时,却见苏忆荫从屋内出来,道:“你们不要去找了,有什么事,我帮你们去做吧。”。众侍女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彼此窃窃私语,拿不定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桐儿袖起双手道:“好呀,那你就去吧。”苏忆荫只当她果然赞成自己去,点头道:“是什么事呢,你们告诉我。”桐儿冷笑一声道:“是天大的好事。你要去可以,但我们没人陪你。”紫儿悄悄拉她道:“桐儿姐姐,你怎么真让她去,你忘了青儿姐姐嘱咐。”桐儿一甩手,道:“青儿不是让我们都听她的吗,如今她自己说要去,我们就不应该拦着。”其他侍女落得看热闹,便由着桐儿撮弄苏忆荫。
苏忆荫听说是替司马玉送添换的衣物,心里一跳,脸色慢慢转为绯红。她自觉得脸上发烧,不好意思久站,转身向院门口走去。众侍女见她是真心实意替桐儿办这趟差事,一阵诧异过后,转觉得无趣,搭讪着各自散了。
苏忆荫原想着不必问灵堂的位置 仙真道燃文,多走几步路自然找得到。才一出院子,就望见前方一溜的白色纱罩宫灯向前延伸,望不到尽头。左右大树上都挂着纸糊的白灯笼,每隔不多远,就有一颗挂着同样灯笼的大树。四面八方灯火闪动,辨不清方向。
正踌躇为难间,穗儿拿着一个包袱跑过来,递给她道:“这是给公子添加的衣服,你好生送去,不要误事。”又道:“也不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苏忆荫理不得她的抱怨,忙问:“灵堂在哪里?”穗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指着前面那排宫制纱灯,道:“从那里去。”说罢,想是夜来风大,她耸了耸肩膀,丢下苏忆荫,转身飞快跑了回去。
苏忆荫站在院门口,搂紧了手中的包袱。夜风吹动树木,沙啦啦作响,白纸灯笼突明突暗,随着树枝起伏。抬头眺望,数不清的飞檐斗拱,重叠交加,乌鸦鸦的压深了夜色。不知从何时起,院中已无一丝声响,整个世界静的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踩着脚下的石子,走在穗儿指点的那条路上。身旁宫制纱灯里的白蜡烛默默的燃烧,烛泪无声向下滴落。所有的树木在夜风摇动它们的枝叶,伴奏夜色中这份阑静之音。周围悄无一人,只有自己的影子,伴着苏忆荫在这陌生、空旷的府邸里夜间独行。
出了石子路,偶尔会遇见一两个人,苏忆荫也不问路了,只管捡最宽敞的那条路走。突然看见前面一处地方灯火大亮,和周围的夜色极不相衬。这是司马成的灵堂到了。
灵堂外有人面带倦色,乘着天没亮在那里布置。苏忆荫见他们踩了长梯,在屋顶上悬挂白色帏幔,挂好后,互相说了几句话,便搬了梯子要走。从她面前经过时,一个人停下来,问她:“你是四公子的侍女吗?他在里面呢。”说完便向前赶上同伴。苏忆荫听他们偶尔低声的说话声、东西碰撞声伴着他们的脚步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她独自站在灵堂前面,看着屋顶的白色灵幔,随着风向任意放肆的舞动。蓝黑色的天幕上几朵云丝在扯絮似的流动,月亮躲在断续的云层后面,不见踪迹。苏忆荫抬步向堂内走去,堆放在台阶两旁的纸扎花圈被风鼓起落下,纸张相互击擦,发出清晰可辩的“哗啦啦”声音。
走入灵堂,第一眼望见正中那口黑漆描金檀木棺柩,供桌正中一块黑色灵牌,上书十六个正楷金漆大字:“大明谥勇猛忠正蓟北都督司马成之位”,灵牌前白瓷盘里供着各式干鲜祭品。苏忆荫想到:“娘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呢?我从未见过父亲,如今连司马叔叔也死了。”心底涌上了无限的惆怅与伤感。
这时,从灵堂内室走出一个人来,见她驻足凝望棺木,忙惊讶上前道:“苏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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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月华如晕愁思长,瑶池仙草谁堪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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