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荫来到柳家庄已经三天了。她在这里等待戴颜英办完事情,一起回青镇。虽然母亲曾说过,不要向人透露她们的安身之地。但听戴颜英讲了父母亲在蓝田门从师学艺的生活,便觉得蓝田门是父母亲的一个家,师兄妹们便是他们的亲人。她们一直举目无亲,现在带着形同亲人的师叔回去,料想母亲必然和自己一样高兴。
戴颜英留下来要办什么事情,她一点也不知情。只知道柳家庄上还住着十数个江湖人士,每天大家都聚在一起讨论商议。戴颜英忙得没有时间,便让吴玮陪着她说话解闷。吴玮在蓝田门做惯了师兄,对这位新认的师妹照顾得十分周到。他的性子稳重宽容,苏忆荫与他相处甚是和睦融洽。
前两天,他们将整个柳家庄和庄外的村落逛了一遍。今天吴玮约她到南京城内的游玩,坐在庄客抬着的轿子里,苏忆荫思绪悠悠,想起了三天前离开司马府的事情。
其实,她本想在驻香园内提出辞行,后来两人发生了矛盾,才没来得及说。第二天清早,她照例在格敏特夫人屋内吃过早饭,顺便向她辞行。格敏特听说她要走,沉默良久,最后郑重承诺道:“苏姑娘,将来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回司马府找我。”
可是她并不关心长远的将来,只想在临行时,再见司马玉一面。她收拾好行李,在屋内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几次出来询问。得到的答复都是“公子还没有起床。”或是“我不知道,姑娘去问别人吧。”至于大夫来给司马玉诊病,她因为心里焦急,完全没有留意到。
日近中天,她终于决定不再等下去,拿起行李出门。紫儿遵从格敏特夫人的命令,送她出府。两人刚走出院门,青儿从后面追上来,遣开紫儿,急切道:“苏姑娘,你真的不再见公子一面,就走吗?”苏忆荫回望了院内一眼,道:“不用了,也许,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见我。”
青儿急的唉声叹气:“苏姑娘,你误会公子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苏忆荫直觉她的神情有异,但她天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且情绪低沉,打不起精神来问。又听青儿道:“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她正要答时,只见小穗跑出来,催着青儿回去了。
正想处,轿子在城门口停下来,吴玮吩咐轿夫道:“你们辛苦了,都回去吧。我们会从城里雇轿子回庄。”轿夫领了他的赏银,抬起两顶空轿子回转。
吴玮陪着苏忆荫从夫子庙起、至雨花台、莫愁湖,走马观花的逛了一大圈。但无论是人声鼎沸,还是风景如画,都引不起苏忆荫玩赏的兴致。进入城门后,她一直心神不宁,有时觉得整条街上的人都幻成一个的身影。仔细看时,来来往往的各色各样的行人中,竟没有一个人与之有丝毫相似之处。
他们游完莫愁湖,经另一条道返回,途中经过一座庙宇。庙墙下搭起一溜长棚,棚前长长站着七八队人,每队都有五六十人之多。苏忆荫不解其故,问道:“前面那些人在做什么?”吴玮看了看,道:“是富贵人家在做功德,舍米给穷人。”
走到舍米棚前,他又道:“这家主人不知许了多大的愿心,如此大排场的做功德。”旁边一位五旬老妇听见了,接话道:“阿弥陀佛,这是司马府 器武魂燃文许下的宏心大愿。求菩萨保佑他府中生病的公子早些好起来。”
苏忆荫和吴玮均是一惊,问道:“是哪个司马府?又是他府中的哪位公子病重?”老妪听他们问的急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敢再开口。经不起苏忆荫再三恳询,才道:“姑娘,我看你对他府上的公子很是关心。怎么司马四公子病重,整个都城的庙寺庵观都有他家的舍米棚,你却不知道。”
苏忆荫脸色煞白,从头一直凉到了脚,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见他。我要见他。”吴玮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拉她离开这里,一起前往司马府。
司马府门禁森严,不能随意进出。吴玮道:“师妹,你在司马府住过,门上的人认识你,你自己进去吧。”苏忆荫脸色微红,心想:“我这一进去,要怎么去见他呢?怎么对格敏特夫人,对青儿姐姐说呢。”正踌躇间,抬头望见一人从门内出来,心中又惊又喜,忙上前叫道:“小霄!”。
小霄连蹦带跳赶到她面前。听苏忆荫说明来意后,她撅起了小嘴道:“姐姐既然出了府,又回去做什么?四公子生病自有太医诊治。常言说得好:生死不由人。他若是不该死,这府里什么名贵药材没有;他若是应该死的,姐姐去了也没用。”
吴玮暗自心惊道:“这小丫头跟司马玉有仇吗?竟是咬牙切齿的要咒他死呀”。
苏忆荫心慌意乱道:“他病得真的很严重吗?小霄妹妹,我一定要去看他。否则,否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小霄听她真情流露,低头不语。吴玮上前道:“这位姑娘,我们与司马公子相识一场,再见一面,只为了却心内牵挂。烦姑娘通容。”
小霄下定决心道:“姐姐,你一定要去见四公子,我陪你一起去。”苏忆荫脸上绽出了一丝笑意,道:“我正是要叫你陪我一起去呢。”当下她二人进入司马府内,吴玮留在外面等候。
原来苏忆荫只不过借小霄壮胆,好使她再见府中熟人时,不至于太尴尬。谁知小霄将她领到一道小门,推门进去,已到了司马玉所住房屋的后院。后院内空落寂静,几片树叶落下,飘入旁边的假山池塘之内。
小霄轻轻掩上院门,道:“姐姐,你就走吧,千万不要留下来。”苏忆荫心不在焉道:“为什么呢?”小霄眼中闪过一丝愤概,接着道:“因为四公子,四公子的病是一定好不了的。”苏忆荫急忙否认道:“不会的。我可以替他治病。”原来她情急之下,又想到曾用“内丹功”替司马玉疗毒。
小霄连连摇头道:“没有用的。四公子从小被人诅咒,迟早冤魂会向他索命。”苏忆荫听得惊心动魄,道:“司马公子从来没有害过人,冤魂为什么要向他索命?!”小霄露出了饱经沧桑的神情,道:“有人造了孽,自然就有人要还。”苏忆荫越听越胡涂,再要问时,已进到屋内。
她在小霄的带领下,走过了几间空屋子,来到司马玉卧房后的一间小偏房。才进到里面,便听见前面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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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无情沉疴病榻,睹丹青珠泪纷落
司马玉双目紧闭,躺在枕上一动不动,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格敏特用手抚摸他的额头,低声轻唤:“玉儿,玉儿。”司马玉听到母亲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目。格敏特扶起他道:“玉儿,吃药吧。喝了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向后从青儿手中托盘内,取过药碗。
司马玉就母亲手中咽了几口药,突然“哇”得一声,将喝下去药全都吐到了地上。他面色惨白,俯身在床沿上,胸口起伏不定,显得殚精竭力。青儿失声叫道:“公子!”,泪水夺眶而出,忙转过身去擦拭。
格敏特心如刀绞,暗自悔恨不该让苏忆荫离开司马府。从那天上午起,司马玉一直粒米未沾,今天情况更加严重,连喝的水和药全都吐了出来。
格敏特放下药碗,将儿子抱在膝上,轻轻拍着他的身子,道:“玉儿,你便是再不舒服,也要吃药,不然病怎么得好。”司马玉摇了摇头,脸上现出绝望悲观的神色。格敏特再也忍不住,哭道:“你爹已经不在了。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随你一起去见你爹了。”
司马玉脸上大恸,挣扎坐起身来,凝聚心神道:“孩儿不孝,辜负了父亲临终嘱托。万望母亲不要以孩儿为念,善待保重身体。”格敏特悲泣道:“你既叫娘保重,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司马玉再次摇摇头,苦涩道:“孩儿何尝不想珍惜自己,只是,只是一想起她来,便觉这身子不再属于自己了。”
他病了这几天,身体日渐不支,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毫无保留的将心里话,讲给母亲听。
格敏特一听,他竟是要恂情,当下又是急痛又是伤心。道:“她便是有千般好处,难道娘亲在你心目中还抵她不上吗?”
司马玉也十分伤心,道:“不是的。我愿意生生世世做娘亲的孩儿。与她却是缘尽今生。她救了我,我把命还给她。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再见。”说到这里凝聚的气力已用尽,颓然倒在母亲怀里。想起苏忆荫不辞而别,何等寡情无心,恨意上涌,连声咳嗽不止。
格敏特紧紧搂着他,悲伤道:“玉儿,是娘对不起你。娘害你吃了太多的苦。你一定要好起来,娘再也不会反对你和苏姑娘了。只要你能开心快乐,娘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去理会。”
屋内侍婢见公子病势沉重,夫人伤心难过,都觉得悲切凄凉。先是一人低声啜泣,其他人也跟着哭出声来。格敏特回头低斥道:“你们哭什么!都出去吧。”众人擦着眼泪退出屋子。
格敏特轻轻放司马玉躺好,替他盖牢被子。自己目不转睛的坐在床头守护。司马玉每次眉头轻皱,或是低声吟唤,都引得她紧张关注,仿佛眼前的儿子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青儿从外面进来,道:“夫人,你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厨房送了饭菜过来,请过去吃一些吧。”格敏特道:“我不想吃。”青儿急劝道:“夫人为了公子更应该保重身体呀。”
格敏特看着睡在床上的儿子,问道:“参汤熬好了吗?”青儿道:“还没有,我马上去催。”格敏特叹了一口气道:“喝了再吐出来,总比什么都不喝要好。”她在青儿的再三劝说下,终于起身回屋。
听见屋内静了下来,隔壁偏房内小霄乘机道:“苏姐姐,你要看四公子现在去吧。”苏忆荫感激道:“谢谢你引路。”小霄道:“不用谢,只要姐姐记住我说的话,速去速回。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不能在此久留。”说完果然转身离开。
苏忆荫正要进入卧室,又听见前面有人进来,忙收住脚步,重新退回去。
曾儿端着参汤进来,看见司马玉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他直接走过去,司马玉将头略偏了偏:“扶我起来。”曾儿放下参汤,将枕头垫在他背后,扶他坐起。
司马玉神情倦怠,却推开面前的参汤,道:“你去书房将那幅卷轴拿给我。”曾儿不解道:“苏姑娘对公子如此无情,公子还是忘不了她吗?”司马玉嘴角渗出一丝苦笑,道:“等你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也被她伤了心,便知道了。”
曾儿心有余悸 重掌洪荒三界燃文道:“那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只想找一个能,能”他本想说找个能和我生孩子的女人,觉得难以为情。改口道:“找一个能陪我说话,知冷知热的女人。”司马玉微弱一笑,道:“嗯,也许这样更好。”轻轻语气中,包含着无限感概。
隔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去了以后,你记得将那幅卷轴焚化给我。虽说生生世世不再相见,只怕一时半刻却难以忘怀。”说着示意曾儿快去。自己闭上眼睛,暂且将养精神。
恍惚间听到轻微的哭泣声,他有些无奈道:“曾儿,你还不快去,又在这里哭什么?”然而哭声不歇,且越来越清晰,分明是女儿家的啜泣声。司马玉惊觉的睁开眼睛,看着一人立在床边垂泪,不由得目呆神痴,意荡魂摇。猛得拉住这人的手腕道:“你?你!”接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忆荫哭的两眼红肿,道:“我,我”说这了两个字,一阵悲酸涌上来,竟是泣不成声。司马玉长叹一声,将她的手腕拉的更紧了,道:“假如这只是一场梦,就让它永远不要醒来。”苏忆荫连声恐慌道:“不,不,你千万不要永远也不醒来。”司马玉心中一震:“她如此担心我,然而我这几天不知怨恨了她多少遍,以致积郁成疾,当真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之极。”
曾儿取了卷轴回来,见到屋内情形,也大吃了一惊,上前道:“苏姑娘,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苏忆荫哭得泪眼婆娑,羞见旁人,忙将头扭到一边。曾儿理会得,放下手中卷轴,悄声出去。又怕有人再来打扰,关上房门自己在外守着。
苏忆荫只管低头不语,司马玉轻声道:“曾儿出去了,你把头转过来吧。”苏忆荫抬起头来,四目相对,虽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口。只问道:“那幅卷轴里面是什么?”司马玉语气伤感,道:“你自己打开来看看。”
苏忆荫展开卷轴看时,里面是一幅女子肖像画。画中女子形容相貌酷肖自己,一笔一画都是用工笔精心勾勒描绘。眉眼口鼻,宛若生动;衣裙钗环,细腻逼真。
她且惊且喜道:“这画的不是我吗?”司马玉道:“你喜欢吗?”苏忆荫破泣为笑道:“我很喜欢。这是你画的吗?”司马玉犹豫了一下,道:“那天我便是去装裱这幅画像去了。”
苏忆荫止不住泪盈于睫,一滴滴落在画卷之上,将精心勾描一片衣袖晕染,连忙收住眼泪。
原来司马玉收回那张被烧毁的信笺时,曾说过:“我可以将它复原”,并不是重新抄录一首诗,而是耗费心力、精描细绘了这幅肖像图。画作完成后,他亲自拿去装裱,生怕装裱匠人有任何不细致处,守在旁边指点完工。所以苏忆荫误会于他,他才会如此愤懑怨怅,以至一病不起,生出许多消极念头。
苏忆荫慢慢卷起画轴,突听见青儿在外面道:“夫人遣我来看看公子。”她和司马玉都吃了一惊。又听见曾儿将她拉到一边,说了屋内的情况。青儿又惊又喜又惧,道:“你好好在此看着,不要让别人进去。我去劝住夫人。”屋内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放下心来。
司马玉患得是心病,如今心结解开,病势便去了大半。也开始觉得饿了,又觉得倦了。喝了参汤之后,精神有所好转,但终是久病体虚。与苏忆荫款款讲叙别后心事,不知不觉竟睡着了。苏忆荫确定他睡熟了,才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中抽出。敲门叫曾儿进来。
曾儿希望她留下来,苏忆荫想了想道:“我先回去,明天晚上再过来。”于是循原路从后门出去。
她不熟悉府中路径,便也不辨路,纵身跃上屋顶。看准府门的方向,借着初降的夜色掩护,从司马府上空纵跃而出。吴玮在府门外等候,突见一个人影轻轻落在僻静处,忙上前道:“师妹,你见过司马公子了。”苏忆荫点点头,与他同回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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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般心情谈往事,黑夜沉沉迷途径
第二天夜间,苏忆荫果然遵守许诺前往司马府。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施展轻功,从屋顶跃至司马玉住所。从后院入屋,来到相邻卧室的偏厢。她恐怕卧室内有其他人,不敢贸然走出。
方欲凝神静听之时,一人走将进来,惊喜道:“公子会算卦吗,他说苏姑娘来了,姑娘果真就在这里。”
苏忆荫走进屋内,看见司马玉装戴整齐坐在桌边相待,不由吃惊道:“你,你的病未好,怎么就起来了。”司马玉吟吟笑道:“这几天躺的骨头酸痛,早该起来了。”苏忆荫信以为真,建议道:“你明天出去多走动走动,把身上的闷气散发出来,便好了。”司马玉道:“好,明天我就去院子里跑上十圈,八圈,把筋骨活动开。”
司马玉语气轻松,仿佛经过一天一夜,身体就好的可以上山捉虎,下海擒蛟。其实他的身体和昨天相比,确是恢复了不少,但要起身下床仍是勉强,更别说奔跑运动。只因他想到:“我躺在床上与荫儿相见,实在是不雅观,且十分的不恭。”既使病体未痊,也一定要起身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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