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神清气爽起来,对着天空大大地笑了一个,活着的感觉真好,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一直在做的事儿就是努力地把日子过好。所以,从今天起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会全副心神圆过场去,要幸福平凡的生活,不要妖怪。
正在她伸着懒腰,舒展胳膊腿,准备开始练瑜珈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喧闹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在原本安静的陪馆里,这些声音就显得分外嘈杂。
她皱眉停下动作,不解地走了几步看了眼外头,然后就自言自语道:“啧,我还当大家里的规矩都好,出入要跟猫儿似的没声不说,场面还不能乱。可这场面真够乱的,声也够大。”
门后面跟着来的朱槿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就笑着说:“也不是人人都有张家的规矩,虽是以商致仕,却是惯有的大家习气,哪里是寻常人家能比得的。太太也是见惯了规矩的,眼瞧着这场面自然是觉得失了规矩,其实不过只是小家子罢了。”
小家子!这词可真是耐人寻味儿,正在于青陌感叹着这个词儿的时候,大排场就来了……
只见出行的粉幛香帷一径儿展开来,在青碧森森的园子里,像花一样开着。没过多会儿,有小厮往园子里的青石板上滚着一个圆筒,尔后青石板不见了,眼到处只有华丽厚实的地毯,风一阵吹过,着彩的花瓣又撒了上来,这场面真叫一个锦上添花啊。
再来便提着薰炉的婢女,香烟袅袅而来,虽然闻不出是什么香气,但在那鎏金嵌玉的炉子里出来,想着也不是便宜货儿。婢女后头是一乘软座,行馆里除君王可以乘辇外,如一干女眷官员等,大都是乘软座进出。
于青陌第一回来用过一次,浑不是味道,也就再没有用过,只是现在一看人这排场,就觉得当初自己乘软座叫受罪,而眼前这人坐软座上硬生生是让人觉出大排场来了:“朱槿啊,这是哪家的,我都没用过这排场呢。”
她这话是下意识说的,哪料到朱槿白了一眼,挑着眉眼说:“太太,您从前在京里,用您前些时候说过的话恰好应上,那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话让她干咳了两声,然后迅速地转移话题,远远的看了那软座上的女眷一眼,因为隔着粉幛香帷,又隔着花丛树木,当然有些看不真切。只见那人的衣裳在阳光下反着幽幽如水的光芒,显得极是圆润,不像是普通的料子那样光华外放扎得人眼晕,这光泽柔和温婉至极。
“啧,如今看来,原先我也是个好讲排场的,朱槿啊,以后你可得提醒着我,别再摆这些虚架子。”猛一看,她是即妒忌又羡慕,可要以后都这么出行,她只会觉得麻烦,还是拉着朱槿想去哪就去哪最舒坦。
朱槿点头应了声是,然后两人继续趴门边上看人家的排场,于青陌则是一边泛着小酸,一边不屑,典型的小女孩儿心理——自己不齿着吧,还偏偏要妒忌别人有这阵仗。
正在她一边妒忌一边不齿着的时候,朱槿忽然惊呼了一声说:“怎么遇上爷了,难道是哪家的太太么?”
随着这声,于青陌向园子里看过去,果然见一男子和那人遇上了。之所以确定是张景融,也无非是因为这园子里,除了那位方太太,就是张景融会打她院门前的花园里过,而丫头、婆子们自有其道,绝计不会堂而皇之地走在正道上。
“难道是大姐?景隔说大姐要来了,就在这两天。”
她可没料到这话才说话,朱槿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推搡着她就要往园子里去,她只好往里用了点力气,她可不想这时候出去。这时候要是上前去,她可是半点准备没有,她还没来得及跟朱槿打探点有用的消息呢,直接就这么赤果果地迎着,她心虚。她哪里知道朱槿想的可不是拉她去见姐姐,而是另有原因。
“太太,您就近前去么,就任爷和大小姐当园子里说话。”朱槿心里急啊,眼看着对面那两人说上话了,似乎场面还挺热络似的。可她推搡着太太,太太竟然是半步都不动,还往后退了,这叫什么个事啊!
听着朱槿话里有些着急,她就更是退了两步,对朱槿说:“我头也没梳,衣裳也没换,你难道让我这样去见大姐么?”
朱槿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太太,您总是这般讲究规矩,这节骨眼上,哪是讲规矩礼仪的时候,您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啊。人活着,总不能一辈子活得懵懵懂懂,历了这么多事儿,您也该活明白些才好啊。”
……一群乌鸦飞过,而于青陌无语沉默着。
她实在不明白,朱槿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她讲规矩礼仪难道也是错的吗。在这时代里,不是最重这些吗,难道因为眼前这场面,就不顾了?好吧,她有点纠结,但既然已经退了,还是先梳洗换衣裳的好。
“朱槿,人生啊不在于把日子活得明明白白,而在于‘难得糊涂’。越是活得明白的人,日子越不好捱,我便是想活得糊涂一些,所以只需要理会了自己就行。”
啧,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哲学大师的,不明白原因,却要做出回答,这不就是哲学家常要干的事么。
朱槿又是一声长叹,却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迈着轻巧的步子缓缓地行在后面,只是仍旧是一步三摇头,欲言又止却终是化作了风里的一声叹息。
梳洗罢,换衣裳,今日穿的是一身淡淡的杏黄裳子,腰束白纱,手挽一黄一碧的轻绸,在风里一站竟说不出的风姿绰约。U型小领,窄袖罗裙间高挑着腰线,更显得窈窕纤细,迎门一站竟衣裙着风,袍带飞扬,只如神女一般。
对于这样的画面,朱槿非常满意,虽然没有贵重的金玉,可这一身简单的色彩衬出来的贵气,却是“旁人”比不了的。朱槿今天很明显的花了不少心思打扮她,她心里明白,也不点明,只是想可能要见大姐,所以要隆重一些。
恰在这时,张景融迎门进来,正见着于青陌在阳光与碧藤下站着,面如白瓷着粉,修长的颈子轻轻一侧,正含笑看过来,不觉间便已令人怦然心动:“青陌今日这身极美,久不见你这么打扮了,今日再一看,倒真是有些别样的韵味儿。”
呃,原来她从前好这么打扮,美是很美,可是不如宽袍大袖来得舒坦,所以让她选她是不会穿这身的,也是朱槿今天没问她,她又看着朱槿脸色不对,一直很老实地默不作声,这才被装成了这样子。
“今日阳光晴好,想着能出去行游,这窄袖方便嘛。”
张景融见她讨好似的凑上脸来,那神色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又是想溜出去玩了,又不愿意侍卫跟随着,只好央着他这大挡箭牌一块出去,这才卖了乖:“想出去玩了?”
“嗯。”她缩了缩脖子,露出可爱至极的模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扮个可爱天真,那是最有杀伤力的。为了这样的模样,她可以练习很久了,虽然这举动让自己都有些恶寒,可她知道这能派上用场,所以必需练。
果然大叔是爱萝莉的,她这模样凑在张景融的臂弯里,面如芙蓉,撅着小嘴儿说不出的稚嫩纯真,大叔的心就软乎乎了,头脑一热就把刚才答应于敏君的事给忘了。只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便是惯有的宠溺神情,说:“好,正好没用早饭,徐城的早点也是不错的,我们一块出去,午时去积香寺里,哪里今天开法会,去用素斋再合适不过。”
素……斋……她闻言脸又苦了,她想吃肉,可是为嘛张景融就认为她爱吃素啊!
现代社会,人都爱说一句“跟着我有肉吃”,可张景融常挂嘴边的就是——“跟着我吃斋去”。苍天啊,他们代沟果然是很大很大滴。
虽然不乐意吃素斋,可是出门她是很乐意的,鱼和熊掌总是那样不可兼得,那就逮着一样是一样呗。
两人这边出了门,都是高高兴兴的,可是张景融临到出门时才模糊记起,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什么事。但正好于青陌挥手叫她,那青春活泼的模样说不出的娇媚可人,于是他就扔了这念头,三两步赶了上去。
而不久之后的陪馆里,响起了某个女人阴恻恻地低骂声,而那叫骂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于敏君大小姐。只见她十指紧扣,狠狠地抓着帕子,似乎想象着手里揪皱的是某人的脸蛋儿一样。
“于青陌啊,没想到你倒长进了,竟然学会示威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张景融那样的小毛头子,蔫能是你这样的弱草娇花能留得住的。”
由这句话可见,于敏君很气愤,后果么……暂时还不知道!
明媒正娶 第四十六章 好一朵美丽的小白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于青陌心情很好,这和某位同志的地陪当的好有很大关系,某位同志在可爱天真加灿烂的笑容里,很快被腐蚀,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鞍前马后照顾的周到无比,素斋吃完还极其体贴的带着她去吃了肉串和鱼丸,这时代只有天然饲料,没有污染,那真是肉有肉味儿,鱼有鱼味呀!
于是走着走着,看见街角有几株小花开得正好,就心情愉悦的唱起歌来了。
这本是民间小调子,这朝代当然是没有的,张景融听她用官话唱着,却一派的民间小曲风味儿,就不由得侧耳听着。
她的声音很润,像水一样漫过,声线高低婉转之间,似吐出的不再是歌声,而是清润温和的一池月色。《茉莉花》的调子本就清越如水、婉转徘徊,再经她如水一般唱出来,更显得干净而欢快。
“这是哪里的小调,倒是极好听。”
这个......倒是有把她给问倒了,于是只好含糊的说了一句:“从前听别的太太唱过,觉得好听就记下来了,似是南方民间的,用官话唱也好听,倒也不难学的。”
“心情很好!”张景融肯定至极,心说这姑娘真是容易满足,只是带着出来走走,用些寻常不过的饭菜,就乐得眼眯成了一条缝儿,真真是个小姑娘。
心情很好的人点着头,继续哼着她的小歌往前走,路口上卫连城正在蹲着,这混账东西她真是多看一眼都想自挂东南枝。
于是错开了一步走了另一条小巷,也不管张景融什么表情,知不知道原因。
张景融倒也乖实,压根不稳,就依着她走,只是眼角一扫早就看到了卫连城,只是但笑不语而已。
带走的急了,于青陌就觉得有点气闷,脸色白了几分,只是她自己没太注意而已,倒是张景融拉着她换了下来,说道:“别走得太急了,你是走快了就喘不平气儿的,仔细闷在胸口不舒服。”
胸闷......呃,这理由不错,于是装小姑娘的装上瘾的于青陌,小眼珠子溜溜一转,望着张景融,楚楚可怜的说:“不说我还不觉着呢,景融,咱们回行馆好不好?”
张景融眉眼间露出一抹笑意,只是这回却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一闪而逝便从眉眼间迅速消退了,于青陌当然来不及捕捉:“也是该午歇了,你的身子要多养养才是,再往前头走走,奉生应该在那边等着我们。”
转了几个弯,到了一家戏园子门前,果然见岳奉生在那候着,只是车架边上还跟着个肖晋荣。肖晋荣的出现让于青陌有点兴奋,这让她想起家里的食堂承包制来了,不知道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
见了礼后,她就问肖晋荣:“肖管家,不知道府里的事儿怎么样了,灶房里的事可还平顺,各府的嫂子和太太们可都习惯了新章程?”
提起这个,肖晋荣满脸带光,凑上前来道:“回太太,新章程是极好的,眼下平江上下,只要是数得上号的府,都用了咱们新风馆里交出来的管事。太太,小的这回来,一来是听十爷差遣,二是为了给您带账本来,三是问问您,咱们这新风馆是否可以在别的城里设个分号。晓得是觉着,这桩事务是极有利的。”
最后四个字,肖晋荣念得特别重,还看了张景融一眼。张景融便是笑着,他明白,这有利不在财上,而在门路上。若试想,天下数得上号的府里都用的是自家的管事,这门路想当然的宽广的很。
需知,后院的风,是很容易吹到正堂上的。
看着肖晋荣满脸光芒,于青陌不由得低头深思,于是错过了张景融和肖晋荣之间的交流,也错过了两人那别有深意的眼神:“真这么好,家家府上都非用不可?”
只是个食堂制度而已,家家都能学过去呀,犯得着再请个管事么?
其实也不是没人学过,只是独立性这东西很重要,要不然就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所以有过几桩失败的例子之后,各府也就懒得折腾,直接用张家出来的管事儿也好,虽然贵了些,可一是卖了张家和那位十太太的面子,二是省心,所以各府最后都做出了一致的选择。
肖晋荣连忙点头,说话的口吻几近梦幻:“太太,您回头看看账本就明白了。”
张景融替她接过了账本扔在车上,瞥了肖晋荣一眼道:“你一路风尘,让奉生给你安排住处,先歇着,青陌也累了,这章程的事回头再说。”
上了马车,于青陌那还有点累的意思,抱着账本使劲看啊使劲看,可看半天......不懂。于是只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张景融,张景融笑眯眯的接过来,一条条指给她看。指到后来,张景融没了声,这利润虽然不起眼,可光是平江一处便每月可盈利千余两,这还是张家族内用的都是家生子,所以这块没盈利。
“青陌啊,你这一块儿,可顶我半年俸饷了。”张景融如此感叹,他当然不是没见过银钱的,也当然不止这么点收入,可于青陌这不经意的一出,却带来这么大的利润,这让他觉得自己需要再把眼睛太高点了。
于是,某装天真的小姑娘装着一张羞红的小脸儿,心里却在拿银子跟米换算,然后算来算去有点糊涂,大约算着得有几十万斤米......
按现代两块多一斤算,呃......她竟然成月收入百万族了?咳,虽然知道不能这么算,可这样一想就有点吓人。当然,一想到自己每个月得吃掉几十万块,她就心里有平衡了,可能就跟现代一万块左右的薪水差不多。
“嗯,是呀,以后你不做官了,就回家卖红薯,我养你。”继续装天真可爱,把正在愣着的张景融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后才笑出声来,合上账本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爷,太太,到行馆了。”
两人正各自震惊着的时候,岳奉生的声音传来,于是两人手脚并用的下了马车,相携着向行馆深处走去。路上还遇到了方太太,双方客套有礼的打了招呼,方太太还丢了一句别有一番滋味留给她的话:“十太太,令姐来了,这行馆里可就该热闹起来了。”
热闹起来,这四个字让她有点头皮发麻了。
进了院子里,还没做热凳子,朱槿就报说:“太太,大小姐那头的银红来了,说是待会儿来太太这儿说说话儿。”
“呃,那就备好茶水点心候着吧。”她当一般女眷对待着,然后心里一点点调整着,告诉自己待会儿要万分小心,千分注意,一定不要被揪出不妥当来。
朱槿却苦着张脸说:“太太,您可以不见的,只托了不舒服的由头就成。”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该来的迟早要来,托在身子不舒坦上,终归也不是长久的。”
净了净神儿,没多会儿外头就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道是人未至声已到,香风更是从帘子里透进来,足见这位大小姐是何等阵仗。
只是等那位大小姐进来了,她就有些愣神儿了,于敏君眼泪汪汪的进来,那小身段儿柔得跟水似的,又似是风中的柳惹人怜惜,加之一身白衣便如娇花一般娇怯怯的缓缓而来。她本来正是如临大敌的时候,猛一见这架势,就有点懵了,心里唱了句:好一朵美丽的小百花,柔柔弱弱满枝桠!
“小青,你身子好些没有,姐姐我什么都不担心,总是担心你身子不好,你说说景融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好好疼惜着你,竟让你舟车劳顿守着分子罪。小青啊,你别担心,回头姐姐好好训训他,叫他知道知道姐姐的厉害,怎敢欺我的小青呢。”
于青陌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小青......这叫的真是让人想吐血三升啊。
临到说话时,她非常应景的浅浅一笑,带着几分苍白,既然惯来在这位姐姐眼里是身体不好的,那么就自然该这么演:“哪能怪景融呢,是我自己央着要出来走走的,这些日子松泛些了,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这表现让于敏君很满意,尤其是她脸色微白,又带着些高兴的样子,让于敏君觉得自己与她是姐妹情尤深,没有因为从前的事而见半点嫌隙。于敏君大感安慰的拍着她的手,笑眯眯的道:“这也是好的,小青身子好些了,姐姐也就放心了。想当初也是姐姐的过错,要不然怎么会让小青受这份苦,遭这份罪,这般零落江湖的,真是让姐姐不安心、不放心、不舍得啊。”
“姐姐说的哪里话,景融自是好的,又怎么能算是受苦遭罪呢。”她在心里琢磨着,心想这位姐姐说话可真是别有深意啊,难道就认定了她过得不好么,难道她得过得不好才能印证这姐姐的预期么。
只见于敏君脸色稍稍变了变,却是很快又扬起笑脸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小青过得好,姐姐也就略能安心了。从前的事儿,是姐姐对不住你,如今我也知错了,还请小青原谅姐姐。”
说罢,于敏君起身深深一福身子,非常严肃而正式的道歉。
于青陌皱眉,在思考这位姐姐究竟是为何而来的,照这情形也别跟她说什么姐妹情深,她还真不大信。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这位姐姐的到来,也必是事出有因的!
明媒正娶 第四十七章 姐妹“情深”
姐妹情深的戏怎么演呢,是扮亲热,还是笑着问寒问暖,又或者像眼前的于敏君一样,数落着张景融的不是,怪他没有照顾好自己?
看着这位姐姐义愤填膺,挥舞着小小的粉拳,满脸替她不甘的模样儿,说着张景融的是非,她就想起了那句话——说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但她想看看于敏君想做什么,所以她只是笑着应,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加点油添点醋。
就像这时候于敏君在说:“呀,你这衣裳可也太素净了些,这料子倒是上好,这手工可是差了些。从前你在家的时候,那起居用度,哪一样不是捡最好的用,景融也真是的,怎么不好好照顾你呢。我从前就跟他说过,你惯穿绿袖坊出的衣装,你这身子娇嫩,只能穿上好的湖丝,别的都粗粝着,怕是要把皮肤磨粗的。”
然后她听完很赞同的点头,然后再添点料进去,于敏君这时候,是来看她“不幸”的,她就顺着下去,看看这不盼人点好的姐姐,到底怎么想的:“毕竟为人媳妇儿,个中滋味哪里是未嫁时能想得到的。张家姐姐也是知道的,自来的规矩大,容不得一点差池,又怎么能全和从前一样呢。”
说罢,长叹一声,意犹未尽中,总能让人品出哀怨的味道来。
于敏君听着看着,脸上担心,嘴角却微微上扬,显得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却嘴上只说见了她很高兴,但又一边为她的遭遇叹气担忧。
“小青,你这样不行,这样下去是要被人欺到头上的。张家怎么了,张家也不过是商贾之家,难道这一代出了几个出仕的,就能委屈了咱们于家的嫡姑娘么。想从前你在家里,那是爹娘宠着,兄长疼着,姐妹们喜欢着,便是京里各家的姑娘太太们,也都打心眼里亲近你,可如今只是出了门墙,便......便......身不由己了么。”说着说着,于敏君像是觉得很伤心似的,泪就哗哗的流了出来。
这一哭倒是把于青陌给弄得有些楞,回过神来,就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于敏君在那儿哭。左右一看,朱槿刚才就被于敏君支出去了,屋里就剩下她和这位泪涟涟的姐姐,这叫啥情况呀!
小心翼翼的递了帕子过去,想劝于敏君别哭了,心里却有点莫名其妙,心说:“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还没哭呢,你倒是先哭上了,这叫一个荒唐。而且你是来拆庙的吧,怎么听着都不想是为自家妹子好。啧,你和从前那于青陌,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想这两姐妹有什么深仇大恨呀,又只能是揣着这点莫名其妙开口道:“姐姐,你别抹泪呀,我这日子也算是过得去的,无风无雨不必担忧,人生如此也当满足了,姐姐又何必为我伤心落泪呢。姐姐这样,倒让我觉得对不住姐姐,让姐姐替我忧心了。”
“不不不,小青,都是我的错,当初我不该一个人走了,把这事留给你。当初我哪里想得到会是你去,如果......如果我知道,一定一步也不离开。如今苦了你、难了你,我这做姐姐的真实罪该万死。小青,你打我吧、骂我吧、恨我吧,就是不要冲我笑,不要理会我。小青,姐姐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别苦了自己。”于敏君拿着帕子,哭得更凶了,那眼泪就跟开了两水龙头似的,源源不断,滔滔不绝,眼瞧着那叫一个“壮观”啊。
这番话下来,直让她是觉得脑袋雾蒙蒙的,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就算了,还被于敏君一只手推搡着肩,几乎把她摇的骨头都松了,于敏君都没有放手的打算。啧,一边伤心,还要一边分心把她摇散,真实一心二用,不容易啊!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从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便早是注定了的。如今我也是认命了,世事如流水,而我不过是任他水到渠成,便自在逐波而下罢了。”尤为哲学家说过,倘若你不明事的因由,你便谈哲理,谈到明白的时候,自然就可以说正事了。
哲理之妙,就妙在一个字——绕!
“不不不,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啊。如果不是我少不更事,太鲁莽而不慎重,又怎么会让小青沦落至此。”于敏君这时候强忍了眼泪,忽然起身就跪倒在了她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头,嘴里高声嚷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于青陌看着,已经完全傻了眼,嘴唇微动着,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眼睛也只是直直的看着,眼下她的脑袋已经停罢了,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好在这时候外头有人喊了声,彻底把她从这里头解救出来了,是肖晋荣在外头喊了声:“太太,不知道您可在里面,小的把明细和章程拿来了。小的已经请示过了爷,爷让小的这个时候过来,不知有此时太太可得工夫。”
听着肖晋荣的声音,她只觉得泪流满面,感激不已,不等于敏君反应,几个快步穿过内室的帘子,又到厅里开了门,冲外头的肖晋荣说:“肖管家来了,咱们上院子里说话,朱槿置办果点去了,说话就回,肖管家一路辛苦了,待会请肖管家好好用用徐城的果点,看看与平江有什么不同。”
现在别说请肖晋荣吃果点,就是吃金山银山,她也绝不皱眉头,真是救苦救难的肖大管家呀!
肖晋荣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道于青陌的热情打哪里来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给她送银子来的,所以分外亲切?揣着这样的心思,肖晋荣有安坐了下来,大管事在主子面前,还是可以坐的。
“太太,您看,这是新风馆在运城的新铺选址,运城向来是张家向外扩张的第一站地,张家的铺子在运城不比在平江少,那儿也是熟门熟路的好办事。咱们府上也不用出去太多人,只把事跟太老爷子知会一声,再派两个熟悉事物的过去领着差就行了。”肖晋荣说完就把名单和选址递给了于青陌。
结果手里一看,人名都是相熟的,是原来就在灶房里做过的,现在府里灶房越来越多新面孔,而熟脸的大多被派出去领差去了。本来就都是些稳妥的人,她看了看点头说:“肖管家办事自是无遗漏的,说道这一块上,每月的授课千万不能停,既然要做独一份儿,就得做出模样来。张家的牌子立在那儿,咱们可不能吧老张家积了百年的牌子给砸了。出去的人,哥哥都要小意的管着,还是要劳烦肖管家多费心了。”
肖晋荣一直管理者府上的各项事务,这生意场上的事倒是接触过不少,但真正做买卖,这却是第一回。而且张家的家生小子本来就不少,一代代下来,多少人闲着没活干,这新风馆就接纳了不少这样的人,给他们又指了一条光明大道,不知道多少侍候过老张家的老一辈儿们感激涕零,齐齐称赞张景融夫妻会办事。
下面的人欢喜,上面的人也会被影响到,影响虽小,但所谓积水成流,张景融他们这对小夫妻现在在张家,可是个个都竖指以赞。连老太太都经常在女眷们相聚的时候,满面红光的说起自己这“小十”如何如何,“小十媳妇”如何如何,说起来的时候,那神情可真叫一个自豪。
“太太说的是,太太的账册可看好了,看好了您用个印,这月的盈余小的便给您划到库里。”肖晋荣指的当然不是府里的大库房,而是于青陌自己的小库房。
“不用,运城不是要开新铺了吗,这钱得花在那儿。”开新风馆的时候,张景融要要出银子帮她,她拒绝了,用了嫁妆里的银钱,只跟张景融说自己想独自立件事,看看能不能成。所以这新风馆的生意,从银钱上来说和张家没半分关系,经济上的独立,才能保证经营上的独立。
她虽然从前没办过这样的事,可道理还是明白一些的,而且......这也算是自己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当时虽然没算准能挣这么多,但是想着多少算一份事业,将来好歹能算个依靠。
正在她和肖晋荣商量着怎么装修,怎么宣传的时候,屋里那个她几乎要忘掉的姐姐又蹦了出来,眼圈儿通红的挤在她身边坐下。眼睛往她手里的账册上扫了一眼,然后眼底一抹奇异的光芒迅速浮现又隐去:“小青看来也能照料自己了,唉,我苦命的小青啊,如果不是我,你怎么需要过这样为银钱斤斤计较的日子呢,都是我这做姐姐的错啊!”
肖晋荣张大嘴,半天没合上,然后在心里有了结论——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于敏君,于大小姐......肖晋荣摸了摸下巴,他在府里管事多年,人精一个,这眼前演的什么,当然再清楚不过。
肖晋荣看着这场面忽然不想走了,就想赖徐城看看,于敏君会自家爷和太太的戏文里掺和出什么来!
明媒正娶 第四十八章 小青啊,不要嫌弃姐姐哟
记得当时天正好,风在树梢云在飘,不知不觉时光老,眨眼之间......金猪要跑!
“姐姐就勉励替你管着吧......”
这一锤定音的让于青陌和肖晋荣对望一眼,然后于青陌就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扁了扁嘴作无奈状。心里却在想,肖大管家啊,这时候正是你大显神威的时候,你可一定要顶住。自己是已经败下阵来了,这位姐姐的拿手好戏,看来就是绕着你,把你绕到跟她一样的状态上,然后用她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肖晋荣在那头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然后看着对座这的姐妹两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账册就已经到了于敏君手上,那两眼放小光的样子,肖晋荣当然明白是什么个意思。当然,自己那太太投过来求救的眼神,她也看明白了。
只是肖晋荣也对于敏君头疼不已,光听着传闻就知道,这位亲家的大小姐是个什么样彪悍的姑娘,他......还真有点惹不起,于是咳嗽了两声,慢悠悠的说:“咳......太太拿主意便是了,小的自当遵从。”
这话让于青陌两眼喷火,看着肖晋荣一脸的鄙视,这个不成器的败家玩意儿,真是太能拆台了:“肖管家何必谦虚,府里惯常就是肖管家在打理着,一应铺面生意向来是井井有条的,父亲信你,景融也信你,我自然更是信你了。这事,当然还得听听肖管家的意思,毕竟这事儿前前后后都是你在打理,我无非是出了个点子,出点份子。”
打太极咩,谁不会啊!她挑了挑眼睛,看着肖晋荣。
肖晋荣只觉得自己就跟那小白兔一样无辜又可怜,怎么就夹进两女人间的斗争中来了,还是两个都惹不起的:“太太,亲家大小姐要接手新风馆,倒也是件好办的事儿。只是这新风馆毕竟与别处不同,亲家大小姐要接手,还需得先把新风馆的章程背得熟了,且先从小处打理起,要不然会很难上手。”
新风馆的章程......这提议一出来,于青陌就直想冲肖晋荣竖大拇指,这肖管家是真毒啊!那章程左加右改,现在已近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别会所背就连看她都眼晕:“啊,肖管家不说,我还真失忘了。姐姐,这新章程倒也好说,我与你细细说了,待到姐姐了然于胸了,在接手新风馆,免得姐姐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反倒被那些不开眼的混过去了。”
她其实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这其一当然是新风馆的章程,除非是变态,不然谁也背不出来,就连肖晋荣也只能说出个大概来。这其二呢,是肖晋荣知道,这位亲家大小姐——识字不多,别说背文,就是念篇长些的词章也磕巴着。
“是啊,太太说的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些阳奉阴违的小子让人恨。小的这就去催着江平吧新章程发过来,太太细细与亲家大小姐说了,等熟了小的就把新风馆的一应事务交接给亲家大小姐。”肖晋荣笑眯眯的装出无害的表情,暗地里却给于青陌一个“幸不辱命”的眼神。
“那便好,小青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再困那也是要做的。”于敏君想着这章程能有多少,无非就是几张纸而已,虽然她识字不多,但要死记硬背也是件不困难的事。
“那就这样说定了,肖管家,你马上会平江,吧新风馆的新章程抄一份发过。姐姐,这新风馆没几两银钱可挣,倒是劳姐姐替我费这大心,真是辛苦姐姐了。”这一番谈话下来,她就明白了,从前的于青陌啊,那是奉这位姐姐为神啊,只要是于敏君说了,她就得信到骨子里,而且总认为于敏君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啧,强悍的人生啊不需要解释!
张景融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在门口了,却因在院墙后面,连朱槿也被他拦住了。起初脸色有些难看,但到后来却是笑了:“你进去吧,不要说见过我。”
虽然朱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觉得这位爷比自家那太太要明白得多,权衡对比当然是听爷的:“是,奴婢遵命。”
进了院子,朱槿布好的茶点,肖晋荣就借机告辞了,于清陌侃笑着说:“朱槿,你是被哪家的公子哥儿缠住了么,备个茶点都过去了个把时辰。”
这话让朱槿不住的在心里腹诽,被哪个公子哥儿,除了您自个儿屋里那位,还能有哪个:“太太说笑了,奴婢见大小姐来了,当然备的周全些。奴婢也是很久没见大小姐了,分外惦记着呢,今日一见,大小姐是爽健如初,奴婢真真是高兴着呢。”
一边听着朱槿说话,于敏君一边露出温柔和暖的笑,声音跟小清风一样刮着,铃铃的说道:“朱槿妹妹,都说了别叫什么大小姐,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加大小姐多生分呀。来来来......你也来坐着,都是自家姐妹,这么生疏做什么呢。想当初我们还在家里的时候,一起扑蝶、一起绣花、一起出游、一起受罚!哎呀,我们年少时,真是相处的极好呢,这年少的情分最真了,我们可不能淡漠了。”
冲于敏君的笑脸微微福了福身子,朱槿对于敏君的话,可是不敢全听,她呀是跟在于青陌后头吃惯了于敏君的亏:“大小姐那奴婢当姐妹看待,奴婢自是高兴的很,虽然姐妹也长幼有序,大小姐啊且坐着,奴婢在一旁给您张罗着。”
“小青啊,这回姐姐来了,可要好好叨扰你一段儿时日,你可不要嫌弃姐姐哟。”于敏君眼珠子溜溜的转,那乌黑的眼珠子水灵灵的看着正在发愣的妹子,脸上的笑是无比诚挚干净的。
对于这个消息,于青陌觉得有点像是五雷轰顶的效果,一样的震撼人心,一样的振聋发聩:“姐姐怎么不在京里侍奉着父亲和母亲,妹妹如今远嫁了,总也惦记着父母,却是私心的希望姐姐承欢膝下,聊尽天伦呢。”
“父亲和母亲也是担忧着妹妹,所以才命我来瞧瞧你呀,京里自有哥哥们照料着,小青不用担心。”于敏君自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当然桩桩件件都已近想到了,绝对不会让于青陌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通过这句话,她又得知了两个哥哥,咂着嘴笑了笑,儿子三女,这家人口倒也简单,幸好幸好。这头倒是幸好了,只是于敏君想要留下来,而且看样子是准备长住似的,她又有点不放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景融才拖拉着进来,这时候于敏君已经离开了,也是于青陌托身子不舒服,这才让朱槿送了这位大小姐离开。
张景融见她似乎是满脸疲累的样子,心里明白是什么事,只是扶着她坐下却不点破了,说道:“青陌啊,过几天可愿陪我去梁州公干?”
“公干?该不会还是那些生生死死的事儿吧!”她向来怕死、怕疼、胆小,真涉及生死安危了,绝对会跑得远远的。
“哪能啊,这世上没这么多让人死去活来的事,只是去督备明春的粮草。连州市天下的粮仓,署六州三台的军仓、官仓,我这晋州副都督当然得去看上一眼才能交代了差事。”张景融是想着,行公差,不好带于敏君,只因为于敏君那仪仗摆起来太麻烦,而督粮草要去的地方都是些山野小地,于敏君估摸着也不会去。
天下粮仓,她在心里想了想,心说:这玩意儿好,有的吃有的看,还不用担心出意外:“好,就听景融的,本来嘛,既然来了连州就得四处走走,老闷在行馆里人都快闷病了。”
可两人真是没想到,于敏君还偏要跟着不可,两人相视一眼也只有无奈。这规劝的任务当然是落到了张景融头上,于青陌可对劝退这位姐姐没什么信心,主要是她不明白情况,也没这口才。
正在张景融去劝于敏君的时候,她就听到门外有些声响,抬眼一看,原来是消失有些时日的岳奉生,这时候却不是道从哪里蹦了出来,满脸着急往院里冲,见了她竟然也忘了行礼。
“岳侍卫?”
“见过太太,小的急着请示爷,于太太面前失礼了,还请太太见谅。”岳奉生是着急的只差没磨出满嘴泡来,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赶紧把张景融找到。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她总记得这岳奉生是永远从容不迫的,今天这着急上火的样子,倒真是少见的很。
岳奉生心说您还是赶紧去请爷吧,这事您管不了,可他哪敢冲自家太太这么说话,回头张景融还不得拧了他的脑袋,只好又团了团手说:“太太,连州出大事儿了,连城王前日在府中遇刺身亡......”
又死个人,只是这个人死的太遥远,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感觉,而且王爷这名头之下,多半不是什么好人。于是觉得不就是死个王爷嘛,当朝上下能被称为王爷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捞不着实权又名份远的王爷,地位还不如个五品官:“这......和景融有什么关系吗?”
明媒正娶 第四十九章 甩掉假白花
经过岳奉生的解释,她终于明白这位连州王是怎样彪悍的人物,虽然只是某位亲王的嫡次子,可因为从小和皇帝一块长大,打骨子里的就亲近。所以封赏时反而比袭亲王爵位的嫡长子还更厚些,可这孩子会做人,上上下下大点的通透,倒也没找人忌恨。
“太太,爷现在暗里领着考察吏治的差事,在刑部兼差也没脱下,这晋、连、江三洲,不管哪个地方出阵事儿,都离不了爷。这回连城王丧命之事,虽说明里不是出在爷的任上,可暗里咱们爷还是要担大干系的。”岳奉生怎么不急,皇帝最亲密的王弟死于非命,年根下还说进京去拜礼,太后还发了话要带女眷,结果这下好了,再相见就只能去阴间了。
“我该怎么帮他呢?”下意识的她觉得,岳奉生这个人不会做无用功,既然告诉了她,那么她就一定能帮到张景融。
这不她才刚透点苗头,岳奉生就捧着笑脸上来了:“太太,您不妨递封书信进京里去,翰林大人多年为官稳坐东山,一定会有个周全的建议。”
写信啊......不会,于是挥了挥手,跟赶苍蝇似的说:“行,这事儿交给你了。”
这边信出去了,而张景融得知了消息后,也连忙吩咐下去要准备启程去连州王府所在,那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城”的连城。
只是她们这边要走,那边于敏君就贴上来,说要一块跟着去,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可怜模样,让人好不怜惜,只是说起话来却透着几分坚定的味道:“小青,姐姐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涉险呢,这一路上多少陷阱、多少阴谋、多少危险啊!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既然托了我来瞧你,我这做姐姐的当然不恩给你看着你独个儿去犯险,不论如何我也要去保护你。你自小没出过远门,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去、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去啊!”
那个长长的“啊”字拖着长长的余音,在于敏君嘴里打着转,在张景融身边站着的于青陌呢,忍不住望天45度,开始她的明媚忧伤,忍不住想:“姐姐大人啊,你就究竟想做什么啊,你来保护我啊,完全就是个笑话啊啊啊......”
她想说些什么,张景融却拽住了她,拦在她身前对于敏君说道:“敏君,你先回去准备,待会儿我们启程了就差人去请你。”
于敏君闻言眉开眼笑,丢下一句娇软软的:“还是景融最解我心意!”
望着于敏君妖娆离去的背影,于青陌强忍住想吐血的冲动,看着张景融一副“你不给我解释,我就掐死你”的表情。
张景融倒是坦荡的很,光明磊落的一笑,而后拉着她就往屋里头跑,进了屋他就从柜子底下翻出几件破破旧旧的衣裳来。胡乱塞了几件给她,然后说道:“早就算着敏君会要跟着,这回要办差事,敏君自来的排场十足,改也改不了,不能带着她。你换了衣服,我们悄悄地先走,这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破衣旧裳抱满怀,再一听张景融的主意,绝对是“烂俗”到了极点,小说电视里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的桥段——钦差大人微服私访,携尚方宝剑破连环案。不过想想也好,她本来就小市民一个,穿着破衣旧裳再做回小市民,算是本色出演了。
手脚麻利的换好了衣服,两个穿着破旧衣裳的人一见面,都是一愣,然后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景融,你这架子拿着,就算是穿上旧衣裳也不像是市井小民。”
哪有穿着方便的短打,还拿着穿官服的行止来的,怎么看怎么怪异非常。
张景融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一笑,把手放下又想了想平时街上看到的市井百姓的举止,非常不自然的动了动,摆了几个动作,似乎都不大对劲:“我怎么看着奇怪得很,倒是看你很自然似的。”
“没事,等过两天多跟街市上的人接触接触,你就不怪异了。”
两人又互相打量了一番,直到岳奉生在外卖弄催了起来,张景融才出去吩咐了相关的事,然后领着于青陌从小偏门出去。出了行馆,两人把外头罩着的华衣褪下,回头看了一眼行馆,脸上露出小贼一般的笑。
偷偷的溜下山,把于敏君抛在后头,虽然对这状况感到很满意,可于青陌心里微微有些杂音,总觉得张景融的安排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的目的。联想到于敏君的样子,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是她应该知道,可恰好有还不知道的。
冤啊......她和小白菜一样冤枉,不对,是比窦娥还冤,这真是稀里糊涂又一桩啊。
“对了,姐姐那里你怎么安排的,她如果发现我们不在,会不会追上来呀?”她深深的觉得,那于敏君可不是什么好骗的人啊!
“敏君出门的时候,前面安排了车,车上坐着我们俩的替身,加上奉生和朱槿周旋着。等她发现的时候,就算是想追上我们也来不及了。”张景融简单的说了几句,一边注意着路,拉着她小心的走过。
“替身?跟我们很像吗!”
“不想,只是身形有些相似,但足够拖上几天了。”对于自己的安排,张景融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他的笑让于青陌找出六个字来,那就是——很灿烂很洁白,可她同时也觉得他内心很阴森很黑暗,这真是十足十一个腹黑娃啊!
那今天这一出就叫——腹黑娃带领伪萝莉甩掉小白花。
出了徐城后两人倒也不急,慢慢走着,一路上停停玩玩,她开始还替张景融着急,催着他赶紧走。没想到他老人家老神在在的说:“这是急不得,咱们不能去的太早。”
河里的人都不急了,她这岸上人当然更不急,两个不急的人凑一块,一路吃喝玩乐好不惬意,哪里像是领着差在身上的人,分明就是接公差之名,行游山玩水之实。
“青陌,太阳快下山了,我们今天就宿这,离连城还有一天的路程,咱们不忙赶路,这两天现在这里打听打听消息。”张景融指着暮光里一串已被点亮的“气死风灯”,示意于青陌这就是今天晚上的住宿地。
“气死风灯”上面写着“悦来客栈”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于青陌只看一眼就如遭雷击,指着那一串红灯笼说:“这悦来客栈不愧是世上第一大客栈,真是处处有分号,哪都不落空啊!”
要了两个普通间,两人稍加洗漱便一块下楼吃饭,两人穿着破旧,当然只能住扑通的,吃普通的。于是两人很豪迈的点了一桌子蔬菜,然后就着大馒头,开始消灭粮食。
于青陌正啃得腮帮子发疼的时候,忽然发现身边站了个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一张小脸黑的跟炭一样,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玉米面馒头,那模样要多馋有多馋。
她正好吃馒头吃的想吐了,顺着就递给小姑娘说:“你喜欢吃吗,某位先贤曾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所以我不敢浪费粮食,为了‘粒粒皆辛苦’,你帮我吃掉它吧。”
小姑娘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接,看了看于青陌,又看了看张景融。似乎这小姑娘也觉得张景融更具权威,于是拧头看着张景融,撇了撇嘴像是在等待张景融的答案。
“既然饿了就吃吧。”等了张景融一眼,这娃咋能这么直接啊,太伤人自尊了:“今天姐姐节食减体重,所以这桌上的才都不想吃了,有好些菜都没动过呢,小姑娘你要不要帮忙?”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好一会儿,看过张景融看于青陌,等确定两人都有这意思后,伸出右手快速的从于青陌手里拿走了两个大馒头,只是小姑娘却不吃,塞进怀里又看着两人。
这下于青陌傻眼了,难道这姑娘还不够吃的吗?这时候小儿却上来赶人了,拿着手里的巾子抽的空气咧咧作响,一边抽一边厌恶的道:“哪来的小乞丐,赶紧滚,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竟然敢闯进来。”
小儿虽然语气不好,举止有点吓人,倒是没什么别的动作,那小姑娘也不怕他,只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走了。小儿连忙上来道了几声对不起,又连忙给添了盘馒头,这才了事。
于青陌和张景融都以为,这不过是旅途中一个常见的Сhā曲。可没想到过了两天,就见那小姑娘摇身一变,穿着赶紧的衣裳,坐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边,而那年轻人自称“钦差大人”,领着皇命来查连州王一案。
“这明明是你的差事,怎么又派一个钦差来?”
“假的!”张景融连琢磨都不用琢磨,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这钦差也有假的?”
“这天下什么都有假的,何况是钦差!”
于是小愤青鸡血了,拉着张景融上去准备拆穿那个“假钦差”,上前两步拽了张景融这就想要近前去:“景融,咱们去拆穿了丫。”
张景融却拉着她说:“不忙,咱们看看。”
“看什么?”
“看怎么排这出‘真假钦差’。”
明媒正娶 第五十章 坚决打假,决不手软
张景融拉着于青陌在角落里看着,猛然间就见那假钦差愤愤然的从包间里出来,面上带着怒气,后头跟那个要馒头的小姑娘,嘴里还嚷嚷着:“干什么,干什么啊这是,本官可不吃你们这一套,想我们家金山银山在那堆着,还在乎你们这二两钱啊。”
“是是是......是下官污秽,大人清廉如水,明镜只是您初来乍,这接风洗尘的自然该由下官来尽这地主之谊不是。还请大人赏下官这脸面,让下官请您吃这顿便饭,以聊表心意。”后面跟着出来的就是一官员,似是这小县城里的父母官,躬身弯腰的跟在后头好不谄媚。
那假钦差走了两步,回头睁大眼睛说:“便饭?哦!是尽地主之谊的便饭啊,那倒是吃了也没关系,改天你去京城,我也尽这地主之谊。”
说完那假钦差就领着小姑娘走了,留下那官员在后头直抹汗,低声骂了一声:“佞臣!”
这边看完了假钦差摆清廉架子,那边于青陌就瞄到了个熟人,于是拉了拉张景融的衣袖,道:“景融,你看那边!”
张景融依着话望过去,只见青帘酒旗下面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只得摇了摇头叹一声然后说:“她倒是来得快。”
“怎么办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排场极大的姐姐,只见于敏君现在没铺那排场,一身清简的衣裳飘飘然的正从街角处走过来,竟然连个丫头也没带着,看来于敏君是铁了心思要跟着他们。看了眼张景融,莫名的觉得他和于敏君之间,应该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会是什么呢?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只能是无语问苍天啊!和张景融相对望了一眼,两人眼底倒都是一样的无奈,只是她更多了种冲动,想扑上去揪着张景融的领子问他:“到底你们之间有什么JQ曾经发生过啊......”
两人眼看着于敏君从外面进来,又走到他们俩面前,然后眼泪就挤出来了,娇声带着泪痕,嗔怪的问道:“小青啊,你们要轻车从简行的,怎么也不带上我呢?难道觉得我会拖累你们吗,还是觉得我吃不了这苦,又或者是认为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于敏君的眼泪,却让于青陌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怜惜,她暗暗摇了摇头,心想她怜惜个什么劲儿,这明摆着就是在上演哭戏:“姐姐,你别抹泪啊,是我错了,不应该让姐姐一个人风尘仆仆的行来。”
话一说完,她就发现自己压根想说的不是这个,却偏偏说出口的就是这样怜惜又无奈的话,甚至还带着几分歉意。于青陌扶额,心里呸了一声,暗道:天理何在,她没事歉意个什么啊。
只见于敏君抽出帕子来,掩面哽咽着道:“不不不,哪里在是小青的错,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要跟着你,不该来连州,更不该奉父母大人的命来看你,不该在这时候还粘着你,一切一切都是姐姐的错,跟小青没关系。景融,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小青,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于青陌瞪大眼睛,心道:“怎么半路上又扯到张景融身上去了,看来张景融这凹凸曼,跟于敏君这小怪兽有地下关系啊!妹夫和大姨子,这在古典小说里是常见的桥段,甚至都不能叫乱仑。嫁姐姐,陪妹妹,嫁妹妹,陪庶出的姐姐,太正常了。”
这个认知,让一直装小萝莉浑身一抖,有种名为危机感的东西开始占据某人的脑海,这位姐姐莫不是看上张景融了,那可不成,什么都可以分享,男人不可以。
“敏君,我知道你跟青陌想来姐妹情深,可现在青陌是张家的媳妇儿,自然该听族里的派遣。族里家大业大,这是青陌进张家后头回各地巡查,暗里探访各分号的生意往来,当然得小心翼翼的办事。这一是不能让老太太挑理,二是不能落了岳父大人的名声,三是各分号偏僻,青陌怕累你吃苦受罪,这才不告而别。”张景融把于敏君话一一解开,手上紧了紧于青陌的手腕,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担心。
“姐姐,道是出嫁从夫,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不想姐姐如今还在闺阁之中,日子过得自由随性。不过横竖也是我考虑不周,等回了京里,我去跟父亲母亲请罪,是我疏忽了姐姐。”于青陌心想着,横竖她也是嫡女,总不至于在父母跟前的分量比庶出的姐姐还低吧。她可是见识过了,张家嫡出的姑娘在府里,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仔细体会着,那可是比庶出的待遇要好多了。嫡出的叫姑奶奶,庶出的就只能叫姑娘了。
没料到于敏君只是嫣然一笑,娇娇柔柔的坐下了,像是就这么黏上他们了。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于敏君还像是半点不悚她去翰林大人面前打小报告呢,难道她这嫡女不受宠,反而是让小白花开到根正苗红上面去了,官家门里是非多,看来这是还得琢磨琢磨!
看了于敏君一眼,心道:“看来这小白花是很难甩的啊......”
晚上回了屋里,于青陌和张景融一商量,这小县城也没必要在耗下去了,次日就架了车直奔连城去,而于敏君被安排在另一辆车上坐着,于青陌夫妻两儿自然同车,虽然说是简行,但于敏君来了,这行就怎么也简不下来。自己夫妻总好商量,可于敏君不好商量。
出了城门,于青陌就掀开帘子看车外的景色,心想虽然不知道连城的层林尽染,但不雕不琢的也是一番自然趣味。只是这趣味还没趣味上多久,一扫眼就瞄到了那“馒头姑娘”和假钦差:“景融,你们他们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别说哈,这假钦差在官员们面前是趾高气昂的,出了城倒也没乱摆架子,还给挑担子的行人让路呢。”
随着她的话,张景融也挑起帘子来看,见到这一幕别有所思的笑了笑说:“抛开假冒钦差来说,乘车能让行人先过也算是好品性。”
好品性啊,看来张景融对假钦差还颇宽容,看来那位小命将来是能保住了。她却不知道,张景融总认为她悯人悲怀,所以打有这发现开始就处处给人留余地。
行车到连城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秋虫的鸣叫声带着悲愁的味道,凉风一吹来,竟有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这座“留春常住,掩面合春宿”的城池,如今也显出了几分萧杀的寒意,来往的行人也大都缩着脖子在寒风里疾行而过。
进连城时,于青陌感觉到的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整条街上行人也不少,只是却安静的像一座空城一样。
“景融,连城晚上不许讲话吗?”对于这样的寂静,她有些不太适应,总觉得寂静是一头怪兽,一旦把皮儿揭开了,就是雷鸣电闪、波涛汹涌。
“多事之秋,人人自危。你看那边是刑部的人,大概正在查访,连州王过身皇上震怒。刑部的人办起事来向就如狼似虎,这回顶着宫里的压力,把这连城弄得既紧张又寂静也在预料之中。”张景融虽然这么说,却还是皱眉了,对于眼前看到的显然很不满意。
这时候于敏君也上前来了,捂着胸口娇滴滴的呀了一声,说:“这里怎么了,好可怕呀,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也怪于敏君动作夸张,声音尖细,加之三人往路中间一站,交头接耳的当然无比惹眼,刑部的差官当然得注意到他们一行人。有差官打着马上前来,这人可能不认得张景融,要不然老远就下马来见礼了。
“你们叫什么,哪儿来的,来连城干什么,现在住哪?”
差官劈头盖脸的问下来,张景融袖手站着,看那差官两眼,才施施然的说:“在下姓张,这位是内人以及内人的姐姐,刚从平江来,正打算寻个落脚的地方。”
这官差虽然颜色不好,可还知道平江张家出了他们曾经的顶头上司,如今的晋州副都督,于是脸色稍稍转好问了一句:“平江张氏?”
“是,在下张景寒,来连城巡查分号,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差官仔细打量了一番,似乎是觉得这一行人轻车简行,连个丫头小厮也没带,怎么也不像是平江张氏子弟应有的派头。正待再问几句的时候,那头传来一句“钦差大人进城来了”的话,差官虽然急着去拜见,却还没忘了本职:“既然是九爷,不妨同去见见十爷。”
于青陌这时候只想笑,九爷是假的,十爷还是假的,有道是负负得正。
张景融见她笑得挤眉弄眼看他,只是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显得无比亲昵。于青陌对着亲密的举动无比受用,而一边的于敏君却好似两眼喷着火苗,正一点点慢慢由小变大的燃烧着。张景融是一点不落的看在了眼里,而于青陌则是一叶障目,只见大叔不见小白花。
她只看见大叔眼里闪过一抹很复杂的情绪,然后就被拽着去那头见“十爷”,往前走的时候眼一扫,好像看到了岳奉生和朱槿。
回头一看又没见了人影,摇摇头往前走,心说这假白花和假钦差都凑一块儿了,那么她要“坚决打假,决不手软”。
明媒正娶 第五十一章 JQ进行时
当时场面是这样的,扮成假九爷的真十爷和假十爷的“相认”,那过程是非常河蟹的。真十爷吃完河蟹,问假十爷味道好不好,假十爷说好,于是两真假爷就真河蟹起来了。然后差官们河蟹了,整条街也河蟹了,整个连城的风啊月啊也都河蟹了。
到后来河蟹吃完了,差官们要宴请上司,张景融就说了:“既然我们兄弟二人相见了,当然是让我们兄弟先叙叙,你们什么时候不行啊。”
河蟹完了开路,岳奉生和朱槿就出现了,大马车也来了,上面当然有张家的徽记,差官们一看自然而然的就散开了。
张景融就领着假钦差开路去“合春楼”吃饭,合春楼的名字就是取自那句“掩面合春宿”。张景融和假钦差笑容满面、亲热无比的要了个包间坐下,门一闭上两人立刻变脸,这变脸的瞬间让于青陌眼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是那假钦差先开口说话,似乎有着先声夺人,贼喊捉贼的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假冒九哥,刚才人多,我不忍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才认下了你。现在私下里没外人,你赶紧带着人走吧,以后别再冒充张家人的了。”
“钦差大人,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十爷我虽然见得不多,可在平江却也见过几回,跟钦差大人可是半点不像啊!”张景融也不说自己是谁,只是笑眯眯的揭开假钦差头上的面纱。
假钦差咳嗽两声有些尴尬,于青陌眼珠子一眨说:“既然都是假的还装什么装啊,你冒十爷有你的所图,我们冒九爷的名,当然也有我们的所需。我们各不揭发,各取所需,这不正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妨碍嘛。”
假钦差听完想了想直点头,张景融依旧还是笑眯眯的,只是于青陌的话却暗合了他的心意。暗里他已经吩咐了岳奉生去布置一下,到各处去先支会了,别揭破假钦差的身份,他眼下留着这假钦差有大用处。
“我叫刘福山,不知道兄台是个什么名姓,既然说开了,咱们就互通了真实姓名,以后也好相见。”这刘福山看来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揭破了,强咬着闹大了反而对他不利。
“在下张遇之,这是内人。”张景融介绍到这就不继续了,哪知道于敏君正等着他介绍,可没想到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遇之,这是张景融的字,于青陌心想:还真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这顿饭吃的自然不错,两假的凑一起也和乐无比,入夜后张景融便领着一行人在合春楼歇下,而刘福山则被当成“钦差大人”被接到驿馆里去了。
待到天完全暗下来,朱槿就准备好了水,准备侍候于青陌安置了。朱槿一边侍候着,一边说着一路上的见闻,一些趣事让于青陌笑的眉眼都成一条线了。知道朱槿说出一些话来,让她的笑脸变成了怨妇脸,她的笑声才停下来。
“太太,爷和大小姐本就有旧情在,您怎么还是让大小姐跟来了呢。太太,奴婢知道奴婢没有说话的份儿,可是奴婢不得不说,您和大小姐还是疏远一些更好。”朱槿其实明白做丫头的本分,可本分这东西有时候还是抵不过日久天长养出来的情分。当然,朱槿不知道这两句话带给于青陌的是多么大的震撼。
一听完朱槿的话,于青陌就傻愣愣的呆住了,眼珠子都忘了转,手上原本拿着的玉步摇出晃动的厉害。心里重复着“旧情”两个字,有些不安,有些惶恐,更多的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没有明白的就是张景融和于敏君曾经有一段。
知道了这件事,她又有了另一个新问题——为什么张景融和于敏君有旧,最后嫁给张景融的却是她?难道因为张景融太有前途,翰林大人夫妇太疼嫡女,就强要拆散硬生生的把她嫁给了张景融?可是张景融有说过委屈了她之类的话,而且对她是处处小心体贴,应该不至于是这样。
于是她又开始抓耳挠腮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苍天啊,大地啊,谁来给她个明白!
可是她还得回朱槿的话,因为她想套出更多话来:“都是从前的事儿了,我都忘了,你还记着做什么,想必景融也已经忘了,再提起也无益,不如就这么忘着好。”
“太太,您真能忘得掉吗,您和晋......您的大好姻缘却只因为大小姐不愿意,临时临急的塞了你过门。太太啊,这事儿您不能忘,要是忘了这样的事还会出现,只是这回就不是给您什么,而是要夺走您拥有的。”朱槿就是怕于青陌斗不过于敏君回,当然更怕的是于青陌压根不想争,那样于敏君就是不战而胜了,多么干脆。
大消息啊,肯定是当初要嫁给张景融的不是她,而是于敏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敏君突然间反悔了,然后就换了她上花轿,做了张家的十太太。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几乎要把她给震得晕死过去,但坏消息和幸福一样,只要来的太突然,都只会让人昏头不会要人命,于是她顺利的昏——睡了过去!
这场面让朱槿是忍不住望天长叹:“太太,您就继续这么天真下去吧,总有一天被大小姐占了,您哭都没地方哭去。当初您为了周全于家咬牙嫁了,现在您也得为了周全自己的小家,咬牙站出来,不要再被大小姐蒙在鼓里了。”
正当屋里朱槿唠叨着时候,合春楼前的河边上,正有一双男女相对站立着,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却互相凝望着都没有眨眼,似乎隔了千年万年才相见一样,正适合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对视了许久才开始说话,于敏君泪如雨下,而张景融呢,似乎也挺动容的样子。本来已经睡过去的于青陌却像是感知似的,迷迷糊糊的撩起床帘叫了声“景融”,没有预料中的应答,于是伪萝莉皱眉扁了好一会嘴,本想装可怜让张景融看见了好酸心酸肺。
可是左装右装就是不见往日里的响动,于是伪萝莉猛然间就清醒了,眨着眼睛又叫了声,却还是没有人来应,她心里直嘀咕,喃喃自语了句:“这人呢,哪里去了?”
这么一问又一想,她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可不是十四,是二是二岁的成年女性,怎么还恶上着趣味儿了。不否认,每回看到张景融宠溺万分的眼神,她就想直接融化掉才好,好吧,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这伪萝莉打上大叔的主意了。
“唉,也怪张景融太好,搁谁谁也打这主意。”
想了会儿事情,只觉得口渴了,于是就起身给自己倒水喝。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秋天独有的气息,让她觉得特别舒服,于是就把两扇窗全部推开了,闭上眼睛感受一番,只觉得分外怡人。
只是很快她就觉得不怡人了,不远处两个几乎叠加在一起的身影让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去看,正是张景融和于敏君。瞬间她的小宇宙就爆发了,对于JQ,对于八卦,天涯人总是本着宁杀错莫放过的心思。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张景融对自己没那么重要,这不还不如八卦与JQ来得重要不是。
当然她也没忽略掉心里那股涩而酸的感觉,胸口闷闷的,不过对于八卦的热火熊熊燃烧这,让她暂时没工夫理会这酸涩的感觉。一句“爱情诚可贵,友谊价更高,若为JQ故,两者皆可抛”说完,她就拎着裙子去响应八卦的召唤。
“景融,我恨自己,那是不懂得珍惜,怕被约束,怕自己配不上你,怕不能给你的前程带来助益,我总是担心这些担心那些,最终伤了你也让自己现在后悔不已。”于敏君这时却不哭了,只是眼里泪光闪闪,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落寞与伤怀,让人听了都不由得想替她惆怅、替她伤怀。
“敏君,往事不可追,我答应了岳父大人,会好好照顾她,让她欢乐无忧的过一辈子,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体贴的丈夫。张家的子弟,最讲究的是重信守诺,我既承诺过就绝对不可能食言。”其实到了现在,张景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当初的承诺,还是因为于青陌本身。
于敏君眼波盈盈的侧脸看着张景融,露出洁白如玉的脖颈,睡着如乌云点玉的垂云髻,更显得娇弱无力。她在风里轻轻的颤抖着,连不远处猫着听壁角的于青陌都看出来了,张景融又怎么会没发现呢!
只听得于敏君娇颤颤的声音向着水面,如细柳游丝一样漂浮而来:“景融,我们终是错过了吗,不能回头了吗?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的日子我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如此刻骨、如此不可忘却。景融,我不求光明正大回到你身边,至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是为庶为妾我也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候一道光划破天际,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阵阵雷声,这雷神响彻了于青陌的脑海,她愣愣的靠着假山石,明明脑子里乱极了,心里也乱极了,却只是分外想笑:“这叫什么,这就叫巨头三尺有啊,看看连老天爷都见不得你们河边私会叙旧情。”
明媒正娶 第五十二章 八卦害人啊
雷声过后,却没有下雨,只是河上的风更急了些,吹得河边的垂柳枝在风里乱舞。招摇着的细细柳丝儿显得有些可怕,确实是如她现在的念头一样,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没有半点杀伤力。
她其实特像走上去,一人给一巴掌,在扔下一句:“男的送进宫,女的浸猪笼。”
那样多潇洒,多彪悍,只是为什么她现在空有满脑袋的YY念头,却没有半点动力呢?甚至脚是软的,心是酸的,连眼睛里也有些痒。
原来他们才是一对啊,从前的于青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嫁给姐姐喜欢的人,又让妹妹怨恨着,思前想后,这个人就从来没讨喜过。
原来,原来张景融对她无一处不温柔体贴,无一处不小心翼翼只是因为承诺,只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她那不曾谋面的爹。
所以,所有的好,所有跟梦一样过来的日子,不过就是一个承诺,而所有的温情都不过是泡影而已。她心里不好受,却只想仰天长笑,望着天的时候才发现零零星星的雨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细密起来,落在她头上、身上,也落在了眼睛里。
眼睛有凉凉的液体滑下来,她知道那不是眼泪,她惯来的骄傲自负,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要强性子,不会让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哭出来。越是难过的时候,她却越是想笑,自嘲的低声说道:“我他娘的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动什么心思,打什么主意,傻瓜、笨蛋、蠢猪。乔晓易啊乔晓易,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笨更傻更呆更蠢更好欺负的人了。”
“靠,老娘都不是于青陌,难过个P啊。乔晓易,你动个鬼心思啊,明明知道这张景融是个温柔陷阱,却偏偏还动了跳下去的心思,太要不得了!”她一直在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几分罢了。
悄悄的移了移位置,窝进了假山的小门洞里,抬眼看了眼天,天灰蒙蒙的带着几分压城欲摧的气势,她仰面闭着眼睛,只想等那两位的JQ叙完了再找机会回被窝里睡觉。人的自我保护意识真的很强悍,她现在除了想睡觉,就没有别的想法。
只是外头的人哪会这么轻易的离开,她也只好继续这听壁脚的活计,虽然也已经不想听了,可那些话却一字一句像风一样钻进来,让她浑身上下冷嗖嗖的。直到冷的跟冰一样的汗从额角落下来滴在手上,她才发现,这么冷的天,她竟然除了一身的汗。
“景融,不要这样离开,不要......我知道我不配说这样的话,可是景融因为是你,脸面我可以不要、羞耻也可以不顾,甚至小青将来会恨我也不管,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随便的在你身边给我一个小小的角落,像收留小猫小狗一样收留下我就好了。我不会跟小青争什么,更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只要能天天看着你,远远地看着你,知道你幸福、知道你平安、知道你健康就好了。景融,求你......不要了离开。”于敏君知道什么时候该流泪,什么时候不该流泪,眼下就没有眼泪,而是满眼的坚定,向张景融表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在假山后头猫着的于青陌凉凉一笑,却不是嘲讽谁,只是觉得于敏君的话分外动听而已。在这个轻易不许诺,不发誓愿的时代里,于敏君的话可谓是动人心弦,她都这么想了,张景融怎么可能依旧心思不动呢!
果不其然,张景融原本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转身去看着于敏君,他背对着假山,所以她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听着她温厚的声音像雨点一样敲打在她耳边:“敏君,姐妹同侍一夫虽是美谈,可张家容不得这样的美谈,我张景融更是不好这样的美谈。”
这句话真美,于青陌凉凉的笑忽然就温暖起来,如果说起初张景融的话还有些暧昧,那么这句话就表明了立场。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又垮了下来,心说:有什么好笑的,你比于敏君好不到哪儿去,于敏君好歹得了心得了情,你不过得了个承诺就得过一辈子,按这么说你还不如她呢。
“不不不,景融,我从没想过要什么名份,从来没想过现在还能在你的身边有什么位置,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我也是情愿的。景融,我离不开你,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肯定过。”于敏君走了几步,上前来拉张景融的衣袖,张景融却一侧身子,衣袖就这么被风吹开了。
于青陌在假山里暗想,刚才还说为庶为妾呢,这会儿就为奴为婢都甘愿了,这情深似海,至死不渝的真是让人掏一把同情泪啊!
“敏君,既然当初转身,如今也不要回头,请珍重自己,好好的过下去。不要再搅了,青陌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张景融脸上表情淡淡的抽身而去,于青陌却迎着看见了他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似乎带着些迟疑,又似乎带着些感伤。
而在后面,于敏君一瞬间哭出声来,就像秋夜里的虫儿一般,是一片哀声,如果现在她不是当事人,肯定会为之动容。她侧脸看了看,张景融这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衣襟随风而动,却仍然没有回头。
站了有一会儿之后,张景融低沉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却只轻轻地吐出四个字:“敏君,保重!”
这四个字说出口后,张景融就没有再做停留,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小河边,留下于敏君在那儿哭成了泪人。于敏君在那里哭了很久,哭到嗓子哑了,人也累了这才停下来。
这时候于青陌是早没了耐性了,只想于敏君早点哭完回去睡,哭得不累,她这听壁脚的还困了呢。虽然这么说挺不友爱姐弟的,可让她对一个说不清是不是“准三儿”的姐姐产生好感,那也不现实。要按她从前的脾气,早上去一人一巴掌了,能忍到现在只能说是天生奴性,在张家压抑这么久以后,完全没有那起劲了。
于敏君走后,她才从假山里头慢慢地出来,脚也麻了,脖子也僵了,浑身上下没力气,站起来时眼前有点发黑,扶着假山涨了会儿才好些。慢慢地趁夜摸回屋里,朱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了她连忙迎上来说:“太太,您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招呼奴婢一声,让奴婢好找呀!”
“没去哪儿,刚才听见了雨声,在后头荷花池子便坐了会儿,留得残荷听雨声,这意境真是不错的。”勉强敷衍了朱槿几句,懒洋洋的爬到被窝里睡,这心里长叹一声,忽然间有些鄙视自己。
好好地睡觉多好,偏偏要去听什么八卦,现在可好,把自己都给搭进八卦城去了。这戏要放天涯,得取个什么标题好呢......肯定得叫“亲姐姐欲和丈夫破镜重圆,合法妻何去何从”。瞧瞧这标题多乱X,多劲爆。
如果她不是这苦情戏的女猪脚,绝对会大笑三声进贴去,然后围观这劲爆的JQ!这就是人生啊,从前老围观八卦,现在终于成了该被围观的八卦。
次日清晨再醒来,镜子里的小萝莉粉嫩嫩的皮肤上惊现两熊猫眼,让朱槿都直摇头:“太太,看您以后半夜还去不去什么残荷听雨,现在好了吧,眼圈儿都带着黑色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咧嘴一笑,镜子里的人就更像只熊猫了:“没事,给我拿两片土豆来敷敷,隔会就好。”
拜网络所赐他,她知道该怎么对付着黑乎乎的熊猫眼。两片土豆加两勺浓浓的绿茶敷过后,眼睛上的黑眼圈终于是消了。看着干净的脸蛋儿,她摸了两把,心说以后啥时也不能想通宵,天大的事也睡过美容觉再说。
只是张景融今天来找她一块吃早饭的时候,她没有了平时的欢喜劲,满桌子的肉啊鱼啊她都提不起精神来。张景融有些奇怪,便取笑了一句说:“今天怎么不喊着消灭敌军了?”
“不想吃。”其实她更想说不想见,更想说永远不见才好,可磨叽了半天就只哼出这三个字来,还有气没劲的,让于青陌觉得自己好不悲催。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两天天凉,朱槿说你昨晚听雨去了,今儿精神不好,别是染了风寒。奉生,去外头请个大夫来,要精细点的。”张景融只当她是身体犯了旧恙,完全没往其他地方去想。
今天于青陌也懒得反驳他,由得他去折腾,趴在桌上看都不想看张景融一眼,她主要是怕一看就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然后便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奇怪的反应让张景融更加怀疑是身体不适,所以越发上心了,也因而更加冷落了一旁秋波暗送的于敏君。要知道于大小姐是受不了忽视,而受忽视的后果也是很严重滴......
于青陌冷眼旁观着,甚觉有趣,只是心却更加的冷了几分,再看向张景融时,眼里多了几分疏离。这时候张景融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眼神一样,略带着些询问的看过来,而她只是侧过脸去不理会而已。
明媒正娶 第五十三章 情场失意,商场要得意
自从那天事过后,于青陌就愈发客气有礼,连她自己都不由得想起刚来的时候,那会儿张景融对她不就是这样嘛。这叫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太太,爷回了,着人来问您放不方便过来用午饭。”朱槿也看不明白了,明明前几天还好的不行,起坐行居都亲密的很,这几天怎么又拿起从前的做派来了。
“我中午出去一趟,你去回了话,就说请爷自己吃吧。”就在五天前,连城的新风馆也开张了,肖晋荣内外打点好后,又把她给搬了出来。本来她也懒得去管,可一想张景融忙着他的差事,她也得给自己找了点寄托,不至于天天闲在屋里头瞎想。
听她这么说,朱槿便应了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给他备好了衣服,又叫好了马车上下打点好,就陪着一道出了门。
另一头的张景融得知被拒绝的消息,心里好不郁闷,回头看了眼憋着笑的岳奉生,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不痛不痒的斥责了他两句,然后又无奈的问道:“你说这究竟又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这几天怎么又拿出副冷腔冷面来了。”
“爷,您都不知道,小的就更不知道了。”岳奉生特想大笑数声,然后请人来看张景融郁闷的表情。张景融平时多是温和有礼,万年衣服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现在被于青陌折腾成了这样,让人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青陌又去新风馆了?”
“是,爷。”
张景融想了想,甩开了桌案上的呈报,顺手穿上了外跑对岳奉生说:“奉生,我们也去新风馆看看,说起来我还只在平江去过一次,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场面。”
应了声,岳奉生就去套马车,拉上张景融就向新风馆去。不去还好,一去就再门口遇上了一个他绝对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见到的人,那就是他的表兄弟——晋王李留山。就像他和于敏君有一段轰轰烈烈的过去一样,晋王和于青陌也有一段让京城人茶余饭后引为谈资的往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横空出世,拦在他们中间,只怕现在的于青陌,他该叫一声“晋王妃”,想到这张景融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爷,晋王怎么也来了,现在连城这么不太平,他老人家怎么还跑过来。”说完,岳奉生才看到张景融的黑脸,于是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他可不敢惹毛了自家这位爷。
“或许是来接连州王的灵体回京,他在大理寺领差,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范围。”虽然张景融替李留山找了个由头,可他心里可不这么想的,排来排去也轮不债李留山来请灵归京。
一个是未来的亲王,一个不过是分府的王爷,按建制只能封郡王,是皇帝抬举才直接封王。单是一个连州王,应该还不至于劳劝李留山亲自来。
这边街角张景融在不是滋味,还没把自己的情绪安抚好,就看到了戏剧性极强的一幕。
李留山走在新风馆前,其实心里很复杂,他得知张景融和于青陌在连州后,鬼使神差的就请了旨要来,皇帝还夸赞他是友爱兄弟。天知道,他其实是为了于青陌来的。
新风馆前,李留山见了于青陌从里间出来,顾不得心情复杂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叫了声:“陌陌,有日子不见了。”
其实于青陌知道眼前的人是那什么王,叫李什么的,因为就这个人叫她陌陌。可时间久了,这个人又不常来眼前晃,一时间她还真记不起这人是谁了,所以只好装傻充愣的问了一句:“这位爷,不知您是哪位,我们旧日里认识吗?”
这句话让李留山热乎乎的心瞬间掉到井里去了,几乎不敢相信上会见面至少还有说有笑的,这回竟然连认都不认他了:“陌陌,我李留山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认错认到我这份上,也应该得到谅解了吧。”
要是放平时于青陌肯定就捧着笑脸来了,可现在她也是心里憋着气呢,听了李留山的话,她脸一沉道:“认错有用,要捕快做什么,杀了人说声对不起就成了,还用弄个刑部当摆设玩吗?”
她那句“刑部当摆设玩”,让李留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连城别的不多,刑部的人可是成堆成堆的在街面上游晃。李留山连忙打了手势,示意她小声点:“陌陌,小点声,大街上怎么能说这些话。”
事实证明愤青是惹不得的,尤其是小愤青,其中以憋气的小愤青为最:“怎么,还不许人说真话了,这天下还有没有点人权了。当真是为人不自在,自在不为人啊!”
怒气中的小愤青彻底让李留山傻眼了,幸好街上的刑部差官虽然多,也没谁眼里见弱,知道这里一位是张家的太太,以为是当朝的亲王。所以不管于青陌说了什么,他们呢就只当是耳边风,左耳朵进去了,右耳朵再出来。
“陌陌,你气我没关系,别再这么说话了。”李留山心说今天我才算是认识了你,没想到温柔的小花儿还是带刺的,这刺还挺狠。
“赶紧走,别妨碍我开门做买卖。”说完转身,把李留山就这么晾在了门口。她其实越走心里越没底,这样一个皇权高于一切的年代里,她刚刚竟然把一王爷的面子拍泥巴里了。
她的小心肝儿颤了颤脚下的步子就更加紧了些,生怕李留山进来给她弄个啥大不敬之类的罪名。
她都这样说了,在门口的李留山当然也不至于上来吹萧瑟的秋风扮情圣,领着侍卫很快就消失在街头。而张景融在另一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出,原本郁闷着的他怎么能不暗霜着呢。
别看张景融向来是道德文章,文章道德,可其实骨子里是个憋着坏的,看别人不痛快,尤其是自己的“隐情敌”不痛快,心里就更是倍加舒爽。张景融舒爽的往前头走,袖手在后头一路行来洒脱至极,后面跟着的岳奉生不禁摇头,心里暗道他们家十太太真是好手段。
到新风馆门口时,有办事儿的堂倌出来招呼张景融:“爷来了,可要知会太太一声,太太刚进里头去了。”
“不用了,我过去瞧瞧,不要惊动了青陌。”
传过些新风馆后头的花园,行过一小池就到了总务房里,这几天于青陌的时间就大都耗在这里了。她主要是觉得新风馆的生意太过单一,多少商业经验都说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极不明智的行为,所以她这几天就在想新风馆的出路。
既然办了事就得做的漂漂亮亮,而且现在手底下也有不少人跟着自己吃饭过活,她得负这个责任。外派食堂经理人的业务当然可以办下去,只是光靠这块业务迟早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所以她得想出路,不能耗在个小小的灶房里。
“你们说开个酒楼怎么样,咱们的酒楼要做成让客人来放声高歌的,请丝竹班子来伴乐,谁想唱都能上台唱。要是有身份的不好当众唱,咱们也开包间,把费用划定一下就行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毕竟新风馆是在灶台上起家的,当然还得从灶台上想主意。
可是她这念头刚出来,就被肖晋荣和其他几个管事否决了,理由非常简单,张家的生意不涉及三楼两馆,其中就包括酒楼。
“那你们说,天底下最好挣的银子在什么人手里?”于青陌想着这些人都是张家的老买卖精,注意当然比她多,而且也更了解这个时代。
没想到管事的一句话就道出了恒古不变的真理:“最好挣的银子当然在各家的太太们手里,她们有钱有闲有场合显摆。”
然后于青陌就想起了伟大而浩瀚的美容事业,可惜她除了知道那蔬菜水果敷脸外,还真不知道别的东西该怎么办,开个铺子光敷脸肯定是不行的,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女装没经验,她也不是搞设计的,健身会所太麻烦,这里的人也不见得能接受。
所以究竟接下来定个什么项目,她还是很纠结的。但是没纠结多久,她很快又想起了另一类好挣钱的人,那就是孩子。有句名言说得好啊,天底下最好挣的钱就是女人和孩子的。
孩子喜欢什么,这还不简单,吃吃玩玩,然后非常顺利的她就想到了主题游乐园。这个时代并不缺少能让人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更不少类似孙悟空这样让孩子喜欢的不行的神话人物。
“女人的钱难挣啊,不如咱们挣孩子钱吧,让男人女人们心甘情愿的为孩子花银子......”于青陌深深地觉得自己这主意很有建设性,只是不知道具不具备操作性了,当然这操作性的问题就得肖晋荣和管事们商量着看了。
想到这儿她还颇有几分高兴,连带着也忘了这几天的悲催状态,喜滋滋的想,她这算不算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呢。可是她还没得意多久呢,抬头一看就发现张景融正站在院里望过来,原本接下来打算继续发豪言壮语的,就这么把话在嘴里溜溜的打了个转,又咽回了肚子里。
她叹了一声越过人群看着张景融,心里有些微微被揪着的酸疼感涌上来。
明媒正娶 第五十四章 伪萝莉假圣母
当穿堂而过的风掠过时,几片落叶被卷了进来,落在了于青陌的身前,显出几分萧瑟肃杀的意味来。肖晋荣已经很有眼色的把管事们都带走了,后头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张景融和于青陌。两人却只是遥望着,谁也没有先迈出那步,远远的,两人都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张景融先迈出了那步。
他拂着袍子踩着青石台阶走来,头顶是一片微暗的天空,而他眼所见的于青陌则坐在一片盈盈的烛火里,风吹时光影摇动,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凌乱的光影。他忽然觉得就这几天的时间里,她憔悴了些,也更显得娇弱,只是眼里闪烁着的光彩依旧不减。
没想到,她堂堂的翰林千金,竟然是喜欢经商的。张景融想到这笑了笑,便朝于青陌伸出手来:“青陌,回吧,眼看就要落雨了,你这几天不舒服,更不能沾了染了湿气。”
不可否认,张景融这样的态度她很受用,可是她心里还是凉风嗖嗖的感觉:“好啊。连洲王的事怎么样了,我听岳侍卫说你由着刘福山在各路官员面前摆头摆脸,你不怕到时候吏部要来查你吗?”
她其实是怕没话说,只好赶紧找出话题来,以免两人之间冷冷清清的显得尴尬。
“只要皇上清楚,我自然是放心大胆的去做,况且这吏冶纠察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范围,在晋,连,江三洲谁还能来查我的吏治官风。”张景融难得地显示出他“土皇帝”的一面,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个傲慢的人,在平江他是长房嫡孙,打小就横,只是后来随着张家的教养渐渐掩了锋芒而已。
“得意时要生失意之悲,失意时要有得意之志,景融,不要只着眼于眼前的风光。”要是平时听就听了,她才不会在这时候泼凉水,可是现在她看哪哪不顺眼,当然要给他勺冷水浇浇那气焰。再说,还是那句话,她怕没点声音,两人之间沉默以对,不免胡思乱想,那到时候多无趣,多憋闷。
对于这句话,张景融是听进心里去了的,反复的想了想,又看向于青陌,话锋一转就朝着他想问的事儿去了:“青陌,我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让你心里头不愉快,要是有你不妨直说了,有时候我这人顾事不周全,难免会有出差错的时候,还望青陌见谅。”
“其实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要求太多了,我能活着,哪怕是多活一天也很奢侈,却总是不知足。都说知足才能常乐,我这不愉快,就不愉快在不懂得知足上面。”吧息一声,心想上天已经顶厚爱她了,至少没让她穿过来为婢为妾,连基本的人格尊严都没有,过着身不由已,命也由人的生活。
她的话却让张景融误会了,以为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竟然说出多活一天都奢侈这样的话来。这几句话让张景融不由得心慌,她这飘飘忽忽的态度,像是眨眼间就会随风消去一样,他一这样想就觉得心头发紧,冲动之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说:“青陌,这里的事虽然重要,可你的身体更重要,等我把事交接了,我带你回京去请旨,让太医院来为你诊治。你别担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一定还会好好的过下去。”
她浅浅一笑,眼带着温和,却轻轻地抽出了手说:“我好好的你说什么呢,什么太医辽诊治,我现在生龙活虎,恨不得上山打虎,下海捉鳖呢。”
张景融皱了皱眉,却还是相信了,毕竟这些日子什么毛病都没再犯,所以这回出来连大夫都没带着:“你真是吓唬住我了,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倒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
“怎么样,这几天是不是心里打鼓,老觉得心里跟揣了十五只猴子一样七上八下的?”张景融这样过度的关怀上她有些不舒坦,心里明白只要她老若即若离下去,张景融就会这样,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恢复从前那样的好。只是那些莫明动过的心思,却是再也不能有了。
她不是什么潇洒的人,可也懂得拿得起的东西,才能放得下,而张景融明显是她拿都拿不起的,万一拿起了,要么摔死他,要么压死自己,要是那样又何必呢。
“青陌,你这……究竟怎么回事?”看着她娇俏的笑脸,还是皱了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女人的心思要藏起来,全世界的男人都很难猜得出来,何况人是张景融一个人。
她扬起脸来依旧笑得跟中了大奖一样,只是眯着的眼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光彩,而心里的依赖与信任更是减了大半:“让你前些日子光顾着忙差事不理会我,来(后面空白,不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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