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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根觉罗

九阿哥瞪大眼,惊奇的省视她疑惑的神情,有种想仰天长叹的冲动。还是这么后知后觉、直言不讳,怨不得以前总是被人设计了而不自知,在那个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就只能她还是这么的不长进呢。

“你不会以为爷我纯粹是来这儿游江南闲逛的吧?”九阿哥问,见她真的摸摸鼻子讪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给她满脸黑线下来。“哼哼,没有圣上旨意,你以为我们这些人随意离京,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简单啊?皇家自古就忌讳甚多……算了,爷同你说这个­干­嘛啊?总之,别给爷装傻扮愣,一切就如同你猜测般。哼,上头交待的差事已办好了,爷就没理由滞留在这儿不走。”

浅颜抿着嘴巴,眼睑微垂。

见她这幅模样,九阿哥心头有些火大也有些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不舍得逼迫什么,有些恶声恶气的安抚道:“放心,你的呆愣笨拙我们也早就习惯了,一切可没有你想象的可怖。哼哼,这几年虽然十四弟是奉旨出京寻人,但还是有个限度的。相信过不久,十四弟也是要回京的,到那时,姐姐你势必也只有乖乖跟从的份儿了。”

沉默良久,浅颜才抬眼正视他,轻道:“那些事,于我而言真的很遥远!”

“别想撒娇找借口哦!即便遥远也总有抵达的一天!”男子再度不客气的反驳。

浅颜扁扁嘴,很不服气,“你好凶哦!我哪有找借口了?”

九阿哥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揉搓着她像个未婚的闺阁小姐般披泄于身后的长发,望着她的眼神很柔软温和,笑道:“姐姐不知道呢,曾经的你,我以为是永远不会变的!即便我们都长大了、老了,变得面目可憎、满心的可怖心思,只有你还会保持如初的本质,会一直这样笑着。”

“七年过去,你的模样儿从未变过,头发永远只是齐肩的长度,虽然在世人眼里是失德不贞的表现,但却是最真实的,即便有人说你是妖怪,却没有人会想过害怕。在我们心目中,浅颜永远是浅颜,是不可代替的。只是,时间之轮还是启动了,你曾埋怨过的短发变长了,是不是意味着你终于成为这里的人了,不会再离开呢……”

说到最后,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又有些失落、怅然若失,隐藏着一种无法言明的遗憾。

浅颜睁大眼睛,急急的捉着他的手,“是不是,我早就回不去了,是吗?”

盯着她急切的脸,九阿哥微怔神。见她眼眶微微泛红,很难过的样子,轻轻的笑了,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一弹。

“­干­嘛弹我?很痛耶!”她抱怨,双手捂住被敲痛的额头。

“哼哼,谁叫你明知故问?你不是早就找明真大师确认过了吗?早在与我们相遇时就去寻了他吧?大师怎么说?”

说到这个,浅颜简直要咬牙切齿、满腹怨气不吐不快,“那个死和尚,早就一声不吭,给我跑路了……”

“……”九阿哥以为自己听错了。

浅颜犹自愤愤不平。一堆解不开的迷团困扰着她,再加上那个死和尚闪烁其词、漏洞百出的说辞,着点没将她弄成神经质!她哪可能会这样坐以待毙?很早就携着她家呆呆杀上大明寺,只是迎接他们的,已是人去楼空。

大明寺里的小沙弥知道他们后,很好心的转述一个消息:明真大师云游四海去了!

当然,还有一封留给她的信,只是寥寥数语就将她打发了。

——前尘债,就此两清!有缘自会相见,勿念!

呸,什么“前尘债”?她可是从来没听老和尚提及过。曾经她也问过老和尚,为什么会这么尽心尽力的救她,想尽办法激起她的求生意志。结是只得到他莫测高深的一笑,打了个佛语日:“前世因,今世果!今生,只为经此这一遭,自此后,我便不欠你什么了!”

啧,那个死和尚一点也没有世外高人、天下知名高僧的气度,对她打的诳语多得数不清了,她会相信他才怪。只是还是很气愤他的落跑,虽然她是鄙视了他一点、态度恶劣了点,但也没有难缠到令他见了就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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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九阿哥纵声大笑,边拍拍她的脑袋权充安抚,“其实也不要紧呢,留在这儿不是很好吗?而且这里也有你无法搁舍的人呢!你瞧!”

修长贵气的手指向她指示不远处的地方。

浅颜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只见庭院的另一头,一高一矮的身影慢慢向这儿挪近。明媚的阳光从庭院中高大的梧桐树稍跳落,点点打在一路缓慢行来的两人身上,晕染出柔和的光华。一大一小的两张相似到­精­细的脸孔,俊俏非凡,让人一眼便知两人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是父子,但作为父亲的高大男子明显有些僵硬,绷着张俊脸,显然是没有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不知怎么反应。而亦步亦趋,从早上开始跟到现在的小男孩,俨然一只甩不掉的跟屁虫,紧粘着男子不放,自顾自的自得其乐,一点也不在乎男子冷漠无措的态度。

虽然不知怎么同从未见过的儿子相处,但男子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等着小男孩小步小步的跟上来,偶尔会很认真的弯腰倾听小男孩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也有为人父的温柔、及对儿子的耐心。

温暖的阳光恋慕的跳动在那对陌生又和谐的父子身上,看着看着,浅颜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感动得想哭,觉得天下间再也没有比这更让她觉得美好的画面了。

低首努力地平复紊乱的鼻息,突然听见一声忍俊不禁的“扑哧”笑声,浅颜疑惑地抬首看去,瞬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息才好。

只见庭院中的那两人,小男孩不知是不是走累了还是生气了,仰头看着男子清峻刚硬的脸,然后咧嘴一笑,恶作剧似一把扑过去抱住男子的腿,两只小爪子紧紧揪住男子的衣袍,俨然一只挂在由加利树上的无尾熊。

离别已近在

“我说过了,天赐,别抱着我的腿,这样不好走路!”

十四阿哥耐着­性­子说。这孩子只要走累了,追不上他的脚步,就会这样扑过来像只小熊一样抱住他的腿,乐此不彼。明明小小的年纪,却喜欢绕着他,无论做什么都要跟,一点也不怕生。

“不要!”小手扯着他的绛紫­色­的衣袍,小男孩一脸坚决,不肯放开。

高大的身形有些僵硬,低眸省视着小男孩似极了他的眉眼,见那张小脸上温软又幸福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软,弯腰抱起粘在腿上的小无尾熊,放在臂弯间。

“爹爹最好了!”很狗腿的欢呼一声,小男孩伸出短短的小胳膊攀附在男子的肩膀上,一副坚决不肯下来的模样。

怀里的小身子软软的,透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软糯糯的嗓音有些唠叨地在他耳畔说个不停,却奇异的没令他觉得反感。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小小的人儿窝在他怀里,从来没见过面的父子,此刻却是如此的亲近,让他的心不由腾升起一种为人父亲的保护欲与感动。

父子的天­性­,不需要太多的言辞举动修饰,很容易就让彼此认同对方。

这是他的儿子啊!是她为他生的儿子,像他也像她呢!

抬眸不经意一瞥,便见到那个温暖的女子坐在阳光布泽的青石板砌成的石阶上,望向他们的目光是温和、宠溺,还有满满的异样感动。心神一动,让他不由自主的抱着儿子往那个角落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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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看了一会儿,九阿哥终于忍不住纵声大笑,然后偏首对一旁目瞪口呆的人调笑道:“姐姐,你这儿子……爷只能说,这小子,实在太有才了!怨不得你会叫他‘呆呆’,真是贴切呢!”

她叫是一回事,可听见他这样曲解那小名的意思又是另一回事了。总之,浅颜有些不高兴了。虽然,她偶尔也对她那呆儿子很无语。

“姐姐,九哥!”

抱着粘在他怀里不肯起身的儿子来到两人面前,十四阿哥眯着眼看了会儿自他来后便一脸不自在的某人,然后自自然然的撩袍坐在她另一边的空位上,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近到让他可以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眸­色­略沉,却没有说什么。

九阿哥一脸笑眯眯的说:“十四弟,你儿子的资质很不错呢,是根好苗子!”

“九舅舅,天赐不是苗子!”小男孩抗议,赖在父亲怀里不肯离开,朝九阿哥扮了个鬼脸,“天赐是爹爹的孩子!”

九阿哥邪肆一笑,伸手弹了弹小男孩光滑的脑门。

浅颜瞧了瞧,见儿子满脸汗渍,掏出手绢儿为他试去额上的汗水,“呆呆,今儿又去哪儿玩了?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害妈妈找了好久呢!”

“陪爹爹到处走,去赏风景!”小天赐伶俐的说,乖巧地任母亲为他忙碌,瞅了瞅,突然说道:“妈妈,还有爹爹呢!爹爹也是满脸汗哦!”小男孩很有爱心的为一旁的父亲挣取福利。

­唇­角的笑容僵硬了,几不可察的抽搐了下,在儿子期盼的目光中,浅颜若无其事的抬高手,为一旁也拿那双幽冥如晦的眼睛瞅着她的男子胡乱的擦拭了下。

九阿哥将三人的互动收尽眼底,突然说道:“十四弟,明儿我要先回京了!”

十四阿哥看他,思索了会儿方道:“嗯,我知道了,九哥,一路顺风!”

“九舅舅,您要走了吗?”窝在亲爹怀里的小天赐闻言,赶紧探头看过来,小小的脸蛋上有些难过,“九舅舅还会回来吗?”

“不会!”毫不迟疑的给了否定答案,九阿哥笑盈盈地看着小男孩难过得几乎泫然欲泣的小脸,坏心眼地将保留的话题一转,“呵呵,舅舅虽然不会回来,但小乖可以去看舅舅呀!相信过不久后,小乖也会回京城呢!”

天赐一脸不解,浅颜心里却有些明白。似乎,可能要离开这座江南的城镇了呢。想着,心里微微的堵气,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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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便看见坐在回廊前的青石台阶上,沐浴着日阳的四人。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气氛却是极好的,和缓温馨。

清风吹拂过树梢,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掀起的衣袂猎猎作响。少年抬手以手成扇遮挡住头顶的阳光,眯着眼远远眺望,俊逸的眉目越加柔和顺服。

“少爷,太阳大了,还是回房去歇息吧!”纳德担心地说。

“歇息?”少年似笑非笑地看了忠心的侍卫一眼,再看看头顶不算炽烈的日阳,叹道:“午时都还不到呢,你就叫爷回房了?纳德,爷的身体还不至于弱成这样!”

见主子不以为然,纳德只好闭了嘴不言。

看了会儿,少年撩起衣袍跨过地上未­干­的积水,穿过回廊。走得近了断断续续的听见了某个小人儿失落难过的声音,还有九阿哥坏心眼的逗弄。

这几年,他虽然自我放逐,独身一人走遍这锦秀河山,但京城中风起云涌的各种讯息,时不时会透过各种渠道传进他耳里。重大到太子的废立,微小到某个小官员的升迁,各种信息不断,好坏杂掺着,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内。

历史,正以它不可逆转的轨迹向未知迈进,让人心在惶惶中不知所云。

他记得,朝堂上的九阿哥,一向不是个相善亲和的主,出手果敢厉绝、极有手段,私底下甚至有“毒蛇”之谓称。可这样的男子,在这座江南清简­精­致的轩舍中,此刻是如此漫不经心的随意坐在尘嚣未净的石阶上,绝美非凡的丽容上笑意点染,雍容华贵的仪态中不见平日的邪肆与轻佻,萦绕着一股完全松懈的平和宁谧。

这样的笑语晏晏,是极少人能瞧见的模样。

必是因为这儿有她吧!

弘晖了然,不禁忆起康熙四十五年前的景仁宫,在浅颜格格未出嫁前,很多阿哥格格皆喜欢往那儿溜答,嬉笑怒骂,无所顾忌。只因为那儿有她,轻松得仿若回到家的感觉,没有太多繁复的规矩,一切随意而行。

后来,她出嫁,景仁宫渐渐冷清了,阿哥格格们开始还会来坐坐,渐渐的就不再来了。

再后来,她失踪后,他也搬离了景仁宫,景仁宫每年的的榛果累累再也无人顾了。直到又发生了一些事儿,他被迫离开京城,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后,记忆中的景仁宫只剩下一道冷冷清清的宫阙,永远难回顾。

他想,短短的十几载生命,他应该比紫禁城中那些皇室子孙幸运多了,拥有她几年的悉心照顾陪伴,虽然短暂,却几乎可以影响他一生。

这几年,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

记忆中,额娘一向美丽端庄、娴雅大方、持家有道,是雍亲王府中人人尊敬的女主人,却在他离京的那一别中哭了。这几年,看尽十四叔染尽霜华、执拗不悔的追寻,如此情深不言悔。他有时也会想,若阿玛也能如十四叔这般,在生命的最伊始那刻,只娶额娘一人,阿玛和额娘是不是会更幸福呢?

即便阿玛只爱额娘一人又如何?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东西横阻其中,终不能像十四叔和姑姑那般生活中彼此只有两个人。

即便离开千里,一个人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临行时额娘的泪颜,哭倒在阿玛怀里;还有阿玛眼中深刻的痛苦,只能静静地目送他踏着晨曦离开的身影。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冷峻似冰、孤傲悠远的阿玛露出那样痛楚的眼神,就只为了他的远去和额娘的眼泪。

如果能选择,他希望他是平凡人家的孩子,而阿玛和额娘不是高高在上的亲王福晋,这样他们必不会爱得这么辛苦,为他这个不孝的儿子­操­心太多……

如果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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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哥哥,你也要走了吗?”

小天赐眼尖,眼角余光瞄见他的身影,满脸期待地瞅着他。

从往事中回过神,弘晖有些不解,“走?去哪儿?”说着,看了看,也欣然撩起衣袍在十四阿哥身旁的位置上落坐。

一群身份尊贵的天朝贵胄,就这么随意闲适地席地而坐,悠然自得的模样,却不知这一举动,将庭院外伺候的奴才和暗地里守护的暗卫瞧得眼睛都瞪凸了,满脸不敢置信。

他们中,一个是当朝贝勒、一个皇阿哥、一个王爷世子、一个皇帝亲封的格格,哪个不是这世间尊贵斐然之人,岂能如此随意、弃世间礼节为无物?

他们没有看到、没看到!真的!

一群奴才侍卫暗卫自我催眠,望天望地!

这厢,小天赐扭着小身板坐在十四阿哥怀中享尽难得的父爱,同时小脸蛋上有些黯然的同他家晖哥哥诉说他的坏心情。

“晖哥哥,九舅舅说要走了,不会回来了!晖哥哥呢?是不是也要走?”难得一下子拥有那么多疼爱他的家人,生活变得好热闹,小天赐实在不能接受大家就要分开的事实。

弘晖马上明白了,笑道:“哥哥也要走了哦!因为哥哥答应过家里的阿玛和额娘,今年的中秋佳节要陪他们一起过呢。”说着伸手疼爱的摸摸小男孩蔫蔫的小脑袋,继续说道:“不过晖哥哥会和小天赐一起回京哦,高兴吧!”

“和天赐一起回京?”小男孩不明其意,直觉瞅向好像很厉害的父亲,“爹爹,我们也要和晖哥哥一起走吗?”

十四阿哥朝儿子颔首,耐着­性­子解释,“是这样呢!因为……呃,爹爹的家在京城,所以天赐和你妈妈也要一起回去呢。爹爹好不容易找到你们,再也不会允许你们这样消失不见了……”

霸道断绝地说完,坚定执拗的眼直直的望向身畔一直倾听他们谈话的女子,看得浅颜一愣,然后满脸不自在地别开眼,将原本快出口的微词默默咽下。

即便有再多的意见,在那样的眼神下,她还能怎样?不知为什么,她好像拿这个男子很没辙呢!

真窝火挫败啊!

潋裳和浅颜

“小三,一碗豆腐脑,要撒碎金糕、青梅和瓜仁,还有要加甜芡,要很甜很甜!”

“好咧!小姐请再等等!”小三热情的应了声,不一会儿便笑容满面的为某人亲自端来,好奇的问,“小姐,您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浅颜有气无力的睨了他一眼,“谁说的?小姐我可爱吃甜的了,只不过味觉被某个死和尚硬生生改变了,味同嚼蜡罢了!”

碰了个软钉子,小三摸摸后脑勺,眼角瞥见有客上门,赶紧迎了上去。

窝在不起眼的角落,浅颜挖了勺鲜­嫩­细滑的豆腐脑放入口中,蓦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甜腻到——咸死人了啦!

放下汤匙,浅颜满脸气闷。

“小三,一碗豆腐脑,要撒碎金糕、青梅和瓜仁,还有要加醋芡,要很酸很酸!”

“好咧!潋裳小姐……再等等吧!”拖得老长的音调明显不甘不愿。

来人柳眉一挑,娇喝一声:“小三,在这儿磨叽什么,皮在痒吗?还不快去为小姐我准备!”

碍于某人是孕­妇­,再加上那一身怪物一般的蛮力,小三敢怒不敢言的进厨房为某人弄豆腐脑了。

某不良孕­妇­眼睛一转,视线定在角落中的某个全身上下散发着萎靡气息的身影上,双腿一迈朝那方行去。

“喂,女人,青天白日的,­干­嘛这么蔫头蔫脑的?瞧了真碍眼啊!”

毫不懂得客气的娇嗔直刺浅颜的心脏,懒懒的抬眸瞟了她一眼,“潋裳,你怎么来了?”宋飐近来不是盯得紧吗?她怎么又这样大摇大摆的跑出来了?

白潋裳大咧咧的坐在她对面,双手抱胸,“来瞧瞧我的乖儿子,顺便……也了解一下儿子他妈妈和爹爹之间的相处情况!”

“得了,是来瞧我热闹的吧?”浅颜摆摆手,有些鄙夷地睨着她:“哼哼,我还不了解你吗?有热闹不凑才是有失你本­性­的怪事哩!”若哪天她不来小栈闹,才是奇迹。

当小三不情不愿的将某人指定的豆腐脑端上桌后,被白家母老虎像挥苍蝇赶走了。挖了一大勺豆腐脑放入口中,旋即,脸上的肌­肉­僵硬了,再然后皱成了个包子脸。

酸死人了啦!

虽然她是孕­妇­爱吃酸的,但也没有变态到吃这种酸到掉牙的东西吧?一脸厌恶的放下汤药,将之推得远远的。

两个犯了同样错误的女人彼此瞅了瞅对方,皆“扑哧”一声,相视而笑。

“哎!浅颜,真的要走了吗?”白潋裳美丽的俏颜上流露出几许怅然若失,更多的是不舍。人生知已难求,她终于遇见一个不落世俗而待她的人,却要这样分开了!

“唔,可能吧!嘿嘿,舍不得了吧?”她得意洋洋的问,只换来某人两记白眼。“咦?你怎么知道?”

白潋裳轻哼一声,俏脸一敛,露出不屑的冷笑,“我听阿飐说了。哼,我家儿子都要被你拐走了,我能不关心吗?已经打算好了吗?”

隐约听自家的相公含蓄的提及过,那群突然出现在小栈中的人身份尊贵无比,普天之下难有人能及。这次来怕是要带他们走了。

浅颜摸摸鼻子讪笑,勇敢的吃了口甜得腻死人的豆腐脑刺激了下神经后,方悠然道:“潋裳,你也知道的,我一向不爱天赐如这世间之人一般唤我娘亲,私心里总想保留些什么东西,来悼念那个遗失的世界,即便永远也不能回去,也奢望生活中可有些熟悉的东西来惦念。呵呵,你第一次见到天赐时,还未与宋飐大哥成亲,黄花闺女一个,却兴致勃勃的说要当呆呆的娘亲。那时听罢只觉好笑,直到身体大好,终于能离开大明寺后,看得多接触多了,方发现一些平时没有的细节……呵呵,潋裳你率直冲动的表相下有一颗很温柔细腻的心呢!”

她缓缓的说,眉目温软明媚。

白潋裳被她一番说词弄得浑身不自在。虽然是事实,但她一向习惯了世人对她过多的苛责——什么失德啦、不守­妇­道啦、无女子该有的娴良淑德的品质啦……一大堆苛责的话语,是这世间之人筐罗在教条中对女人的束缚与残忍。她早就习惯了的,可是听这女人这么明白的说出另一番话来,心里还是怪怪的。

她自告奋勇让天赐叫她娘亲时,确实惹来了扬州城内一­干­闲言碎语。反正她放浪形骸惯了,也不差这一遭。况且这一形举成功的将那些对浅颜呣子俩不堪的流言转移到她身上。

她在扬州城素有恶名,只要她想包庇的人事,谁敢吱一声?哼,如今天赐的爹爹找来了,看谁还敢说浅颜不守­妇­道、未婚怀孕!

最初遇见他们时,浅颜还是抱病卧床,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加之那对呣子俩身上有种让人觉得幸福的魅力,便让她厚着脸皮去搔扰结识,然后发现那个才两三岁的小男孩虽然温软又明媚,但心藏忧虑,为了总是生病的母亲,也为了能听得懂的那些不堪的闲言碎语。

未婚生子的女人、没有父亲的孩子,再怎么民风纯朴,总是有些伤人的流言蜚语。

心疼小男孩隐藏不发的忧伤,加之聪颖懂事又可爱温软,让她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就厚着脸皮要求了。能认识他们,是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从小到大,她因某些原因,被白家以一种微妙的态度自由生养,无人理会管束。也因她率­性­的行举,几乎不容于这世俗之间。在这世界上,能真正理解她、待她以真心的人很少很少,这对呣子却是以最真诚的心同她交往。

在她看来,未婚生子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能活出自己、肆意人生方是快活。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的家人会找来,带他们离于这座城市。

前几日,她来小栈找他们时,遇见了那位无缘一见的十四爷,雍容华贵、眉目含威、气势慑人,逼得人不敢轻易瞻仰对视。但和呆呆一模一样俊俏的容貌又令她倍感亲切。

“这几年,内子和天赐承蒙您照顾了,谢谢!”

十四爷这样对她说,声音低沉好听,但她听得出他话中慎重的谢意。

这样尊贵得足可睥睨天下的男子,怕这一生中还未对一个平民百姓如此言谢过吧?她听罢,不觉受宠若惊,反而当仁不让的受了这声谢意。浅颜是她厚着脸皮求来的朋友,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觉得勉强。而且,这个尊贵的十四爷让她很有好感,觉得浅颜与他挺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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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颜,你家相公……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哦!我看得出来,他能给你所想要的东西。”白潋裳八卦兮兮的以手肘顶顶她,满脸促狭戏谑。

浅颜被她暧昧的语气弄得双颊飞红,讷讷的问道:“你又知道啦?”而且她还没承认他是她老公呢,­干­嘛人人都将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

白潋裳撇撇嘴,一脸鄙夷,“啧,你这女人,表面上虽然良善随意,但在感情上龟毛得连圣人也受不了!你家那口子……一瞧就知道是那种不会被任何人左右的坚毅男子,或者也可以说他有他的骄傲执拗,认定的事,休想让他转变一丝一毫。许下的承诺,若有人敢侵犯质疑,即便硬碰个两败俱伤也不轻言放弃吧!”

这样的男子在感情上也特别慎重小心,不容丝毫的背叛。认同了,就不会生出二心,很适合浅颜这个对感情一样苛刻的女人。因这女人的影响,害她在感情上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原则,容不得二意。

只是,那男子只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就拥有了这么坚忍执拗的心­性­,不知道极限又有多深呢?想想都觉得可怕啊!

想着,不由敛了敛心情,眸光一转,兴致勃勃的说道:“浅颜,我们来个口头约定吧!”

“口头约定?”还沉溺在白潋裳方才话语中,浅颜显得有些呆呆的。

白潋裳指了指自己微凸的小腹,朝她笑得好迷人,“也许你不知道,白家人怀孕时,第一胎一定会生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身带玄机,是白家的劫,只能任她随意长大,自我发展她的德行人品,不能加以拘束、也不可授以关怀,就这么长大成年。天下间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放任孩子这样,不能闻问关怀,要忍受多少苦楚?所以白家人在怀孕时,哪怕迷信也好,为了白家和避勉长女的困厄,会事先为她定个口头约定。”

浅颜徐徐的眯眸看她,心中有些些顿悟。若是如此,那个孩子不是一出生就注定十几年的孤单?白家这样做未勉太迷信了吧?怎么舍得?原来潋裳她就是如此长大的啊?浅颜伸手拍拍她的肩,静待她的下文。

“女儿长大了,总是别人家的!但若将女儿许配给自家­干­儿子,女儿还在是自己哦!呐,怎么样?就让呆呆以后娶她为妻吧!”

相对于她的眉开眼笑,浅颜面­色­有异,不见喜­色­,看得一向没什么耐心的白家姑娘不爽了。

“喂,你这女人什么意思啊?觉得我家女儿配不上呆呆吗?我的脾气虽然是坏了点,但她爹好歹是个温柔优秀的好男人吧?不用担心她会像我一样啦!”豪迈的挥挥爪子,才夸下海口,复有些不确定。“呃,若是她像我……小呆呆就辛苦了……”

左右为难啊!不想儿子娶个和她一样麻烦的女人,但又要为女儿的将来打算,怕女儿真的应验了白家的传说,一生困厄。

“我没有这么想啦!”浅颜翻了个白眼,“我儿子的一生只能由他自己决定,所要走之路,我可以在一旁引导但完全不会­干­涉。他的婚姻大事,我想由他自己选择他想要的,不想因此困住他。况且,你这女人是不是忘记了,你家女儿姓宋,不姓白,不是白家长女哪!”

白潋裳愣住了,久久方傻傻的说道:“是哦,我怎么忘记了,那是宋家不是白家嘛!”只是太深刻的担忧让她一直以来就这么忘记了。

浅颜无语了。这女人……

“呵呵,这样哦,不过也没差啦!若以后呆呆真的看上了我家女儿也不错啦!那时就可以撮合他们成亲,就亲上加亲!”

“你就确定一定是女儿?外一是儿子呢?”浅颜疑声问。

再度给她愣住了,然后纤手一扬,“啪”的一声拍案叫响,娇喝道:“若是儿子就让他们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然后一起携手并肩、笑傲江湖、快意人生!”她仍是念念不忘婚前的伟大梦想。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浅颜瞪了她半晌,自牙缝间挤出这么一句。

越趋于自然

送走了白潋裳,浅颜慢悠悠的走往内室。

前几日,九阿哥携着一大群护卫浩浩荡荡的走了。

九阿哥的离开,不只影响了浅颜,也连带影响了天边小栈的生意。也是,少了个绝­色­美人坐镇,确实少了很多名门闺女上门了。九阿哥的离开,可谓带走了扬州城内大半待嫁的姑娘心啊!

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那种心情如同与亲人离别时的不舍,不知何时方能见面的失落。什么时候她竟然真的将他们放在心里当亲人一样看待了呢?

对白潋裳,浅颜心里是感激的。虽然脾气像根爆竹、神经粗得甚比电线杆,但自从被她赖上以后,总在不经意间受尽她的佛照保护,无论是世人对她未婚生子的不谅解,还是天边小栈开张至今所遇到的欺压与刁难,都有她在一旁顶着。

浅颜想,白潋裳这女人,真的是这个时空中的异类吧!身为一个女子,活得比男子更肆意如风、热情如火、随心所欲,真且实,所以方会有优秀如宋飐这等男子的真心爱上吧,并爱得这么刻骨铭心。

他们有他们的爱情,那她呢?

“有时候,太随遇而安会遭人恨的啊!姐姐,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

九阿哥曾这样对她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含威带魅的凤目里幽深莫测。她一向知道九阿哥不似表面上的简单,对她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她没往心上去也不愿多想破坏了那份微妙的平衡,对他的话也是模不着头脑。

随遇而安,不好吗?

她想不透,其实她觉得还不错啦!随遇而安,可以让她很快适应环境和突然乍到的变故,可以坚强面对太多生命的意外。就如……十四阿哥的到来!

他是她措手不及的意外之一,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出现了,霸道的进占,不客气的侵入她的心,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逃避。虽然更多原因是他和天赐一模一样的容貌,让她无法心生拒绝。他们说他是她的丈夫,理所当然的将他们凑在一起,没有人觉察到她的紧张无措。

唯一庆幸的是,自那晚他生病时不得已两人同睡一张床后,自此后,晚上陪她一块儿睡的仍是儿子。老实说,不用同他履行什么夫妻义务,真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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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叔叔,要接住哦!”

“小主子,您可要当心啊!您坐好、坐好,让奴才走过去拿就好了!”

“哦,知道了!爹爹,天赐想要那颗最大的石榴果!”

“晖哥哥,这串枇杷给你,纳德叔叔接住啰!”

“好咧,天赐少爷,请小心……”

……

……

一连串吵杂的声音中笑意点点,最多的是小男孩清脆稚­嫩­的声音,欢快活泼。浅颜挑挑眉,循着声音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轩舍。

夏日的翠浓密而凉爽,在亭台楼阁间拉伸出零零疏疏的的光影跳动。

现在已是八月中旬了,太阳每天都高挂在天空上散发炎炎热度,热得连农人都不下田了。浅颜倒是很喜欢,只有这样的炎热才能确保她冰冷的肢体可以恒温正常。

不过,她更喜欢的是横穿过北回归线的那片江南丘陵之地。在二十一世纪,有一方位于北回归线受世人瞩目惊叹的绿洲,少平原、无高山、多湍流,低矮丘陵遍布,秀水青山多鸟鸣,是北回归线的奇迹,那便是中国的最南部。

纵观地图,北回归线穿过的地方,分布着中东阿拉伯沙漠、和世界上最大的撒哈拉沙漠,独独是中国的最南方,被地理学家称为位于北回归线的绿洲,真是不为过、不为过!可惜现在经济科技不够发达,那片土地开发程度太低了,害她只能遥想着流口水,不敢跑去定居。

在摇头晃脑冥想之际,已转过垂花门,走进后院中植满绿意的蔬果园。方迈进,不经意抬首一瞧,便呆住了。

“你们在做什么?”

浅颜惊叫,紧张兮兮的瞪着树上正在当猴子的两人。

“姑姑,别担心啦,十四叔不会让天赐有什么闪失的呢!”站在树荫下,双手各抓着两只青绿­色­番石榴的弘晖温和说道,尽量让她宽心。

浅颜不语,已被园中的情形弄得呆滞了。

高大的龙眼树上,一大一小的父子俩个竟给她爬树,窜得满身枝叶,一身­干­净的衣裳是东一块灰西一块黑,忙忙碌碌的采摘树上粒粒如石般的龙眼。

小天赐看见她进来,抱着树杆朝她笑得灿烂极了,“妈妈,很多水果都熟了,可以采收了哦!”

浅颜笑不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十四阿哥将天赐抱在怀里,从树上轻盈的旋跃而下。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介尊贵的阿哥竟会带着儿子爬树……哇,是中国功夫耶,还是那种玄之又玄的轻功耶!

浅颜正在犯花痴中,满脸崇拜,直到儿子跳过来扑进她怀里。

“妈妈,今天我和爹爹还有晖哥哥一起摘了好多水果哦,有龙眼、番石榴、枇杷、小番茄,妈妈也瞧瞧!”小手捧着一只碗口大翠绿可爱的番石榴,小男孩笑眯了眼,得意洋洋的向母亲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浅颜接住小男孩,下意识的望去,视线对上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含着浓浓笑意的眼睛,那双凝视他们的眼眸,深邃、温柔、纵容、宠溺……心中微悸,有种暖暖的幸福感觉,眼睛微涩,让人觉得能被这样的眼眸凝视,是一件幸福到教人心痛到欲落泪的事!

“姐姐,听说这些都是铁大娘和我们儿子一起打理的呢!没想到天赐小小年纪倒很能­干­呢!”十四阿哥将手中的龙眼枝丢到泰安手中的竹篮上。里面盛着满满一篮子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水果。可惜现在荔枝已过季,不然就能吃到新鲜的荔枝了。

“嗯,是天赐和婆婆一起打理的哦!”小天赐大大的点头,笑眯眯的瞅着夸赞他的父亲。

后头随侍的泰安泰宁也是笑眯眯的,两个大男人提着几篮子水果,朝浅颜行礼后拍了个马屁,“夫人,小主子和爷小时候极像哩!一样的聪明伶俐、灵巧能­干­!”

“天赐有乃父之风,长大了必不是池中之物!”弘晖也笑眯眯的添了句。

浅颜捏了捏儿子红扑扑的脸蛋,对一脸臭屁的小男孩嗤笑道:“呆呆,人家那是在说客套话,你有几斤俩重你妈妈我会不知道吗?所以别给我摆出这副小样儿!”

“妈妈!”小男孩愤声抗议。

众人忍俊不禁的笑了出声,十四阿哥­唇­角扬起,大步走上前,将那对呣子拥进怀里。“天赐,你妈妈是在逗你玩儿呢,天赐可是最厉害了!”

小男孩眉开眼笑:“爹爹最好了!”再多的赞美溢词皆比不上尊敬孺慕的父亲一声夸赞。

浅颜翻了个白眼。这就是那啥的情节吧!喇痢头的儿子,还是自己家的好,越瞧越顺眼!瞅这爷儿俩身上那一袭灰白黑相间的衣裳,浅颜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嗯哼,瞧瞧你们,给我先回房去换下这身脏兮兮的衣裳!还有弘晖你也是,别给我偷溜!真是的,都什么年纪了,竟敢给我爬树……”

习惯­性­的斥了声,浅颜很有气势的将他们往房里赶。这男人……竟然陪着儿子爬树,还搞得这么狼狈。虽然说她看着是亲切可爱啦,像个青春洋溢的少年郎,但他好歹也顾及一下身份,在下属面前收敛一下嘛。

“姑姑,我只是摘垂在半空中的,可没和十四叔他们一起爬树!”

“妈妈,是爹爹抱我上去的啦!”

“姐姐,是天赐说想吃水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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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大一小的男生进内室里换衣服时,浅颜也没闲着,和几个侍从一起将那几篮子水果洗净,挑拣了两篮子命泰安送往宋府给白潋裳那个孕­妇­尝尝鲜外,屋子里留了两篮,其余的皆让泰宁拿到小栈中送给客人兼伙计尝尝。

“爹爹、妈妈,吃枇杷!”小天赐软软的说,围在八仙桌前,很殷勤的为两个大人张罗,亲自送到他们嘴边。

张嘴,咬住!瞬间两张脸皮反映不一。十四阿哥面无表情,咀嚼了几下,将籽吐在装果皮屑的托盘上。浅颜皱了个包子脸,瞪着儿子。

“呆呆,怎么这么酸?是不是还没熟就将它摧残下来了?”

“不是天赐,是爹爹啦!”小男孩满脸无辜的将“凶手”供出。

浅颜有些无语。看来她是不能太奢望这些公子哥儿的动手能力。哼,有一群奴才奴婢成天伺候着,哪像她这种穷人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浅颜酸溜溜的想。

十四阿哥轻咳一声,掩饰­性­的剥了颗硕大的龙眼,讨好的喂给她:“姐姐,这几日天气不错,明儿我们一家子人去游扬州吧!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我来这儿这么久了,还没去见识过瘦西湖的风光、二十四桥明月夜呢!”

扬州美景数不胜数,从来就与风月、诗歌、琴音沾边。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一口咬下硕大多汁的龙眼,浅颜心情大好,含糊的说道:“那你可没机会了!现在是八月是中旬,只能去游游一些名胜古迹了。其实我比较喜欢爬山游湖采莲……若再迟一些说不定能看到漫山枫红似血如泣,美丽得紧!”

可惜秋天还没到啊!不过以前在现代,经常听人说加拿大的魁北克镇是美丽的枫叶之城,几乎一年四季常红。也许是纬度较低,加上近来全球气候变暖,才会有此等奇景吧。

“也可以!明日就去郊外爬山游湖吧!”

“哦耶,去爬山、去爬山!”小男孩欢呼。

“哎,可以先叫泰安泰宁去踩踩点,找个人少清净又秀­色­的山,最好林草丰茂、小动物遍山都是!”浅颜出馊主意。“这样饿了可以去打野味哦!”

“何谓踩点?”

“你们不懂啊?所谓踩点呢,是一种很通俗的说法,就是……”

窗外碧日青天,白云悠悠而过。

清风穿过树梢头发出一阵哗啦啦的音符。去而复返的泰宁安静的立在屋外,含笑倾听屋内随意简单的对话,偶尔兼杂着几声笑闹,自然、亲切、平淡。

有多久没见到过主子如此神彩飞扬、眉染韶华的模样了?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般,融融的笑意暖软了刚毅孤寂的面容。这样的飞扬肆意、踌躇满志,就像康熙四十年至四十七年间的那个十四阿哥,在生命最得意幸福的时刻。

希望,好不容易填满的心,不要再破碎了!

一起去爬山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的日子,一家四口——浅颜、十四阿哥、天赐、弘晖还有几个侍从,提着几篮子铁大娘为她们准备的食品点心,蹬上马车郊游去也。

“doe ,a deer a female deer

ray ,a drop of golden sun

me ,a name i call myself

far, a long long way to run

sew ,a needle pulling thread

la ,a note to follow sew

tea, a drink with jam and bread

that will bring us back to doe

doe ,a deer a female deer

ray ,a drop of golden sun

me, a name i call myself

far, a long long way to run

sew, a needle pulling thread

la ,a note to follow sew

tea ,a drink with jam and bread

that will bring us back to doe

do-re-mi-fa-so-la-ti do-so-do

……

……”

马蹄声答答,歌声一路摇摇,呣子俩笑意飞扬,双手打着拍子清唱。弘晖和十四阿哥先是挑挑眉,然后含笑倾听,也为他们打着富节奏的拍子。外头赶车陪行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心里嘀咕不休。

格格和世子怎么唱这种洋人的歌啊?就像那些传教士叽哩咕噜的发音,让他们如同鸭子听雷——有听没懂!

“妈妈,为什么天赐要唱这种怪怪的歌呀?虽然很好听,天赐听不懂啦……”小男孩窝在十四阿哥怀里,嘟着红­唇­朝母亲抱怨。他还记得母亲曾说什么“教育要趁早抓!”,尽教他好多古怪的东西。

浅颜好笑的刮刮他的小鼻子,“听不懂还能唱得这么响亮清晰,也算你有才了!呆呆,其实你是欺骗世人的小骗子吧?就像那些神棍一样!”打着糊涂的晃子,其实聪明狡黠。

用意,其实也是很简单。在二十一世纪,英语已成为世界的通用语言,当初她学英语,可谓是手段用尽,才跟得上时代的脚步,所以就下意识的想先训练儿子的语言学习能力了。然后才猛然想起,这儿是大清朝,根本不需要用到这门语言的。

说实在的,世界通用语竟然是英语,浅颜以前读书时,只要是英语课,心情就老大不爽,以至于英语成绩实在是不咋样,所有会的英语歌都是老师逼着学唱的,那段被逼歌的日子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现在还残留在脑海中,经年不散。甚至也曾想过,若她有什么冶世经纬之才、才智甚比诸葛亮该多好啊!然后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改变既定的历史,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搞个文化入侵,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学中文,形成个以中国为中心的世界共荣圈!!!

(据研究发现,当一个国家让外来的文化取代了自己的文化,失去自己国家的文化时,就代表那个国家已是名存实亡了!这是最温和最彻底的吞并征服一个国家的方法。近几年来,哈韩、哈日之风渐长,出现许多令人忧心的事,虽然中国是泱泱华夏大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磅礴深厚难以超越,但某些地方还是教人忧心不已,却不得不防啊!)

多伟大的YY,很多网络小说就是这么写的,当初溜网时,每每看得她差点没“兽血沸腾”,胸臆激昂难平!当然,也纯属是个人YY,她只是个平凡人,不敢妄想些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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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天赐不是骗子、也不是神棍!因为歌很好听嘛,所以就记住了,可没有骗您哦!”

已经长大到能听懂明白那些损人字眼的小男孩气得差点没蹦蹦跳,十四阿哥好笑的抱住像颗跳豆一样的孩子,摸摸他的脑门儿安抚。

“姑姑,天赐的记忆力很好呢!若悉心培养教导,将来说不定会成为文彩斐然的才子,才学可及才高八斗的三叔哦!”弘晖笑眯眯的说道,腾手摸了摸天赐的脑袋。

“妈妈,听见没有?晖哥哥说天赐是很聪明的哩!爹爹,是不是?”

小手揪住十四阿哥的衣袖,小天赐眨巴着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父亲,将两个大男人钢铁铁般的心肠化成了绕指柔,不由颔首应道:“是,我们家小天赐很聪明呢!”

“切,那是善意的谎言,是善意的欺骗啦,你这小家伙也信?”不屑的哼了声,直打击得小人儿垂头丧气、像冬天打霜的柿子般蔫了。

十四阿哥和弘晖看得直叹息想笑。做母亲的能做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哪家当娘亲的不是疼惜夸奖自家孩子的,偏生她喜欢偶尔打击儿子为乐,缕试不爽。

马车出了城后,放眼望去皆是江南锦秀婉约的山峦起伏,青翠欲滴。江南的山没有北地的苍雄神奇,却自有其迷人的温软婉约。

他们要爬的山,是泰安经过千挑细选,完全按照浅颜的要求指定的——林草丰茂、小动物漫山遍野都是——离大明山不远,山脚下有一弯隐在层林深处的幽湖,波光潋滟、明亮如镜。走在山林间,偶尔会遇见一些小动物,兔子、松鼠、梅花鹿、山猪……都是些无害的小动物,一听风吹草动,便惊吓的躲藏在林草间,待他们走了,便悄悄探出一颗头颅偷偷张望。

当然,也有些不怕生的,甚至是很嚣张的抱着一颗松果,挡在小路中央撅着小ρi股背对着来人,连看一眼都不屑的某松鼠。

“噔噔噔!”,小步跑过去抓起还没有巴掌大的小动物,小男孩笑得灿烂极了。

“妈妈、爹爹,我捡到一只老鼠哦,我们养它好不好?”

小男孩很有爱心的对身后的父母亲说,眼巴巴巴的看着一­干­人。被他拎在小手中的小松鼠抱着一颗比它头颅还大的松果,就这样被人决定了命运也不反抗,反而拿那双黑不溜丢、水汪汪的圆眸看着一­干­出现的人类。

老鼠?!!众人大汗!

浅颜差点滑倒,无语了半晌方咬牙切齿道:“呆呆,谁告诉你,那只是老鼠来着?”真是标准的有知识没常识啊!浅颜汗颜不已。而且捡到?算是吗?

“唔,天赐,那是松鼠,不是老鼠哦!”弘晖很尽职的纠正堂弟。

“松鼠?”将小动物拎到面前打量片刻,小天赐歪首看着众人,“松鼠好可爱呢,毛茸茸的,就和经常偷吃我们家东西的老鼠很像哩!妈妈、爹爹、晖哥哥,天赐可以养它吗?”

弘晖摸摸小男孩的小脑袋,“天赐喜欢就养着吧!”很宠溺的话语,弘晖对这个听话可爱的弟弟完全是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多,虽然他自己没有发现。

“爹爹?”小鹿斑比的眼睛瞅向父亲。

“可以!”十四阿哥完全没意见。

“泰安叔叔、泰宁叔叔、纳德叔叔?”

“奴才们也是完全没有意见!”异口同声。

“妈妈,他们都答应了呢!”小男孩眼巴巴的望着母亲,最在意的还是母亲的意见,因为母亲似乎、好像很讨厌老鼠呢!

浅颜似笑非笑,招招手叫来小男孩,拎过那只灰黄毛­色­相间的小松鼠,拉拉它长长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再轻轻在它脑门上弹了个脑瓜蹦。一番折腾下来,某只仍死守着它的松果,乌溜溜的黑眼瞬间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瞅着她,硬是不吱一声。

方才说错了,它不是嚣张,而是呆头呆脑的小傻瓜。

“原来是‘近墨者黑、近呆者呆’啊……”感慨了一句,无视众人满脸黑线,浅颜将小松鼠丢给儿子,状似很大方的说:“算了,看在它那么呆的份上,和我家呆呆实在相配,就大人大量的允许了!呆呆,好好养吧!”

“哦耶!太好了,谢谢妈妈!”狗腿的欢呼完不忘抗议了声,“妈妈,天赐才不呆呢!”

一行人继续爬山之路,小天赐让父亲抱着,小心翼翼的将小松鼠放在腰间的小荷包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和毛茸茸的尾巴,看在浅颜眼里那个囧啊!

话说,他们这算是非法逮捕野生动物吧?虽然儿子说是“捡到”的。浅颜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说是要烤野味,只是以前看太多连续剧和小说残留下的不良影响,浅颜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想过要这样做的。

“妈妈,我们叫它‘滴滴’好不好?”

“滴滴?它是雄的还是雌的啊?为什么要叫滴滴?”

“不知道!唔……等它生小宝宝我们就知道了嘛!不急的!……”

“……”

(打跌及滑倒的声音!)

“……因为它的眼睛像湿湿的,好像要滴水一样呢!‘滴滴’很适合耶!妈妈,好不好?”

“随便啦!呆呆,既然要养,它就是你的责任了哦,别怪妈妈没警告你,你可得把它给看好了,别让它当了‘鼠辈’,不然你妈妈我可不介意吃烤松鼠­肉­哦!”

“……”

一起去爬山

一般而言,爬山讲求蹬高远眺,感受一览众山小的雄浑风光,但大多时候更讲求爬山的过程、享受漫步山野间的乐趣。观尽沿途明显的纬度变化风光,吹着徐徐的山风,感受那份清幽惬意。

一路上,小天赐除了一开始经过蔓草丛生的山脚让父亲抱着外,其余的都是自己一路蹦跳上来,­精­力充沛,充分显示出白潋裳的训练结果——为了继续她伟大的江湖梦,只要一没事,就抓着小天赐扎马步,打打拳脚。十四阿哥闲庭散步一般,悠然自在;弘晖也是一派闲适的贵公子模样,摇着一把新会葵扇;其余的几个侍卫呼吸绵远稳定,不见一丝疲态。

只有浅颜,一路上由开始的雀跃到最后叫苦不迭。

真是的,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应该提议来爬山的,看看她为自己造了什么孽啊!

终于,在发现不对的十四阿哥的揣扶中勉强撑到半山腰后,浅颜不­干­了!

“哎,再、再休息一会儿吧……呼呼……”

走在前面的小天赐回首,小脸蛋很大人样的露出了无奈和隐隐的担忧,“妈妈,才一半路耶,你已经叫休息了十几次了哦!真的那么累吗?”

浅颜毫无形象的瘫坐在路旁的石块上,方想挽起袖子擦拭去额间的冷汗,十四阿哥已蹲在她面前,用帕子为她擦拭了,黑亮的眼眸中掠过毫不掩饰的忧心。

浅颜耐着心任他忙碌完,别开微赧红的脸,小声的嗫嚅道:“谢谢!没事的,只不过很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身体有些累罢了……”五年中有三年抱病卧床,余下两年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慢慢休养,让她如同那些足不出户的深闺小姐般,哪会有什么运动可言?

“妈妈,真的没有事吗?”注意到她灰败至无血­色­的脸­色­,天赐好担心的问。小手不知不觉揪紧了一旁父亲的衣摆,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十四阿哥不动声­色­的瞥了儿子一眼,眸­色­略沉。

“唔,有事啊!”努力平复呼吸,浅颜朝儿子张开双臂,笑道:“不过呆呆能靠过来让妈妈抱抱就没事了呢!”

将被她前半句弄得快哭泣的儿子抱在怀中,浅颜看了看,见气氛被自己搞得有些凝重,不禁转移了话题。“真不公平!弘晖,你明明那么纤瘦,为什么一点也不喘?爬山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健步如飞的!”

敛去眸中的忧虑,弘晖咬­唇­轻笑,主动依过去坐在她身畔,有些孩子气的说道:“我可不像姑姑你这么懒哩!这几年,我可是走了很多地方哦,山也爬了不少,早就习惯了。我的身体根基虽差了点,但这点体力还是有的!”

经历了太多的事,他已不是当初那个被阿玛额娘和姑姑保护得很好的小弘晖,有时候,他的­精­神承受力远可以比一般人来得要好。

浅颜噘起嘴,“哼,只要本姑娘想,也一样可以的办到的!有什么了不起?”

似乎是受到了刺激,等休息够了,浅颜拍拍衣裳站起身,中气十足、豪气­干­云的握紧拳头朝山顶大叫:“好,继续努力吧!吾将征服这座山!”

正欲迈出脚步,却发现动不了了。

两只不同颜­色­的两掌一齐按放在她的双肩上,一边一只,还有襦裙下摆也遭到一只小手揪住。

浅颜回首,讶异了下,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三位爷,有何事呀?”

弘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笑得云淡风清,“姑姑,我们不想您勉强自己!”

“哦?”她不觉得勉强啊!

“所以——”小天赐接了下去,“妈妈,您就让爹爹抱您上去吧,我们不会笑您的!”

抱?!!!

笑容蓦的僵在­唇­边,浅颜嘴角抽搐的看着他们,再瞪了好几眼一脸狡黠无辜的儿子。这只小鬼,一定是记恨她方才笑话他——长这么大了还要大人抱,羞也不羞?

“抱……是行动不便的人或小孩子才有这个权利吧?我不是小孩子了耶,要抱就抱呆呆吧!”她很委婉的说,不敢看十四阿哥明显沉黑的俊脸。

十四阿哥双手环胸,不容辩驳的说道:“你可以选择让我抱上山或背上去都行,随你选择!”

“可不可以都不选择?”被他抱或背都不好吧?她脸皮虽然是厚了点,但对他,她还是不太放得开同他亲近的。

“不可以!”三个大小不一的男人有志一同的摇头,默契好得令浅颜气得牙痒痒的。

“……背我上去好了!”

知道她人小言微,没有说不的权利,浅颜垂头丧气的说。让他抱上山,在孩子侍从面前,会很丢脸的耶!可让他背……那股子的亲密劲儿,她哪会不懂?

乖乖趴在男子坚实温暖的背脊上,浅颜掩脸呻吟。这回真的丢脸丢到大清朝来了。似乎也明白她的不自在,弘晖和小天赐走在前头,一路说说笑笑,没有来闹她。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她方才惨白如死的脸­色­吓着他们了,心有余悸,深深后悔他们有欠考虑,会答应一起来爬山。

双手环在男子的脖颈上,隔着轻薄的夏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男子背部有力的肌­肉­,强健的线条,刚硬、有力、富有安全感。当然,也有一些僵硬就是了,直到走了段路才慢慢放松下来。

和她这般亲近,他也会紧张吗?这样想着,紧崩许久的­精­神放松下来,僵硬的肢体也柔软了很多,安静的伏贴在他背上。

“祯儿……”她低低的唤了声,虽然叫得有些别扭,但终于肯唤出口了。轻轻呼吸着自他身上弥散至鼻间的檀香,淡而清冽、不浓不烈。

“嗯?”十四阿哥低低的应了声。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背过我?感觉很熟悉呢……”

她轻轻的问,几乎是凑在他耳畔说,然后是长长的一阵沉默,久到让她的心开始不安起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就是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甚至是……戾气大炽,连周遭的空气都因此而凝窒。

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与僵硬,那股难受的气息渐渐平息了下来。浅颜松了口气的同时,听到他压抑而平静的声音。

“是的!只是你忘记了……你以前,总像个长不大的姑娘家,爱笑爱闹,带着一群小孩子尽做些皇阿玛眼中不成体统的事,让他老人家大动肝火;你也会带他们去爬树摘榛子,搞得大伙都紧张兮兮的;总会掇撺我们兄弟几个带你溜出宫去玩儿……我们成婚以后,搬去郊外的庄子休假,你­精­力充沛得到处去晃荡,总喜欢躲在茂盛的草丛间睡觉,让我们大伙都找不到;不会骑马却又偏偏央求我带你去郊外的草原游玩,每回耍累了,直接赖在地上不走,害得大伙满世界找你……还有那年元宵,我们一起溜出去看花灯,你兴奋过了头,到处乱闯,竟然闯进了青楼,还去调戏女人……”

他越说越溜,浅颜却是听得目瞪口呆。

她有这么过份吗?

浅颜完全傻了、愣了,陷入自我反省批判中,不知道背着她的男子清亮的眼眸中,眸光如一潭山­色­明媚的湖水,轻轻晃动,抿着的红­唇­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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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柔软的身体温驯的倚在他背脊上,淡至无的馨香若隐若现的在鼻息间萦绕,一瞬间,欲望蠢动,平静许久的心湖波澜如涌。

心里有些恼,更多的是无法平息的恨绝与疼痛。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多恨。那些数不清的黑夜,孤苦难眠,千千万万次忆起曾经的笑颜,总是痛到难以自抑,剜心挖骨一般。那些找不到她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世界是一片灰暗惨白,单调得一如他的心。

天下女子何其之多,况且他堂堂一介皇子,天朝贵胄,权势可遮天,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苦苦执着一个女人?曾经也是这般说服自己,那些无意义的找寻像被麻痹了一样,是日复一日不能停歇的行程。最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在找什么呢?他们都说她本不是这世间之人,必是要回去她最初的世界,他又何必如此苦苦追逐强留?只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天下貌美特别的女子多如繁几,何必执意如一人?

可是,这世间就只有浅颜一人,让他的心柔软宁和的只有这么一人,让他心甘情愿为之倾情的、让他萌生一辈子愿意在一起的更是只有一人,全都是她啊!

而今,她终于回来了,就这么温驯的伏在他背上。

可是,她却忘了他。

岂会不恨呢?在那样信誓旦旦、互诉情衷后,只有他活在回忆里不可自拨。再相见,人是情非,教他情何以堪?所以,他怨恨欲绝,恨到心脉遽痛,悲苦难言。更恨她仍是笑得那么温暖幸福,却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他,疏离而客气,她的目光、情感,不再是他一个人所有。

曾经,他恨她的轻言别离,消失到不给他一丝一毫找寻的机会;现在更恨她的遗忘。

可是,现在他是不是要感谢上苍,让她平安无事地活着等待他的到来?

她方才真的吓到他了!

那只箭……几乎穿透了人体,到底伤她有多深多痛?才会让她只走那么一点山路,脸­色­就已惨然到近死灰……即便没有亲身体验过,也知道曾经她有多痛。

那道伤痕,烙在她身上,刻在他心里,不管他吻上多少次,抚过多少回,都不会消失了。他曾以为,这么多年了,心情应该不若当初的激惶、心魂俱裂。可当那天早上亲眼见到,亲手抚触到,还是教他心湖澎湃、肺腑拧痛不已。

回京受难录

九月初,十四阿哥一行人从水路出发,赶往京城。

原本预算十几天便可抵达京城,因某女的缘故,一拖就拖了一个月。原因是——

某人晕船!很严重、很严重的晕船!

浅颜在现代时是个身体倍儿好的健康宝宝。来到这儿后,几经波折,成就了这副林妹妹般的病宝宝身子骨,体娇原本也不要紧,但她不晕汽车、火车、自行车,偏偏在这儿给她来个晕船!

简直是怨念啊!千载难逢的纵览京杭运河的时机,就被她这么给错过了。

“姐姐,喝些茶水涮涮口吧!”

一杯参茶端至面前,浅颜下意识的别过脸。光闻那味道就觉得恶心啊!又是参茶!他们是怎么回事,钱多得没地方花啊?不是她不识好歹,而是他们天天给她来个参茶燕窝大补,吃到她都快要吐了。

“妈妈,您还好吧?”小天赐趴在床边,瞅着她病蔫蔫的模样,好担心的问着。趴在他小肩膀上的小松鼠也朝浅颜吱吱的乱叫着,不知是和小主人一样为浅颜担心,还是朝笑得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滴滴,别叫了,会吵到妈妈的!”

小巴掌一拍,将小松鼠打趴在床上,滚了几下,再被浅颜软绵绵的一脚踢飞到地上,溜溜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止,然后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看着众人。

“……不好,我很不好!”有气无力的声音闷闷的,自苍白的­唇­间逸出。身体难受得连转动一下脑袋也嫌嗯心。

十四阿哥将手中的参茶放在床前的案几,调整了下坐姿,让赖在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一些。

此刻于浅颜来说,偌大的一条船,只有靠在这具坚实稳定的胸膛中才能舒服一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陌生夫妻、什么感情不确定不可过于亲近什么的,全都见鬼去吧!这几天吐得昏天暗地,被折腾得出气多入气少,只要一点风浪摇晃都会让她吐个半死不活。这具胸膛沉稳如山、无论睡姿都如同打坐一般端正,严谨得如同圣人,靠过去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姐姐,要不,明儿船行到无锡,我们就靠岸行陆路回去吧!”十四阿哥提义道。虽然会拖延一些时日,但也好过看她这样折腾吧!

“不要!”猛的一抬头,甩甩晕眩的脑袋,浅颜此刻什么顾忌都忘了,很有勇气的同他叫板:“我不甘心,很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可以一览京杭运河的风光,绝对不要坐马车回京……”

很有气势的叫完,在十四阿哥与天赐的惊疑中,又像泄了气般软绵绵的靠了回去,闭上眼等待不适过去。

十四阿哥垂眸若有所思,最终妥协道:“也行!不过你得将这杯参茶和药茶喝完了。若过两日,你仍­精­神不济,说什么也要上岸走路陆。”

小天赐一听,很积极的跳起身,跑过去双手捧起参茶送到浅颜面前。

浅颜苦着脸,满脸怨怼。参茶和药茶都是她最讨厌的啊!

离开扬州那天,虽然场面没有凄风苦雨,但也是离愁满绪。

来送别的人中有铁氏呣子、小三,还有宋飐夫­妇­二人、丫环翠心!浅颜原是想将小栈里的人都带到京城去的,但铁大娘不想走,说扬州是她的根,铁笙的爹骨灰葬在那儿,她不想离开丈夫的故土。铁笙要留下来照顾年迈的娘亲,也不能跟他们一起走。

离别之际,几翻叮嘱、殷殷离意。铁大娘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拉着十四阿哥一一吩咐着,话题不外乎围绕在浅颜的身体状况上,在细节上几多叮嘱,十四阿哥感谢她这几年对浅颜呣子俩的关照,也耐心的一一记在心上,以至于很听话的坚持浅颜每日必喝的汤药和参茶。

也许浅颜也不知道,为了她的身体,十四阿哥在这方面下了多大心血,甚至不惜血本每日参茶伺候着她,只其望能养好她的身体。

白潋裳就直接多了,威胁浅颜回到京城后,每个月必须给她写封信报告一下彼此的状况。只有小三抱着天赐哭得淅沥哗啦,满脸不舍,哭得小天赐也抱着他一起哭。

于是,灾难便由此而来。

再讨厌,在一大一小两张极其相似的脸蛋威逼下,还有一只跳到天赐身上朝浅颜吱吱大叫的小松鼠的抗议声中,浅颜忍住反胃,喝下那杯东西。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是差了点,但真的不需要如此草木皆兵啊!

十四阿哥端来温水让她涮净口后,任她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抿紧­唇­,见她­唇­­色­浅白至无,不禁用指腹揉着她的冷­唇­,想让它恢复些血­色­。

这么冰冷的身体,似乎连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现在才九月份啊!她的身体远比当初在京城时十二月份的大雪天还冰冷,若真正到了腊月时的冰天雪地的日子,她能不能挨下去……

心里有些气苦。当初那支箭到底伤她有多重?他要怎样才能将她的身体养回当初健健康康的模样呢?

老天爷,至少,让她有足够的寿命陪伴他到老,这一生,他便心满意足了。那些前世来生,于他而言太过遥远,他不奢求什么生生世世,觉得轮回渺渺难解其宗,人之一世在茫茫人海中,能遇见那一人,并爱上已是一种最大的奢求。从不作他想,他只想抓住今生,足矣!

淡而疏远的眉睫轻轻颤了颤,她终于枕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十四阿哥知道,必是药效起作用了。

这几日,见她老是这么昏吐也不是办法,本想改走陆路,偏生她突然拗­性­子发作,硬是不肯走,只得让大夫开些安眠镇定的药剂,渗在茶水间让她喝下。

“爹爹,妈妈……真的没事吗?”小天赐爬上床,靠坐在父亲身旁,小手揪着他的衣袖问,小脸蛋上是掩不住的忧愁害怕。

朝儿子宽慰的笑了笑,十四阿哥腾出手臂将他环在臂膊间,“有爹爹在,没事的!天赐,你妈妈她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陪着天赐长大的呢!”

这么小的孩儿啊,就有如此深刻的惧怕担忧,想必是吓到他了吧!心有些疼,怜惜儿子小小年纪就承担如此多的不幸,又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找到他们。

“天赐,别担心,今后有爹爹在,爹爹一定会让她这一辈子都陪着我们,不会让天上的神佛将她收了去的!”

“嗯,我相信爹爹!”乖巧的点点头。只要是父亲说的话,小男孩几乎是没有条件的相信。(这便是那啥的,很盲目的恋父情节吧——)

“不过,等回京后,天赐就不能叫爹爹了,要叫阿玛!知道吗?”

“阿玛?”

“这是我们满人对爹娘的称呼。在外头爹爹的身份不好让人知晓,只能这样叫,回京后可就不能再如此随意了。回京后,天赐要去拜访很多亲人哦,有你的皇爷爷、­奶­­奶­、很多叔叔伯伯婶婶……”

十四阿哥如同闲聊般和儿子说着话,解释一些事,说话的语气俨然像对待一个成熟懂事的大人,而不是一个五岁未满的小孩子。

天赐长得很像他,但­性­子十足像母亲,温软可爱,­性­子良善。不过很聪明,同他说的话,不管能不能理解,他会记在心上,也会体谅他人无法说出口的苦楚。也许小天赐远比浅颜这个做母亲的想像中还要成熟懂事,这也是环境养成的吧!

天赐瞅了瞅卧靠在父亲怀里熟睡的母亲,见她满脸病­色­,咬了咬­唇­,朝父亲点点头,“爹爹,天赐知道了!”

十四阿哥宽慰的点点头,摸摸儿子的脑袋瓜。他的儿子,很懂事又乖巧听话,总让他心底由衷升腾起一股为人父的自豪感,由衷喜爱着。只要是她为他生的孩子,他哪会不喜欢呢,即便曾有忽视,也因那时心绪难平、怨恨正浓时,怕自己会无法克制做出什么,便硬逼自己狠心肠的不去看。

直到那天清晨,他病瘉后第二天,步出庭院,便看到守在庭院中扎马步等待的小男孩,晨曦下的脸蛋儿俏俊讨喜,竟是同他长得如出一辙,眉眼间不同他的冷硬,多了几分温软甜蜜。

看见他出现,小小的脸蛋上闪过惊喜,马步也不扎了,直朝他奔来,然后站在离他几步远,歪着小脑袋瞅着他,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爹爹……”

一声“爹爹”让他冷硬的心肠为之柔软。当知道儿子的存在时,惊喜过后,是一阵茫然。曾经太多的怨与恨,逼得他改变了太多,怕真正面对儿子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怕自己会不待见他……

幸好,儿子不怕生,甚至对他有一份浓烈的孺慕与渴望之情,总喜欢跟前跟后,不肯稍离片刻。没有宫廷中太多规矩礼教的束缚,父子俩之间,自然和协得如同他曾经所见过的百姓之家的相处方式。

他叫天赐,寓意为上天赐给的孩子!听说她当初难产,差点造成一尸两命的惨剧。每每想起,心头仍止不住颤意。

幸好,他们现在都在啊!

“滴滴,别吵了,吵醒了妈妈的话,你会被捉去当烤­肉­的哦!”小天赐抓住跳在他肩头乱叫的松鼠,稚气的说着威胁的话语,吓得某只紧紧张张的趴在他肩头咬着他的衣服不敢乱叫了。

“很晚了,天赐快去睡吧!”十四阿哥轻声说,招来泰安送他回房。

“好的!”将咬住他衣服不放的小松鼠塞进腰间的荷包中,小天赐轻巧的滑下床,朝一旁的泰安说道:“麻烦泰安叔叔了。不过,请您送我回晖哥哥的房就好了,我和晖哥哥说好,今儿我要和他一块儿睡!”

“是,奴才听令!”

回京受难录

那是一双野­性­难驯的眼睛,嗜血冰冷,面覆一张银铁­色­面具隐藏住面容,让人无法窥视的可怕男人。伺机而行的杀气狂骛冰冷,她看见那人满脸嘲弄讽刺的笑容,向策马奔驰的她挽起弯弓如月,然后,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姐姐……姐姐……”

风在耳边呼啸,偌大的草原上绵延无际,肃杀之气连草木也为之颤动不休,凝重而沉闷。远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悠远而疼痛的声音直抵心肺,刺痛了全身细胞。她回首,刮面的大风中乱发飞舞掠过眼帘。

有种目眦尽裂的张皇与痛楚,随着冰冷炙热的箭气穿过胸腔,直指心脏。

“咱!”

是血­肉­迸裂的声音,恐惧在胸坎漫天漫地铺散而来,淹没了心神。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徜徉在半空中,蓝天白云下的身影衣袂翩跹,宛如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般凄美……

扑在悬崖边的男子,一身降紫­色­的衣袍,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满脸的不敢置信,雾气氤氲的黑眸里,盛载着满满的怨恨绝望。

那是,恨不得与世界苍天为敌的恨绝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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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猛的睁开双眼,心神犹沉浸在那一场肃杀中不可自拨。身体仿佛仍记得梦中那股被长箭贯穿的遽痛,肺腑紧缩,痛楚难当。

还有那人……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十四阿哥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撑起上半身察看她的冷汗涔涔的脸,双眸睁得大大的,布满了恐怖惊骇。

“不要杀我……”

她抖着­唇­喃喃自语,身体微微颤栗着,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无焦聚的眼睛瞪着头顶上方沉乌­色­的雕花床顶,意识陷入那一片草原的肃杀中,难分虚实。

好、好可怕!那个可怕的男人要杀了她,那个人真的要杀了她——

“姐姐,没事了!那只是梦,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十四阿哥忍痛的安抚,抓住她的自残的双手,一手托住她的背脊。

涣散的眼渐渐聚焦,定在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那双每每让她暗暗赞叹不已的美丽黑眸中溢满了担忧心疼,就如同……梦中的那人。想也不想的扑抱过去,双手紧紧的揪住他白­色­的寝衣,倚靠在他怀里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祯儿、祯儿,那个可怕的男人要杀我!好可怕!好可怕!我梦见我的身体被箭穿过,被撞下悬崖……祯儿,我好痛好痛,都没有人来救我……水好冷,身体一直泡在水中,伤口也好痛……可是你们都不见了,都没有人理我,我一个人好害怕……”

她语无伦次的胡喊着,带着浓浓的泣音,几乎破碎不成句,听在他心里是刀割剑剜一样的疼痛,心恍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难以呼吸。在这九月阳光温暖的秋日,听着那些他没办法参与的过程,他的心止不颤意,身体冰冷而僵硬。

闭了闭眼,平复下混乱的心情后,双臂不由紧紧的将她拥入怀里,哑声低语:“没事了!那只是恶梦,真的,都过去了!”安抚她的同时也是安抚自己。

那一场离别之殇,于她而言是一场难以磨灭的恶梦吧!

她的生活一向简单又明了,虽偶尔有变动,也只是生活中一些无奈的小事罢了,加之他们刻意的保护,压根儿没有经历过皇室女子所必承的无奈。这是她的幸运,也是不幸!皇族之人,千百年来哪可能如她这般活得安然无忧?自古以来皇室中就太多身不由已,仅仅只为了生存下去,便是世人无法想像的残酷选择,难言悲喜。

可想而知,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必如她生命中的一番恶梦,不愿忆起吧!

可是,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恶梦一场呢?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恶梦,梦醒了,一切还是如初,她依然在他怀里,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暖暖的笑着。

心很疼很疼,心疼她的害怕,心疼她曾经承受的伤害,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用苍白浅显的语言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曾经,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救不了她,将满腔的怨恨宣泄在那群将她逼离他身边的人,造下满手血腥和数不尽的杀孽……直到,皇阿玛将他打醒,语重心肠的和他谈了一宿,方平静下来,开始了他年复一年的寻找和蓄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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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那紧箍的力道大得令她觉得全身骨骼生疼着,又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心。沉稳的心跳声有节奏的跳动着,在耳畔响起。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说,那只是恶梦,不必害怕,他会保护她的!

男­性­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铿锵有力的承诺。

可是那真的是梦吗?为什么真实到恍若真的发生过,­肉­体被冰冷的利器贯穿的感觉鲜明得历历在心,甚至好几回被吓醒,清晰到左肩胛上那道浅­色­的伤痕又隐隐在痛了。

五年前,她醒来时,知道自己穿越了时空,离开生长二十几年的现代,惶恐、不安、害怕。某些记忆断断续续的,残缺不全,让她每每在昏迷中总是惊醒,心痛难抑,哭泣着说不要离开。每每挣扎,肩膀上的伤口总是迸裂开来,弄得血­肉­淋淳,难以痊愈。

她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全身痛得她宁愿就此沉眠不醒。只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躺着,而那人却不在,她总是挣扎着清醒,急着想去寻找些什么。

那时,明真对她的固执没法儿,只得加重了药剂,尽可能的让她平静下来。

后来,一天天过去,真的渐渐遗忘了,心也平静下来。她曾经追问过明真大师,他在哪儿救她,为什么要救她,她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弄得肚子里的胎儿差点不保……

种种追问,只换来明真惯­性­的佛语。

“浅颜,世间因果自有报应。你能来这儿,也是你必须承的。只有在这儿,你才能还那人一世缘……你端受无妄之灾,得来一身病苦,虽然会让你下半辈子在惊险中渡过,但却可保你一生顺遂;因果之报,那伤你之人,终有一天会为他今日所做之事,付以他生命难以承受的惨痛来偿还!这就是众生法相,一报还一报,你又何必如此苦苦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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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下来,发现自己仍被他紧紧的抱住,薄薄的寝衣止隔不了身体间肌肤的相触,气息相融,亲密得微微一动便可以磨擦到彼此身体的某些地方。

啊啊,话说,刚才是她恬不知耻的扑上去抱住人家的说……

“那个……我、我没事了,谢谢!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脸有些红,她软绵绵的窝靠在他怀里,不敢乱动。她以前从来不会这么任­性­、这么冲动的,只是方才情绪有些不稳定,真的被吓到了。

默默的抱了她一会儿,十四阿哥放开她,透过窗外明亮的日光,低眸省视她带着红晕的脸,心神一动,偏首吻了吻她浅­色­的软­唇­。感觉她身体一僵没有反映,眼底滑过几丝黯然。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肚子应该也饿了,起来吃些东西吧!”

“一天一夜?我睡了这么久吗?”浅颜讶道。怨不得现在­精­神那么好。

“唔!”十四阿哥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拢拢身上的衣裳,下床穿好鞋,拿来挂在屏风上的衣裳熟练的穿上,“天赐和弘晖来探过好几回了,见你仍未醒,很担心呢!”甚至跑去质问大夫原因,搞得那个老大夫一见他们两个便自动绕道走。

穿好衣裳,十四阿哥走回床前,撩起衣袍坐在床边,有些奇怪的省视她闪烁的双眼和越见粉红的脸颊,某种了悟令他心底升起一股愉悦。

“姐姐,今儿身体还难受吗?午膳你想在房里用还是到外头同大伙一起吃?”

见他靠近,浅颜慌忙跳下床,趿上鞋抱起衣裳跑到屏风后面套上,闷闷的声音传出:“我今天好多了,我要到外头陪呆呆他们一起吃午膳,顺便欣赏沿途风景。”

她还是念念不忘京杭运河,打定主意说什么也得游览这一遭。京杭运河耶,人类古文明最伟大的奇迹之一,她绝对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十四阿哥眯眸看着屏风后的人影晃动,扬声同守在外头的泰安泰宁吩咐了声,眉目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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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梳洗完毕,浅颜和十四阿哥走出船舱时,便见­干­净的甲板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男生坐在特地安置在船舷前的长榻上,手中拿着钓竿,边嘀嘀咕咕的说着话边垂钓。看见他们俩人出现,两张俊俏的脸蛋俱难掩喜意。

天赐将钓竿丢给一旁的侍卫,朝浅颜跑过来,抱住她的腰仰脸看她,软声问:“妈妈,您好些了吗?”

小松鼠——滴滴跳在小男孩肩膀上,嘲浅颜吱吱的叫着,有些谄媚的讨好之意。

“姑姑,午安,您终于可以出窝了,不枉十四叔陪了您这么久!”弘晖站起身,朝浅颜暧昧的揄揶了句,言下之意彼此皆明了。

脸红了下,不敢看身伴的男子,浅颜将儿子抱起,亲亲他白­嫩­­嫩­的小脸蛋,笑道:“今天是好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嗯,妈妈以后可不准这样吓人了!”天赐有些害臊的也亲了亲她的脸,眼角瞥见父亲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赶紧依过去讨抱。

浅颜瞅了瞅他们再看看甲板上的工具,挑起眉宇,好奇的问:“呆呆,弘晖,你们方才在做什么?”钓鱼?不可能吧?船正行驶中耶,鱼会上钩才是怪事哩!

“钓螃蟹!”两人异口同声。

浅颜被囧到了,无语一阵方迸出一句:“……这样也行?”

“当然可以啦!妈妈,我和晖哥哥今天捞到了很多螃蟹哦!”天赐指着一旁的竹篓,里面赫然是几只正在爬啊爬的肥大螃蟹。

“十四叔、姑姑,今儿个,我们就来个丰富的螃蟹大宴吧!请稍候片刻!”弘晖朝浅颜和十四阿哥笑道。

“吱吱吱!”滴滴跳在天赐头顶上,也兴奋的附和着众人叫了几句。

吹着河上的飒爽秋风,浅颜朝众人露齿而笑,眸心荡漾着层层暖暖秋光。

“好,那我等着!”

再相见相识

沉木­色­的古拙清丽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傍晚的大街上,直转入内城,在黄昏余辉照耀中,显得苍辽而寂寞。

马车驶往一幢两侧伫立着两只高大石狻猊的朱门前,车夫拉着缰绳“吁”了声,然后跳下车,垂手恭敬的立于一旁。两名神­色­肃穆拘谨的侍卫翻身下马,一人去叩门,一人掀开马车的卷帘,垂手恭请车上的主人。

首先是一名俊秀纤细的少年从容的跳下马车,然后回身抱起探出一张俊俏讨喜的小脸蛋张望的小男孩下来,最后是一名高大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团用披风包裹着的东西下车。

“晖哥哥,您不和天赐一起回家吗?”小男孩拉着少年的手,满脸不舍。滴滴安静的窝在他腰间的荷包中,露出一颗小脑袋盯着人看。

“不了,哥哥等会也要回自己的家呢!天赐,过几天,哥哥会来看你的!”安抚了恋恋不舍的小男孩,少年朝下车的男子道:“十四叔,晖弘就不同你们进去,你还是先将唤来太医为姑姑看看吧!”

男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吩咐了车夫几句,遂头也不回的抱着怀里的人走入十四阿哥府邸。泰宁抱起小男孩,朝少年施了一礼,也跟着走入府。

少年立在迷朦的暮霭中,静静看着朱门掩上,神­色­悠远而寂寥,望着京城暮­色­的天空,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千回百转,最终只能长长喟然长叹一声。

“少爷,您怎么了?”纳德担忧的问,不解主子为何迟迟不上车。

少年拉回悠远的目光朝身旁忠心的侍从笑了笑,抚了抚褶皱的衣袖,方甩手欲上车,眼角不经意瞥见不远处一道颀长而凛冽的身影,身体蓦的僵住了,愣愣的看着那人。

“少爷……”纳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满脸惊异不可置信,“少、少爷是秦柱儿和、和……”

咬了咬­唇­,少年深吸了口气,慢慢朝那等在最前方的人走去,然后双膝跪下,哽咽道:“阿玛,弘晖回来了……”

男子素来清濯凛冽的眉眼微微的软和下来,伸出一手抚抚少年低垂的脑袋,低低的叹了声:“晖儿,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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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消息亲自迎出来的总管苏泰,满脸惊喜。

“爷,您终于回来!听说您要回来的消息,宫里来了好几趟的人马来这儿问您回来了没有呢!还有,您今早谴回的侍从吩咐给奴才的事,奴才已安排妥善了!”

男子点头,脚步不停,急声道:“苏泰,太医来了吗?”

“哎,来了来了!正在紫颜院候着呢!”苏泰高高兴兴的答道,偷偷瞄了眼主子很宝贝的抱在怀里的人,可惜被披风遮得严严实实的,无法窥视一点儿。

哎,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以让主子这么宝贝,露出这样焦急的神­色­。不过,这样也好啦,总比过去的几年面无表情的好。想着,眼角余光瞥见垂首立在路旁穿着蓝衣的丫环,苏泰眉头皱了起来。

垂首而立迎接主子回府的丫环见总管百忙中抽空走过来,不禁满脸欣喜。“苏总管,奴婢……”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哎,你不在你家小姐身边伺候着,来这儿做什么?”

“苏总管,奴婢只是听说爷回来了,特地来看看嘛!”蓝衣丫环说着,偷偷瞄了瞄逐渐走远的一行人,小声的问:“苏总管,爷带回来的那人是谁啊?爷好像很紧张耶!”

“知道爷紧张,你还来问,不要命了吗?”苏泰斥责了声,低声道:“笑蓝丫头,不该知道的就不要过问太多,若下回再发生什么事,总管我可救不了你了。还有,你也别再撺掇你家小姐做什么了,若还想留在府里,就安份一点,别生事儿,知道吗?”

笑蓝被斥责得有些委屈,但还是顺服的点头,“是,奴婢省得!奴婢绝对不会再连累小姐的!”

苏泰满意的点点头,交待了些事,马不停蹄的跟上前方的主子。笑蓝站在原地静静目送一群人走远,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看十四爷如此在乎那人的模样……她家小姐的一片痴心,怕是得不到回报了!

而在这一天,空置了许久的十四阿哥府邸,终于迎回了它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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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睡梦中清醒时,天­色­已大亮,空气是北方特有的苍肃瑟冷,入目所极的是陌生的房子,古雅而豪华的室内摆设,显示出皇族的尊贵与威仪。

拥被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猛然忆起,前天他们就已抵达京城了。

这几天她高烧不退,病得昏昏沉沉的,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前几日好不容易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还没来得及到处蹦跶,只不过吹了些风,隔日便开始感冒咳嗽,然后酿成了高烧……

浅颜简直要恨死自己这副破败惹事的身体了,只不过穿得少了点,吹了点冷风,就给她来个伤风感冒发高烧,还让不让人活啊?难受不说,连脸面都丢尽了。虽然脑袋晕得不好使,但她可是很确定的记得自己是被人一路抱进来的……

埋头在被子间呻吟了会儿,终于勇敢的承认自己的失败,甩甩头,她慢腾腾的起床。左右瞅了瞅,竟是没有人,连一路上陪伴在她左右的男子也不在呢。

越接近北方,秋­色­越显浓郁,此时的京城,阳历中已快近八月桂花飘香的时节了。窗外迎来了秋的飒爽气息,满庭院的花木青黄相间,染上了彩­色­衣装,葱葱郁郁的花木在风中簇动。

虽然今日天­色­有些灰蒙,但光线不错,心情还可以啦!

她最喜欢的是季节交替的时候了,连心情也跟着大自然的几多变幻而愉悦起来。

甩甩身上的寑衣,浅颜歪首想了会儿,朝内室走去,打开黄扬木­色­的衣柜,挑了件烟青­色­的大挽袖袍穿上,扎上掖襟白­色­丝绸领子,再套上紫红­色­丝绸坎肩。系好最后一颗盘花扣,浅颜心里有些疑惑,一股熟悉没由来的盘桓在心头,让她对这一切不只不抵触,反而自然得理所当然呢。

忆起他们口中还有一段遭她遗忘的记忆,然后顿悟于心。她曾经一定在这儿住过。

小心翼翼的用一根丝带拢好长发,浅颜站在房中央,很努力的搜索脑袋中那没由来的熟悉感,可惜一无所获。正寻思着,上半截雕花的乌木­色­门遭人推开。浅颜极目望去,只见一名手持花鸟朝凤图铜盆的清妍女子踮着脚轻声推门而入。

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浅颜着实惊讶了下。话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十四阿哥的势力范围内见到女人啊。从相遇至今,似乎十四阿哥身旁跟着伺候的都是些男侍从耶,搞得他身旁的每个侍卫衣食住行十八般武艺都全会了,让熟知古代大男人主义的她好奇不已,不知他们是怎样练成此番能力的。

女子抬首,目光与她对个正着,眼眶蓦然红了,将盛着温水的铜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慢慢走到她面前,咬着­唇­打量她,终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掩­唇­咳嗽了下,压下喉口的痒意,浅颜朝神­色­不明的女子微笑,然后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扑嗵”一声,双膝软跪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格格……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奴婢不是做梦吧……”

“哎,请、请别哭啊!”浅颜急得团团转。她最怕女人哭了,而且还是这么可人的女子。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又走进一个端着浅颜很熟悉的药膳的女子,这个更是激动,将手中的东西一放,便扑过来揪住她的衣袖大哭起来,没有一点梨花带雨的美感,像个小孩子一样。

“格格,您真的回来了……呜呜……您让奴婢好担心,奴婢以为、以为……呜呜,格格不要再这样吓人了,好不好?真日真的会受不了的……”

俏丽的女子语无伦次的说着,在号啕大哭中宣泄出贮藏在心底好久好久的担忧委屈。

她好像……总是在令很多人伤心难过呢!浅颜叹息,心里有些难受。

无奈的任她们发完洪水,调整了下心情,浅颜拍拍两人的肩,笑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哦,再哭下去就成花猫脸了?”

“格格……您又同奴婢们贫嘴了……”真夜任由她扶起身,用帕子试去眼泪,朝她嗔了声。

“格格,可、可不可以答应奴婢,以后绝对不准丢下真日了……”真夜哽声问。

“嗯!”浅颜笑着应了声,眼睛有些酸涩。曾经的她,同这座城中的多少人结识下深深的羁绊呢?那是牵扯不清的纠葛,总在不经意时刺痛了太多人的心,让她也开始怨恨起自己的自私遗忘了……

“格格,请您别想太多,您能回来奴婢们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真夜为她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柔声安抚。即便不记得又如何呢?至少她回来了,还是那个让她们心甘情愿放弃所有的人。

“对不起……”浅颜抿­唇­,愧疚的低语了声。

“格格,让奴婢为您整理下头发吧!”真日将她带到梳妆台前,手巧的为她挽起长发,梳了个贵气的发髻,轻声道:“格格,您的头发长长了呢……”

“五年了,当然会变长啦!”浅颜没什么心机的说,没注意到身后的真夜真日满眼的复杂,有喜有悲。

洗了把脸,振作­精­神,感觉身体全好了,头也不晕了,浅颜高兴的问,“真夜,现在几时了?”

“回格格,快午时了!您别担心,小主子有嬷嬷和素蓉她们照顾着。爷今儿一大早就被万岁爷宣入宫了,走前吩咐过奴婢,说您大概会在这时辰醒来,让奴婢们好生照顾。还有,爷也吩咐了,若您醒了,要记得喝药。”真夜笑眯眯的说。

听到后半句,浅颜哭丧着脸,满脸哀怨不已。

很自然的相处方式,随便吃了些东西垫垫冐,再在两位贴心的婢女虎视眈眈下,浅颜喝了一盅药,再灌了杯参茶后,忙不迭的逃出屋外,呼吸新鲜空气。

再相见相识

也许,今天合该是一个要上演喜相逢戏码的日子。

出了房门,浅颜还来不及对这座园林般的宅第好好惊叹,就同刚下朝回来的十四阿哥遇了个正着。

浅颜愣愣的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瞧见他穿上一身正式的皇子朝服的模样,那股皇族子弟的威仪与贵气在繁复的朝服中尽显无疑,也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这些人明显与自己格格不入,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迷梦,让她游移在历史之外,难以触摸。

自相遇以来,太多的错不及防令她忽视了他们的身份。

原本,他和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冥冥中,是什么力量将她卷入这尘世,经此一遭,在太多人心底划下忧伤的痕迹呢?

不知为何,她心里没由来的感到有些沮丧。

看见她,十四阿哥双目一凝,大踏步穿过回廊走到她面前,大手抚上她的额头,眉心蹙了个麻花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太医说,即便退烧了,身子骨还是很虚,应多休息方是!”

两人离得太近,很想稍稍退几步来隔开距离,但不知为什么没这个胆子,浅颜只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脑袋小声嗫嚅,“对不起!那个,我感觉好多了耶……”

呜呜,不敢看他啦!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一冷下脸,她就觉得气短,仿佛千错万错,皆是她的错似的,明明他还叫她“姐姐”耶,反而一点当姐姐的感觉也没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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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姐姐还是老样子呢!”

戏谑的声音很耳熟,听得浅颜一怔,脑海中不由浮现某张妖孽般的脸孔。赶忙探首一瞧,喜道:“九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方问完便知道自己一时嘴快问了个白痴问题,只得讪笑以对。疑惑的眼瞅向回廊那头的九阿哥及他身后怔怔的看着她的男子。长相颇英挺帅气,有种粗犷的豪情。见到她望去,男子惊喜的瞪大了眼,满脸热切的盯着她瞧,欲言又止。

九阿哥“扑哧”笑了声,双手环胸靠在廊柱旁,撇撇嘴慨叹道:“得,不过一阵子未见,又呆傻了几分。爷都要怀疑你那脑瓢儿是不是让门给挤了!”很不容情面的说完,九阿哥侧身对身后的男子笑道:“喏,十弟,她可算是回来了,你想做什么就过去吧!”

十弟?是十阿哥吧!浅颜暗忖,试着自然的朝十阿哥笑道:“十弟,我回来了!”

闻言,十阿哥眼眶微红,快三十岁的男子,却像年少时的那段时光,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低低的说道:“姐姐,您……终于回来了,胤礻我好想您……”

浅颜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目光越过她的肩胛掠过九阿哥抬首望天看地的脸,还有十四阿哥幽邃清亮的眼眸,透着道不明的悸动,朝她缓缓的勾起红­唇­微笑。

今日没有太阳,天空仍是灰蒙蒙一片,连空气也是有些清冷萧瑟,心底却有种暖暖的感觉,暖到心头都发软了。

这便是家人吧!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多久未见面,不管变成了什么样,都会无条件接受她的家人。

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踩着碎步走过来,微笑着上前打了个千说道:“奴才苏秦见过各位爷和格格,给各位主子请安了!三爷、七爷、八爷还有十六爷已经来了,正在花厅等着各位呢!”

“对了,差点忘记,有几位哥哥和十六弟也来了呢!”九阿哥打了个响指,朝浅颜露出如花般的笑靥,“呵呵,姐姐,听闻你回来了,京城好多阿哥格格都往这儿来了呢,高兴吧?要不是你昨儿身体不适,想必也不会拖到今儿的。”

浅颜茫然,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十阿哥撇撇嘴,小声咕哝:“幸好十七弟被皇阿玛丢了个差事踢出京了,不然才有得闹腾哩!”

十四阿哥上前牵着浅颜的微凉的手,朝她温声解释,“姐姐,本应该是我们去拜访各位哥哥的,只是你现在身体不太利爽,只能过些时日再去了。他们关心你,便来了!”

“哦,我知道了!”浅颜点头,心里有些忐忑。虽然说曾经是家人,但他们于现在的她而言是陌生人。况且,最重要的是,那群人都是历史中的皇族阿哥格格耶,说不慌是骗人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们的出场方式突兀得令她来不及多想罢了。

踏进宽敞明亮的花厅,便见几名风彩斐然的男子齐集一堂,随意说着话,气氛很好,自然随和。俊俏的小男孩挨着其中一人端坐其中,伶伶俐俐的回应着众人的问话,一点也不怕生。

默默回想了下几乎没什么记忆的历史,浅颜一一核对他们的身份,温文儒雅的是三阿哥,出尘淡泊的是七阿哥,温雅谪仙的是八阿哥,还有少年模样初显风彩的十六阿哥……这是康熙朝的阿哥啊!

浅颜感叹着,只是恍惚的看着他们,心中千回百转。

十四阿哥站在一旁,幽冥如晦的双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九、十两位阿哥也是沉默的看着,笑容微敛。一瞬间,众人都安静的下来,幽邃难明的视线全部齐集在她身上。

只有小天赐完全不受影响,跳下椅子,朝浅颜跑来,“妈妈,您好些了吗?天赐和舅舅们等您好久了……”

软软的声音在这一刻将迷障打破,气氛又缓回。十六阿哥率先走过来,站在浅颜面前,欣喜而满足地看着她:“姐姐,还记得我吗?您以前经常唤我‘小禄’呢!”

比她还高的少年,却是如此的纯粹可爱,不由对少年微微一笑,“嗯,小禄!”看了看,她朝里面三名男子露出暖暖的笑容,朗声道:“三哥、七哥、八哥,浅颜回来了!”

曾经,她是孤儿,很想有一个家,有一群家人,即便每天打打闹闹,也甘之如饴。曾以为是遥不可及的梦,却早已有一群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将她视为家的一份子,虽然身份金贵了点,可望不可及,只是她却真的这么忘记了啊……

八阿哥眯眸浅笑,舒缓和煦,如沐春风,端详了她片刻道:“瘦了很多呢,气­色­也不好,浅颜受苦了!”

“不要紧,好好调养便是!若论这世间珍奇良药,普天之下有哪里能比得上皇宫的多?只要皇阿玛他老人家一声令下,要什么没有?”三阿哥半说半笑道。

“浅颜,你回来就好,七哥很高兴能看到你平安无事!”七阿哥踱步过来,像过去一样摸摸她的脑袋。

十阿哥看了会儿,露出难过的表情,“姐姐真的忘记了吗?连小包子也不记得了?”他到现在仍有些不能接受她遗忘了他们的事实。这几年,没有她的紫禁城变了好多。其实,有没有她,他们的生活还是一样过下去,没有什么变化,却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仿佛手足血脉中少了一人,真的是不习惯呢。

今天令浅颜茫然的事很多,闻言,不禁愕然的问:“什么包子?”她为什么要记住一颗包子?

“小包子是……”十阿哥正欲解释说明,突然听见门外小太监的惊呼声,然后一道白­色­身影旋了进来,直接撞进浅颜怀里。

浅颜后退了一步稳住身体,愣愣的看着只比她矮一点点的少年紧紧揪住她的衣服,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的抱住她。这是拖着一根乌溜溜辫子的少年,雪衣白裳,腰间束着镶玉石的黄腰带,估计应该是位阿哥。

浅颜暗忖着,听见少年闷闷的声音,有点软糯,带着几许满足叹息。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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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坐在一旁的檀木雕花椅上,手执茶杯朝浅颜他们歪首笑道:“瞧,小包子这不是来了吗?”说着,没什么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嘴里碎碎念着:“皇阿玛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包子那种奇怪的­性­子,也不好好看着,真的想将儿子当孙子养啊?”

十阿哥不明所以,凑到一旁问:“九哥,你说皇阿玛这是何意?不是已经将小包子从宗人府的皇家玉牒上除名了吗?怎么还任他这么大咧咧的到处跑?”

“皇阿玛只是从玉牒上除了名,实际上小包子还是皇阿玛的儿子,又没有圈禁。”九阿哥扯扯­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双目掠过几许冷冽讥讽。

一旁的八阿哥扬扬眉,心中几番思量,忽而了然,但笑不语,柔和的眉目凝视着那被少年紧紧抱着的女子。

不管他们的皇阿玛为了什么,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再掺和进去,不看不猜,做皇阿玛心目中安份守已的儿子。这几年,发生了太多风风雨雨,他们这些做人臣子的,让帝王心寒的同时,皇帝也让他们意识到生命中存在太多太多的无奈与悲哀。

若这是命中注定,他不希望心存怨恨,因为恨一个人,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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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颜瞅瞅抓着她不肯放的少年,再瞧瞧抱在儿子坐在一旁似乎、好像在看戏的十四阿哥,还有眉眼含笑的众人,心里有些无奈。这颗叫小包子的少年是谁呢?心里这样猜测着,直到少年抬起埋在她肩胛中的脸,一双黑曜石般纯稚无垢的眼睛幽幽静静的看着她,只需一眼,便让人心头百味陈杂,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呢?仿佛容纳了宇宙万物,又安静得仿佛什么也容纳不了,安静得不似这尘世之人。

她失神的想着,当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蓦的眼睛一亮,霎时心花朵朵怒放将少年拽了过来,“天啊,桃寿包子耶!活生生的桃寿包子耶!真的好软好可爱哦——”

雪衣白裳的少年,漂亮的眉眼不含一丝污质,­干­净得如水晶般玲珑剔透,怎么瞧怎么心里舒畅。

此言一出,花偏安静了几秒,哄的一声集体笑开了。

“果然,浅颜还是浅颜,那些诡异的想法还是没变哩!”九阿哥捋掌大笑。

“小包子啊,幸苦了哦!”十阿哥很同情这个弟弟。

虽然不清楚他们笑啥,但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们是笑自己,浅颜摸摸鼻子讪笑。小天赐不明所以,也跟着咧嘴一笑,被一旁的九阿哥一把抱了过去。

只有那名少年,一如多年前,安静得不似这世间之人,只拿那双特别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众人。

心中的皇宫

皇宫,在后世人心里,大抵都是同麻烦画上等号的多,它的复杂黑暗,有时是世人所想像不到的深刻。

而此刻,浅颜正要去的便是这么一个地方。恢弘大气的紫禁城,原本应是她向往已久的旅游圣地啊,却在这个时空变成了进宫面圣觐见皇帝。

怨念啊!

浅颜只好怀着荆轲刺秦王时“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携带着儿子在十四阿哥和真夜真日的陪同下,应康熙的宣昭,进宫面圣。

手心里泌出层层汗渍,浅颜只觉得一颗心扑腾扑腾的,跳得厉害,紧张不已。

康熙耶!天啊,那是一代帝王的康熙耶!是她这个小人物一辈子都不敢奢想一见的大人物呢!她到现在仍是不敢相信自己要见的人就是康熙。虽然说,历史与记忆中的大有出入,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时空的历史,或许是哪个平行宇宙空间开辟出来的时空吧,因她这只小蝴蝶的介入,不小心改写了很多既定的历史……

“姐姐,别担心,皇阿玛这几年一直挂念着你,见到你,他老人家会很高兴的呢!”十四阿哥捏捏她的手安抚。

浅颜扯扯­唇­,朝他可怜兮兮的笑了下,心情仍没有多大变化。

马车来到宫前,十四阿哥下车,将呣子俩抱下车,陪着他们往乾清宫走了段路。古代皇家禁忌极多,虽然在浅颜面前已宽限了很多,但听闻十四阿哥不能陪她去面圣,浅颜心里那个怨怼啊!(除了固定的时间,若皇帝不宣见,臣子是不能随意进宫面见的。况且身为一个皇子阿哥,本身要承担的责任便极多,不可能整天围绕着后院的女人转滴^_^)

浅颜只得委委屈屈的牵着儿子的小手,在一群笑意盈盈的宫女太监的带领下,磨磨蹭蹭的朝乾清宫走去。此刻万分意识到,十四阿哥的存在之于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不只是孩子他爸,更是避风港,引路人,负责任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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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见到康熙,浅颜心中一紧,然后渐渐放松下来。

能让她放松心情的不是康熙长得多慈眉善目(身为一个帝王,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反,帝王之威君临天下、睥睨世间万物,是任何人学也学不来,更不能具备的尊贵威仪。只是,那帝王之威仪的气度中,在望向她时,不经意间掺杂了点点温和,看她的眼神更接近一个在人生路上担任引路人的长者。

“丫头,不记得朕了吗?”康熙轻轻的问,对她不行礼反而呆呆愣愣的样子不以为忤,眼睛扫过正睁着一双童稚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瞧的孩子。“这是天赐吧,和老十四就像一个模子儿捣鼓出来呢!”

“阿……玛?”声音有些哑,止不住喉咙的­干­涩哽咽。

明明那是一个平凡人可望不可即的帝王,看她的眼神不知为何令她有些想哭,好像在他面前,自己一直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会斥责她、也会维护她引导她,让她可以尽情宣泄人生中的喜怒哀乐、悲苦委屈。

“丫头,朕记得你曾应允过朕,若朕巡幸塞外时能捎带上你,你就和老十四生个孩子给朕耍耍。唔,虽然迟了几年,但也聊胜于无,朕就不客气的接收了!”某个居心不良的皇帝笑眯眯的说,朝小天赐招招手道:“天赐,到爷爷这儿来!”

浅颜满心的激昂感动,便在这句话中化作了东流水,种种对历史人物的敬仰之情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只能傻傻的看着她家呆儿子从此沦为某皇帝闲来无事时的解闷儿工具。

浅颜内心纠结啊!难道她真的这么大意的许诺过,她生的孩子要给这位皇帝爷当消遣品耍?

呜呜,呆呆,是妈妈对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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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乌雅氏,康熙的老婆之一,后宫四大嫔妃之一,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嫡亲生母,浅颜今天要携儿子拜访的婆婆。此行是很急切的,只因为德妃想见到那个长得与小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孙子。

一直以来,浅颜总认为女人比男人感­性­。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女人,是感­性­的动物。这一点在后世的哲学中是极有根据的一个理论。

不过,当来到长春宫,被一群貌美如花的宫女簇拥而入,当见到端端正正坐在长榻上的德妃时,虽然上了些年纪,但风韵犹存,可窥视出年轻时的风彩无限……看着看着,浅颜明显呆住了。

气质型的美女啊!端庄美丽,不张扬、不妖媚、不低调、不清高,就这么平静端祥中,尽显一宫之主的雍容华贵。这便是康熙朝时的德妃,历史中雍正帝和大将军王的嫡亲母亲,让后世MM们褒贬不一过的女人。

接下来,便是亲人团聚的感­性­时间。

浅颜算是见识到了端庄如德妃的感­性­表现,拉着似极了小儿子的孙子笑眯眯的,几多疼爱。小天赐长得似十四阿哥,但­性­子没有皇家人与生俱来的傲气与高人一等,乖巧可爱又温软甜蜜,笑容犹为温暖平和,惹得每个见到他笑靥的人都忍不住喜爱上。

在长春宫,浅颜还见到一位在历史中颇具贤名的皇后——现在的雍亲王妃、四福晋那拉氏。

若论一面之缘,浅颜的这一生中让她印象深刻的人很多,但让她在第一面中便打从心里着实喜欢的,便是这位四福晋。端庄美丽,内敛稳重,淡定平和。在她面前,仿佛天大的事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般的沉定,让身旁的人打从心里平静下来。

“浅颜,欢迎回家!在扬州,晖儿承蒙你照顾了!”四福晋朝浅颜温婉的说道,清妍的眉眼漾着说不清的感情。

“嗯,四嫂!浅颜回来了!”浅颜朝她露齿而笑。

她喜欢四福晋说话的语气,带着种淡淡的感情,很暖和,会让人觉得听她说话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结束了一场女人家的团聚盛事,浅颜终于得以逃脱了。只不过,她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此时的十四阿哥,用现代通俗的话语来说,就是还没下班,而儿子被疼孙心切的德妃强硬的留在了长春宫陪她。

一天折腾下来,浅颜不胜倦怠。以前还好,自从大病了一场,并加上不管不顾的生下天赐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稍稍劳累一下都会耗去她大半的­精­神力。

回到十四阿哥府,真夜扶浅颜下车,苏泰亲自迎了出来,朝浅颜行了一礼。

“福晋,您可回来了!今儿三福晋、八福晋、十福晋来府中拜访,见您不在,略略坐了会儿便走了。”苏泰尽职的报告,抬眼偷偷瞄了她一眼。

这便是十四福晋吗?是让他们的主子心心念念记挂的福晋?长得实在是……不怎么样啊,与他们家爷真不相配!这样想想,都为他们家英明神伟的十四爷叫屈啊。他不明白爷为什么会突然带回这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人,还对府里宣布,她是这府中的女主人,他们要侍奉尊敬的福晋?

苏泰心里实在不怎么平衡,不过所有的疑虑,在她朝他微微的一笑中慢慢了悟。

原来,这便是让府里大半下人记挂在心的福晋,是很多阿哥格格真心以待的浅颜格格,是十四阿哥走遍万水千山也绝不言放弃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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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谢谢您了,苏总管!浅颜刚回来不久,府内一切还要承你好生打理!”浅颜客气的说。虽然这位总管每次瞧她的眼神很古怪,但为人热情,份内之事也做得极好。

唔,其实她也能理解那些目光的含义啦,必定是带着不以为然吧!因为,她的长相气质,平凡得实在配不上某位俊帅非凡的阿哥爷啊!她也承认确实是如此啦!只不过漫漫人生太长,生命有太多无法估测的意外,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最重要的是,连她自己其实也在糊里糊涂,搞不清自己的感情归属呢。

“应该的!应该的!”苏泰忙不迭的说,突然生出些尊敬之心,不敢再放肆半分。“这是奴才的本份事儿,奴才明白,请福晋宽心!”

真夜真日站在浅颜身后,冷眼看了半晌,心里却是怒极。

“苏总管,你明白就好!”真夜淡淡的说道:“这府里当家的可是十四爷和格格,你可要记清楚自己该侍奉的对像是谁,别尽为一些莫名其妙人来触了咱们爷和格格的霉头!”

“真夜姑娘,你这是何意?”苏泰愕然。

真夜瞥了眼同样愕然不解的浅颜,抿­唇­不语。

真日笑容可掬的接口道:“哎呀,苏总管,真夜姐姐可不是编排您什么哟!只是我们这些做人奴才的啊,大多时候最好将眼睛放亮一些,小心行事方是安生之道!”

哼!她们十四爷捧在手心里呵护保护的主子,岂能让这些不长眼睛的奴才在背后乱嚼舌根,狗眼看人低的?简直是找死!

两名婢女怒极,说话便重了些。可怜苏泰总管一个不小心踩了地雷,被斥责得莫明其妙,不解府里这两个连十四爷都宠着的大牌丫环,今儿为什么会同他一介小小总管过不去。

苏泰来十四阿哥府上做事三年多,一向谨守本份,只是心肠有时太好,恨不得每个下人都能在他的佛照下,专心侍奉主子,平平安安的。他也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伺候在十四阿哥所住的紫颜院和泌水阁中的丫环,品级不明,但除了十四阿哥,这府中没有人可以命令她们做什么,甚至连十四阿哥也放任着她们,任她们在这府里逍遥而不­干­涉。

可是,这样的两个大牌丫环,却对十四阿哥突然带回的这个貌不惊人的福晋,极是恭敬维护,甚至不允许府里有下人编排些什么……

想到这,苏泰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几分,当下惶恐不已:“谢谢两位姑娘提点,奴才晓得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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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颜大开了眼界!

这这这……这便是古代殷富之家中丫环训奴的画面啊!笑脸迎人,句句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绵里藏针;听似叮嘱,更似警告恐赫。

她心里其实有些明白,她们方才是在维护她吧!才会这么盛气凌人的。只是,她真的不是那么介意呢!人无完人,她哪能苛求这世间与她接触过的人都喜欢她呢?能有几个对她生出些好感,已实属她的幸运了!

攻防大作战

相对浅颜复杂感动的心情,真日真夜在陪她回紫颜院的路上,就显得愉悦多了。

“格格,小世子和爷就像一模子捣鼓出来的,以后一定也会同我们十四爷一样俊俏非凡,不同凡响!”

“就是、就是!等小世子长大后,说不定京城里的姑娘都会对我们小世子芳心暗许呢!巴不得嫁进府里来。”真日乐呵呵的说,下巴翘得高高的,深以为荣的模样。

浅颜摇了摇首,好笑的说道:“你们可别在呆呆面前夸他,免得一个不小心让那小呆瓜真的得意忘形,蹬鼻子就上脸了!“

“格格,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孩子的!”真夜嗔怪的睨了她一眼。

“哼,小世子那么可爱,才不会哩!”真日是死忠者,认定了,即便在世人眼中万般不是,在她心里就是十全的好。

浅颜皮皮的朝两人笑笑,突然记起了些事,好奇的问:“真夜真日,听说你们已经成亲了,是不是?恭喜你们了!”她真诚的说,想起十四阿哥不经意的提及,状似漫不经心,其实一言一行皆有深意。

她明白,他必是想在平日的不经意间,让她记住周遭的一切,让她融入他们的生活中,让她尽快拾回失去的记忆,让她记起他……

闻言,真夜真日突然有些沉默。

­性­子较沉稳的真夜朝浅颜福了福身,低声道:“能得到格格您的祝福,对奴婢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格格请放心,奴婢即便嫁了人也不会离开您的!因为奴婢嫁的是泰宁,奴婢可以一直陪着您呢!”

浅颜微张口。她没有担心啊!只不过这样做不是蹉跎了人家夫妻相处的时光?

“奴婢也一样哦!”真日也急急的向浅颜表明心志:“格格,不许您赶奴婢走哦!奴婢记得,您曾经还取笑过奴婢呢!奴婢那时说,奴婢就是喜欢泰安那个傻大个儿时,您还说一定会为奴婢作主,将泰安许配给奴婢呢!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那些欢笑调侃犹言在耳,她就出了意外,留下她们难言悲痛。

真日清楚的记得,格格说那话时,还曾一度成为紫禁城里的笑话。自古以来,哪有将男子许配给女方的道理?偏生他们的这个格格,有些呆有些愣,­性­子温软平和,身上有种奇怪的魅力,令人总忍不住亲近,由衷喜爱。但她却总搞不清楚状况,让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总是忍不住掩面叹息了好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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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颜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不喜欢见这两人黯淡的俏脸,赶忙转移话题:“哎,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也没有说过不要你们啊!”

感觉自己像保姆一样,安抚了一个又一个,让她以为自己前世是不是欠了太多感情债,由今世来一一偿还。

想着,眼睛不经意一撇,瞬间张大了嘴,满脸惊艳的表情,“那、那是谁?好美啊!”

喃喃的说道,她傻傻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穿着软烟轻绿­色­锦衣的女子,纤秾合度的身影娉娉婷婷、袅袅娜娜穿过古­色­古香的庭院,悠然的踏踩过秋日的韶光。

相对于她的满脸惊艳,真日真夜两人在瞧清那人时,脸­色­蓦的变得黑沉。然后瞧也不瞧上一眼,彼此很有默契的扭头一甩,半推半就的将她簇拥离开,留下那个眉染轻愁的美丽女子踌躇不前,呆呆的看着她们离开,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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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颜左右瞅了瞅,满脸无辜的表情,边走边问:“那个,不能说吗?”

真夜叹了口气,然后朝她笑得好温柔可人,“不是不能说,只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轻描淡写,三两句便敷衍过去!简直就是温柔一刀啊!

真日紧接着陪笑道:“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人!格格您不必放在心上!”

绝对有猫腻!

浅颜暗忖,似笑非笑的睨着两张僵硬的笑脸,慢吞吞的说道:“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兽,不会对你们怎样的!”

“奴婢们没有紧张!”异口同声。

默默看了她们一会儿,将两个婢女瞧得冷汗涔涔之际,浅颜终于“扑哧”的一声笑了,决定不再欺负她们。上前一个一个,挽着她们的手臂而行,就像在现代时同亲密的朋友一起去逛街晃荡的模样。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所以别再绷着你们美美的脸蛋了哦!”说着,看了看天­色­说道:“嗯,格格我累了,想洗澡上床歇息了!”

歇息?真日真夜两人俱是一愣。看年看天­色­,才不过酉时,不算早也不晚哩,格格她……

心中蓦的一凛,真日真夜彼此相觑一眼,将忧虑压下,勉强笑道:“奴婢会去吩咐一声,格格您请稍候片刻!”

“谢谢了啦!”浅颜笑容满面。

原来有人伺候的生活便是这样啊!真是太颓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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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意识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一轻,被人腾空抱起,熟悉的清雅檀香扑入鼻翼。

双眸倏地大睁,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无奈的俊颜。

“你……你回来了……”她呆呆的说,有些痴迷的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还有那双清亮幽黑的眸子,像黑珍珠般剔透,美丽极了。

发了会儿花痴,直到她的身体被人放坐在轻软的被褥间,下意识一瞧,不禁大惊失­色­,紧紧的揪紧了裹在身上的浴巾,满脸通红,感觉到浴巾下面……可是光溜溜的耶——

糗大了……

脸红得如滴血般,浅颜垂着脑袋不敢抬起,脑海里很努力的回想事情的经过。

泡澡泡到睡着,确实是她的不对……真的太太太大意了!而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进来,将身无寸缕的她抱离。那、那她不就被他看光光了吗?

正自怨自艾的呻吟着,眼前一黑,头顶被柔软的毛巾盖了个披头披脸,然后是大小适中的力道为她搓揉着一头半湿的发,男子斥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姐姐,怎么不叫真夜真日她们在旁伺候着?水都冷了,很容易得风寒的呀!你的病才刚好,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抗议了声,抬手拨开盖住眼睛的毛巾,浅颜义正词严的向他声明,“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她们伺候?那不是什么都被瞧光光了吗?”话落,甫觉不对,不禁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刚刚就是他将她瞧光光了啦!

十四阿哥好笑的扯扯她的发,捏捏她气鼓鼓的的脸颊,将毛巾丢到床榻前的案几上,捧着她的脸端详,双目里闪烁着难解的东西。

“你、你看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问,双颊不争气的染上嫣红。

“看你呀,傻瓜!”

含着悦意的声音说,十四阿哥将额头抵在她额心上,幽深的眼睛与她相望,仿佛看进彼此的灵魂般深刻。十四阿哥叹息,轻轻的亲吻着她的眼睑。这双浅褐­色­的双瞳,不是纯然的漆黑,荡漾着温温暖暖的光华,清澈无垢。不是不谙世事,是­干­净温暖。

她偷偷瞪了他一眼,鼓起腮帮子,“我今天好累,想睡觉了!让我起来好不好?”心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浅颜很想假装­色­厉内荏,可惜这与她本­性­相左。

“嗯,确实是该就寝的时辰了!”十四阿哥好严肃的点头同意,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那你……”明明摆摆的送客之意在她脸上展露无遗。

十四阿哥坐正身,眯起眼睛看她,平静的说道:“这也是我的寝室!”

啊,这样呀……

不安的挪了挪身体,小心翼翼的捆紧身上的浴巾,她朝他僵硬的笑了笑:“呃,我以前都是和呆呆一起睡的……”除了在船上的日子,还有最近她生病的因素,她从没有想过要同他这般亲近。

“儿子总要长大,要学会独立自主,可不能这样粘着母亲,不利于他的成长。”

她被驳得哑口无言,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扁扁嘴,委屈的说道:“那你,可不可以先出去,让我先穿上衣服啊!有些冷呢……”她真的很不习惯这个样子耶!太尴尬了,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几欲吐血。

“你这样很好,爷不介意!”

他是不介意,可是她介意,而且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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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阿哥默默的看着她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蠕动,幽深漆黑的眼眸缓缓扫过她清秀的面容,半­祼­的香肩,纤细如藕般的双臂,还有包裹在白­色­浴巾下无寸缕蔽体的无瑕身子……

眸­色­暗了下来,身体倏地崩紧。垂在身侧的手心不知不觉暗自握成拳头。

浅颜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两人皆自动缄默不语。气氛有些暧昧紧张,空气中流动着一种难言的气流。

手指微颤,十四阿哥突然朝她微微一笑,俊美的面容如冠玉般无瑕,在烛光的映衬中熠熠生辉。温暖的指抚上她□在空气中的赤脚,然后有些逗弄似的揪住她臀部下的被褥拽啊拽的,将龟缩到角落里的人儿拖曳到面前。

这这这……分明是在玩她嘛!浅颜怒目而视。

终于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她咽咽唾沫,揪紧了身上的浴巾,身体微微战栗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十四阿哥在她耳畔哑声安抚,将她搂进怀里,偏首细细的亲吻她的耳廓,细碎的吻慢慢移至她脸颊上,带着粗茧的手探进浴巾,爱抚她细致的肌肤。

“我……”她僵着身子,吞咽了好大一口唾沫后,眼睛一闭急声大叫:“等等,我的葵水来了啊!”

所以,就放过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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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两人皆呆滞了。

甫喊完,浅颜赶紧咬住舌头,汗颜不已!明明方才还舒舒服服的泡澡泡到睡着,还是他大爷将她从水中捞起的,这不是摆明着说谎吗?

可是,可是,她真的害怕啊!虽然他极力忍耐,但全身肌里势待即发,盯着她的眼睛灼灼发亮,像要吃人似的,就如同饿了好几年的狼,差点没眼冒绿光。让她有种只要稍不小心,就会被他连皮带骨的吞下腹的惊耸感。

所以,她还是想保持原本的平静吧!虽然说,要求男人禁欲似乎、好像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

罩在她柔软的胸脯上的手僵在那儿,十四阿哥徐徐眯起黑眸,盯着她红通通的脸,上面写着“我是在说谎,但请一定要相信我”的表情。

被他诡异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浅颜咬咬­唇­,硬着头皮再找借口:“我、我的病还没有好透,而且很冷呢……”

十四阿哥盯她半晌,终于被她努力卖弄的模样儿逗乐了。将脸颊埋在她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肩膀中,努力平复□内汹涌的欲望。待一切好不容易平息后,他低低的叹了声。

“姐姐,我不会强迫你的……我怎么会舍得呢!若你没准备好,我会等……”

真是个体贴的好男人啊!

这话不啻为天籁之音,浅颜心里感激得要命。可脸上松了口气的表情未敛,当听见他未竟的话时,一口气憋在胸口间差点险险的提不上来。

“不过,下回,爷会十倍的讨回来!那时,可不准你说‘不’了!”

浅颜呆愕,盯着他笑意盈盈的俊脸,浑身的寒毛一根根肃然起敬。

^_^

重阳节到了,雾要回老家扫墓,可能有一个星期无法更新了。

呵呵,雾的家乡风俗是重重阳,不重清明的,必须都回去扫墓。

嗯,请各位亲们见谅呢!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这文的支持……

伊尔根觉罗

午时的阳光熙熙,透着一种暖入心脾的热度。庭院中盛放在秋日中的百花似凋未零,仍盛绽着它的美丽风华。

古­色­古香的花厅内,白日明晃晃的光线如炽,角落里腾升的袅袅檀香清逸醒神,使一切显得过份清幽静谧。

尊贵傲然的美丽女子端坐在檀木椅上,手执淡青­色­茶杯,容姿端丽、雍容华美。身旁分布着几个俏丽的丫环,正在上茶端来­精­致的点心伺候着主人。

女子慢条斯理的噘起­精­美的红­唇­,朝杯内散发腾腾热气的香茗吹了吹,然后细细致致、秀秀气气的抿了一口,一投手一举足间是旁人无法比拟与瞻仰的尊贵大气,微颦的眉眼含威带嗔,轻敛时自有一股天朝贵胄泱泱风姿气度。

这一切,看得浅颜痴迷不已,已然忘记了室内过分诡异的氛围。

“唉,连八嫂也会看呆吗?浅颜,你这习惯得改改了,十四弟若见着了,可真会同八嫂我生气了!”明媚动人的女子似笑非笑的嗔怪了某人一眼。

闻言,浅颜呆了呆,尔后赧颜不已。室内几个伺候的丫环们一乐,不禁掩­唇­偷笑起来。只有最下首的位置上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坐着、穿着一袭烟绿­色­旗袍的美丽秀雅女子微抿­唇­,皓齿不露。

八福晋捏了块丫环呈上案几的桂花糕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慢条斯理的吃完一块,然后喝了口香茶涮口。凤眸微掀,直直睇向一旁陪笑的某人,叹了口气,无奈道:

“浅颜啊,不是八嫂说你。你瞧瞧自己,哪个阿哥福晋搞得像你这般狼狈的?当听胤禩说起你失忆时,我还不信,今儿个瞅你这窝囊样,可信了个十足啊!”

“八嫂……”浅颜苦笑连连。她哪里得罪了这位历史中爱憎分明、尊贵粲骜的八福晋了?最多、最多,不过是忘记她了罢。

“我说得不对吗?”美丽的凤眸状似痛心疾首的瞪了她一眼,八福晋丽容一撇,“瞅瞅你自个儿,都回府一段时间了,怎么还让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留在这府里吃白食?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十四弟不欠那几口闲粮。只是你可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怎么一点十四福晋的魄力也没有,任一些身份低下的女人没规没矩的瞎折腾?”

一番冷嘲热讽、绵里藏针、指桑骂槐的­射­影,教端坐下首的女子煞白了脸,咬紧下­唇­,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清丽的眼中掠过几许苦涩凄怆。

浅颜穷辞,偷偷窥了眼那名美女,心里有些不忍。虽然大家都来者不善,但她还没有那个坏心眼去对毫无冲突的陌生人口出恶言。即便、即便……听说她是留在十四阿哥身边一个很特别的女人,也是唯一没有被十四阿哥强硬送出府的女人;即便她也看出这名女子满心满眼对十四阿哥的恋慕与爱意……可是她就是做不来那套争风吃醋、强硬宣布主权的事啊。

她一向相信两心若是相知处,又岂有第三者Сhā足的份儿?不过古人显然不是这么认为。所以今儿当八福晋风风火火的来府中欲相邀她去赏秋,看见她正在接待会见的伊尔根觉罗·倚绿时,马上摇身一变,为她悍卫主权、讨公道来了。

哎,十四阿哥去上朝了,呆儿子还被德妃强留在宫里培养感情,只有她是最闲的,虽然近来身体是不太好,但让她去蹦跶的力气还是有的。可是她排谴日子的方式真的不太喜欢此情此景呢。

太憋屈了!折辱了别人的自尊,也顺便虐待了自己的良心。

想着,浅颜搔搔脸。以前的世界太单纯,真让她不晓得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了,真是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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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福晋,您可真是冤枉我家格格了!”

真夜说着,端着一个托盘轻移莲步走进花厅,托盘上的瓷白­色­的盅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味。真夜不理会自家主子一脸惨淡的表情,警告的杏眼撇了她一眼,压制下某女的蠢蠢欲动后,将药盅递到她面前的案几上。然后朝八福晋曲膝行了个万福礼,笑道:

“我家格格近来身体不太利爽,药也没断过,心情难免不太好,不欲计较太多。况且格格­性­子软,与人讲求和善,不过施了些恩德罢了。毕竟偶尔积点­阴­德也是极好的!”

八福晋但笑不语,却是她身后的俏丽丫环看了主子一眼,掩­唇­轻笑:“真夜姐姐可真会说话!我家福晋还不是怕浅颜格格被某些识不清自己身份又不守本份的外人给欺负了嘛!我们福晋是格格的嫂子,当然要向着自家人了。”

“那可真是真夜的不是了!真夜在此向八福晋您告罪了!”真夜再度福了福身,语气诚恳真挚。

八福晋挑挑修眉,双手搭在膝上,慢腾腾的抚着纤手上颜­色­鲜活的翡翠板指,笑道:“得,福晋我可不敢得罪十四弟爱护有加的真夜丫头。哼,本福晋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不过你这丫头也可真是顶真儿,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儿,浅颜也该好好管教方是。倚绿格格,本福晋一向心直口快惯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呀!”

被指名的伊尔根觉罗·倚绿勉强露出笑容:“不……哪儿的话,京城中谁人不知八福晋您尊贵斐然,是女中巾帼、一向随­性­,奴婢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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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颜那个汗颜啊!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是经典名言啊!可是她也是女人,怎么都没有她Сhā嘴的余地呢?

不过,她是不是显得太无用了?

——情敌都找上门了,你这女人还懵懵懂懂无动于衷,太没志气了!

这是八福晋和真夜暗地里恨铁不成钢的瞪视,明明摆摆的怒她不争的言下之意。

可是,像倚绿这么美丽的女子,她真的生不出什么嫉妒与醋意啊!况且,她也只是偷偷听到下人嚼舌根里提及到倚绿,先先也只是远远的见了一眼,唯一知道的也只是听说倚绿是十四阿哥养在府里的格格,是个什么大臣奉康熙的旨意送进十四府里的女人,总有一天不是个侧福晋也会是个庶福晋。

当倚绿来到她面前,盈盈而拜,轻轻的说了声:“伊尔根觉罗·倚绿见过福晋!”时,浅颜真的被雷到了。

伊尔根觉罗氏……好大的牌子标志啊!心里有些怪怪的,说不出什么感觉。不过八福晋的到来让她没有细心深思下去。

心不在焉的喝完那盅太医开给她补身体的汤药,浅颜识趣的安份倾听几个女人状似客客气气的闲聊。不过瞧见倚绿越趋难看的脸­色­,及她身后叫笑蓝的丫环面­色­黑沉时,浅颜叹了口气。

虽然没资格,但她还是想说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浅颜放下药盅,朝众人微微一笑道:“八嫂,确实是浅颜的不是了,回京多日因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去拜会您,还劳您亲自跑这么一趟。今儿的秋赏,浅颜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八福晋摆摆手,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心里暗忖,这个弟妹笑靥依旧,­干­净温暖,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但­性­子还是太软了,可教人­操­心呐。

也许是浅颜和她在对待感情上,同有太多不容于世人的坚持,即便被世人怒斥妒­妇­,也无怨无悔的关系,八福晋不由对这弟妹多些护佑关心。虽然有些对不起倚绿,但在感情上是揉不下沙砾啊!

“倚绿姑娘,请别多礼了,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无须如此多礼!”浅颜转脸向倚绿笑道。

倚绿深深看了她一眼,从容镇定的起身朝浅颜和八福晋福身,脸­色­虽然不太好,但眉间眼的敬慎持躬,带着种贞静柔嘉,让人不由心底腾升起好感。

“福晋,听闻您身体不适,倚绿只是关心来瞧瞧,没有别的意思。见您身体大好,倚绿就放心了!请恕倚绿不请自来扰了福晋的兴头,倚绿告退!八福晋,倚绿若有得罪的地方,请您见谅。”

八福晋脸­色­微缓,若无其事笑道:“没事儿,是本福晋僭越了,请倚绿姑娘别往心头放!我这个十四弟妹啊,­性­子太软又天真良善,虽深得十四弟疼庞,但有些事也不是十四弟能时时佛照的。我这个做嫂子的只能多提点些罢了,有时不勉得罪了些,请别介意。”

好个八面玲珑的八福晋,一席话下来,面面俱到,让人无法怪罪生闲隙。

再略略说了会儿话,倚绿镌着丫环仆役从容优雅离去,绰约多姿、优美得体,尽显仕大家族女子的气度。

论才情样貌,倚绿可谓佼佼者,不比八福晋低。浅颜是欣赏的,只不过上次远远的一瞥,那眉染轻愁的烟软女子和今日进退得体、矜持娴雅的女子大有出入呢。

但,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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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个好女儿,可惜了!”八福晋轻慨叹了声,“地位、才情、样貌、品德皆是教人难以挑剔!只是女人啊,心是很小的,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她纵便再多的柔情刻骨,若所托非人,也是枉然!世人皆指责女人素有七出大罪,可谁又知女人盼的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呢!”

听见八福晋的慨叹,浅颜微微一笑,上前携了她的手,走出花厅,“八嫂,人活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要一辈子快活也难了点,何必去在意太多他人拘限苛刻的目光?浅颜觉得您做得很好呢,八哥必定会还您以真心不相负的!”

细数历史中的女人,留得贤名骂名的女子何其多,唯以“妒”出名的,在浅颜有限的记忆中能记住的除了唐朝贞观时的宰相房玄龄之妻子,便是这康熙王朝中的八阿哥之嫡妻八福晋——郭络罗氏。她们在世人眼里,是犯了七出之罪的女人,遭历史奉为笑柄。但在浅颜眼里,是极钦佩的。

浅颜一向奉行你情我愿、顺其自然的感情。她自认为自己可以守着一个男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却无法勉强别人也同她这般坚守着自己。人心若要变,再多的手段挽留只会生了闲隙,闹得最后不欢而散。

所以她向来对待所谓的情敌,抱持着远观持重的态度,只要不犯到她,任她们怎么折腾她可以一笑置之。两心若是相守坚定,又岂会让不相­干­的第三者随意破坏?只要人心不变,坚守本心,一切不过是枉然。

不过,这样的想法似乎不太容于这时空呢!若九阿哥知道她如此想,必定又会大为火光的骂她不长进了。

九阿哥一向看不惯她软­性­子的温吞处事方式,认为她的随遇而安只会让命运牵着鼻子走罢了。现实中有太多的无奈,不是人心坚定就可以解决的。却是情到深浓时,一点点风吹草动皆会让人心芥蒂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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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心情不好不坏的八福晋在园中逛了会儿,直到八福晋告辞离去,浅颜方有时间慢慢细想一些模糊不清的事。

现在是康熙五十一年未,秋天一过,冬雪降临,康熙五十二年很快就走来了。她不是学历史的,了解的历史很少,隐约记得这时期的康熙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云骤变难料。此时期,正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开始以一种不为人所察的方式在历史中崭露头角,太子、大阿哥、十三阿哥已被圈禁,八阿哥淡出……

这个时期,真是教人纠心啊!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这只米虫该考虑的。她比较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与她记忆相佐的乱七八糟的历史?为什么她的心里有种咬牙切齿的暴力冲动呢?明知道伊尔根觉罗·倚绿现在于十四阿哥而言,什么都不是。可是越深入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再多的自我安慰都成了九阿哥踩在脚底的笑话。

在历史中,伊尔根觉罗氏注定会是十四阿哥的庶福晋哩。准确的来说,是她这个不要脸的时空闯入者剥夺了她的地位……不只她,还有很多原本应该是十四阿哥妻子的女人呢?

女人娶那么多,也不怕她们爬墙,哼!

想着,浅颜心里突然一惊,不知想到了什么,霎时满脸古怪。

“格格,您怎么了?”

真日跟在她后头,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一脸震惊无措还有隐隐的惧怕。一旁的真夜也是一脸担忧,很担心自家这个少根筯的格格胡思乱想。

浅颜徐徐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机械式的转身朝卧室走去,然后“呯”的一声随手甩上门,将两名跟在后头的侍女阻留在门外。

“格格——”真日跳脚,捂着差点被门板撞到的俏鼻。

“真夜真日……不用理我了,你们自个去忙活吧!我现在很忙,请勿打扰,谢谢合作……”

闷闷的声音自门后响起。真夜真日面面相觑,目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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