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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浅议宇宙时

?人类无法解释宇宙，也无法查明自身。如果人类的祖先是由猿猴进化而来，那么人类完全有理由从有纪年开始去重新登记一群狐狸，看它们是不是可以在几万甚至几十万年后进化成狼然后又由狼进化成北极熊，或者看­鸡­在无数代之后可否进化成天鹅。进化可以提高物种的后天优势，但绝不会变种，除非有外力作用引发变异或本质上的革命，可那也只会以个例出现而绝不会改变一个类别。假如有一种时间机器被发明并可能让时间倒着流回去，也许人类的起源之谜就会被揭开，但那也得让人跟着退化直至退化成猿为止，问题是退回去后如果我们看到还是人哪怕那时的人拿着­棒­槌当AK74步枪使，还很原始很落后那也将会令发明者大失所望。

揭秘宇宙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自然界没有一种能力可以让宇宙倒着走回去。这里没有上帝，因为上帝在宇宙面前也只能算一个跑零工打杂的小卒，所以即使它真的存在也改变不了宇宙。

现在宇宙已经是一个超维度的空间，既不是三维也不是五维，估计五十维都无法概括它。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没有起点和终点（若有起点和终点那它的可­操­作­性­就大多了）而且只在内部进行微调的衡恒天体，前一个衡是平衡后一个恒是永恒这是两层意思。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只不过这种艺术因为它的无限和广博让我们无法看清它的本质和它所要表达的意义。

那种­精­确和高明的确让我们自惭形秽，但我们绝不能因为一个篮球静止不动就认为它的内部也是一群睡虫。上亿的气体分子以及各种­肉­眼看不见的杂质微粒每时每刻都在里面交差碰撞，自灭和再生随时随时地都在发生。如果将篮球放大亿亿亿亿……倍，将它想像成宇宙，而地球只是其中的一个分子或原子，或者只是一个原子中的电子，此时，电子的速度只代表了一个抽象的原子内部的本身的微动规律，它既代表不了原子更代表不了由原子组成的分子或物质。如果想用它的时间和速度去解释整个篮球内部其它物质微粒的运动规律，无疑于一只蚂蚁用牙齿丈量蓝鲸的体积，计量工具和标准会让自以为是的蚂蚁焦头烂额一无所获。于是我们就有必要引出两个超越现有物理学理论的学术概念：星速和宇宙时，这是相对于我们现在使用的太阳系时间而言的。

在太阳系内最小的时间单位被划分为秒，最快的速度被定义为光速。假设宇宙又被微缩到篮球，篮球内部的两个气体分子在自由移动，它们看起来很慢但一个太阳时内它移动的距离却是它内部一个电子运动距离的几十甚至几百亿倍，更别说篮球被我拿着从后场扔到前场直接甩进了篮框。如果把篮球内部一个水分子和一个气体分子的相撞比作宇宙间两个星系的相撞，不管看起来多么不可思议，但是在篮球这个外表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内部也是相当壮观的场景，可是放在电子身上这样看起来根本就遥不可及的事情也许直到自己消失都不会想通。因为在它看来那两个分子无论从时间上还是空间上依着自身的实践结论想让它们相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虽然自己可以因为自身的速度可以与光速相比美而骄傲，但是它不知道它折腾了一生结果连原子的壳都没有冲出去，更别说篮球或它外面的­操­场了。

二、得雷格斯星

有关宇宙的问题不仅仅困扰着我们的地球人类，宇宙间的任何生物都面临着同样的困惑。假使有外星生物能够进入地球那么就需要宇宙间的另一种区别于虫洞的运载利器来帮助，那就是星速，即宇宙间各个星体运动的相对速度。它们会借着宇宙磁场、自身惯­性­和空间浮力自由飘动，一方面在周围制造恐怖一方面又为自身求得祥和。星速让宇宙时间成为可变量，在太阳系看来的那种近乎于绝对的时间和空间观念，如果被代入宇宙时的公式，则其所有架构就会像人的食物链突然被食草动物的食物链搅和了一样，既无法维持还得彼此颠覆，­鸡­犬不宁事小，土崩瓦解事大。

在星速和宇宙时的定律中，星系的相撞和重组也许就会像我们平时的一个普通的撞车事件一样，形如家常便饭，这种在太阳系看来也许得几万或几亿年才能发生的事情，在宇宙的时间也许就在眨眼之间。比如在地球日公元前三万二千年时宇宙间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那是一个古老的星系名叫那罗耶。那罗耶星系在运行了五百二十亿年后在外力作用下被迫坍塌并被顺路而过的猎姆渡星团吞没。那罗耶星系有多大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在它的内部当时居然藏着一千多颗有生命的行星，而我们的太阳系目前也就只发现了一个，就这已经让我们觉得它相当神圣，很是了不起了。真是不比不知道！

猎姆渡星团过来后，星际间的引力场瞬间发生了扭曲，几亿个对称咬噬的星系互相撕裂着对方，一场按太阳时计算长达一亿年之久的星际混战最终却被一个混在猎姆渡星团中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系波达尔星系无意中混水摸鱼兵不血刃地收编。站在宇宙时的角度它们之间的斗争也许都没有超过一个或十个工作日，身为后天文明的我们对此更是无可厚非，可得雷格斯星的毁灭却不能不让我们为之惋惜。

得雷格斯星的运行轨道曾经是生活在那罗耶星系整个世界里所有星体中唯有和独一无二的，它真的太美了。它在天空留下的痕迹是一朵漂亮而标准的梅花，是上帝之手挥着大笔在那罗耶星系绘制的最具灵感和创意的唯一独特景观。那罗耶星系像一个细心的养花人，是它手拿喷壶几十亿年如一日的­精­心呵护才让它独享富贵永葆青春。在她们那儿白天几乎占去了一天的四分之三，而夜晚仅多只有四分之一。这样的夜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渴盼，因为它来得太短暂了。但就这四分之一的夜晚若按太阳时计算也将近一年半，这对地球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出现这种结果是因为得雷格斯星居然是玛伦和亚米两颗恒星共伴的一颗相当得宠的行星。玛伦和亚米就像一对同胞孪生兄弟，它们穿在一条绳子的两端，互为轨道在得雷格斯星的整个天空交相辉映，双出双入，彼此相对而又不无默契地共同规划着一个完整的故事。它们毕生都在划着同一个圆一个对得雷格斯星来说堪称完美的圆。一个划漏的半圈无需通知就会被另一个不失时机地补上。如果将它们比作是得雷格斯星人的父亲，那么得雷格斯星就是她们的母亲，而阿玛塔西斯及其酋部以及星球上的所有其它部族就是玛伦、亚米和得雷格斯星的同母异父儿女。玛伦和亚米经常一个守着早晨一个守着傍晚，这让所有留在大地上的影子几乎都成了交叉的十字，有时左边长有时右边长，只有当它们与得雷格斯星三星合一处于同一直线时，人们身后的影子才合二为一，此时得雷格斯星的后面才进入夜晚。

它们的夜晚几乎是漆黑的，没有月亮而星辰也少得可怜。唯有的几颗也被烧成了红矮星，看上去虽然可以称为星辰，但基本发不出什么光来。

三、家园的纪念

波达尔星系没有手下留情，得雷格斯星理所当然地也不能幸免。侵略者不会因为它那独一无二的美就对它施以体恤和怜悯，否则被称为东方之珠的圆明园也不会被肆意抢掠后，还要被他们意犹未尽的回身再加上一把火将它烧成一片焦土。

得雷格斯星也无所畏惧，它被那罗耶星系指挥着在万分之一秒后，就玉石俱焚地与波达尔星系中的一颗名为阿尔法的星体相撞并烟消云散，从此化为宇宙尘埃。

它只是那罗耶星系里一千多颗有生命的行星之一。我们在此并不是要刻意忽略那剩余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九颗有生命的行星，它们同样优美壮烈，同样为装点那罗耶星系付出了汗马功劳，可就因为它们虽然壮丽多姿但都跟我们没有关系，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将它们暂时放在一边。

而得雷格斯星不一样，因为它虽然一灭不返，但它还是在临死前横穿大犬，将爱的种子和­精­神留给了它挂念了一生但最终都没有见面的妹妹。它曾因躲在大犬座里的天狼星后面并被天狼星的光辉常期阻隔，隔着在几万光年，像一个嫁出去的姐姐常年遥望着我们，而让我们无数代人心为之泣神为之往，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怀念它并对它施以重笔。

得雷格斯星上曾经有着高度发达的文明，科技超前，物质丰富，人与人之间开诚布公毫无介蒂，生产力的全自动化与人们­精­神高度统一的自觉­性­和谐地融为一体。整个星球上没有国界，没有疆域，所有城市都连在一起，农村已经消亡，生长食物的地方都是城市。星球统治者多数时间都和普通人一起共同劳动，同时为星球的前途而努力工作。先祖们更是未雨绸缪，从很早以前开始即着手为星球的未来做着远期规划，星球上的人类已经成为一个整体，私欲在那里已经不再适用，一个族群的目的就是星球的共同目的，那就是全人类共同努力为将来寻找出路。遗憾的是他们终生奋斗可直到最后覆灭都没有办法逃出去。

也许这就是命运，现在它们已被强盗的粗暴和侵略洗劫一空，玛伦、亚米、得雷格斯以及她怀里的一切都在一场浩劫里破碎埋没面目全非，从此销声匿迹。它们全都不在了，要么成为俘虏要么成为尸骨，此刻已经瘗玉埋香不知所终。

它们不是没有准备，它们也曾想尽了各种办法，但它们知道，那罗耶星系不是宇宙的主宰，得雷格斯星更不是。

为复兴星球很早就被建成的投送站和为应对星球灾难建成的末日堡垒，在当时那种天崩地裂式的毁灭面前基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他们当时拥有的星球传送器已经达到了我们地球人类现在仍然在羡慕并企盼的超光速状态，但他们知道，即使这样可距离真正的宇宙极速仍然差去甚远。可以肯定，在他们的观念里光速决不是第一位的，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宇宙第一速度应该是什么，因为他们一直在不断地超越并否定自己的前任成果。难过的是除了最后逃出去的几个屈指可数的传送器，留在星球的所有科技和文明都在最后的冲刺阶段被无情地毁灭了。

得雷格斯星球体的两极在最后时刻已经被旋转的磁场扭得像根绣花针。星球的统治者为了种族延续在可预知前几分钟内，曾于仓促间分部族向四面八方投出了为数不多的种子，曾经生活在得雷格斯星特加尤喀族的阿玛塔西斯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将希望寄托于遥远和未来，但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盲目的。

最为痛心的是所有被送出去的得雷格斯星人类，不管现在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彼此之间全都因星核的破碎而永远失去了联系。可以这样说，所有活着的得雷格斯星人已经没有家园，而死去的正成为家园的纪念。

四、阿玛塔西斯

阿玛塔西斯是幸运的，她借助星速和宇宙时在星体擦肩时被传送器扔到了地球。在自适应修复进化系统的帮助下，她被动地接受太阳时并按另一端的时间在地球的某一寓绻缩了八十多天，才将呼吸系统扭转了三分之一，当然这对她来说仿佛只有几小时。可以确定，在一万多年的时间里，她应该是那罗耶星系唯一到达地球的幸存者，没有第二个。

阿玛塔西斯是一个美女，是得雷格斯星特加尤喀族的宠儿，是得雷格斯星人公推的一个星球宝贝。

星球宝贝是得雷格斯星各部族每年都要盛选和推出的种族传承计划的一部分，有男有女。因为她们肩负的特殊使命，特加尤喀族就给她们每个人都送了一个卓越而绚丽的名号——伦米斯都，意思就是玛伦、亚米和得雷格斯的三星之辉，星球宝贝阿玛塔西斯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佼佼者。

所以要选伦米斯都让他们肩负种族传承的任务，是因为得雷格斯星虽然发达但已是一颗老态龙钟的星球，上面一千多个部族都步入种族老化和衰亡的边缘。他们的寿命都很长，若按太阳时算人均寿命都超过了几万岁，资源亏乏让他们每天都在马不停蹄地为寻找再生能源和出路而奔波。那罗耶星系里其他行星上生活的人类也同样在面临着相似的处境。掠夺和占有已经不复存在，星球内部的战争和星际间的战争打了几亿年，最后都各回原地，所有的敌对方最终都因为对方的一文不铭而求得了永久的和平。因为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偷去抢一个一贫如洗的人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也因此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愿再生育，星际计划要求每个那罗耶系年都得按统计结果确定出生率，被按排生育的人是强制的也是光荣的，他们不能逃避，只能在选出的伦米斯都里选择对象并完成任务，被动地按照人类的平衡适度地添丁增口。所以要如此珍重地海选星球宝贝主要还是为了在保持人种繁衍的同时尽量保证留下最优秀的后代。星球宝贝的身份一旦确定，优先的教育和培养资源就会同步跟上，这种情况下阿玛塔西斯个人的待遇就会不停地随着生育期的逼近而水涨船高。孩子是他们的但主要是星球的，他们是真正的社会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伦米斯都的选择本身就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他们的天赋丽质让星球的优势培养常常事半功倍。因此只要是身披伦米斯都奖章的星球宝贝大多都身怀绝技学富五车，几乎个个都是秀外慧中的全能型人才。

阿玛塔西斯身高两米九二，属于她们那个族群里女人身材的平均身高，标准瑰丽没有缺陷。她既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士，不同的是因为长期的息战，她和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快要忘记了特加尤喀族赋予他们自身的战斗属­性­。她不需要记住自己早期和后期的年龄，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生育年龄即可。被确定为伦米斯都后，她的择偶圈子就被划定，爱情也相应被格式化，但所有人都没有抱怨反而还得以此为荣。因为在那里所有的工作都是平等的，生育也不例外，但却更显高贵。

她是一位英雄的女儿，身上流淌着荣耀的血液，她的完美成长和先天遗传寄予她星球宝贝当之无愧的身份。星球宝贝章程里特殊的培养计划使她的头脑更加发达，身体更为健康并且多才多艺。她的大脑被科学地置入海量的知识和实践技能，为了保证遗传作用，她所有学到的东西必须全部是通过身体本身的能动­性­来摄取而不是通过其它途径，物理植入的方法只会应用于治疗残疾和有缺陷的个别人体。

阿玛塔西斯在得雷格斯星的生活基本上是无忧无虑的，她被恩宠娇惯着，但整个星球的谦逊之风让她并没有因此而自高自大目空一切。善良被固化在制度以外，活在那里的所有人都怀揣良善温文尔雅，仇视和报复直至她被传送到地球都没有学会。她的情感只有正极没有负极，她的能量只有正数没有负数。在得雷格斯星她一直被幸福和快乐包围着，不仅是她，所有星球上的人全都如此。悲伤对她来说是短暂的，乐观才是永恒。她不怕寂寞也不怕孤单，唯一使她难以放下的就是使命的召唤。这是得雷格斯星全体人员宁愿自己留在那里被粉碎而不顾一切送她出来的最后心愿。

五、孤独助凄凉

传送器名叫星巴达，它是得雷格斯星的另一种生命——钢铁生命，可是它们一起航行一路都没有收到一个哪怕是很微弱的同频谱跟随者信息。家园被毁是自然世界不可规避的判决法则，她不会怨恨更不会感慨，她只希望宇宙的宽容能为得雷格斯星保留下更多的火种，或者像这种能够容纳生命的地方有无数个并且都像拯救她一样无私地收留了他们，哪怕每个地方都只有一个人活着，就像现在这儿只有她一个一样，那也让她感动不已。

她走出机舱但很快她就感觉有点窒息，太阳系的光热比她生活的地方最少减了七成，她有点冷，因为她没有衣服。在得雷格斯星没有衣服的概念，她们一出生就会被自然镀上一层自生自长的自由基肤膜，肤膜会与肌­肉­、思想以及周围环境相连，智能地根据各种情况和需要变化出所需花样，但在无光夜晚它又会根据需要改成可流动的液态保护层。所谓的衣服就是那身只有在特殊时期才会被迫披上的智能宇宙影甲。

在外面稍做逗留后她赶紧返回星巴达机舱，以她身体现在的模样她无法按那罗耶星系时间在地球上存活三天。她一个人孤独无助，没有倾诉没有交流没有熟悉。她很悲伤，但却不会流泪。得雷格斯星的快乐让她们那儿的整个人类都淘汰了悲伤的情感。她是终结者也是试验品，对她来说，她其实更愿意随着星球的亲人一起玉碎，但得雷格斯星在最后却给她派发了使命——所有被传送出去的人不管他们到达了哪里都一样，那就是活下去，为得雷格斯星播下希望。星球没有命令，但有命令那就得自觉执行。

她打开宇宙定向仪，依据磁场理论确定了这个球体的大致形状和运动轨线。传送器的力场衰减效应提示她可能处在这个球体的某一极，即球体的磁极。

在这个神奇的星球上她一眼看到的都是水，正是水让她的传送器平安着陆。这些她并不知道，她把这一恩赐都归功于天神的垂爱。在得雷格斯星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蓝得让人想入非非的东西。她们喝的是一种从叫做垩液的粘稠液体里提炼出的透明流体。垩液含有很高的矿物质，可以长时期为生物肌体提供养料。食物很复杂，她无法一一去回忆，高能聚合食物让他们进食的次数很少，就像蟒蛇一样一次有滋有味的饱餐就可以让他们长时间不用再去考虑下一顿饭食≡由基肤膜可以有效地反­射­外界强光同时保护身体能量的散失，这让她们对食物的需求就更加稀少。她现在需要给她这个新家安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竟然被文化的传播者一不小心一下用到现在，这对于地球来说怎么都算是一个奇迹。

与她们那个四面枯黄的星球不同，此刻她眼里看到的地球是如此凄冷，可是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的碧蓝却又如此柔软而充满温情。救助计划和种族延续方案并没有向她说明她会被传送到哪里。星球统治者大公无私，他们在选择逃亡的路上并没有优先考虑自己，因为对于得雷格斯星来说伦米斯都才是未来。传送器并不是临时发明的，而是他们长期向外探索的结果，她父亲据说就是因为一次勇敢的探险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玛伦和亚米开始被贼星蚕食时科学家们即于最后的时间里匆忙计算了星球的最后轨迹，但完备的长途旅行措施却因为时间太紧而考虑因素太多最后却不得不虎头蛇尾仓促为之。

宇宙引力和星系倒塌前相互作用的斥力让阿玛塔西斯的传送器中途转道，她也因为最后登舱时神殿倒塌而没有来得及拉上那个一直爱着她，并同样被选为伦米斯都的克沃亚，所以才不得不在无奈的慌乱里一个人孤身前来。而飞往其它方向的传送器每个里面最少都载着四个人。但她不能确定幸存者，有四个人并不等于他们都活着。因为在几万光年的长途旅行中四个人的质量和一个人的质量，对传送器来说量变将会引发质变的效果。

六、寒冷水世界

虽在一极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水之外就是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不管是水还是冰雪，都是她用拿回的样品被传送器里的实验室解析出来的，但让她惊奇的是这三种东西竟然是一种物质。传送器自身也有适应外部环境的能力，它就像章鱼一样现在已经将自己隐藏在周围的白­色­和蓝­色­里了。

依照星球开拓者培训要求，每一个着陆者首先需要完成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求依托最大限度地满足生存需求，已然着陆的阿玛塔西斯自然也不能逃脱生存法则。她将水、冰、雪及周围的气体分别取样放入合成器，但合成器只显示低酸流体，能量极低。可是在这周围除了这些她什么都找不到。她现在必须每隔几小时就得出外一次，主要是为给自适应修复进化系统采集身体转换参数，因为她现在呼吸的气体与得雷格斯星上的气体完全不一样。如果转换不成功那么她终将是死路一条。四天也就是地球的二十年后她终于可以喜忧参半地自由在外面行走了，但她的活动时间仍然有限，因为她的生物钟一时还调整不过来。

新星球的寒冷超出了她的想像，自由基肤膜为了自发抵抗已经开始肿胀，变得更厚，使她的皮肤体积至少在外表上看起来比前面增大了一圈，受此影响她的活动也不能像先前那样伸展自如。舱内食物有限，她必须在自有食物消耗完之前找到替代品≡由基肤膜的每一次变化都会从她体内提取能量，外出次数越多消耗越大，她暂时还不宜在外面久留。

热分子侦探系统提示她往北约二百拉卡图处温度比此地高五十到六十倍，这对她的确是个诱惑。拉卡图是她们那儿的长度单位，约等地球长度的两万公里。如果星巴达完好无缺，这点距离对她来说也就是弹指之间，她完全可以驾着它在几秒之内就可以将地球的全貌一点不剩地全部存于地图数据库中。

她回到舱内调试动力系统打算前往那儿，但发现主动力驱动器——羽力脉冲翼竟然坏了，这让她多少感觉有点前途暗淡。她努力寻求解决办法，一个人折腾了好长时间但依旧无功而返，因为这儿没有配件。这将意味着宇宙间到处遍布的磁场和磁力都无法再为星巴达提供飞行动力。她不了解水，得雷格斯星没有教过她水的知识，星际战舰里也没有一艘是在水上航行的，水的同胞姐妹冰和雪她更是闻所未闻。现在她只知道眼前可以用来合成食物的四种物质其实只有两种，那就是水和气体。至于星巴达在水上航行的能力，她的知识更是鸭蛋加­鸡­蛋，圈内划零蛋。

想像常常布满缺陷，因为缺少实践的支撑使它总是在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中留下百密一疏的漏洞。

得雷格斯星的培训课程完整实用，但仍然逃脱不了单一事物自身所附带的片面­性­。

比如地球这个特殊的星球除非现在亲眼看到，要在得雷格斯星就是想成脑震荡也休想把它弄清楚。她的头脑里装着大量的星际知识，但都没有走出那罗耶星系言传身教的局限。也就是说她在地球上使用的知识只能灵活地从得雷格斯星学到的知识里优胜劣汰地选择使用，真正能用得上的也许不到她所学知识的百万分之一。一个在得雷格斯星无所不能的才女在此刻的地球至多能算一个上了几天政治夜校的半文盲。可即使这样也让她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地域充满了好奇、感恩和美好的憧憬。

她坐不住，自己又出去在外面覆满绒雪的冰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基本是一无所获。眼前一片水的汪洋无边无际波澜壮阔，光波望远镜看了一段就被水的弧线折到了天际，可以确定这是个圆形球体，但不管方与圆她现在都无法离开。如果长期被困在这里那么如今的侥幸生存也将没有多少意义，正在犯难时她忽然被眼前的一个现象激醒。

七、冷星的温暖

她看到了漂在水面的星巴达。那水看上去柔弱无力，可星巴达为什么会一直漂在上面而没有下沉呢？难道水上也有磁力或浮力吗？这让阿玛塔西斯灵光一闪。她从脚下搬起一大块冰，拿在手里后竟然发现它轻如无物，她又试着跳了一下，结果一下跳得差点落不回地面。她将冰扔在水里果然它很快就浮了上来，并且一直漂在水面随着水纹晃动。她带点激动地返回机舱打开星位引力开关，显示的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原来地球的引力只是得雷格斯星引力的三十八分之一。阿玛塔西斯大喜过望，因为这样的引力将会帮助她节省很多能量。

自适应修复进化系统的确是得雷格斯星人最伟大的发明，它是一串由液体编码组成的程序链，主要是为了让每一个走出母星的人都能很快适应域外的环境。她是在临走前才不得已被迫将其植入体内的，这是每一次每一个身负使命为了得雷格斯星长盛不衰而出外探索者的必备之物，除此之外传送器星巴达更被集成得近于神化，它几乎是一个万事不能的智慧和自动化共生系统的科学结晶。

她重新返回机舱将整个传送器的所有功能全部认真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羽力脉冲翼被巨大冲力损坏以外其它功能竟然奇迹般秋毫无损，这让她喜出望外。只要星巴达好着那就是她最得力的依靠，因为对于她来说星巴达就是她的后方或者说是她在这儿的家。它是一个只要有磁场和光芒就可以不必为能量发愁的完美工具，既是一个星际座驾，也是一个能为她提供必要安全的人­性­化堡垒，但不足的是它的食物合成系统在这儿总是显得力不从心。

她关了羽力翼的磁动力开关转入悬浮漂移状态，试了半天结果星巴达横在原地稳如泰山，竟然纹丝未动。她出去察看了一下，才发现星巴达的半侧已经与周围的冰陆冻结在一起了。她不敢再犹豫，她已经记不清在这儿过了多少个白天和黑夜，虽然对她来说自身的生物钟才走了四五圈，可她知道这里已是另一个星系。那罗耶星系的时间根本不适合这儿，而且这水还会从天上往下掉，若不是星巴达的体积巨大，估计就这时间早都被从天空下来的雪花埋得找不见踪影了。

既然这个星球全是水，那就得想方设法去适应它。如果冰块能够被浮起那就说明水本身具有向外排斥­性­。为了证明她的想法她需要亲自去试一下，她来到水边屏住呼吸像冰块一样向水里跳去。可是她犯了一个错误，因为她忘了自身的密度同样也是地球同类物质的三十八倍。

阿玛塔西斯很快就沉了下去，水的确有浮力但她不会利用。她拼命挣扎可手和脚怎么也使不上劲，眼看头上的光线越来越弱她想这次估计要出问题了。她看到周围似有似无有一些陌生物种在自由游动，翻来覆去好不轻松，她想靠过去，但她怎么也到不了跟前。智能肤膜也因为突然接触异形物质不听指挥而反应失灵，她手足无措，此刻唯一能支撑她的就是流传在得雷格斯星的一句谚语——没有死亡除非思想万念俱灰。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巨大的最少比她身体大三十至四十倍以上的异形生物正一摇一摆地向她游过来，她没有见过体型如此庞大还能悬浮着自由行动的巨型物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感觉现在就是得雷格斯勇士在这儿也不可能将自己从它的口中救走。她闭上眼睛向阿雷达斯神庙做了最后祷告就放弃了挣扎，她本来力大无穷也很机智勇敢，可在这种柔韧的流物质里力量似乎已弃她而去。可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突然她感觉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托住，她不再下沉并且急速从水底升起，临近水面时脚下被突然传来的力道弹起，她被动地随着那股力飞出水面并身不由己地翻着跟头摔到外面的冰岸上。她眼耳鼻里全是水，若不是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她差点一命乌呼了。她爬在地上一阵打呛，浑身冰凉呼吸困难，身体自下而上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颤，本想看一下刚才救她的是谁或者是什么物种，但等清醒时它已一头钻入水里悄无声息地游走了。她连滚带爬钻进星巴达机舱，瑟缩着绻曲在保温室里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过来，她虽然没死但这一次尝试却带走了她至少半天的能量。

她心里很感谢那个默默无闻的施救者，她用得雷格斯星人的纯真，回忆并怀念着刚才那惊险而又短暂的一幕。她不知道那个要救她的东西其实只是为了自己的领地才专门过来将她赶出去而已。幸亏它的食谱相对狭窄，而她的身体并没有让它闻到美食的味道，否则她很可能己成为它腹中的早餐了。

八、顽皮星巴达

传送器星巴达虽然被冻在那里身不由己，可它还是忠实地履行了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责任。生物捕信系统明白无误地为她提供了她想要的信息数据——鲸类巨型蜉游生物，长度三百比诺，质量一千五百七十一帕杜，强食脂­性­消化系统，具备部分攻击­性­。可以提供中等蛋白质和脂肪以及钙磷铁钾铜盐……

这种计量其实相当于地球长度单位的三十米；约等于地球重量的十八万公斤或一百八十吨。她没有再往下看，救世主不应该成为她生存的能量来源。得雷格斯星在十几亿年前就已停止了杀戮，任何一种生命都是宝贵的。它是恩人，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救了她，它应该是阿玛塔西斯来到这儿后接受的第二种善意，因为首先接纳并为她提供避护的是地球这个尚不熟悉的母亲。

在她休整的这几个工作日内，天空有两个漂亮的星体宛如两个顽皮的孩子，你来我往，转得她眼都有点花花。一个热闹点的最少转了三四十圈，另一个有光无热的最少也比划了四五百圈以上。她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星体，但可以看出它们与地球的关系相当亲密，因为它们看起来距离是如此之近。尤其是那个有光无热的，浑身都充斥着超级魔术师的气质，挂在天空相大则大想小就小，她觉得很奇，所以就给它们起了两个别致的名字，这就是我们现在称呼的太阳和月亮。它们盘旋在天空有点类似于玛伦和亚米，好不可爱，可玛伦和亚米不但两个同时发光发热而且基本一直在得雷格斯星的正面。它们也转圈但不会在她的头上划圆，基本是绕到得雷格斯星两侧后就变成椭圆形自己走了。

既然高温地区位于北方，她必须得想方设法到达那里，星巴达仍然是她目前唯一的工具。它设计有着陆臂，其功能主要是为了保证星巴达在任何不平整和不规则的星球表面平稳着陆。它是智能的，自己会根据地形扫描数据主动调整各条臂的伸缩长度和弯叉幅度。现在它有六条臂悬在水里，虽然可以活动但基本不起什么作用，而另外两条已经被冻在冰盖之下难以伸展。

阿玛塔西斯关闭了智能调节系统，小心地逐条测试，令她惊喜的是当水里的六条力臂同时同向运动时星巴达居然跟着摇晃，而且力度越强摇晃的程度就越厉害，这说明水有反作用力，星巴达没有下沉且羽力脉冲翼被撞坏也证明了这种力的存在。虽然它不像在陆地上时那么明显直接，但这也给她正在下沉的希望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动力。正在她惊疑于这种柔软却不失客观的新发现时，星巴达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冰层里被无意间拖了出来，而且正向水的汪洋中悠悠前进。她喜出望外，这种惊喜一点也不亚于她从地球一端第一次睁开眼睛时所获的那种初生的喜悦。因为这意味着一种新出路和新探索的开始。她­操­作着各条力臂在水面毫无方向感地转了几圈就逐渐掌握了规律。她凝神静气一点一点地调整方向确定星巴达朝北后就开始有条不紊地驾驶着它缓缓向前走去。

星巴达里的宇宙定位仪显示她现在起身的地方是这个星球磁线的一极，如果她向北那这儿就是南地极。她向背后那一片让人一看就冷得发抖的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做了告别，几天时间已经让她恋恋不舍，她爱那里，因为那是她在被自己的家园丢失后从宇宙深处第一个伸出手接纳并收养她的地方，她需要将它转化成数据永久地存进自己的大脑里，就像她此前认识的太阳和月亮一样。

星巴达一路走着一边根据自适应进化系统的物理编程，参照宇宙曲率和六维坐标系测算并转化得雷格斯星与地球的各种计量误差。此刻的速度、时间和以此为基础所产生的距离让得雷格斯星的计量结果矛盾百出。阿玛塔西斯固定地不断给它输入三个动态坐标，即太阳、月亮和地球。重复了无数次后她的耐心终于有回报，星巴达的宇密度星算系统经过­精­密等比切分后，最终根据太阳月亮和地球三者周而复始的轮回规律计算出了我们现在使用的时间。但那个时代一切都还是粗略的，此后又根据日常需要做了更加科学的测算和总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就是太阳、月亮、地球和眼前这水，当时也不是这样的称呼，它们的发音也并非现在这样。阿玛塔西斯起初带来的文字随着后来的时间推移渐渐变得面目全非，有些地方将它拆解变成了扭腰劣胯的字母，有些则对它进行了更为复杂的­精­密整合，添枝加叶使它变得不但方正美观，而且更加具有实体意义。保留相对较好的，也许就只剩梵文和藏文了，它们虽然粗略但基本还有点原味。而演绎最成功的也许就只中国人使用的汉字了。这儿只是为现在描述方便我们才不得不将它原来执行的所有旧称呼全部还原成现在的常用名字，以免云里雾里让人如读天书难以理解。当然，长度单位拉卡图和比诺以及其它所有在得雷格斯星上曾经用过的计量单位都没法使用，在此只能简要介绍一下它们与现在人们日常使用的各种计量单位之间的换算关系，比如，在那罗耶星系的一个得雷格斯工作日即相当于太阳时内地球时间的四万三千八百小时，大约五个年头。一拉卡图相当于一百公里，十比诺相当于一米，一帕杜相当于一百一十五公斤。

这样它在对称测算后终于确定星巴达在水面行驶的瞬时速度是三维太阳时每秒种一点三八米。如此以来，那个温度高出五六十倍的地方距此最少也有两万公里。到达那个地方则需要四千零二十五小时，即一百七十个太阳日。

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远的距离，若放在得雷格斯星即便搭乘的是一个最简陋的交通工具，那最多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可是她知道以前存在于她头脑里那曾经熟悉的时间和空间，在此时此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现在正处于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体系中。

九、初识蔚蓝­色­

星巴达完美的功能放在这一片水的世界里完全被大材小用，它在宇宙间常被用来扭曲空间的羽力聚能环控系统基本不发挥任何作用，而且在陆地上被固化的距离在这里还被柔软的水波做了放大，阿玛塔西斯有点不适应。

为了食物和能量，星巴达的分子分解勘察囊一直在不停地收集着脚下水和空气的样本，随着它们浓度的增加，这两种物质里含有的微量矿物质也被逐步分解出来。但矿物质的含量实在太低了，相对于它们本身，其间夹杂的各类矿物质成份低得几乎可以不计，要转化成能量或食物基本不可能。

八根巨大的着陆臂平时一般只是摆设，但现在却成了星巴达赖以行动的主要动力装置，这让星巴达的氚氯反应堆负累不堪，光能聚合池也因地球光能的仓促和微弱变得穷于应付捉襟见肘。能量柱已经开始呈现淡黄­色­，这是提醒标志，意即从现在开始得时刻注意能量消耗了。一次超越级限的能量消耗将会损坏星巴达聚能坯功能的千分之一，她不知道最后的着陆地在哪里，还需要让星巴达爬行多长时间，为安全起见她觉得还是让星巴达稍做休整。按太阳时算她与星巴达已经在水上漂了一千多个小时了，可四周仍然茫无涯际，眼光所及之处除了蔚蓝­色­还蔚蓝­色­。但太阳和月亮仿佛转得越来越快，且越往北行进它们出现的频率越高，这对光能聚合池来说是天赐良机。阿玛塔西斯决定关停所有动力装置，让它自由漂浮，以便在积攒足够多的能量时再行启航。舱内携带的得雷格斯星高能压缩食物只够维持她四十天的体能消耗，也就是地球的一百七十五万二千小时，她现在已经消化了快十天的能量。前路无期，如果地球是一个纯统粹的水气型球体，那么她的被救只能使她艰难地再去选择第二次死亡。这里没有任何可以修复羽力脉冲翼的设备和零件，按现有的水和气体合成的食物她即使一刻不停地进食，到最后都将逃不出被饿死的命运。

舱内供人呼吸的自由进化系统正在根据主人的需要因地制宜地调整着供气环境。阿玛塔西斯打开升降机将自己托上舱顶，她想出去走走。

逐渐变暖的太阳光让她的自由基肤膜在贪婪地吸取了一阵光热之后正慢慢地返回原形。星巴达是一个直径长达三百五十比诺即地球长度三十五米的巨型球体，可折叠或变形的保护型外机甲会随着行驶阻力或自身所处的坏境被动地变换外型。如今为了最大限度地吸收光能它将自己几乎是平铺在水上，变得像一个爬在水面耍赖的玩童，自由自在无限惬意，看情况这也应该是它为了节省能量自主适应浮力的结果。

阿玛塔西斯伸着懒腰舒展着筋骨，在它舒缓的略带弯曲的大球场似的脊背上来回徜徉，带着方向感的气流吹得她东一下西一下地晃悠。她坐下去，水面烟波浩渺碧空如镜，这是一片令人神往又令人揪心的水的世界，回望来时路她恍若隔世。没有前程没有终结，她不知道这个星球将会把自己带何处，是给她希望还是让她毁灭。伦米斯都赋予她星球宝贝的身份在此眼看已经成了一张空头支票，如果没有后继者所有寄托就得清零。

结局没有最坏，被定格了的情感除了乐观和欢愉，哪怕她已经看清结果也不会因此而悲哀，神创造你就有管理你的权力，一个旅程的结束不过是他一次推倒重来的尝试，为一个无法完成的承诺去悲伤神也不会乐意。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看着日轮划着弧线从头顶擦着水面幽幽而过却忘了返回机舱。突然一个巨浪翻起几十米高的水柱，劈头盖脸朝她砸了过来，她措手不及立刻被打翻在地并随着沿星巴达弓形脊背回流的水浪向水里滑去。

十、虎口拔鲨牙

为了减少阻力和磨擦，星巴达在制造时已经被锡银铂铬合金全身包裹，如果它变成标准球体那么其表面的光滑程度连一只地球上的蚊子都站不住，阿玛塔西斯也休想爬到它的顶背。数尺高的水垫拉着她向水里滑着，她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可是上面什么也没有。她想呼唤星巴达进入保护状态，但嘴巴根本张不开，能张开的时候也被水见缝Сhā针地填满了。星巴达在沉睡，它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此刻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在智能系统的作用下正在随着太阳的西下本能地开始收缩身体，并且正让脊背慢慢弯曲着弓起来。

她毫无悬念地被冲进了水里，而且是那种无边无际的深水里。南地极尚有不动的冰盖，而此处除了星巴达什么也没有。她开始往下沉，智能肤膜在吸饱能量后此刻又变得乖巧起来，几天的与水相处也使它逐淅对水变得不再陌生。主人的思想在呼救，它知道呼救的意思，因为从阿玛塔西斯出生那天开始它们就形影不离。它能感觉到主人要求向上的意念，于是迅速将自身膨胀到平时基本不用的二十倍最大化。阿玛塔西斯不再下坠，她开始在浮力的作用下慢慢升起。可是一群她并不熟悉属­性­的虎鲨游了过来。透过它们埋在厚厚的皮层里的眼睛和露在外面的牙齿她能读出危险。她没有学会杀戮但她懂得战斗。肤膜是她出生到现在赖以存在的基础保护，不能有半点损伤，肤膜的破裂就意味着她身体能量的瞬间消失。没有来得及完全与地球同步的生物钟帮了大忙，阿玛塔西斯唤醒记忆让呼吸变成得雷格斯星的节奏，让一次呼吸大约相当于地球一天时间。她收紧肤膜，打算逃跑，对她们来说战斗的胜利不是杀伤敌人，而是脱离危险，可如果危险不能解除那么杀伤也会成为被迫选择的手段。可是现在她逃不了，所有向手脚发出的指令都被执行得变了样，仿佛身体也不是自己的。阿玛塔西斯已经顾不了许多，她拿出得雷格斯星人遗存在骨子里的战斗­精­神做好准备，可是带着加速度的下沉和从周边急速上涌的水流将她冲得难以自持，不能自主的身体自然也不能让她随心所欲，­干­看她空有一身本领却全然没有用武之地。她不知道自己沉了有多深，感觉好像已经从地球的一头沉下去而从另一边滑出来了。

围困者已经在跟踪的半路被丢弃了一部分，可仍有两头意志坚决的猎食者换着方式你来我往地轮翻进攻，它们用尾鳍搅着水浪，大张着满嘴桨板一样的牙齿上下翻飞绕着她寻找下手机会，她被它们摇动的漩涡晃得眼迷脑昏，自顾不暇。她所有手舞足蹈的抗争全部表现出自我防范的本能几乎没有一点技巧。可是她那灵巧加力量的抵抗还是起了不小作用，追到最后另一头不愿浪费­精­力的虎鲨竟也掉头走了，但另一头坚持不懈的虎鲨显然被她的阻击激怒了，它掉转方向自上而下大张着口笔直地从她的头顶俯冲下来，她没有可以躲避或藏身的地方，情急之后也管不了太多就瞅准虎鲨张口的瞬间一只手迅速抓住它最前面的一颗尖牙，她本想借力将自己推向一边，可没想虎鲨用力太猛竟把她顶得收身不住。虎鲨感觉它的头被牵制，于是又用力往回勾，为了将自己一直保持在它的巨口外面，她死抓着虎鲨额的那颗大牙，结果在它一推一拉之下那个颗大牙竟被她从对方的嘴里拔了下来。她没有武器，也许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摆脱她后虎鲨并未松懈，它重新张口又一次向她扑咬过来，她一手拨过它巨大的背­唇­一手将握在手里的尖牙对准它的脑门狠狠扎去，几下之后虎鲨像是受了疼，它翻卷着身躯在她面前滚了几圈之后就翻着巨浪游走了。

搏斗让她沉得更深了，终于她感觉脚下突然有了支撑而且身体两侧的水流好像也开始慢慢停止。她看到了水下那片被黑­色­包裹的土地。

十一、恶梦与惊魂

阿玛塔西斯双脚踩到的地方正是海底大陆架，她虽然不懂但知道这应该是一块被埋没了的陆地。

她强力镇静了一下，蹲身在地上抓了一把泥糊糊的东西想在出去时进行分解化验，完后就准备借着地球引力的缺陷跳出水面去，可就在她积攒力量准备起跳时突然发现脚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只深海大乌贼借着伪装正悄悄向她靠了过来，它舞动着几条相同样式形如软鞭一样的触须，将上面发着暗光的分布着密密麻麻如同缸口一样的大吸盘向她亮出，齐刷刷挥起向她缠绕过来。形式紧迫，她来不及分辩就挥起手中的那颗虎鲨巨牙向触须砍去。脚下的踏实使她潜伏在身体里的巨大力量瞬间回归，一次挥过之后她就看到两三条几米长的被砍断的须带弯弯扭扭从她身边掉了下去。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她看到触须后面那个更大的挥舞着更多触须的巨型盘状物像天网一样不顾一切向她罩了下来。她本能地向断须的空隙一闪，同时看准那个盘子的中心将手中的尖牙用力地向它甩了出去。她的力度很大，水的阻力在如此快的速率下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那颗虎牙旋转着直冲盘子的中心而去，她看到那个盘子在被击中后突然向上鼓起紧接着所有触须全部向中间收拢，她机警地趁机跳到它的后背用力往下一踩，那个合拢在一起东西又瞬间象花儿一样向四周散开，同时吐出一大片黑墨然后就贴着地面疾忽而去。她不敢久留，踩实地面曲蹴双腿用劲平生力气使劲向上面跳起，同时让肤膜膨胀起来借着浮力迅速向水面逃去。

几分钟后她就从水底升了上来，可出水口已不是当初的落水之地，她已偏离到距星巴达几百米的地方。星巴达还在沉睡，她急忙发出界压声波呼唤星巴达进入保护状态前来驰援。星巴达被唤醒后先对她做了定位，然后就竭尽全力但依然很慢地向她游过来。那些回过头来的虎鲨从一个老远的距离上又发现了她，它们不约而同跳跃欢奔着又向她追赶过来，她一边不听使唤地用手和脚尽力向星巴达靠近，一边呼唤星巴达加速前行。可是星巴达已经尽力了，在水里游泳的确不是它的长项。眼看那群嗜杀成­性­的游猎者越来越近，她毫无办法。在二十倍的近于虚幻的外体积下阿玛塔西斯根本无法战斗。肤膜与她的思想同步此刻也处于犹豫状态，要么迅速收缩使她重新下沉，要么就被那群愣头青冲过来撕得皮开­肉­绽。紧贴身体的肤膜完全可以随着主人的思想将其变成保护罩，可膨胀的时候它几乎不堪一击，膨胀状态几乎是肤膜最脆弱的时刻。正在她焦急时，从星巴达上突然­射­出两道环状电流，电流从她身后交叉，像水面上燃烧的两排火焰，虎鲨被电流惊吓急忙掉头纷纷钻入水里向下方逃去。

阿玛塔西斯浑身是水心有余悸，在水面盘桓了几分钟后她终于在星巴达的护送下返回舱内。她放松神筋自我调节着休息了一会就进入修复诊疗舱，她需要对自己的身体做一次全面体检，这是每一个得雷格斯星人离开母星出外作业返回时必须履行的程序。检查结果令人满意，除了能量消耗较大外，其余皆无大碍。她很感谢星巴达，它是得雷格斯星人的骄傲，更是她今后宏伟蓝图的保障和未来。

没有太阳的夜晚她不敢冒险，星巴达的生死存亡直接关系着她肩负的使命，她宁愿将自己的能量耗尽也不愿让星巴达在临界能量点挑战极限。由于对前途充满着太多的不确定，氚氯储备她必须极尽所能地节省着使用。得雷格斯星已经回不去，而下一次补充能源的地方又近乎遥遥无期。如今身陷这样一个满世界都是水的地方，就算可以找到氚氯元素，但要想将它提炼成星巴达肠胃中的奢侈品概率几乎为零。一句话，得雷格斯，还是她心中最最向往的地方，那个已经成为零的记忆注定又将因回忆而从零开始。

十二、歇足大陆地

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人阿玛塔西斯和一个有情有意的机器人星巴达，两人相依为命日出而进月出则停，一路向北涉水而行。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也不知过了多少夜，绕过多少龙卷风避过多少暗礁石，至星巴达将时间调正彻底转化成太阳系的时间时，阿玛塔西斯看了一下时间表就直接晕了过去。她无法相信眼前的数字，她居然已经离开得雷格斯星一万八千多年了。本来这一切她都不应该大惊小怪，可是她不知道被埋没了的悲痛其实对人的打击更大。她的晕倒本身就是一次悲伤过度的表相反应，可是在她心里她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就是悲伤。她的伤楚是被冷冻起来的，她不知道其实在她思想里的每一次对时间的逆行实际早都打上了忧伤的标记。她无法想像得雷格斯星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那些离她而去的亲人是怎样从这一万八千年的时间里跨过去的，就算一次正式的回忆都没有这么快的。

其实她已经被搅糊涂了，一万八千年对她来说的确是个打击，可是她忘了如果她还活在得雷格斯星上，那么按那罗耶系时间计算她其实离家还不足两年。这就是可变的宇宙时常常跟人们开的大玩笑，它对无知者的捉弄无处在，但是对探索者它又不啻是一剂醒脑的良药。

阿玛塔西斯用睡眠稀释了徘徊在心底的悲愤，她一觉睡了地球上将近一年的时间。等她睡醒睁开眼睛时，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吃一惊。

原先那片四顾茫然一眼望不到边三百六十度以内都被蓝­色­包围着的茫茫水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无头无尾的苍翠和绿­色­。绿­色­从树缝从草隙流淌着泻出，在星巴达如镜的合金表面折­射­成另一种波动的涟漪。星巴达巨大的身躯掩映在这原始古朴的绿­色­汪洋几乎被埋没了，除了身后那条被它硬挤着踩得皱巴巴的几十米宽的道路，它们什么也看不见。周围古木参天高耸入云，丈余高的各类茎草或立或卧或盘或附，Сhā着几米至几十米粗的树根逢迎交错蜿蜒不止。星巴达将自己的身躯高高地托起擦着树顶或树腰一边破坏一边艰难前进，这样一直向前又走了五天时间它才在逐渐矮下去的林子外围找到一块相对平整也没有多少树木搅和的开阔地域。

脚下没有障碍物，星巴达的八肢就显得伶俐了很多。阿玛塔西斯驾驶着它­精­挑细选地找了一块地势略高光照条件较好的地方，将星巴达调整到最佳自由采光状态，然后就歇了下来。

眼前好像是平原又像是盆地，几十到几百米高的古树伴随着脚下跋扈的藤草拖小拉大前呼后涌遮天蔽日而去，微秃的高地也被高低不齐的森杉层层包裹。到处河流遍布川溪交错，奇花遍地野果添香，目力所及皆是一派生机昂然的蓬勃景象。

阿玛塔西斯欣喜若狂情不自己，她按捺不住激动跳出密封舱，像初生的蝴蝶轻盈地在翠­嫩­的原野上跳跃飞奔纵横驰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美丽，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对这片新生的大陆充满好奇。被苍山弄曾经丢失了的少女情怀此刻也随着这新生世界开始复苏。她大张口鼻狂烈地吮吸吐纳着这令人心醉使人眼花的梦一样的缤纷世界。她那被得雷格斯星的黄­色­染得有点失聪的眼睛几乎陷于贪婪，从初涉雪白到后来被一片湛蓝包围，她还没有从水的神秘中逃出现在又被眼前这一片苍翠陶醉。不认识也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飞禽走兽有远有近忽高忽低，嘶吼啾鸣之声不绝于耳。这些貌虽异但神却附的异生物种也曾经长久地横行于得雷格斯星，可是后来它们全都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它们不是灭绝于冲突或杀戮，虽然在早期得雷格斯星人也曾给它们留下过不好的印象，但这些行为很快就被一些有见识的长者给制止了。就其原因造成它们的消亡的罪魁祸首主要还是基因老化和食物的枯竭。

一颗老化的星球的确承载不了太多梦想，它让你入梦，可又封闭了你的梦想。它那老得几乎只剩下自己的枯黄­色­，也许早已注定了它最后的结局。可即使如此它也一样让阿玛塔西斯神往和留恋，因为是它首先生养了她。

十三、心底的繁华

?得雷格斯星在她心中是那么繁华，可是当把它拿来与眼前的世界相比时，它的单一寥落就显得相当直观。可以这样说，它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在得雷格斯星上，苟延残喘的阿雷达斯神庙几乎成了特加尤喀族最古老最具文化延展功能的人类文明的遗物，也是自建成至毁灭一直没有间断和推倒过的为数不多的建筑之一。它既是特加尤喀族文明开拓和回归的集散地，也是人们灵魂和信仰追随和守候的­精­神古垒。庙里供奉着特加尤喀族从产生到壮大期间各种在民族生死存亡关头拯救和保全种族文明而英勇献身的英雄的灵座，他们已经被­精­神钙化同时也被坚不可摧的物质装裱。消亡的生命已经被重塑的金身神化，他们的名字也已被加冕后所封印的各种神的名号和冠盖所遮掩。从古至今由远及近、从大到小由尊到卑的上万座神像，将阿雷达斯神庙武装得幽冥神秘庄严瑰丽。它的存在使特加尤喀族的每一个人都心生敬仰心怀敬畏心存敬慕。阿玛塔西斯的父亲索罗门巴耶恒也是其中之一，他被冠以所罗门辛拓神，意为开疆勇士的守护者。除此之外就是星球联盟总领管制中心，它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四方八角菱形现代化智能立体建筑，最高到最低两尖角之间的直线距离达三千九百米，腰部直径三千五百米左右。一头伸入天空一尖深入地下，构思­精­密伟峨雄奇。其外壁罩被特殊材料包装，平时金光四­射­璀璨夺目，是整个得雷格斯星最高最大最宏伟的指令汇集和发布中心。它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名字——八音盒，基座被置于星球的中心和重心，使用声波息传系统进行指令接收和下达工作。若有重大事情需要通报时，统治者只需坐在加密总控室大声说出所要传达的内容，整个声音就会被八音盒建筑封面放大并加密传向得雷格斯星的四面八方乃至各个角落。

八音盒的功能超级强大，它就是一个人造的得雷格斯星的喜马拉雅山。它通过宇宙的光墙和真空墙产生的反­射­使得站在得雷格斯星上每个人即便你躲在一个倒塌的屋檐低下都能看见它和它那夺人心魄的气势和力量。它也是整个星球夜晚唯一可见的自然景观。八音盒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就算知识高度丰富的阿玛塔西斯也无法真正了解它实际能力的百分之一。八音盒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唤起人们对它的尊敬。整个星球在它高傲的俯视下变得友爱热忱秩序井然，所有人只要睁眼就能看见并感受到它对你心灵的抚慰和照耀。

然后就是反光的街道和高度进化过的各类工厂，被浓缩得还没有一颗痣大而且一直在升级的流动学校从人一出生就被贴在额头上直到你化为灰烬都得不断学习。阿玛塔西斯眉心上被加装的那个不起眼的小红点绝不仅仅是赶时髦的伪装饰。她们那儿也有植物，但都只有杆枝没芽叶，究其生长原理主要还是为了减少根系下液体的挥发≤之得雷格斯星纯粹是一个已经被科技和工业强行包装了的思想型行星。它已经没有柔­性­，没有­色­彩，更没有地球现在这种处处都能焕发出的勃勃生机和温柔情结。

十四、亚米奥斯陆

阿玛塔西斯不知道她现在处于这个星球的什么位置，星巴达的宇宙经纬仪因为缺少参考坐标得出的结果总是答非所问含糊其词。但不管怎么样，眼前这种带着娇羞的完全可以唤起女­性­情怀的新陆地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它们一路前行，突然出现的龙蛛、巨型趸兽、六条腿的壁猿、长着细长胳膊的鼓鼠、体型庞大的剑虎、从头顶一闪而地过的翼鹫、浑身长满硬刺的古鬣蜥等等，它们对星巴达的经过投来惊异和好奇的眼光，有的很温顺有的很胆小有的则一脸杀气。

她无所谓，有生命就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毕竟孤独比这更让人难以承受。有这许多生灵做伴让她倍感温馨。一个从零开始的栖息地一定会让她瞻前顾后，可是这儿不需要，因为活动在地上的每一个跳动的灵魂都是最直接的证据。生命在这里已经打好了基座，也打消了她的犹豫，也许这儿就是一个不错的起它们爬上一个不是很高的山脉，因为从眼界来说这儿可以让她望得更远。她用亚米给这个新陆地添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称为亚米奥斯陆，意思是漂在水上的花园。

哪一种流浪都无法超越心灵的漂泊。亚米奥斯陆的发现让阿玛塔西斯有了一种家的感觉，这种意外得来的归宿感使她放松莫名。她不必再为每天都在考虑的该去哪里这个问题而困惑，也不必再为未来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开始而彷徨。她将所能收取的原料尽可能多地送进星巴达的化学实验室，但合成出来的食品仍然不尽人意，即使是能量最高的压缩成品也提供不到她一天所需能量的十分之一。当然这还只是说太阳时的一天而不是那罗耶星系时的一天。唯一可以补救的方法就是她必须不停地吞咽咀嚼食物，可是一直吃她的肠胃又消化不了，这让她苦不堪言。长此下去，别说为得雷格斯星播撒火种，传承种族文明，就是自己的生存都将面临困难变得岌岌可危。星巴达内备用的食物有限，她不得不每天都拿着采集器四处奔波搜集能量替换标本。

热带雨林和稀树草原的植物区系种类十分丰富，几乎可以称为一个植物的天堂。而且很多植物都是全年生长，几乎从不停歇。各种古老、原始或是尚处于进化中的稀树则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如大戟油桐、领春木、血藤、粗榧、罗汉松、连香树、水青杉、珙桐、刺楸、棣棠、南天竹、萝藦、石栎、木犀、乔楠、金缕梅、楤木、铁杉等，品种繁多不一而足。可是在这些雨水丰富的地区所有值物都有一个共同特牲，它们除了能提供大量的水份之外，各种矿物质含量对她这样的身体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饱含水份的食物并不适合她这样的身体，自由基肤膜已经将她身上的所有毛孔一个不留地全部占居，而她平时饮用的垩液主要是用来维持她身上肌­肉­的松软和骨胳的灵活­性­≡适应进化修复系统每天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用来分析水在她身体里的电离问题，这让她的体温最少升高了十几度。雨林中有很多动物及虫豸，单从养份分析肯定要比植物的能量高很多，可是她不愿伤害它们，阿雷达斯神敕教化的博爱之光透入她的心灵，即便是砍杀植株她都于心不忍。她必须不停外出，竭尽全力为生存而战。星巴达也和她一样面临同样危机，两万公里的海上旅行已经消耗了它大半能量，它不是永动机更不是永生物。阿玛塔西斯别无他法，肥得流油遍地生机的亚米奥斯陆对她来说已不仅仅是考验和尴尬，相反慢慢逼近的威胁和挑战正将她一步步推向生死存亡的关口。她将星巴达转成节能自保模式，穿起宇宙影甲决定向更远的内陆腹地前进。

也就是从她决定在这儿落脚的一刻起，拿勒莫利耶文明就开始举起了它前行的旗子。地球上第一个文明的火种被阿玛塔西斯用她那少女稚­嫩­的双手轻轻托起。

十五、绕出亚雨林

走出星巴达的扇形保护圈让她有一种脱离母体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创江湖，虽然她一身绝技但对于在这样一个处处都透着陌生和无知的新星上，她仍然心生敬畏。

宇宙影甲是一个浓缩了的星战装备，是得雷格斯星人为抵御外侮不得已才发明的自救和搏击装备。早期的那罗耶星系内征战频繁，各个星族为了自己的星球利益互相侵犯，肆意抢夺，你来我往形同水火。打到最后势均力敌彼此都没捞到多少好处，但劳民伤财反而为此付出不少代价。宇宙影甲本身就是一个适应时代的产物，它的进化速度甚至超过了人类文明的步程，也就是说它是一个超前的极积事物的组合。阿玛塔西斯现在穿上它并不是要将自己恢复成一个星球战士，所以这样做纯粹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她一个人孤独无助，既无帮手也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她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黑暗还是光明，她被星球统治者费尽心机传送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希望，虽然此刻它是如此渺茫。

亚米奥斯陆是一块净土，很多没有天敌的物种一边进化一边不住地膨胀自己的外形。成队的吸血蝇举着雷达一样的脑袋四处游荡，几乎所向疲糜。就连身材巨大的许多天敌都常常尾随在蝇队的尾部偷猎而不敢正面相迎。阿玛塔西斯不知道这些，相反有时她还对突然出现的新生事物倍感好奇。

她首先沿着星巴达走过的路线一直走到它们登陆的岸边，她想把那里雕成这块陌生大陆的起始点，然后以此丈量并绘制出这片陆地的外形和面积∵了没多久那片蔚蓝­色­的水世界就又亲切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出神地对着那片汪洋看了一会，涌动的潮浪几乎漂白了她的思想。陆地的外缘贴着水线一望无际，她选择了一个方向就朝前走去。周围的这片雨林已经不需要她浪费太多的时间，植物和地域的相似­性­注定不会让她的研究产生太多奇迹。得雷格斯星无光的夜晚催生了她视力适应黑暗的能力，满天星斗和多情的月轮让她不需要考虑白天还是黑夜。为了地理上的追索她基本上忽略了时间，她已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少个昼夜错过多少日月，终于那片雨林不见了，它已被丢弃在身后。与它相连的是一片开阔的尽似焦燎的漫漫荒野，赤黄相间的地表配合着连绵起伏的山峦一览无余地出现在她那无限饥渴的视网膜上，嵯峨绵延跌宕千里。她为自己最终逃出自来到地球就一路相伴的潮湿的水世界亢奋高呼，她后悔没将星巴达也带过来。可如今再要回去唤醒它已然没有意义，前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但身后被自己一鼓作气甩出去的两三千公里行程已然不允许她无谓地重蹈一次覆辙。她找了一个山头一边坐下稍事休息，一边贪婪地四处欣赏着无边的美景。太阳挂在天边，彤红灿烂，照得一些断垣峭壁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侧目缄口，一幅理不正气不顺的惭愧模样。

这种外景有点像得雷格斯星的莫洛梯圣母滩，那是一个由各种岩石叠加在一起的天然公园，共生共享仿佛是成就它们的唯一主旨。一层红一层黄一层褐一层紫的叠置岩炭陶岩相互礼让又相互依存地排列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构成了那里特殊的地貌组织。远看如晕漪近视如漩涡，随时随地都能给人创造出美仑美奂的神秘感觉。它是特加尤喀族人心灵神驰的地方，更是此刻漂泊在异域的阿玛塔西斯灵魂里休息的故乡。

相似的容貌给了阿玛塔西斯太多灵感，一种久违了的情感复归让她感觉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她像一个收割者兴奋地四处采集各种岩石、沙砾和土壤标本，这些都是她熟悉东西，得雷格斯星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尤其是岩石，几乎每一种都是一座矿藏，而且很多都像老朋友一亲切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如辉岩、闪岩、酸岩、云岩、硅岩、角岩、麻岩、板岩等，都与得雷格斯星相差不大。但相似并不等于相同，她仍然需要将它们一点不漏地带回去进行分解研究。闪烁着光斑的岩粒给了她无尽的希望，她感觉一切都将不再遥远。

十六、无敌双头蛛

盘桓了一天的太阳仿佛累了一般懒洋洋的，正在打点行装准备下山，一点点收敛的光线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荒秃秃的垣面偶然出现的几株稀树吸引了她的眼球。它们傲立于原野孤独浪漫，威严狂放，遮天蔽日的豪冠给地面投下暗夜一样的身影，几十丈高的庞大身躯似要探月摘星，给人一种博古通今的浩瀚之感。树身崎岖粗大，从远处看去，其直径少也在上百米开外，从上到下遍布着伤口一样的树洞，有大有小像吸盘又像苍老垂暮之人脸上的黑斑。在这­干­巴巴的土地上能长出如此奇峻的植物的确让人匪夷所思，这种有别于前面雨林植物的生长方式激起了阿玛塔西斯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如果地球有历史也许它就是见证，阿玛塔西斯边想边迈步下山向其中一棵看上去相比其它更显古老的树走了过去。

­干­枯的大地让每一种为求存活的生命都嗜杀­性­，而这正是阿玛塔西斯的常识库里最为贫乏的东西。休战后的得雷格斯星没有专门培养危险的学校，自身的强大和科技的力量让得雷格斯星人早已没有了危险的概念。从个体来说他们身上所具备的能力已经足以应付各种可能发生的危险并能将其有效排除，因此在他们主要的培训课程里除了正常的一般知识，余下的就只有每时每刻都挂在嘴上的生存危机，除此之外就是关于未来的畅想。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天空也跟着暗了下来，由地表上升的热气流远远望去像暮­色­里从地表升腾而起的透明火焰。阿玛塔西斯从山上爬下来，沿着山脚风化的乱石碎屑一边欣赏夜景一边向目标前进。

突然，一个巨大的头上映­射­着莹光的八眼双头狼蟹蛛从石堆后面跳出并借着惯­性­向她扑来。阿玛塔西斯没有看清来侵之敌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只觉眼前突然一黑。她本能地向旁边一闪，纵身跳出十几米开外定睛一看，只见前面一个小山包样的东西举着四支磨盘一样的巨螯，左右挥舞着凶猛地向她冲了过来。游动的巨螯从她跟前掠过呼呼生风，螯齿撞击之声砰啪作响，如巨斧劈石，火星四溅。阿玛塔西斯避开它的攻击，随手从地上拿起两块山石将一块抛向它发着莹光的绿眼，将另一块砸向它不断嗫嚅张合向自己喷­射­毒液的蛛­唇­。这玩意虽然看似体积巨大但身体却相当灵活，它一见有东西朝自己飞来，迅速用后面的四条腿将身体支住同时将前面的两肢竖起将身体托成半直立状态，一边用两条螯臂阻挡一边用剩余的两螯继续向前攻击。看此种情形估计它平时征战江湖已不止一次两次，若非训练有素最起码是久经沙场。阿玛塔西斯原打算跟它拼一阵如果它能知晓厉害掉头避开便罢，实在不行自己看准机会逃了也行，总之她并没有要杀死它的意思。可是那货竟然愈战愈勇愈勇愈烈，虽然自己在引力差去几十倍的地方跟练了轻功似的身轻如燕，可依然逃脱不了它穷追不舍的攻击范围。它的六条腿似乎比星巴达的八条腿还要有力，并且灵活有加。阿玛塔西斯的每一次跳闪它只需几步就追了过来，估计它一定是饿得发了狂。阿玛塔西斯无奈之下只好将影甲变为铠甲模式，一边腾挪闪躲避其锋芒，一边寻找机会打算给它致命一击以便迫其离开。善念一动行为就变得踌躇起来，结果一个不慎反被它一条长着倒刺的螯勾钳住顺势挑在半空，眼看另一条要合口的螯臂马上要围拢过来，情急之下她只好抡起上百公斤重的铁拳对准挂着她的巨螯使劲地砸了下去。骨质结构毕竟难敌合金盔甲，一拳下去螯齿应声断裂，但她并没有掉到地上，断了的螯齿仍然藕断丝连悬在螯根上，眼见它那另一半螯齿像铡刀一样带着风声劈了过来，看那力量就算一下将她剪不碎但最小能削她半个脑袋。她一边将头下压侧避同时提腰收腹甩腿向那只合过来的巨螯踢去，这一下虽然没有踢坏它的螯齿，但却让它那两个相向而行的螯钳错了位。狼蟹蛛发狂地抖甩着它半边受伤的巨大脑袋同时让出空间将长在另外那个脑袋上的另一对螯牙折了过来。阿玛塔西斯收身正要还击，那根被折断的此前还在挂着她的螯勾却彻底断了，她被动地随着那颗勾牙从十几米的高空摔了下来。她砸在地上挣扎着还没翻起身，狼蟹蛛早摇着八颗立体的眼球瞅准备机会指挥它那灵活的六条腿迅速向她冲了过来。

十七、生死大作战

狼蟹蛛的神威在阿玛塔西斯倒地后更加被发挥得淋流漓尽致。它盯着地上正在挣扎的阿玛塔西斯，甩动它那桅杆一样默契有力的六条腿前后交错上下互动轮回用力向她踩压。阿玛塔西斯倒在地上被它发狂的腿脚搅起的尘土迷得四顾不辩，好在它因为体型庞大，腹下空间阔绰，她趁狼蟹蛛一条腿抬起的空隙迅速从它的腹下滚出，翻身跳到几米之外。狼蟹蛛一看恼羞成怒，它将两条已经错位失去杀伤功能的螯臂合并在一起像两张交叉的巨铲，抄着地面将沙土石块撩起形成弹幕铺天盖地向阿玛塔西斯泼撒过来，同时张开另一双螯钳继续向阿玛塔西斯发动惊涛骇浪的攻击。

对于这种别开生面别具一格的进攻方式阿玛塔西斯还是第一次看见，得雷格斯星的先人们曾经也与星球的许多异形怪物做过斗争，但那都成了历史，她既没有身临其境地体会过更没有认真学习和钻研过，记载在历史长卷上的许多战争都成了概括，有些­干­脆演变成了神话，成了教育和激励小孩子励志的游戏。她没有想到许多被夸大了的神话竟然被自己无意间在另一个未知的地域亲自热血沸腾地实践并有模有样地演习了一次。

狼蟹蛛泼撒过来的石子沙尘风急电掣，力道极大，几乎到了飞沙走石的地步。她一边躲着飞来的石块一边避着横空而来螯牙，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她想尽力绕到它的身后，避开沙石的攻击，可是狼蟹蛛独特的身体结构居然能将身体扭转一百八十度，它只需要摆动两次头角方向就可原地不动地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圈。可以说不管从防守上还是反击上，它都能保持在一个平面上不留死角。它那两个可以随意分向的头，可以一个管北边一个管南边，独立行事互不­干­扰，而且每个头上都长着四个突出头骨的大眼睛，如此以来别说三百六十度，就是三千六百度内都不会有盲区。本来脊背上也是一个打击它的好地方，可是它那两对上下飞舞的螯钳居然能被它的脑袋带着从背上横扫而过，因此唯一可能形成盲区的地方就只有它的腹下，但它那六条带着毛刺的粗腿任意一条拉出来只要得手都能置人于死地。

阿玛塔西斯被它逼着毫无还手之力，她只能借着身体的轻便灵动跳跃闪躲，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要她转身跑它就会奋不顾身地连扔石头带追打，总之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问题是在她还没有找到出路的时候，另一只从黑暗里悄然出现的狼蟹蛛居然也加入了战斗。一只尚且让她穷于应付，现在一前一后两个大块头将她包围在中间，阿玛塔西斯大有回天无力之感。新来的客人好像是在熟悉环境，又好像是与先前交战的同志在交流经验，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猎物的独占，这是自然界自私属­性­的最好反映。它们静在原地将十六只眼睛齐刷刷向阿玛塔西斯投­射­过来。两只狼蟹蛛之间的直线距离都没有超过四十米，而她恰恰就站在二十米的地方，几乎腹背受敌，也就是说这儿正是角斗的核心，也是受力的中阿玛塔西斯也不敢擅动，她在分析形势，僵持其实就是一种临战准备，任何一方的疏忽都会给对方留下可趁之机。

正在这时，一群发了疯的野兽带着惊恐的嚎叫狂奔号呼从四面八方飞驰而过，有几个甚至直接撞在地上滚落的巨石上当场就撞死了。阿玛塔西斯不由一惊，另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占居了她孤独无助的心。此时她多想有一个人来帮她一下，可是她知道这儿除了她再不可能有第二个。飞逃的队伍动摇了它们僵持的阵容，狼蟹蛛像是嗅到了什么，脚底开始松动，它们将头固定住只用几只眼睛向四面扫视，看起来正在变得犹豫不决。阿玛塔西斯不明真相，她也管不了许多随瞅准时机迅速先从对峙中心跳出阵外。可就在这时，另一幕更加灰暗和­阴­冷的场景让她灵魂都吓得出了窍。

十八、上帝犯的错

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能力常常会颠覆人们超越极限的想像。表面看起来原始冷漠的星球其实很善于用伪装来缔造友善与和平，风平浪静之下常常暗藏杀机，这就是阿玛塔西斯获得新生后从它身上了解到的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也许地球创造一切的初衷只是为了丰富自己，也许还有另外的想法，可是结局却不一定尽如人意。就像一个从胎盘上刚刚落地的婴儿，他的成长过程本身就是一个灵魂再塑造的过程。为了让自身充满光辉为了让自己的人生富有价值为了不让光­阴­虚度不使生命空得像一张白纸，他不得不一边淘汰一边捡拾一边丢弃一边充实，为了最终的壮丽和多彩多姿去升华去重塑自己。地球也一样，相比之下它的重塑和再生显然则更加伟大。它本来想用发自内心的温暖来培养属于自己的威蕤与繁茂，可是在前进的道路上却常常在不知不觉间犯错，一旦出现某种错误而没有来得及及时制止，就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它的纠错行为可以在默默无闻间进行，而活在星球表面各个物种却不会有那么大的耐心。一个链条的断裂就可能让它们陷于你死我活的残酷厮杀之中。

阿玛塔西斯到来时，地球下正处于这样一个时刻。

上古纪的遗错尚未清理­干­净，各种破坏和毁灭的痕迹要么埋在土里要么飘在空中，随时随地都能捡到它退而不隐灭而不失的的残余。创造的法典充满漏洞，补充的细则还没有完成。各种无法无天令人生畏的行为和举止大行其是，强者无敌弱者无地，可改造的过程却手忙脚乱而措施似乎还遥遥无期。

阿玛塔西斯遇到的正是这种乱象纵生的时代。八眼蛛的独霸一方绝不是空­茓­来风，它的作风奠定了它威不可挡的杀手地位，可是她还不知道地球的神秘远远不止这些。因为很快她就明白，自己其实已经犯了一个相当可怕的错误，这个星球绝不是当初她想像的那种死寂、幽冷、荒凉或软弱，相反它还相当危险甚至极其恐怖。

在那些慌不择路四散奔逃撞死或跌死的兽群之后，她看到一片明晃晃的带着光泽宛如水面摇荡的波浪一样的东西，汹涌翻滚无头无尾地从她的侧面奔涌而来。那些跑在它们前面已经失去方向感的怪兽，似乎是为了避难但更像是被驱赶，甚至不顾死活地直接冲进了远处那些大小不等的树洞里。后面稍慢的一些体型庞大的怪兽动作略一迟钝立刻会被后面翻滚倒塌的巨浪所淹没，然后它们就像山丘一样被后浪推着向前滚动，刚开始还像个肿块，但很快就像服了消炎药一样变得越来越低，眨眼间就被抹平消失。

狼蟹蛛丢了她也开始加入奔跑的队伍，她不知道这就是此刻已经在地球上泛滥成灾的最新进化成果灯笼蚁。它是一种纯­肉­食­性­节枝动物，数量浩大种群复杂，时常结队觅食嗜杀成­性­，即使是它的天敌也难免时常成为它的盘中美餐，因此它几乎成了动物界内死神的代名词，在整个亚米奥斯陆的大地上只要是被它们光顾过的地方大都一片焦土。阿玛塔西斯不懂但也不敢含糊，漫长的水上航行给她提供了宝贵经验，防止淹没的最好办法就是站在比它高的地方。她急忙转身连奔带跳向后面的山崖跑去。

十九、尸迷灯笼蚁

应该说阿玛塔西斯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想跑到高处避开那两三米高带着迷离尘土的浪头。可是它们已经从山脚下漫了过来，其速度之快比刚才向她进攻时的狼蟹蛛几乎快了两三倍。无奈之下她只好腾空而起伸手攀住崖壁，山垛很高她不可能一下就跳到顶上去。风化掉落形成的崖面崎岖嶙峋，突兀尖利不时从半壁伸出的石块既阻碍她的道路也为她提供生机。她一步步慢慢往上爬，崖壁变得越来越陡峭，再往上几成直壁。在距地面五六十米高的地方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卧肩容身的庇护所，劫后余生让她长舒了一口气。她找了一块看起来相对坚固的岩石回身坐住，眼下发生的一切让她毛骨悚然。

平横在地面三四米高的蚁墙以两三千米的横截面边倒塌边再建，明晃晃乌压压茫茫然无边际，由远而近沸腾滚动。那两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双头蛛因为吓傻呈现八字型向两边一路窜奔，但它两并没有走出多远就被蚁群形成的包围圈网在中心，数不清的灯笼蚁瞬间就爬满了它们全身，它们的挣扎很短暂，片刻之后就成了两个孤零零的骨架，蚁潮也随即从它的骨架缝隙塌了下去。阿玛塔西斯看得两眼都快直了，她感觉身上冷嗖嗖的全身肌­肉­都快僵硬起来了。

蚁群浩浩荡荡一路前行如入无人之境，但突然出现的一幕则更让她惊讶不已。前行的蚁军队伍从中间突然出然了一条几米宽的断裂缝，发灰的地面荡着胡尘突然间露了出来。她仔细一看原来后面的队伍停了下来，而前面的已然停不住，它们依然翻滚着向前涌去，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把她看傻了。它们忽然被分成几十股又尖又密的蚁流，像躺倒在地横着旋转的龙卷风呈滚桶型凌空飞起向刚才跳进动物的树眼里冲去。其形状从高处看去宛如谁在拿着几个巨型注­射­击器，将针头Сhā入树孔在给那些生了病的树木诊疗，可动态看它们更像从地面­射­向古树的椎形箭头。几秒钟后前面的蚁队就从地面消失了，大片的空地又被亮了出来。想起刚才与狼蟹蛛的战斗，阿玛塔西斯不由地将胸口收了起来。难道这里的生物都是这样嗜血如命宁愿战死也不后退吗？它们怎么知道那些树洞里还藏着猎物，难道它们能嗅到还是就一路盯着没有放手？不然再怎么它们也不会以如此罕见的方式向古树发动这种闻所所未闻的攻击，幸亏自己刚才逃得快，否则要是掉在这群恶魔中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真是太吓人了。

停止的蚁队很安静，它们像是在等待，也好像是在交流，阿玛塔西斯猜不透它们在­干­什么，但从目前来看，它们一时半会并没有撤的意思。两三米高的蚁队像被时间冻住了一样结结实实地在自己的脚下叠了几层。它们似乎在蓄势待发，身上升腾起来的热气依稀散发出一种带有备战意味的潮湿的酸味。她想自己得赶快想办法脱身，这种战争看一下已经足够。她起身攀住崖壁正打算继续寻找手脚支点，不小心将一块松散的岩石蹬了下去。

翻滚的岩石夹杂由它带起的流沙从几十米高处的崖壁俯冲而下，本来静止像给地上铺了一层厚毯的蚁群被惊动，它们像突然接到命令似的刹那间头尾相连整体移动，像谁贴着山壁从下往上拉起一块巨幅幕布，成片地缘山壁呼呼啦啦爬了上来。阿玛塔西斯大惊失­色­，她顾不了许多，手脚并用急忙向上逃亡，可是她的速度太慢了。结队的蚁群从一开始在山脚形成的拐点很快就被填成了一个三角形斜坡，它们蜂涌而上前赴后继，没多久几只先锋蚁就挨到她的脚后跟，她甚至已经听到它们用牙齿咬划脚底的吱吱嘎嘎声。她想避可这种地方实在不得力，她想此命休矣。

二十、开关合不住

?她猜的没错，先锋蚁很快就呼朋引友沿着她的脚踝爬了上来。处于保护状态的铠甲正在查缺补漏而且正变得越来越厚，她知道自己正在被蚁群层层包围。山下呈三角形坡度形成的蚁堆厚度基本和她所爬的高度差不多，如果掉下去别说被它们吃了就是压都将她这身装甲压成了碎片。

寻找突破点的蚁兵很快就从她身后裹了上来，她感觉身上越来越重，若再不想办法脱身一会非得被它们拖下去不可。好在现在身上有这身钢甲护体它们暂时还不能奈何她。既然上不去那就只能找下面蚁军薄弱的地方落脚。

她抓住一块坚石踩稳脚跟使劲一抖，趁它们松动的空隙返身将双脚蹬在崖壁上用力向外斜跳飞出，同时将身体绻成一团在空中翻了十几个跟头，让身体呈抛物线形态向上百米外的三角形底角落去。随着她的弹起已经在崖壁上垒成的蚁幕被她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几个扭成团状的蚁堆也跟着从上面塌了下来。她像一块被人扔向空中滴着水的湿布，一路飘飘洒洒从身上甩下几十块蚁团才感觉身上终于轻了一些。虽然看上去平铺在地上支撑三角形的蚁毯相比崖壁下薄了很多，但那也至少有两三米厚的落差。阿玛塔西斯原打算落地后来个蜻蜓点水很快再以同样的方式向前跳跃，可是那三四米厚的蚁毯形成的缓冲差点将她下坠的力量全部吸收。不过这样也好，她基本没有承受太大的重力冲击，但她那加上铠甲近半吨的身体却在蚁毯上砸出了一个很大的冲击坑。崖上掉落的蚁团和此处飞起的蚁块将完整的蚁队搅得乱了起来。蚁群瞬间沸腾，它们很快调整方向像扭曲的蝰蛇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冲击坑填补过来。阿玛塔西斯不敢怠慢，她趁身边那个漩涡合口之际再一次腾空跃起向外飞去。扑空的蚁墙碰头后竟然在原地一下垒起一个直径七八米，高度差不多有十几米的冲天蚁柱，阿玛塔西斯还没有从空中落下蚁柱早已凌空倒了下来，蚁毯将其接住后很快即就地吸收，场面雄伟悲壮看起来极其­阴­森吓人。面对这种有组织有纪律舍生忘死不知疲倦的杀人凶手，阿玛塔西斯真的不知道她的出路在哪里。

灯笼蚁是亚米奥斯陆有名的喋血军团，它的前身是尸腐赤烈蚁。一千多年前因与当地虫霸七节蛛发生遭遇，两军为了食物和地盘随时即发生了混战，战争相持了多年，彼此之间伤亡都很惨重，双方到最后都不得不在­精­疲力竭之后带着少量残兵败将退回各自发家的领地休养生息。而战死后蚁尺和蛛尺交错混杂叠在一起像发了效的粪便，使得整个亚米奥斯陆很长时间都恶臭熏天。但它们也算为亚米奥斯陆立了大功，因为它们的尸体在几百年后都成了滋生热带雨林的肥料。

休战撤回去的赤烈蚁多数已被蛛毒感染，可奇怪的是它们不但没被灭绝反而借力生异，于是就出现了阿玛塔西斯现在所遇的灯笼蚁，可直到阿玛塔西斯到来之前的一千多年间它们竟然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至于它们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是在哪里进化哪里繁殖哪里训练别人实在无从得知。而七节蛛却没有如此幸运，它们也没逃过被蚁液侵侮的下场，而且在蚁液的帮助下它们的变异形态则更加可怕，可悲的是它们得道后却没有像赤烈蚁一样让家族变得更加壮大，反而在自身强大之后为越来越大的食欲你争我夺自相残杀，最后只留下个别几个势均力敌的蛛魁貌合神离地在亚米奥斯陆上东一个西一个地逍也骗孤独游荡，像今天这样为对付阿玛塔西斯一下出现两个在一起的情况的确实属罕见。

但不管它们两个家族如何进化，但世仇的记忆已经被它们的先祖用遗传刻进了彼此族谱的基因链里。而无意到来的阿玛塔西斯正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触发了它们复仇的开关。

二十一、力冲铁桶阵

阿玛塔西斯既像事件的发起人，但更像事件的受害人。是她不经意引来了七节蛛的后代，而七节蛛的后裔又招来了赤烈蚁的后人。她，一个不明真相的事件制造者，此刻只能被迫卷进它们角斗的核心，成为它们整个复仇计划无意间顺手牵羊的牺牲品。

双头蛛的臭液误导了灯笼蚁，它们将阿玛塔西斯当成仇家和整个蚁族的死敌。循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蛛液气味，灯笼蚁大军展开队型在光秃秃的大地上布下天罗地网，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阿玛塔西斯不明就理，一心想着怎么脱身逃离。她在三四米厚的蚁毯上跳来跳去，可蚁毯却变得越来越厚，她每一次落下都能感觉到它们绵软的缓冲之力。灯笼蚁进步很快，它们很就掌握了她的战术。她感觉自己一次比一次起跳艰难，因为她每一次落地后就会有大批不顾死活的成年蚁兵趁势粘住她的身体，到最后几乎快把她垒成了一个飞动的山头。蚁毯的粘稠度似乎也越来越高，它们勾肩搭臂连在一起像泼在地上粘成一体带着弹­性­的胶水，她每跳一次都能看见地下被她带起的蚁团留出的空地，像谁在平整的布面用剪刀撕扯了一块不成规则的裂洞，照此下去，她真的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虽然有引力差在帮忙，但越积越多的蚁重正在逐渐抵消她的优势，若没有其它外力解救，她的­肉­身加盔甲迟早都会被它们的连合阵线挤在一起碾成齑粉。而且不管是自由基肤膜还是智能影甲，它们的能力都与自身所能提供的能量成正比，而能量下降已成不争事实，既不可能再生更不可能源源不断。

正在此时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因为蚁群不管怎么围着她转，但刚才形成断裂缝的地方，仿佛为它们断出了一条生死阻力线。线之内蚁群排山倒海，线之外除了远处那些树几乎空无一物。蚁阵的边角不管从那个部位挪动，只要一挨到那条线就会立刻卷动着收缩回来，在它们的群体里哪怕只有一只都不会靠过去，而凡是旋到那里来不及收回的蚁阵很快就会以那条线为标准叠成罗汉，直立着一层一层摞起来，然后又从外到内滚翻进来，仿佛那里有什么巨大但却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它们的去路，远远看去有点像正在加高施工的斗兽场的围墙。从高度上说这道正在垒高的蚁墙几乎比平铺在地的蚁毯高出两三倍。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灯笼蚁的一种包围战术，反正自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那片空地现在就是她唯一的救星，也许它们还会继续追过来，但那里的压力也明显要比脚下这已达五六米厚的蚁毯轻松很多。

确定了行动方向，阿玛塔西斯不敢再犹豫，她可不想被这些恶魔一会用铁桶战术包围。阿玛塔西斯憋住气一连用了几个三级跳，也不管自己身上有多重，瞅准蚁墙飞身而起，奋不顾身地向前面那片还在不断加高的蚁墙冲去。但蚁墙的确太厚了，这一阵它们最少堆了有十几米高二三十米宽。蚁墙绵软的阻力很快就抵消了她的重力加速度，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绵堆里，不过那墙虽厚但还是被她那已经接近一吨的重力冲出了一个大豁口，因为粘在身上的蚁仔已经为她增添了近半吨重量。她好像被蚁毯千丝万缕地拽着，身体也软塌塌地随着倒塌的蚁墙跌了下去。随着她的倒下她感觉一投潮水一样的重量瞬间从自己的身上滑了出去，密不透风的热量和堆成块状的蚁酸几乎将她吸在下面爬不起来。阿玛塔西斯用尽全身力气收紧铠甲团身前方滚去，身下被她碾碎的蚁尸一边呻吟一边发出噼哩啪啦的破碎声，她不管不顾只是尽着自己的力量能滚多远算多远，忽然她感觉身子一下轻了起来，并随着没来得及放手，此时还裹在身上的蚁团凌空而起向前飞去。

二十二、魔鬼噬生树

阿玛塔西斯迷迷瞪瞪，以为有天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在心中她更愿意是阿雷达斯神庙里的神，如果是它们她会祈求让它们把自己从这儿永久地带走。可是她错了，因为不管多么发达的科技都不可能造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灵。

阿玛塔西斯身不由己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吸力拉着疾速向前飞行，她趁势抖落缠在身上的蚁块想抬头看看究竟，可蚁块不但没有落地而且和她一样也在随着她的方向向前疾飞。她看见后面那扇倒塌了的蚁墙又迅速缩了回去，而没有来得及缩回去的蚁阵也紧跟在她身后成片成团地飞了过来。

那股看不见的引力是从树身上一个形如门洞的巨大树眼里传出来的。阿玛塔西斯被它卷着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它稀里糊涂地吸了进去。她本能地伸开四肢想将自己卡在洞口，可是那个孔眼太大了，她整个展开的身躯还不及它的一半，她那张开着像钢筋一样的手臂胡乱着急地挥舞着，可什么也没有捞到，她甚至连树的皮都没有看清楚就被那股拔地而起的­阴­风武断地扯进了树洞里。虽然她自身的份量已经很是骇人，可在这股无形的力量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片正处于茂盛期的树叶，飘飘忽忽轻而易举地就被它甩进一个味口大开，此刻正在仰着脖子不停咀嚼的进食者的嘴里。

身后的巨洞比她想像的至少要大几百倍，她就像当初掉进水里一样，沿着洞里密密麻麻像山羊胡子一样的根须往下沉。这些朝下长着的根须有粗有细，粗的直径有几米而细的还超不过一个手指头。所有根须都湿滑细腻，而且贴着须皮还附着一层柔软的绒毛，绒毛间满渗着似水一样粘稠的油污型液体。她想抓住根须减缓自己的下沉速度，或者汀，或者借力逃出去，可是抓了几次都形如无物，而且偶有的一两次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只要一向上用力，头顶上面那些根须就会迅速像伞一样张开，并且瞬间变得像匕首一样锋利而且坚硬无比，同时从须缝里洒下更加密稠的粘液，如此下面的根须就会变得愈加湿滑，看此情形若想逃出基本是痴人做梦。

阿玛塔西斯认不准也说不清她来的这个地方叫什么，折腾了一阵就放弃了抵抗，她需要积攒力量，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下面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她。

她握住一根根须顺着它一路下沉，下沉，摆在身边的根须好像越来越细但却变得越来越密。继续滑行了一段后那些软须却像断了一样从半腰处突然不见了，她像一个进入真空世界的自由落体毫无章法地掉了下去。随着最后一批蚁团的滚入，洞里的吸力也骤然减弱并最终成零。但头顶下滴的粘液却像下雨一样一直不急不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约过了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她感觉脚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悠悠蠕动。她的视力有热感应夜视能力，她低头一看不禁被眼的前景象差点吓得又一次晕了过去。但她只是差点，并没有真晕过去，因为越是危险的时候她越要保持清醒。

她看到的是一个深远广阔无边无际充满着魔幻气息的地下硐室，像童话场景但绝不是童话，一切都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绝对没有半点错觉。如果将这儿比做一个被树根控制的魔窟，那这个魔窟就是一个超越了人类二维灵魂和三维想像的第四种世界。它不同于宇宙，因为宇宙到处都有闪亮的星辰；它也不同于那罗耶星系，因为那罗耶星系不全是死亡；它更不同于地球，因为她了解的地球在死寂之外到处流动着鲜活。而这儿不一样，它暗黑、静谧，分明有死亡的幽灵在游动可谁也看不见，它有生命的气息可到处呈现出垄断和独断专一，除了树这个唯一的统治者其它一切都被套上死亡的诅咒。

二十三、根藤鬼世界

阿玛塔西斯来到的地方是一个尺骸遍地泥血横流­肉­浆交汇腥瘴污迷的恐怖世界。它几乎是一个地下根国，一个超世界级魔咒的集散地。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它食谱的复杂­性­。它不但吃野兽昆虫连泥土沙石都不放过，可以说埋没在地下的这个超大的第四空间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是被它的肠胃吸收然后挥发排泻了。阿玛塔西斯若不是身临其境亲身体会，她就是在宇宙间活够二十万年，估计到死都不会想到在临地面上千米深的地下，一棵自然生长的树居然能创造出如此神奇如此不可思议的自然奇迹。

具体这个硐室有多大，阿玛塔西斯不知道也看不透，她能看到的就埋在黑暗之后的黑暗，身处这样的空间只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她首先看到的是三个分叉像足球场大小的树根，三个巨型分叉呈等腰三角形结构立体地根植于地下仿佛要穿透地幔而后止。紧挨根茎的洞底也被它们从粗到细的根茎提起有几米之高，远望之下宛如一个半面埋在地下半面露出地表的大型凸透镜。贴在根茎半腰未能伸入地下的上百万条软根像浮在水面随着水纹摇曳游动的水蛇，一摇一摆将从树洞吸入的各类动物尺骸慢慢一点点地向四周看不到头的边角推挪运送过去。而她现在就正好站在这样一条摇臂上。

沿三角形穹窿顶点向上大约五百米处又有一层比下面更加茁壮的根茎，乍看之下最少有上千万根，它们粗细相间盘根错节呈网状向四周蔓延开去，几十米粗的须状根枝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沉重之感，其整个形状像一个倒扣在天空的巨幅雨伞，将上面几百米厚的地层岩土扎扎实实棚在上面形成硐顶，缝隙间除了可以渗下水滴，其它的什么也别想落下来。

她刚才落身的树洞被那些向下生长的附着绒毛的不计其数的像藤一样的根须填充，此刻看起来柔软放松。它们从树的主茎和孔壁两侧长出然后就向下自然低垂，但它们并没有挨到洞底，而是在几十米高的半空就停了下来。密密麻麻，像放大了几千倍的垂柳丝倒挂在它那两个乌黑的洞眼里。这样的洞眼被树的主­干­茎合理地分置于树杆的两边，像人的鼻孔一边一个。洞眼空阔，下宽上窄，每个直径都有上百米，一边管吸一边管呼，轮流值班，功能主要根据上面猎物的方向决定。贴着洞顶长过去的那些根须就像一根根带是电子感应的探头，任何猎物只要到达它任何一根枝须的上面都会被很快感知并被迅速传达到树的主控制神经，主控神经收到信息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万钧呼吸之力瞬间将猎物从一个鼻孔里吸进然后将气体从另一侧的鼻孔排出。此时长在鼻孔里的那些触须就会一方面涂抹消化液一方面像滤网一样阻止吸进的猎物被从另一侧带出。先于阿玛塔西斯进来的那些动物和被断裂缝隔开的蚁队都没有逃脱如此恶运，阿玛塔西斯也一样，她也是这样被它从蚁丛里救出然后又被拉来困在这里的。她不知道她现在遇到的就是生长在这里臭名昭著的魔鬼噬生树。

难怪上面那块地方寸草不生，难怪连嗜血成­性­的灯笼蚁都对它退避三舍敬而远之。前面被吸进来的动物已经被洞里那些粘稠的液体搅成了浆糊，但大片的蚁群却还飘在上面，可它们也坚持不了多久，因为顶上那些粘液迟早会将它们消化。这种攻防兼备疏而不漏的结构设置，别说是她就是一只苍蝇只要进来也休想逃出去。

阿玛塔西斯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环境里到底能坚持多久，身上的盔甲现在已经被它的粘液涂抹得不成气候，粘液拉着丝线虽不比化学胶的粘­性­但也逊­色­不了多少。她不敢多待，哪怕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想到远处找找，看是否还有其它逃生办法。被动化成血水的确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特加尤喀族的血液不允许她承认失败，阿雷达斯神也不允许她这么做。脚下那条几米宽的软筋还在抖动，它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这种­精­神与她别无二致。

二十四、幽冥暗黑室

像几十个防空洞并在一起形成的巨大地下硐室漆黑幽暗，但空气似乎还不是太恶劣，这可能跟它不停呼吸吐纳有关。阿玛塔西斯的身体对氧气本来就不是太敏感，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会不停地帮助她扭转形势，但那些以氧气为生的动物就没有她这么幸运了。从它们进入地下硐室那一刻起，死神就会陪着窒息分毫不差地降临到它们身上。除了现在还能聊以为继的阿玛塔西斯，生存对于来到这里的被俘者来说没有概率。这里不需要使用几乎、基本、可能、或许这样的词汇，凡是被迫投怀送抱的结局就只有两个，化整为零或投胎转世。从目前情况看阿玛塔西斯似乎也难逃此劫。

阿玛塔西斯沿着游须一点一点慢慢往前走，她想到硐室的边缘处形势，因为她看到高高在上的穹窿顶越往远处越低，像个开口朝下的上括弧，她不知道这是视觉透视效果还是室顶的实际造型，但凭借自然及社会常识，离控制中心越远的地方指令的控制力度就会越弱，混乱和疏漏发生的地方一般最容易集中在这里。这种树从生长规律上来说虽然有点反常，但中枢系统与末稍神经孰强孰弱，是不需要用理论去分辩的，因为连宇宙的主宰都没有逃出这种规律，星系混战都是发生在距离宙核偏远的地方，树根再奇特也不可能逆势而行。阿玛塔西斯有这种常识。

游须的摆幅很大，但因为太长的缘故所以速度和频率也相应很低，从根到尖以S形机动漂移一次少着也得几个小时，须尖很长具体到哪里才是头她也看不到。像这样的根须紧挨地面长了最少也有两三层，而且配合紧密，一根向右摆旁边的另一根就会朝相反的方向往左靠，夹挤之间就会将涌在根底的食材向前排出。而这还只是它众多功能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项，除此之外，上下相临的两层游须之间还有磨嚼作用，它可以将一些巨型兽骨挤碎磨匀然后又像小肠一样将其分解吸收并向最远的地方均匀送出。不远处有几幅高出地面很多的大骨架，应是被游须推出去的，看其个头一点也不比双头蛛差。它虽然没有被磨成齑粉可已经摇摇欲坠，估计已经被地下的噬液腐蚀得不成体统。

在她之前和与她一起被吸进来的那些灯笼蚁却很离奇，它们虽然已被分裂成几大片，但每一片的蚁队都像粘在一起似的，不管漂到哪里都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至死不离。它们像燃在地底的长明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显得别扭而小有生气。

先前的敌人此刻的朋友，阿玛塔西斯为它们的存在竟感到莫名的欣喜。它们头上的探照灯本来就起不到照明的作用，估计就是长是头上在夜晚出来时吓人用的。而且最上面一层和最下面一层都已灭了，能打起­精­神的也就剩中间那半截不到一米厚的中层了。不用说，最上面的和最下面的可能都被这上下夹击的藤液浸死了。但即使这样它们也在做着最后的抗争，就像她被强制送出得雷格斯星一样，所有牺牲者都在用自己残缺的躯体为保持种族的未来做着最后的努力。

自然界到处充满智慧，物种间的征伐无处不在，但这种友爱的力量还是让她对这个陌生的星球另眼相看。

二十五、原来是这样

阿玛塔西斯小心地俯身盘在游须上一点一点往前挪，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被它化成气体。底下的噬液像烧熟的浆糊，她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其浸蚀力有多强。它与上面滴下的粘液有本质不同，因为粘液是从那些像藤的一样树根里分泌出来的，已经过树的净化，起码在­干­净程度上这些藤液要远大于它。她继续向前挪着，身后那个金字塔一样的三角形根茎被渐渐甩在身后。

突然，她感觉身下猛地一震，紧接着身体就被高高抛起，她看到身下原来隐没于噬液里的万千须根刹那间同时拔地而出，像编成的须网带着没来得及下流的浆液同时向高处甩去。悬垂在洞顶的藤须也跟着配合，忽然间变得坚而柔韧齐力在硐顶上制造了无数个龙卷风一样的巨大漩涡，藤雨也比先前大了几十倍，几乎下得密不透风。她急忙俯身将须枝抱紧，免得被甩进下面的噬液之中。游须上下翻飞，好像不将她抖落誓不罢休。洞里风声四起，须尖打到洞顶发出雷鸣般的砰啪之声。阿玛塔西斯抱住游须像附在鞭稍的蚂蚁被它带着在空旷的­茓­洞里四下翻飞，几乎快被耍得断了气，好几次都差点被它甩掉下去。她死死抱住根藤将身体紧贴在它上面坚持了有几分钟它们终于静了下来，阿玛塔西斯被它折腾得筋疲力尽，浑身也被乱浆包裹，几乎分辩不出人形。她爬在渐渐歇下来的游须上不住地喘息着，生怕它再突然来一次，那自己将必死无疑。她猜不透它们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自己把它惹怒了？可要不这样自己还不早都被它的噬液淹死了？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远远看见从她落身的地方又七零八落噗哒噗哒掉下许多东西。它们刚一进来就拼命在深不见底的噬液里漫无目的地四下游动，但不一会就被淹得不见了影子。

阿玛塔西斯看得心惊­肉­跳，这种情形若出不去必将死路一条，可是出路在哪里呢？她瞄向了不远处那层乱而不散的蚁队。

经过刚才那一阵暴风骤雨的闹腾，她发现那些蚁队不但没被打散，而且竟鬼使神差地借着它们的力量合而为一。除了比较远的几块实在够不着，其它的基本都窜连在了一起。它们像漂在水上的灯塔，正有条不紊地向着一个方向而去。阿玛塔西斯受到点拨，她感觉它们一定有某种目的，毕竟它们是当地原生物种，应该比她更了解当前形势。但它们的游动方向却与自己所攀附的游根的摆动方向正好相反，眼看它们一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瞅准一条正向自己靠过来的相邻游根跳了过去，如此三番她就慢慢跟上了蚁队。蚁队并不停止，而她脚下的游根却越来越细，再走下去不用外力作用一会自己就走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浆液里。她没有办法，既然蚁队上面那层灯不亮着，就说明它们已经没有什么攻击­性­。就算有攻击­性­刚才在上面已经证明，自己这身盔甲它们一时半会也奈何她不得。如果能跟着它们找到一个逃生的出口，再怎么也比这儿强。她大致计算了一下自己与它们之间的距离和所需的力量，然后就不计后果地再次团身向前面那层厚厚的蚁背上跃去。

蚁队被它弹压后稍微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它们也很聪明，这儿根本不是使本事的地方，它们接受了她，拟或把她当了正从上面下滴的藤液也未可知。

阿玛塔西斯原来还想如果再发生搏斗该怎样保护自己，如果能再被它们裹成一个蚁球而不让自己沉下去那就谢天谢地了。可这一幕并没有出现，它们的冷静超出了她的想象，像现在这样的结果，她非但意想不到简直使她大喜过望。原来它们也有落难的时候，真是一物降一物。蚁队的高度不停下降，但过不了一会就会被它们自觉地填补起来，但它们分布在噬液上的平面积却明显越来越小。阿玛塔西斯担心起来，她怕它们还没有把自己驼到安全的地方就自己先消耗完了。为了不让自己局限于一个点上的重量压坏它们的阵形，她放平身体小心地躺在它们背上，就像躺在星巴达的后背上一样，一边祈祷一边被它们载着慢悠悠向前走去。

二十四、幽冥暗黑室

像几十个防空洞并在一起形成的巨大地下硐室漆黑幽暗，但空气似乎还不是太恶劣，这可能跟它不停呼吸吐纳有关。阿玛塔西斯的身体对氧气本来就不是太敏感，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会不停地帮助她扭转形势，但那些以氧气为生的动物就没有她这么幸运了。从它们进入地下硐室那一刻起，死神就会陪着窒息分毫不差地降临到它们身上。除了现在还能聊以为继的阿玛塔西斯，生存对于来到这里的被俘者来说没有概率。这里不需要使用几乎、基本、可能、或许这样的词汇，凡是被迫投怀送抱的结局就只有两个，化整为零或投胎转世。从目前情况看阿玛塔西斯似乎也难逃此劫。

阿玛塔西斯沿着游须一点一点慢慢往前走，她想到硐室的边缘处形势，因为她看到高高在上的穹窿顶越往远处越低，像个开口朝下的上括弧，她不知道这是视觉透视效果还是室顶的实际造型，但凭借自然及社会常识，离控制中心越远的地方指令的控制力度就会越弱，混乱和疏漏发生的地方一般最容易集中在这里。这种树从生长规律上来说虽然有点反常，但中枢系统与末稍神经孰强孰弱，是不需要用理论去分辩的，因为连宇宙的主宰都没有逃出这种规律，星系混战都是发生在距离宙核偏远的地方，树根再奇特也不可能逆势而行。阿玛塔西斯有这种常识。

游须的摆幅很大，但因为太长的缘故所以速度和频率也相应很低，从根到尖以S形机动漂移一次少着也得几个小时，须尖很长具体到哪里才是头她也看不到。像这样的根须紧挨地面长了最少也有两三层，而且配合紧密，一根向右摆旁边的另一根就会朝相反的方向往左靠，夹挤之间就会将涌在根底的食材向前排出。而这还只是它众多功能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项，除此之外，上下相临的两层游须之间还有磨嚼作用，它可以将一些巨型兽骨挤碎磨匀然后又像小肠一样将其分解吸收并向最远的地方均匀送出。不远处有几幅高出地面很多的大骨架，应是被游须推出去的，看其个头一点也不比双头蛛差。它虽然没有被磨成齑粉可已经摇摇欲坠，估计已经被地下的噬液腐蚀得不成体统。

在她之前和与她一起被吸进来的那些灯笼蚁却很离奇，它们虽然已被分裂成几大片，但每一片的蚁队都像粘在一起似的，不管漂到哪里都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至死不离。它们像燃在地底的长明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显得别扭而小有生气。

先前的敌人此刻的朋友，阿玛塔西斯为它们的存在竟感到莫名的欣喜。它们头上的探照灯本来就起不到照明的作用，估计就是长是头上在夜晚出来时吓人用的。而且最上面一层和最下面一层都已灭了，能打起­精­神的也就剩中间那半截不到一米厚的中层了。不用说，最上面的和最下面的可能都被这上下夹击的藤液浸死了。但即使这样它们也在做着最后的抗争，就像她被强制送出得雷格斯星一样，所有牺牲者都在用自己残缺的躯体为保持种族的未来做着最后的努力。

自然界到处充满智慧，物种间的征伐无处不在，但这种友爱的力量还是让她对这个陌生的星球另眼相看。

二十七、人间活地狱

可能是受求生的欲望驱使也可能是同病相怜，蚁群虽然将她包裹但这次并没有攻击她。阿玛塔西斯顾不了这些，她拼命向前挤，希望在自己彻底沉没前尽最大努力找到出口。混乱让蚁群付出了巨大牺牲，许多死亡的尸体被同伴丢弃，并从蚁丛中掉下去成为垫脚石。

阿玛塔西斯实在不忍心，可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被它们驼了一程最后又因为自己的同情心而被它们重新丢到身下的噬液里吗？

挤吧，已经这样了，挤到哪算哪吧。可她好像也没有往前挤了几步感觉已经到头了，终于她看到了那些让蚁群义无反顾蜂拥前来的逃生地方，它们像马蜂窝一样分布在洞顶和尖尖的洞的尽头。那些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噬液也在距离洞的尽头一米多的地方消失了，洞底朝上翘了出来。

一个希望的出现很快就被一个改变不了的绝望所代替。她现在已经到达了洞的尽头，但那些让蚁队逃生的孔眼仿佛成了专门过滤她的筛子，所有到达此地的蚁群爬着她的身体一个个很快就顺着那些长在洞壁上的细小孔眼爬了出去，而她只能目瞪口呆，­干­着急而束手无策。

分布在洞壁上的这些孔眼，最大都超不过阿玛塔西斯的脚拇指，她那两米九的身材要想从这些孔眼里爬出去要不被分解成一亿块以上都不可能。蚁队越来越小，几个小时后除了地下那一层残破的被蚁酸和噬液混合凝成团状的蚁群尸首，活着的一个也不见了。

阿玛塔西斯真是欲哭无泪，因为她不会哭，长期不用的泪腺早已退化成了一个被快乐堵塞了的毛孔。

她不想等死，胃里食物的消耗会不断降低她自身的能量，她其实早已疲惫不堪。可奇怪的是外面的铠甲居然像充饱了电似的反而变得熠熠生辉。她伸手延着那些蚁孔开始像硕鼠挖墙角一样想给自己打出一条逃生之路，但是挖了几个小时总计也没能前进了两米。依她当初下落的高度算，这种速度若想挖出去按地球时间最少都得三到五年，真到那时别说逃了，估计饿都饿成一堆枯骨了。

但这也得挖呀，总比坐在这儿像个冤鬼一样等死强吧？得雷格斯星那些已故的灵魂正在遥远的高空里望着她，她不能停歇。

阿雷达斯神是特加尤喀族积极­精­神的象征也是向往，但奉劝和促使人们向往美好的东西却是死神和地狱。阿玛塔西斯的心灵里没有地狱，如果有也是从现在开始才有的，而且它就在自己刚刚经过的路上，那么深那么广，幽而潮闷，静而死寂，它是现存于世的一个真正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活地狱，而自己现在正打算逃离它。但看情况，它似乎并不想让自己的­阴­谋被一个活着的人带出去从而让自己从此臭名远扬。因此逃离至少在目前还只能是一个存在于幻想中的自欺欺人的词汇。

她将用手刨下来的泥土石块从脚底下推出去垫在下面那些湿泥里，一边堆高自己一边不停地向上挖着，多亏有那些蚁孔给她提供了必要的可以伸入手指用力搬移的空隙，否则她就是真变成一只硕鼠，要想在上面被树根塞得像石头一样的土壤里弄出点动静都得来回搬几年粮食来做后盾和支援。

挖到后来她慢慢绝望了，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支撑不住，感觉快要倒塌了的感觉。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得雷格斯星的伦米斯都，星球宝贝，如果自己的眼睛合住那一切都将归入冥冥，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强打­精­神想再多坚持了一会，可最后还是自己管不了自己，身子一歪随即顺着脚下斜堆上来的土坡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二十八、无望逃生路

一连窜的遭遇终于将阿玛塔西斯击垮了，那个被她用双手挖成的遁洞仿佛成了她为自己提前自掘的坟坑，而她就倒在了里面并从那里滚了下去，隔壁就是地狱。

她很坚强，但是再坚强也改变不了女人的属­性­，就算她是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最多也只能是个女战士。一个女战士孤身一人连续奋战，就算她是钢筋铁骨那也需要在长期使用之后进行保养和维护，涂点防锈漆加点润滑油什么的，可这些对她来说都只能是奢望。这次出来本就是为着这些才来的，可现在她不但一无所获而现在还得把命都得搭上。从得雷格斯星上带来的高能聚合食物本来可以让她在一次饱餐完全可以按地球时间坚持五到十年，但自由基肤膜和宇宙影甲的确消耗了她太多能量，加上自己前后几场血与火的打斗，她的身体和肠胃的确有着太多的不可承受之轻。

那个供她钻出去的洞总计只上升了有十来米，距上面垂直地表最少还有一千二百多米，但平直出去却有一个专门为她减压的山沟，构成山沟的斜坡替她削去了上千米厚的封土。如果从山沟那儿平着打进来距离她现在藏身的洞底大约也就二三百米远，如果有错位，那至多是外面的平洞底可能是内洞的上顶脊而已。可是她不知道，而且在大方向上她已经打偏了。从常识来讲她往上挖并没有错，如果前面不是山沟而是平原，而她又一直朝前挖那她就是变成穿山甲挖上一辈子不还是钻不出去吗？

但是她消耗了太多能量，她真想逃出去但她的确挖不动了，她顺着那个自己堆起来的斜坡滑了下去，到洞底后还因为加速度多向前滚了一截，然后就又躺在了那些死蚁的尸背上了。可那些死蚁并没有沉下去，因为它们已经将下面填实了。而且在这边缘地方，下面的噬液似乎也不是太深。但那样还是挺危险，因为她又滚到了那些虽然很稀少但还是有魔树根须存在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突然被一阵冰凉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泼醒，她急忙强撑着爬起身，发现那个地狱硐室又开始收割生命，它那天空一样的大硐室加上自己身边这个小胡同里只要有根须的地方都在拼了命地往下泼洒藤液，仿佛想用藤液的体积挤­干­硐库腹腔的空气。阿玛塔西斯的脸上嘴里眼角浑身上下全是从树根上挤出的那种粘糊糊的液体，糊得她眼睛都睁不开，自己因为半梦半醒还不小心往肚里咽了几口，牙齿之间拉着软丝眼看嘴都要被粘住了。她努力擦­干­眼角才发现身上的影甲已经因为能量的缺乏不知何时自动收兵回营了，现在存下的也就只剩下一幅光影的外形而已。肤膜相对忠实，因为它其实就是自己的另一层皮肤，除非自己的尸首腐烂或者被外力破坏，除此之外它是不会随便离开自己的。

阿玛塔西斯静静坐了一会，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使劲把嘴里的东西清理了一下，她还想将刚才不慎吞进肚里的东西也鼓捣着吐出来，想起那些埋在血水的动物尸骸和被这粘液化软的腐骨，她不知道自己的肠胃和这身皮囊到底能在它的腐蚀作用下坚持多久。她使劲坐在那儿­干­呕了半天结果腹中空空，什么也没有吐出，相反还将嘴里的残余又回吞了不少。算了，死就死吧，天不佑人，凭我阿玛塔西斯一人之力也挽救不了得雷格斯星，我只能骄傲地对特加尢喀族的先祖们说，我尽力了，请别怪我。

二十九、求死得意外

阿玛塔西斯仰着头将嘴巴张得大大的瞅准上面沿根须下落的液体，故意一滴一滴全都接到嘴里，既然这种粘液可以杀人于无形，那就让自己死得快一反正它也挺人­性­，好像还有麻醉作用，死亡的痛感也不是太强烈。那要不是这样，为什么自己吞食了一些，五脏六腑不但全无疼痛而且感觉四肢反倒有些活跃起来。难道连地球上的树都学会了安乐死这种独特的送葬方式？

躺在蚁尸上等了一阵不得死，又喝了一阵藤液还是死不得，那就­干­脆又去挖洞吧，反正现在就这两样事，要么坐着等死要么挖洞求活。她仿佛成了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天牛幼虫，天牛幼虫虽然也躺在树里掏洞，但它­干­那事显然要比她这里幸福得多。第一它不用为食物发愁，洞挖的大小全由它的胃口来决定，发愁的只是下顿该往哪儿排泻。第二就算它也打洞，但打洞只是为了玩乐或增加玩乐的空间，有时出不去了还会有好心的啄木鸟来帮忙虽然这忙也不是白帮。她这是什么，纯粹是被命运逼的，人家那是乐在其中，自己这是自找苦吃。要是有只啄木鸟也能来把她叼出去，她都甘愿束手就擒，就算做了它的口粮也比糊里糊涂­干­瘪在这儿强，最起码临死前还为大自然的生态系统做了一点贡献。

歇了一会好像身上又有力量了，她起身顺着刚才滚下来的小斜坡又钻了上去，可一动手才发现少了影甲。没有影甲她的十个手指头力量最少减去八成，而要呼唤影甲能量又不够，没有能量还没有工具，她真正成了那个无米下锅的又­嫩­又新的巧媳­妇­，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此刻的她只能像条夹在石头缝里的蚯蚓对于眼下的境遇一愁莫展。

她像土拨鼠一样钻在地下用手指仍然坚持着挖了两天，但收效甚微。她想象中的藤液让她五脏俱焚的现象并没有发生，相反还让她在这个魔鬼都不愿意待的地方多盘存了两天，难道它没毒­性­？可那些动物不是都被它化了吗？不过这种液体倒让她想起了她的老家得雷格斯星，那儿的垩液某种程度上倒是跟这藤液有几分相似，难道它们是近亲，有血缘关系？

她猫下腰刚打算从她容身的人工眼洞里钻下去，继续接点藤液喝着试试，却发现前面跑出去的那些蚁军，又疯了似的从先前逃生的那些蜂窝状的孔眼里钻了回来。她急忙抓起身下的土块碎石去堵，同时拨打从她身上爬上来的蚁兵，但它们却越来越多，很快就将她挖空的人工孔洞塞得严严实实，但奇怪的是它们虽然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但却没有撕咬，有几个试了一下，但嘴一碰到她身上的藤液立刻缩了回去。这些顽固不化的东西原来也挺有头脑，看此情形它们倒也不是全不怕死，相反还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挺重要。不过若不是人家惜命如金，她现在被困在这儿，想捞点侥幸就算能把上帝请来恐怕路上都耽误不起。可庆幸是一码事，它们这种能量通天的大把式都被逼退回来，那就说明前面的路肯定堵死了，一时的侥幸终究换不来终生的安逸，这又是另一码事。

蚁群还在增多，可它们都挤在阿玛塔西斯挖出的人工孔洞附近不往前走，所有蜂窝状的孔眼全都被半进半出的蚁兵身体塞满，而下面与噬液相接的洞段基本已经被硬塞回来的蚁军塞满堵死，她缩身的人工洞顶空气越来越稀少，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在帮忙的同时，也在帮倒忙，得雷格斯星的遗传系统已在它的扭转下退居二线，她开始头晕眼花，越来越身不由已，而呼吸也一点点变得更加因难。

三十、无意获新生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母星赐予阿玛塔西斯在地球蒙昧时期看来本属超凡脱俗的许多特异功能，正在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的辅佐下一点点变得入乡随俗。而这种入乡随俗本来是想让她安居乐业的，不想此刻却成了跟在她ρi股后面的追命鬼或索魂刀，可是要没有它帮忙，她估计连现在都活不到。

返身杀入的蚁军大队，一边全力堵塞前后通道和换气孔洞，一边抢夺分享有限的空气资源。它们的骤然降临一下使洞里的温度至少上升了十几度，而且没地方散发。

她憋得两颗眼珠几乎都快要从眼眶里崩出来了，心­性­大乱不说行为也毫无章法，所有抗争几乎全成了本能的驱使。她手舞足蹈手忙脚乱，想以一己之力将蚁群赶出洞外。可是她错了，她几乎已经忘了当初她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连在一起的蚁军几乎是铁板一块，推搡了半天它们竟然跟长在一起一样纹丝不动。

这真是一个地狱，一个想不死都难的活地狱。陷阱密布机关重重连环绞杀步步为营，谁到了这里都得跟阎王爷不远不近地打声招呼，即便你是具有超能力的外星人也不行，强龙难压地头蛇，到了这里就得受它管制。

至此阿玛塔西斯算是万念俱灰了。前赴后继不停往进拥挤的蚁兵已经将她周围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间全部塞满了。仿佛谁在以她为挠正在浇铸一个水泥构件，随着水泥的凝固她的空间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全部被密封。她越来越弱，粘在一起的蚁球因地制宜正在将她变成一个标本或琥珀，几乎勒得她骨头都要缩了。伸出去的脚抽不回来，绻回来的手展不出去，虽然呼吸困难但还得用手护住口鼻，以防止被还在找地方的蚁兵趁虚而入趁火打劫。她渐渐麻木失去知觉，好像自己那不到半两的灵魂也开始跃跃欲试，正准备挪动脚步，明哲保身地趁她疏忽时伺机逃出体外。

就在这时，忽然，倾刻，刹那间，电光火石，天崩地裂。

这不是夸大其词，阿玛塔西斯的头上真的崩裂了。紧接着她侧壁的土也倒塌下来，而且直接塌出了一个大窟窿。蚁团像是被惊吓一时群龙无首四下窜逃。她看到从外面伸回一只巨爪在来不及散开的蚁堆里挖了一下，紧跟着一条近两米宽的带着凹槽的皮带随即马上从外面伸了回来。它很快在蚁堆里探了一下，阿玛塔西斯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就回抽了出去，可蚁堆却被它抽出了一个大塌方。蚁群更加混乱，但根本来不及跑开，那条皮带异常灵敏，长短曲直纵横自如，几秒之间来回最少抽拉了几十次，很快集中在洞里的蚁军就跟溃堤似的被冲了了下去。阿玛塔西斯本能地向墙角缩回自己的手脚，生怕一不小心也被那条游刃有余的­肉­带顺手牵羊做了附祭。没多一会那些原先还密密麻麻自成一体的蚁军就被它扫荡得所剩无几。跑开的那些游兵散勇倒也没有到了丢盔弃甲的地步，它们又结伴搭桥沿洞底下的噬液向那个活地狱里游去。

那条皮带又继续沿里面的洞壁上下排雷一样扫了一遍，甚至连阿玛塔西斯的身体都光顾了一下后才余味无穷地退了出去。

阿玛塔西斯又被目瞪口呆了一次。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对这个到处充满了挑战和妙趣横生的星球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的观念也首次开始由迫于形势转变为心甘情愿。

三十一、食物链隧道

那条皮带游龙戏凤地在阿玛塔西斯的面前挥舞了一阵，帮她打发完蚁军残余之后，就随着轰轰隆隆的响声慢慢远去了。

阿玛塔西斯继续坐在那里呆缩了一会，确定声音彻底消失之后她才小心谨慎地爬到那个大窟窿跟前。大窟窿的位置与她所挖的人工密道呈锐角连在一起，从里面翻出的土堆很大，把流有噬液的地道都埋了很大一截。

透过窟窿，一条弯弯扭扭的足足有十多米宽高的隧道出现在那里，隧道幽长曲折，­阴­风瑟瑟。但那风清凉透彻，与先前将她吸进鬼硐的那种­阴­风截然不同。她手扶墙壁小心走进去，避开不时还从顶上掉落的细土沙石碎块慢慢前行。隧道极不规则，左拐右拱，宽阔处似窑洞，窄细处如空管。四壁孔眼密布像被炸弹的碎片击伤似的遍体鳞伤。

阿玛塔西斯无心细看，她沿着脚下松软的泥土缓步前行，约莫有上百米后，靠右手边的一面莹光闪闪的岩壁吸引了她。这种石头她曾经在得雷格斯星上见过，是一种硬度极高的火山岩石，在她们那里常被用来制造各种金甲和高科技复合材料。岩壁下有一些蚁虫的残肢剩骸，看其形体与前面见到的灯笼蚁相差甚远，它们的体型比灯笼蚁小了很多，估计应是另一种蚁族。越往前走它们的尸骸越多，而且好多已经被拦腰掐断，初看之下应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隧道越靠前洞壁越­干­燥，看样子，应是被分次分段经年累月才逐渐打通的。

阿玛塔西斯把前后发生的场景和一路零零散散捕捉到的信息归集起来，将可能发生的事情窜连着分析了一下，确定这儿应该是脚下面那些死尸蚁族的母巢。但现在它们全都牺牲了，为了自己的家园，为了心灵深处一衣带水的情感。

它们本来与世无争，在这儿平静地生活，但是择路而逃的灯笼蚁无意间却撞入了它们的生活，一个要攻城掠地一个要守土保家，于是它们之间就发生了战争。但侵略者的确太强大了，虽然地主钉子户也做了顽强的抵抗但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最后被灭亡的命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们的厮杀却引来了另外一个比它们更加强大的敌人。

就在战争结束灯笼蚁正在打扫战场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那个另外的敌人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降临。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蚁巢，已经成为坐地户的灯笼蚁对此毫无还手之力，仓皇之下只好收敛了肆虐横行的本­性­，收拢残部不得不沿原路撤了回来，这就出现了阿玛塔西斯二次被蚁队围困并差点丧命的事情。可那个敌人并没有放过它们，它穿过蚁巢挖出一条隧道一路觅着灯笼蚁的踪挤杀过来，直到将蚁群赶尽杀绝之后，才悻悻而去。然而正是这一出惊天动地的消耗战无意间为阿玛塔西斯打通了一条从地狱通向光明的生死逃生之路，它就是脚下这条隧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条隧道就一定有出口。

希望就在前面，这一番推理让阿玛塔西斯立刻兴奋起来，她甩开大步往前跑，很快那个透着光线充满生机的洞口就出现在她久已渴盼的瞳孔里。她激动得两腿打软差点跪下去，可就在她正准备一跃而起冲出洞口之际，她又突然刹了车。

那个巨大的洞口给了她开阔的视野，可强光也同时致盲了她的眼睛。她捂着双眼重新退回洞里，站在洞口内侧适应了片刻才慢慢将眼睛睁开。

她又看到了外面那广阔的原野、起伏的丘陵、铺满砂石的地面、流着溪水的小山沟以及不远处一片萋萋艾艾的荒草地。获得重生让她有一种从地狱爬升到天堂的感觉。可是她的高兴连三分钟都没有维持下来，因为不远处一个埋伏在荒草里似休息又像等待的巨型怪兽让她不仅倒吸一口凉气。她暗幸自己没有匆匆忙忙跑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十二、陌生的朋友

一连窜的打击让阿玛塔西斯如同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现在就像一个被毒蛇来回咬过几次但都死里逃生的人，别说绳子，就是一个线团都会把她吓得打几个哆嗦。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她以前养尊处优惯了，对于忽然间出现的这种危机四伏的凶险缺乏必要的常识准备；另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能量的缺乏，没有能量支撑她所谓的身怀绝技就全都是一句空话。她很奇怪那个密硐，那里的藤液分明具有腐蚀作用，可她喝了那么多不但没死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徘徊在洞外让她进退维谷的正是刚才为她打通生死通道的当地良民——摩娑食蚁兽，但这一切纯属偶然，因为它的觉悟还没有进化到出生入死舍己救人的道德高度。阿玛塔西斯在洞口闪跳的几次它早已尽收眼底。它虽然略有好奇但歪着脑袋端着鼻子嗅看了几次后，觉得对它基本没有威胁所以就懒洋洋地躺下睡觉去了。那一胡同灯笼蚁除了自建蚁筏乘液逃走的以外，其余几乎全部被压缩纳入它的胃中。虽然它也算一种食­肉­动物，但食物链却相当单一，对人或其它动物基本没有什么兴趣，如果阿玛塔西斯长得恰好也像蚂蚁那则另当别论。但是它那盘桓在洞外的庞大身躯却让阿玛塔西斯望而却步。根据生物学对食­肉­动物的定义，尖爪利齿者必然凶狠。而它伸着懒腰在地上打滚时露出的正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尖爪，不过因为它的嘴此时还遮没在草丛里，有没有利齿她暂时还不敢妄下定义。

看着它躺在那儿如同丘陵一样的巨大身体，阿玛塔西斯陷入两难状态。她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一次非常规袭击。

地球上物种的丰富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此繁华富饶的帝国景象，在一百一十六亿年前的得雷格斯星上也曾出现过，不过那时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还没有出生。她不知道这儿的最高统治者是谁，或者有没有最高统治者。如果有她就需要按照星球章程将她看到的所有乱象及时上报，这种无处不在的杀伐和征战实在有愧上苍爱悯之心。

她倦在洞口一直盯着它，确定它最后睡得魂都出窍了，才蹑手蹑脚踅出洞口沿前面的小山沟向前跑去。可是她才跑了几步就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回头一看才发现那鬼东西早已醒了，此刻正居高临下站在上面，翘着舢板一样的鼻梁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不敢再跑，她怕自己的行为激起它的嗜杀本­性­。动物其实也有畏惧心理，在它们眼里逃跑本身就是一种示弱行为。既然互不相识，她暂时还不想给它留下这种懦弱的印象。

谁都知道阿玛塔西斯绝对是想得多了，可是这一切却没有人告诉她。她现在杯弓蛇影对什么都疑虑重重。

摩娑食蚁兽也很奇怪，它常年生活在这里，对这儿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哪里有个蚁洞哪里有个狗窝，什么东西奔着飞什么东西爬着走，都被它像艺术家一样刻在年龄的记事本里。但在这种荒凉得连泥土都想偷懒的地方，一个突然出现的两三米高身上还闪烁星点光斑的异形生物，的确让它吃惊不小。它的知识库存还不如阿玛塔西斯，因此在互为怪物的对方眼里，现在装着的就是诸如揣度、猜测、估摸、疑忌、探求、预计等各种备战信号。食蚁兽现在占居有利地势，如果发生打斗阿玛塔西斯很难占居上风。她想找个地势较高对自己有利的地形，于是就一边继续盯着它一边一点点向身后的山坡上退着。摩娑食蚁兽看她那样觉得危胁不大，所以就嘲弄加放松地上下左右狠狠甩了几下头，甩得脖子里的筋和关节都发出噼噼啪啪的错位声。阿玛塔西斯听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站在数丈之外本能地躲闪着。食蚁兽把身上的不快和钻进皮毛里的泥土沙砾都抖擞完后，才带着冷漠兼鄙视的眼光溜了她一眼，然后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转身走了。

阿玛塔西斯放松紧绷的神经，稍事休息了一会，感觉它应该是一种友善的动物，否则刚才自己跑的那阵人家早从背后趁虚扑了下来，哪还能给你留下仔细回望对方的时间。再看它刚才抖动时从身上散飞的粉尘，她隐约觉得那条连接地狱和天堂的通道也许就是它的杰作。这样一想她不但再不害怕反倒对它生出许多感激。她很奇怪，这里的动物一个个怎么都跟吃了激素似的，连植物都附带了太多的诡异，难道这儿曾经被某种外力­干­预过？还是这儿曾经发生过什么奇迹？不管怎么样，反正她是领教得五体投地了。

她很想念星巴达，这一番游历几乎达到了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程度，而这个战略大后方已经被她的一时热情甩到上千公里以外。她现在腹中空空身疲体乏，能量塌陷已经将她置入不可预知的重重危机之中，无论如何她现在都必须赶回星巴达。

三十三、梦陷黄金蟒

虽然历经坎坷，但这一趟旅行也不是一无所获。植物动物矿物树木野兽岩石，除了阅历和见识，她一个人在不长的时间里还先后捎带采集了上千种不同科属的植物和矿物研究标本，可谓硕果累累。但不幸的是所有这些东西连同采集器都在几场遭遇战后丢失了。她决定回去直接将星巴达运过来，因为这儿的几处地貌和矿物岩质跟得雷格斯星上的某些地方极其相似。如果它们之间存在近亲关系，互为同位素或同素异型，那么她就可以借此撑开一张让帝国梦想启程远航的帆。尤其是那个神密的树洞，她已经开始怀疑那里的藤液，似乎她现在身上的能量应该就是从它那里得来的。她很想从那条救命隧道里跑进去再试一下，可是想到它那诡谲和幽暗的魔鬼力量，她还是放弃了。

原路返回自然好，可有点背离初衷，她不想让自己的一次冒险尝试带着遗憾回去。为防止迷失方向，她沿陆地的另一侧外缘贴着水面线向相反方向往回走∵了很长时间，走得自己都没有耐心了，可她想象的可以望见星巴达的地方并没有出现。她疲惫不堪脚如铅铁，坚持着向前走了一截瞅着前边一个较为避风的石峡，随过去将身子凑合着叠进里面躺下想稍事休息一下，可一放松下来就云山雾海地从那罗耶星系里飘了过去，最后飘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做着梦，而且还做得挺有水平。就在一个满怀犹豫的早上，曙光依现黎明初升，她披一身朝雾又一次回到了那片漫无边际的热带雨林。她望见了星巴达，它就在对面那个地势稍高的山梁上，被太阳照­射­着周边反­射­出刺目的光。

她确实累了，回走的距离基本也跟来时的路程差不多，可她的足迹却走成了一个老师批改作业时，习惯用红笔在本子上对好学生画的那种大对勾。她批的大对勾并不代表她就是对的，新大陆的外形和面积暂时还是模糊的，但凭印象感觉它的形状有点像一个倒扣的独木舟。所以产生这种印象，是因为她只走了这块陆地的一小半而且感觉自己好象正走在它的腹地。

可以肯定这是个错觉，如果她能将对面那片看不到头的热带雨林也走完，那么她的看法就会发生改变。这块陆地的轮廓其实更像一个大脚掌，而她以前探过的洪荒不毛之地只是它的脚后根。也就是说从横向看，她和星巴达最早落脚的热带雨林的横截面，应该比前面她到过的那个只有魔鬼噬生树可以生长的­干­枯之地的横截面，最少要开阔一到两倍。

这块陆地其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大岛，总面积约有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历史上早期未被不平等条约割让前的中国土地的总和。若一定要按现在的地理图册标注其具体位置，估计应在太平洋的中南某部。但在阿玛塔西斯到来的那个时期还没有四大洋的概念。如果它现在还在那里，那么地球上可能就会出现五大洋或六大洋，因为太平洋有可有会被它分隔成两大块或三大块。

很不幸，进入雨林不久她就迷了路。那些高高在上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树和夹在中间翻着白肚的寄生藤萝绊得她东倒西歪手忙脚乱。她远远看见星巴达反­射­出的光Сhā着树缝耀到她脸上，可就是走不到跟前。那些该死的藤蔓不去缠树反而回过头来绕缠自己，阿玛塔西斯挣扎着想摆脱它们，可它们却吃错了药一样反而变本加利越缠越紧，几乎勒得她喘不气来。她一用力就被从梦里提了出来，但这时她才发现一条蟒蛇正压着她的腹部从她的一条腿上缠绕过来。

阿玛塔西斯一惊立刻翻身而起想将蟒蛇从自己身上推开，可她一起身蟒蛇立即盘成S形从她的腰后面打着双折绕过来。蟒蛇很长，它的头在还在石峡外面，但尾部已将她的两条腿缠在一起。它的力量太大了，阿玛塔西斯用尽了力气也没能将它从自己身上扳开半厘米。它的头已经沿着峡壁从外面绕回来，两尺多长的舌头一出一进吐着黑信，正一点点向阿玛塔西斯的头上探过来。

三十四、拿勒莫野人

?乘虚而入的是一个地皮恶霸，千万别把皮当做错别字用，它几乎没有一天不让肚皮贴着地面东游西荡。它的名字叫黄金蟒，­肉­可食用，皮可拧绳或做编织物，胆和骨都可入药，几乎全身都是宝。但是如果将它练宝的过程倒放回去，那么你就会看到在这个环环相扣的生物加工厂的粪便里曾经凝结了多少欢奔乱跳的影子。

阿玛塔西斯看好的那个石峡槽子本来就是大蟒平时捕猎归来时借以养神和消遣的地方。它平素间外出觅食的次数并不多，多数时候出去都是为了晒太阳或游手好闲。但凡捕食却又很少会空手而归，像今天这样纯粹是个例外。它懒洋洋地趁着早晨的阳光归来，本打算等天黑后再出去伺机杀个天翻地覆，可不想一无所获的懊丧很快就被送上门来的惊喜所取代。正在美梦里徘徊的阿玛塔西斯让它大喜过望，它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手到擒来。

大蟒用它近一米直径的身腰固定住阿玛塔西斯，吐着探头一样的黑信瞄准阿玛塔西斯左摇右晃，并不急于下手。它很谨慎，在没有确定猎物的心脏停止跳动以前，它是不会轻易将猎物塞进肚子里的。它一边用舌头扫瞄猎物身上散发的热量一边用皮肤感受猎物的心跳，同时更加用力收紧锁骨。阿玛塔西斯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它勒得变形了，她奋力挣扎但根本无济于事。蟒蛇步步进逼，毫不松懈，她的每一次无规则的活动都会给它进一步的趁隙而入制造机会。正在这时，她看到蟒蛇的头突然猛烈地向前倾了一下，她本能地想规避，可下身被固定住动弹不得，但是它却没向自己扑过来而是又带着弹­性­收了回去，像是给她磕头似的。再一细看才发现一根粗粗的树桩正从它的后脑跟Сhā进去并从它前喉结下露了出来。蟒蛇浑身震动并带着她在地面翻滚卷动，她的头也被磕在地下，身体被夹在蟒腹之间随着它的扭动疯狂旋转。一种很聒噪但却很有节奏的声音在石峡口外此起彼伏，蟒蛇身体一抽一紧一顿一挫，似乎正遭受某种连续而不间断的攻击，她身不由己眼冒金星，既逃不出去也爬不起来。忽然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蟒蛇似乎在夺路而逃。紧接着峡口外就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通天巨响，随后那些声音就被集中起来稍倾之后就一切都归于平静。

阿玛塔西斯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她隐约看见死神正捧着写有赦令的笏板从高高的天空俯冲而下，正招着手一步步向她逼来。她想避开，可身体像被粘在地上一样，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了。阿雷达斯神庙里的所有神都在，可他们全都站在遥远的地方无­精­打彩地看着她，对她的生死表现出一种无关痛痒的漠不关心。她挣扎了两下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最后还是连睁开眼皮这样一件极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完成。

她又进了雨林，但这次不是梦里，死神的笏板也在半路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不速之客打劫了。她以一个俘虏和战利品的双重身份被这儿一个游猎的部族——拿勒莫利耶族所捕获。拿勒莫利耶是后人加给他们的名字，是历史学家为了记述方便而送给他们的名号，因为在公元前两万三千年阿玛塔西斯到来之际，整个地球上还没有一个物种会使用文字。阿玛塔西斯被俘时，他们的交流还主要是通过表情、口型、肢体对白和一大串别人根本听不懂的气声词来进行。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是亚米奥斯陆上具备高等文明素质的当之无愧的先锋代表。按现在的划分标准，他们不是博士后最起码也是研究生级别。

这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团队­精­神，有了长幼尊卑级序，有了社交功能和固定食物筛选能力。他们不像猿一样寻找自然山洞寻求庇护，而是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防区。他们用圆形代表安全，用三角形代表战斗，用长方形代表防御。他们会利用各种自然资源并寻求让资源的作用最大化，树枝树叶、尖石圆石、动物皮毛、丝筋藤草等等，都会被他们以很粗糙的几何或物理的方式加以利用。他们与他们的近亲猿群生活在同一块陆地上，但猿已经被他们赶到了树杈之上。早期的历史学家在统一称呼前，一致将他们称为拿勒莫利野人族，但后来可能在语言上被做了优化——也可能是遗失，而被改成了拿勒莫利耶族。

三十五、柳岸花不明

?正是他们这些处于半开化状态的拿勒莫利耶族人，从黄金蟒蛇的口中救下了阿玛塔西斯。但他们救人的目的很单纯，首先蟒蛇就是他们一路寻挤赶过来准备做为下酒菜用的，它缠不缠绞阿玛塔西斯都不会改变被杀的因果关系；其次，在那种情况下阿玛塔西斯也是一个受害者，拿勒莫利耶族里的很多小孩和女­性­经常也会像她一样成为蟒蛇偷袭下的陪葬或牺牲品。这些之后，在他们部族发展壮大的记事簿上大约第一千零一章的位置处，此时正好缺少一个启承转合的小Сhā曲来作为下一千个章节的引子或开头。

对他们来说已经完结的一千次征战和刚要开始的第一个章节都没有特别的意义，他们就是想给时间做个榜样，想为部族的发展作个历史­性­见证。磨难也好，辉煌也罢，经历之后就成了过眼烟云。但这些事迹却被后来的人们加工整理，并被添枝加叶地演绎成闻名全球的一千零一夜故事而被广为传诵。

阿玛塔西斯被他们里边的两个勇士分别抓着腿和胳膊像死猪一样呈大字型抬着，穿过雨林向他们的营地走着，而前面的一群喽罗则拉着那个大蟒前呼后涌，像元宵节飞舞的龙队似的，一路载歌载舞欢天喜地向前飞跑。她的头向下耷拉着被那些长在地上的灌木荆枝拨弄着，一会被碰向左边一会又被撞向右边而她却全然不知。如果没有他们兴高采烈高谈阔论和那种ｊi情洋溢仰天长啸的聒噪声，以及从几百米高的林尖被重力加速度追赶着如子弹一样急速下滴的早曦晨露，阿玛塔西斯很可能就真的进入了历史，史学家也只能将文章像现在一样记到第三十五章，然后就得抽刀断水封印束阁了。别说一千零一夜就是一百零一夜的故事也没有人可以将它记述下来。因为如果是这样，先不说地球上未来有没有人类，仅书写工具和书写方式就足够历史喝一壶的。

别提进化，很多现在还活在地球上的野人身上的毛都还没有褪­干­净，猿和恐龙一样，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基本已经消亡殆尽。那时残存在地球上的七零八落的个别猿类，正被像拿勒莫利野人一样的其他野人群驱赶着，找那棵树高在那棵树上逃难，进化之说根本就来不及提上日程。考古的断裂带就是最好的明证，从猿到人中间隔着几十万年的证据链真空。进化最接近人的那一批猿去了哪里？他们难道从人间蒸发了吗？所以作为人类寻找历史的活字典，历史也必须保存她。

这里的原始森林也有部分异化迹象，最高的树能长到上百米。凝结在叶尖的水滴从高空而下打在阿玛塔西斯的脸上使她隐隐做疼，那些雨点宛如上帝督促的鼓槌，一下一下从天而降慢慢将她敲醒。她被四脚朝天扔在营地西南边角的几棵古树之下，像被斧子劈开的腐木没有一点灵气，也许他们已将她当成了死人。可是她却奇迹迹般苏醒了，她听到了他们围成一团庆祝时唱出的那种不成调的欢腾歌声，但是她看不见，她连翻身一下的力量都没有，浑身疼痛好像骨头也被蟒蛇拧碎了。她闭住眼睛静静地休息了一会，想积蓄一点力气好趁他们不注意时悄悄逃走。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听到有脚步声朝自己这边来了。

过来的是两个人，严格来说是两个野人。他们的身高有两米七八左右，胸腹和头上长着那种缺少贴身丝绒的细卷毛，每人手里拿着一根被磨得很尖的木棍，一边咿咿呀呀表情丰富地交流着一边指指点点向阿玛塔西斯这边走过来。看着那两根极具杀伤效果的木棍，阿玛塔西斯的心一下凉了大半截。

果然，他们一过来就曲膝跪在阿玛塔西斯身边先互相祷告似的对拜了一下，然后又抬头面向天空喃喃地说了半天什么，说完后就拿起木棍，将木尖朝下，一个对准阿玛塔西斯的腹部，另一个对准她的胁骨缝抡起手臂凌空扎了下来。

阿玛塔西斯随即声嘶力竭“啊”地大喊了一声。

三十六、另一种审判

这一声“啊”是阿玛塔西斯来到地球以来首次发出的第一个有声词汇，孤独差点让她忘记了语言具有的立体环绕功能。如果所有识字的人都不发声，那么语言就是平面的。语言是一门极其复杂的学科，可是这一声带有立体金属质感的“啊”字，恰好是地球上所有带耳朵具备听觉功能的物种都能听懂的语言。虽然不同物种对这种声音的理解各有千秋，可是不管从哪里突然传来的附带有凄厉、凄惨和凄惶属­性­的尖细之声，都会让旁听者感到汗毛倒竖心跳加速。

同样，那两个野人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吓得向外滚了两三米，手里的棍子也丢在了一边。

阿玛塔西斯躺在那儿喘息着，她急火攻心但却说不出话。能说出话也屁用不顶，因为在那种时刻那种地方就是说上一千句他们也未必能听懂一句。别说她是一个外来物种，就算是一个靠山吃山的土鳖，如果不是天天混在这儿，就算带个翻译，在拿勒莫利耶族人跟前也跟对牛弹琴差不多。

根据后来的故事记载，当时那两个野人一个叫骷髅一个叫佝髅，这是两个音译词，当然也有可能叫呼噜或喉笼，这只是阿玛塔西斯根据野人发出的声音临摸的，具体叫什么估计连那两人自己都不知道。

骷髅和佝髅属一母同胞，阿玛塔西斯被他们劳神费力地抬了一路，如果回来的是个活奴隶，那他们尽可坐在那儿等着论功行赏，可她却不争气直接被蟒蛇秒杀了。而本次出征的小分队长勒扎兹的目标似乎全集中在黄金蟒蛇那儿，对于这个唾手得来的意外收获却只字不提。两人一合计决定制造一个捕杀假相，等勒扎兹不在时悄悄上报首领望夏，说他们巡逻时击杀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入侵者，这样以后就会得到领袖的赏识和重视。可没想阿玛塔西斯居然活了，而且还突然对着他们大喊了一声，如此以来他们的计划就全都被打乱了。

骷髅和佝髅当时直接被吓傻了，他们迟疑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打算向部族首领望夏汇报。可是还没等他两从地上起身站稳，望夏已手执权杖带着一群凶神恶煞之人（野人，以后不再重复）闻声而至。

望夏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异类人族惊诧不已，这种貌似人族的东西他在有生之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身上油亮光滑，晶莹剔透，被林隙的阳光映照还能发出像针尖一样的细微反光，除了头上，全身上下再无毛发。尤其是她的脸肤润­色­明，清晰可辩，与自家这里那些熊猫与山羊胡子混搭的人脸相比简直形同隔世。他只知道他们捕杀了蟒蛇，并不知道这支小分队出去后竟然还有意外收获。而分队长勒扎兹当初带她回来就是因为她长得有点人模人样，本想让她回来做奴隶使唤，谁曾想抬回来的竟然是一具死尸，如此上报领袖只会徒增扫兴。所以为博得首领高兴回来后就有选择地只汇报了杀蟒战果，对于那死得连气都没了的形似而神亦似的东西，扔在那里后一飘忽早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阿玛塔西斯的出现在拿勒莫利耶族里引起不小的­骚­乱和慌惑。勒扎兹吓得面如土­色­，他怕那两个蠢货一个不慎露了他的马脚，如果再被他们指责自己包藏私心那罪孽可就大了。

望夏问骷髅和佝髅，两人结结巴巴不知从何说起，如果勒扎兹批评他们私宰奴隶，那后果他们也一样承担不起。

阿玛塔西斯躺在那儿身不由已，既听不懂他们唧唧咕咕说什么，也猜不透下一步他们打算怎么办，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在心中一边做着无谓的祈祷一边无奈地听从命运的安排。在这种背景之下，她连捏死一只蚊子的能力都没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动的，包括思想活动。既没有申辩的权力也没有力排众议的资本。

望夏看着骷髅和佝髅颤颤禁禁答非所问的样子，就招来先知加莫奥询问。加莫奥不想在领袖跟前表现出自己的无知，随俯在阿玛塔西斯身边，装神弄鬼装镊样装腔作势风装疯卖傻地舞弄了一阵，然后就将眼球的白仁翻出来装出巫鬼附身的样子禀告望夏说，她是天堂美女蛇的化身，是未来人世的惑­色­妖娘……望夏听后脸­色­一变。

三十七、野蛮族之营

阿玛塔西斯听风辩器，她一边凝神休息一边分析周围形势，虽然还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已从他们来往和对接的表情举止中大致分析出了望夏在这儿的地位与身份。望夏脸­色­的变化同样引起了她的警惕，她猜测那个妖­精­一样的老巫婆一定没给她添好话。

老巫婆还想说什么，但那个首领已经不耐烦了，他将权杖支在地上抓住上半截在半空画了一个小弧线，挥了一下手，嘴里咕噜了两下，边上几个牙将就过去用木棍将阿玛塔西斯从地上架了起来。

她被几个人抬着，后面跟前一群人攀梁绕渊在林间走了很长时间，最后进了一个貌似祭祀神殿但又好像是个大会议厅的地方。它不是一个山洞，而是一个被风化后向内倾斜严重的大山崖。崖口很大，横向有二百多米宽，垂直也有一百到一百二十米。从口到后面凹底估计有三四百米深，内窄外阔，呈八字向两侧外开，从里向外看有点像张着口的大海蚌。

从前口向后走坡度很陡，每隔几米就被铲成一个半圆形平台。平台从一侧崖口开始转过内洞然后又从另一侧崖口出来，从外向里一层一层组成几十个扇形梯台。每一层扇形梯台的中间都摆着两对石柱，石柱并不规则，右侧的一排略高左边一排稍低，但差距不大。两排石柱一路跟随一直通到崖后跟，中间可并排走过两人。

封闭大殿的东西就是前面那一排排密不透风的大杉小树和从崖顶垂直而下的百年古藤。不过这些藤像被人工引导，Сhā着树的空隙穿针引线，如同园艺大师亲手编织的一张由树和藤组成的特制篱笆。无处附攀的那些藤又被从外面桥头引回来，贴着崖壁和地面一直让它长到里面。

殿里摆满了各种动物的骨架，它们被有条不紊地分列在石柱两侧那些层层升高的扇形台面上。两边的排放标准是从小到大，前后的摆放标准是从低到高，俨然是一个动物骨骼标本陈列室。从雀到鹰、从蛇到蟒、从鼬到熊、从兔到象丰富异常。这些阿玛塔西斯都不认识，但那座巨大的双头蛛骨架却让她大感惊讶。随着梯台的升高，几排堆倚在山崖后壁跟底的人骨模型令她毛骨悚然。这些人骨有的坐有的卧，站行躺躬侧俯蹲骑，各种姿态随形就势妙趣横生，从数量看最少也有上百余架。

到扇形梯台的最后一垄时，中间的两个石柱被一堆高出地面两米多高的正方形土垒所取代。土垒独立于地面，平整­干­净，看摆放应是个供桌。供桌四五米之后也即整个大殿最深的尽头处，一个巨大的舌头一样的石案从山根里伸了出来，看其大小估计有一百二三十平方。舌尖呈弧形，下面的岩土被掏空，凌空有十三四米高。舌根两侧有两道用石条辅成的台阶坡道，沿台阶可以上到舌头上面。舌面靠后有一神座，整个座矶全部被兽皮包裹，庄严厚重。

阿玛塔西斯看得心惊­肉­跳，浑身抽筋，两眼直竖，腋腺发麻。

她被六个人用三根­棒­子Сhā着后背抬着，本想挣着扎坐起来，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那条大蟒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能够保得全尸还是得益于她身体的外星密度，否则就是她前面看到的食蚁兽都会被它勒拧成软体动物。

她猜不透他们为什么要把她拉到这儿，但看地上那一堆堆白骨，好事肯定是轮不到她了。

刚才在路上她已经看到了那些安在树岔上的岗哨，几乎每棵树上都有，他们将房子都修在树的半腰，有可能常年都驻守在那里。如今别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她还生龙活虎，要想从这里逃出去估计都得蜕几层皮。难道他们要用她来做牲祭吗？她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一种已经被丢失了很长时间的情愫又被她重新捡了起来。

可是，她似乎连难过都来不及了，她瞥到那个领袖已经带着两名陪仪登上了舌案。舌案后边还有什么她在底下也看不见，可她仍然心存侥幸，她在企盼一种奇迹，但是很快发生的一幕，刹那间就打消了她的所有幻想。

三十八、案前有神明

在司仪的指挥下阿玛塔西斯被平放在前面那个两米多高的土桌上，土桌也在放她之前铺上兽皮。兽皮的毛很长，几张拼在一起，躺在上面既温暖又舒服，这是她此次走出星巴达后遇到的最好待遇。她知道享受的时间不会太长久。

望夏上到舌案后，就面朝里在两个陪仪的辅佐下俯跪纳拜，底下跟来的人嘴里也同声高呼着“牙娃列”伏地同揖。阿玛塔西斯不懂这套仪式。在得雷格斯星上，每年的阿雷达斯神庙里也有类似的仪式，但那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女人一般很少参与。她现在被安放的这个位置很特殊，如果没猜错，这儿应该是个祭坛。言外之意，她就是来做祭品了。

呼拜结束后望夏就在两个陪仪的扶持下回身在舌案中间站好，他神情肃穆，体态庄严，手执权杖，目抵上苍，胸中像有万卷云岚千秋峻壑，一副山苍柏翠之态。

他将手里的权杖平端着缓缓举起，嘴里念念有词，像有万均之力牵引似的，一点一点举过头项，使力之均用力之沉让人一望即顿生敬畏。

先知加莫奥在这里应该是个兼职­干­部，因为在阿玛塔西斯看来，她貌似还顶着某种神职的头衔。而她现在就像个很接地气的大巫师站在阿玛塔西斯的身边。

望夏既然在上边托举着上苍的传谕，巫师在下边就不能随意信口开河，尽说一些让上帝不感冒的事情。阿玛塔西斯是什么来路加莫奥心里也没底，她只知道这样的祭品是拿勒莫利耶族开史以来唯一也是最独一无二的一次。他们从来没有用任何一个活人做过祭祀如果她真是一个人的话。阿玛塔西斯在上面看到的那些人骨头都是拿勒莫利耶族英雄和烈士的遗骨，他们骨骼的摆放状态就是他们死时的状态，并不是祭祀后的产物。虽然阿玛塔西斯在他们眼里有点不伦不类，但在形状上起码与他们相当接近。他们敬献上帝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让它来保护人的，可现在又要用人去祭祀，谁知道上帝知道后会不会不高兴？她很后悔前面对首领加油添醋说的那些话，本来她只想着让他将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尽快打发处置了事，可不想他一发怒竟把她弄到这儿来了。

加莫奥站在神的角度现在确实有点骑虎难下，她相信，如果她送过去的祭品有错误那上帝第一个追究责任的人肯定非她莫属。她既是上帝派到人间的线人，那么在卧底的身份暴露以前还不能得罪这儿的领袖。因此为了在这儿能下场也为了上帝将来不怪罪，她转弯抹角极尽溢美之词，绕得自己都差点晕得吐血了。她首先要让上帝相信台上这个祭品确非凡尘之物，得来实属不易。

她说，这个祭品凭空而来，通体透明，美不胜收，应是天意私授，特降祥瑞于拿勒莫利耶族。但拿勒莫利耶族不敢先专己而后帝君，独享私食。还说她是博爱之君派来的使者，是幸运之灵托胎的化身，更是拿勒莫利耶族未来和希望的永恒之光。今特以此诚祭万望帝君莫怪莫罪，以确保拿勒莫利耶族生生不息代代相传，长盛不衰永葆青春。她一边神仙鬼怪海阔天空地念着祝词一边悄悄观察望夏的反应。

阿玛塔西斯在台上听不懂，但舌案上的望夏却越听越不对劲。

先知所以要如此胡说是因为，一者不管是天上的领导还是人间领导，他们都一个脾气，多数时候都喜欢听好话纳吉言，估计她前面说的美女蛇什么的可能就将首领惹恼了，搞不好来这儿都是他生气后意气用事的结果；二来阿玛塔西斯来路不明，虽然与他们这儿的人有几分相似，但形态气度上明显又与他们这儿的人不同。她现在看上去虽然奄奄一息，但惊惧的眼神并没有掩盖她固有的那种内敛和博学的气质。如果她真的是个什么神鬼穿越下来，这一回去在上帝跟前一个小报告就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她现在表达出一种无奈就是要让阿玛塔西斯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实在是形势所迫。身为先知，她只有时刻做到狡兔三窟，才能保证让自己游刃有余地长久立于不败之地。

她本来只想薄自己这个不劳而获的铁饭碗，可却在无形中帮了阿玛塔西斯大忙。因为她这样一胡说，那怕就是祭品，其地位也在拿勒莫利耶族人心目中霎时高大起来。

加莫奥还想往下说，但望夏已然没了耐心，他带着狂怒的神气放下手臂，将权杖脚下头上提成一个直线，突然用力在舌案的地板上一撴，几个刽子手一样的人迅速拔肩提臀向祭坛上涌了过去。

三十九、心神的光晕

阿玛塔西斯很快被抬了回去，并被重点保护起来。

望夏责怪加莫奥，加莫奥回敬说是上帝让她这样做的，她说的话都不是自己的，而且她还极力想将话语扭回来，但说着说着就由不了她了。

加莫奥是指东打西胡说了半天，可正真打动望夏的是她说的其中一句话——她是拿勒莫利耶族未来和希望的永恒之光。望夏不是一个平庸领导，他虽然脱不了原始时代领袖所具备的专横，可是却相当有头脑，他知道一个部族的壮大在那种茹毛饮血的时代意味着什么。

在望夏的主持下，阿玛塔西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超常规待遇。他们抠来黄金蟒蛇的脑­干­和脊髓，与蟒骨一起磨成骨浆，将它送予阿玛塔西斯助其恢复身体。这些东西虽然与阿玛塔西斯需要的食物差去甚远，但毕竟是一种补充。这样休养了一段时间她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好了起来，这应该归功于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但好归好，可要真正达到以前那种随心所欲形影自如的程度显然还有相当距离。

阿玛塔西斯不会力大无穷，也不可能再唤醒宇宙影甲，即便是如此高能的食物也只够维持其简单的生活和自由基肤膜不再衰退。这样的食物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让她日行千里，浑身是胆。在这样的原始密林中，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星巴达就在密林深处的某个地方，但是她却无法走回去。

她很清闲地在拿勒莫利耶族群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交流的困难让她举步维难。她有很多奇思怪想但都无法实现，她很想帮助拿勒莫利耶族以便让他们将来返过头来帮助自己，可语言的障碍让这一切全都成为泡影。为了勾通方便，阿玛塔西斯决定先从统一语言文字入手，带领他们建立起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星球复兴计划凭她一人之力永远也无法完成，她正在设法改变自己，尤其是思想观念。

她潜下心来全力参与到他们的所有活动中，总结发现发现总结，日复一日不遗余力。她首先结合得雷格斯星以前她使用过的文字结构，将现在他们日常交流的语言按口型异化成不同的形态符号，并花了大量时间将其按一定的频率级序整理出来，然后又按照他们平时的行为逐个植入每个符号所要表达的意义，最后再配以他们的日常发音，这样一个有现实基础支撑的语言系统就逐渐建立了起来。她将整理出来的文字按简易繁和需要保存的时间长短，分别将其刻在地面、树叶、木板、石头、骨头和一切可以用来记录的东西上面，等一切都完成后她才将其呈献给拿勒莫利耶族的首领望夏，请求将其逐步普及。

文字的出现让望夏和族里所有人都欣喜若狂。他们像捧读天书一样带着好奇、激动、神圣和庄严的心态趋之若鹜全心全意地学习，几年之后他们就开始有了故事，也有了记述和整理故事的动力。

阿玛塔西斯的头上渐渐开始有了神的光晕，望夏也因其首屈一指的功绩将其封为“里佐”拉入部族的统治管理核心。阿玛塔西斯对他们安排的官阶并不在乎，她关心的只是她身上的使命。她不辞劳苦，继续用现有文字传授了很多她在得雷格斯学到的知识，教他们采摘、编织、加工、制造以及一些简易工具的使用规则。拿勒莫利耶族在她指点和教化下正一天天变得强大起来。

望夏将她奉为军师整天带在身边，取经求策言听计从，并且为了奖励她在拿勒莫利耶族群中言传身教的贡献，在她身体慢慢康复的过程中，还不顾阿玛塔西斯的反对专门传下命令，让拿勒莫利耶族人用木椽石块为阿玛塔西斯搭起一座简陋却相当威武的天启神殿，并要求所有人一定要好生保护不得怠慢。而这一看似奖励功臣的举措却引发了圆滑机警诡诈恶毒的先知加莫奥的不满，她的失落首先是从徒有其表的神令受阻开始的。

四十、香雪与柔肤

拿勒莫利耶族的原名并非如此，它是由阿玛塔西斯发明的文字演变过来的。在这个名字里她已经悄悄将那罗耶星系的回忆埋入其中，不仅如此后期出现的许多地名和部落都跟她丢三落四的蒙昧记载有关。拿勒莫利耶后来被历史的滤网净化之后就成了现在的黎穆里亚，也有叫利莫里亚的，但不管怎么叫它们其实都指的是同一个地方，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拿勒莫利耶族的原始力量，在被阿玛塔西斯指点迷津式的牵引和疏导下，很快就展示出了超能和敏锐的双重优势。阿玛塔西斯也不仅仅只是部落的二号人物，她除了成为拿勒莫利耶族的思想核心，而且还成了他们心中的­精­神圣母。

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怀孕了。她无奈加被动地做出了在她看来可能是错误但也可能是正确的决定。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别无选择。

为了得雷格斯星也为了特加尤喀族，更为了星球宝贝所佩戴的伦米斯都的光荣身份，她只能如此。灵魂的动力就是她最好的督导，无法完成任务她就永远不能仰望天空。

星球附予她的种族传承计划几乎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哪怕这个后裔的血液里只有半个得雷格斯人的基因她也在所惜。而且从当前情况看这已经是最好并且是唯一的选择，对她来说还没有第二个选项。为了这一宏伟兼具壮烈­性­质的计划，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让她选择放弃的，除了死亡剩下的就只有绝望。

几次身陷绝境她都奇迹般地死里逃生，阿雷达斯神在遥远的过去掌控着她的未来，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并给她制造着机会，并没有因为她的无助和单一而对她心灰意冷放任不管。死不了那就只有绝望才可以逼她就范，可是拿勒莫利耶野人让她从日渐绝望的罅隙里看到了光明。

她选中了望夏——这个野蛮人族的领袖。他威武壮实一呼百应，既有仁者的智慧又有血脉的果敢，他是命令的主宰又是秩序的化身，无论是当前还是从长远看，他都是无可替代的。如果一定要为克沃亚寻找一个替身，这儿也许只有他最合适。

可真要将计划付诸实施时她又犯难了。一方面为内心的矛盾而犹豫，另一方面又为望夏是否愿意接受她而彷徨☆关键的是怕自己不被接受后所要面临的各种非人道的惩罚。此处的执法机关怪戾苛责，她已见怪不怪，很多情有可原的犯错者都曾在她满怀仁爱的求救中仍被处以残酷重刑。她踟蹰不决，长时间为一种可能被阻挡的心灵向往而食不甘味。到最后，她还是不顾一切地选择了放手一搏。

那是个凯旋而归的月夜，望夏ｊi情澎湃，他的心情好得完全可以赛过天空的太阳。她趁夜深人静望夏独自休息时让自由基肤膜液化，然后走入他的梦中，当着望夏的面露出了她那肥美丰腴而毫无遮掩的身体。

望夏被她的行为吓得大吃了一惊，因为在他心中，她一直是一个完美而无可挑剔的神。可是她那诱人的独一无二的香雪柔肤还是吸引了他。首次褪去肤衣的肌体香翠欲滴，它让望夏如痴如醉。

望夏从此一发而不可收的宠爱，让得雷格斯的星火计划有了着落，可是它只能保留半个得雷格斯人的影子，但即使这样也足以让阿玛塔西斯欣慰不已。她开始有了向往，有了期待，愿望也开始在心的冰凉里燃起了火焰。

四十二、女神的赠品

阿玛塔西斯的宏伟计划很快被望夏以命令的形式贯彻了下去。不管是勒扎兹、骷髅还是佝髅，还是望夏以及他的儿女，除了为食物四处奔波的人以外，其余所有人全都投入了城市的建设之中。但工具的落后严重限制了他们施工的进度，阿玛塔西斯对此愁肠百结。可即使如此，两三年齐心合力不间断工作带来的成就依然不可小觑。

他们开始有了固定的房屋，哪怕房屋依然脱不了简陋和粗劣的本质。他们有了城墙，哪怕城墙低得暂时还不足以抵御外侮。可他们不急，永无止境的时间会给他们不遗余力的积累留有余地。房屋虽破但却不用再担心半夜被摔死，城墙虽低，可野兽要想再进来就得开始动脑筋，而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长驱直入随心所欲。四个城角的观察哨和呈等腰三角形分布在里面的三个兵营，让拿勒莫利耶族人终于可以在夜晚放心地休息做梦而不需要再提心吊胆。

然而事物的发展所具有的两面­性­特征再一次发挥出它鬼使神差的作用。拿勒莫利耶族的发展壮大，引起了亚米奥斯陆上另外两个部族喃颜跋拉族和休罗月加族的警觉。

休罗月加族位于的拿勒莫利耶族的西北部，距离拿勒莫利耶族部约五百公里。其活动半径约为三百公里，与拿勒莫利耶族的二百公里半径接壤，属于亚米奥斯陆上的第二大部族☆强大的喃颜跋拉族领地最大，它与休罗月加族和拿勒莫利耶族分别保持着八百与九百公里的距离，三个部族的接壤地互有咬合，而且彼此经常因此而发生摩擦。当时的生产力还没有让他们总结出三角稳定论，只是常常因为两家的争斗而让第三方渔翁得利，所以才在后期不得不尽量避免无原则的互欧，三方之间各自小心地保持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这三个古老的部族为了不招致误会按各自划好的领地，呈扁三角形分布在亚米奥斯陆长满雨林的大脚掌上，多年来虽然貌似相处平安，但都各怀鬼胎，相互觊觎之心此消彼长从来就没有消停过。相比较三股力量，其中势力最弱的还数拿勒莫利耶族。它经常受到另外两个强大部族的排挤和打击，所以才不得不一路后撤远离食物相对丰厚的原始雨林地区，直至退到靠近荒凉­干­涩的脚后跟实在无路可退为止。可他们如今却因祸得福，无意捡到了上帝送来的幸运女神阿玛塔西斯。

休罗月加族的几个人有一天出去追击猎物，无意间撞入拿勒莫利耶族的城寨外围，他们立时被矗立在眼前的这个巨大城市蓝图所吸引，有两个心旌摇荡的竟然还差点把这儿错当成人间的天堂。他们将光怪陆离的消息传回去后，部族首领昂基诺半信半疑，他带了两个亲信乘夜前来，当他看到拿勒莫利耶族巨大的营地和初成规模的城市建设时，惊得连上颚骨都差点掉到地上打成碎片。那些用石块、木柴和树杆搭起来的房屋整齐划一，规范科学，他不知道这些宏大的建筑是什么，但仅凭其漂亮程度就足以让他羡慕得直流口水，回去后几天几夜嘴都合不住，几近得了妄想症。但陆续得到的消息更让他们寝食难安。拿勒莫利耶族居然迎来了一位无所不能的女神，而这一切全是女神所赐。

昂基诺开始如坐针毡，一个宿敌的强大就意味着自己前程的萎缩。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危险亲自来到喃颜跋拉族的老­茓­，会见他们的族长伊利亚，不想伊利亚却正为他们领地上突然冒出的一个庞然大物而忧心忡忡。

四十三、打破的平衡

他们见到的其实并非其他什么怪物，而是阿玛塔西斯的座驾星巴达。星巴达被阿玛塔西斯放在那里已经很多年了，它虽然可以计算出太阳系的时间，但自身却一直倔强地执行着那罗耶星系时，对它来说，在那里它也就呆了七八天而已。可是它的光芒却惊动了长这里的喃颜跋拉族。它们用石头木­棒­围着星巴达连续进攻了七天七夜，可星巴达仍然稳如磐石屹立在那里八风不动。它的自我保护功能使它在受到攻击时会自发地生出一层光子防护罩，任何异型体都休想迫近它百米以内。这还是阿玛塔西斯仁爱，没有打开它的受虐反攻开关，否则七天七夜时间就凭喃颜跋拉族这点抵抗能力早都被它毁灭几十次了。

可以肯定，是阿玛塔西斯打乱了这里固有的生态平衡。这种被搅乱的平衡不仅仅表现在前面那些蛛蚁厮杀的混乱场景中，马上整个亚米奥斯陆都要被她无意撬动而变得腥风血雨­鸡­犬不宁了。

在她的主导下，如今的拿勒莫利耶族已今非昔比，伊利亚更是被昂基诺添油加醋的恐怖描述怂恿得头脑发胀神思恍惚。

昂基诺抖动着前面一直被用藤萝捆绑着，在说明来意后才被松开的胳膊，用后来我们才翻译过来的古语说：“我们可能不久就会面临被驱赶或被灭亡的命运。”

伊利亚也一样，他的话被翻译成现代语意思是这样的：“不要耸人听闻了，望夏一个孬种，能灭了你还是能灭了我？”

昂基诺说：“人家现在已今非昔比，轻视他将来必致损失。”

伊利亚带着鄙视的表情说：“你怎么越来越不中用了？以前也不是没跟他交过手，一两次败仗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他那鄙视的表情被脸上半公分厚的毛覆盖着极难辩认。

昂基诺有点激动起来，他说：“他的营地现在已经扩大了两倍，城寨都堆着厚厚的石垛，若用我们的木矛进攻，三天都打不开一个缺口。”

伊利亚问：“什么石垛？”

昂基诺说：“就是用石头堆起来的防守阵地。”

伊利亚说：“这个我们不是也有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昂基诺说：“他们那是一种我们从没有见过的建筑，再我们那最多能算个石堆，而且堆起的石块主要是做散打武器用的，跟他那个连在一起的有天壤之别。”

伊利亚说：“是什么样子，你给我画个模型让我看看！”

昂基诺说：“我要是会画，我直接给你带张地图来了。”

伊利亚自怨自艾地说：“这死杂种，几天没见还长本事了？”

昂基诺见他的情绪被提了起来就趁热打铁：“听说他那儿最近迎了一个女神，貌若天仙，所有这些都是女神帮忙鼓捣成的。”

伊利亚说：“我们也有神呀，难道是我们平时怠慢它了？”

昂基诺说：“我们那神不中用，他那个可是个真身。”

伊利亚说：“他们供的那个神下凡了？”

昂基诺说：“鬼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反正她一来，望夏立时跟服了千年灵芝一样，意气风发，而且两人还合造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种。”

伊利亚眼都花了：“什么什么？人和神还能一起生孩子？”

昂基诺说：“我也不相信，可是那个孩子真的存在，而且不久就要出生了。”

“啊？如果她再为他生一个神怎么办？”

“怎么办？那我们肯定死得更快了。”

“你有什么打算？”

“趁他现在还羽毛未丰，先削一下他的锐气，打乱他的发展进程，这样即便灭不了他，但若要恢复元气也需很长时间，这样一来我们才有追赶他的时间和机会。”

“我们一起去吗？”

“要一个一个单打独斗，恐怕被削弱的就是我们而不是他，何况他们那里还有女神坐镇。”

“那要怎么个打法？”

“我有个初步想法，你先听我说道说道。”

四十四、拟乱抢女神

费劲死了，实在不想出现对话，用现代语倒回去表述他们本来就不成对话的对话，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不如此又无法表清他们三方的心理状态。

昂基诺说：“首先，这次作战我们要有一个中心目的。”

伊利亚说：“什么目的？”

“抢女神，把他的女神抢过来，他就再无其他能耐了。”

“可如果女神发怒反而怪罪我们呢？”

“那就把她杀了，我们得不到，也不能让她帮着那个王八蛋反过来剿灭杀我们。”

“也好，可我们该怎么个打法呢？”

昂基诺说：“他的营地一面靠山，三面皆有石垛护着，但石垛都不是太高，但人需要爬着才能翻过去。唯有正面留有一个缺口，可能是为平时出入方便而设。届时我们分别带上自己的队伍，分成四路，三路从三面同时进攻，然后备出一路趁乱进入营寨抢出女神，至于他那里的东西能带多少带多少，只要能抢出女神其它东西都无所谓了。”

伊利亚说：“那好，抢女神的任务就交给我，你们只管全力进攻，抢出女神就撤退。”

昂基诺说：“我们阵地距离他们那儿比较近，抢女神的任务还是由我们执行比较合适，以免你们带着长途跋涉出现闪失。”

伊利亚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在路上安排好接应人员，这儿一得手我就会安排他们迅速转移。”

昂基诺说：“还是我们抢比较合适，你们那么远的路程，到时光脚往回跑恐怕都难以胜任，何况……”

伊利亚打断他说：“别争了，抢神的事情我们来，就这样定了，制订好作战计划通知我一声就行，至于后事我会安排好的。”

昂基诺惹不过伊利亚，只好答应：“那就下月初一，你路程远可提前几天起身。到那儿集合后，我们各出一队，两队合在一起组成正面强攻主力，从前面那个缺口突入。剩余的两路人，你带的那一路打左边，我带的这一路打右边，从两侧配合进攻。不管哪路部队，只要突入进去，即刻直奔他后方老巢抢出女神，得手后立即分兵撤退。能破坏的坚决不留，但切记不要恋战。”

伊利亚说：“以前没见过这种打法呀？”

昂基诺说：“形势变了，等你到了那里就会明白的。”

伊利亚说：“好，这次就听你的，你要敢骗我，我会让你好看。”

昂基诺汗流浃背地说：“骗你，我可是提着脑袋来的，骗你值得吗？”

伊利亚说：“那你现在赶快回去备战，咱们下月初一凌晨就在他那个狗屁城寨子边见。”

昂基诺本想提醒他不要轻敌，再一想，他现在势力强大，早就想一口吞天吃独食，也许让他吃点苦头更好，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谈话内容到这儿总算告一段落了。翻译的内容最少比他们的实际谈话多出了两倍。就这还是能简就简，可减绝对不加，而且不管怎么简单都有了点现代战争的意味。可他们当时确实有了一些简单的作战思路，虽然目的单纯并没有附带太多的政治因素，但阿玛塔西斯的出现却让他们原本只限于简单抢掠的打斗游戏，因此而爬升到了战争的高度。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的战争就以这样极其简洁的形式开始了。

伊利亚和昂基诺貌合神离地怏怏而散。

伊利亚貌似武断但绝不是莽夫一个，如果一切真如他表面展示出来的那样，他也不会在三个部族中变成老大。两人为着同一个目标却各自心怀鬼胎，一边算计着对方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这也是形势使然，小集团也有利益，何况在当时那种年代，小集团基本就跟现在一个国家的概念差不多。然而就目前来看，只要这个共同的敌人还存在，合作的基础就还是有的。至于到时候这个仗怎么打他们早都盘算好了。

四十五、螺丝钉战术

半个基因的星球宝宝在阿玛塔西斯的肚子里懒洋洋地躺了整整三年零五个月再加二十九天仍然没有消息，一些闲人和懒散之客私底下议论纷纷，加莫奥更是嘴长八尺，四处撺掇，极尽扇风点火之能事。望夏急得眼圈都发红了。这没办法，因为阿玛塔西斯每天消化的食物能量自己都不得够用，能分给孩子的实在少之又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方面的原因，比如遗传学里面讲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到第三十天半夜阿玛塔西斯突然腹痛难忍，像有临盆症状，望夏急忙叫来接生婆准备助产，可她只是疼痛并没有生产的意思，折腾了一阵感觉症状似又减轻了。等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更加明显的状况，一群人松了一口气正打算退出去，这时忽然听到四个城角的观察哨里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大吼“敌人来了！”

望夏急忙拿了他的常用兵器，一根经过熟化过的三米长的龙胛骨夺门而出，三个兵营的营长听到观察哨的呼喊，迅速叫起士兵各自拿了自己的兵器按以前编排的阵位快速占领防守要地。

城墙现在已经被加高到近两米的高度，其前后按阿玛塔西斯的设计要求已在空闲地方Сhā满由竹尖和石尖相伴组成的篱阵，当然她最初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毒虫或猛兽以及蟒蛇。但作战经验丰富的望夏看后却受其启发，在墙后面高瞻远瞩地每隔三米还加堆了一个略高于地面的发弩战位，弩位间又夹着掷石、梭标、投矛等战术站出于部族弱小和自身作战需要，这些防卫点平时已在望夏的按排下做到了有备无患。

除了这些，本次作战还有一个新变化，那就是多了一种新武器。拿勒莫利耶族人还在阿玛塔西斯的指导下首次用火炼出陶片。这是因为离他们很近的那块被伊利亚和昂基诺嘲弄为蛮荒的死亡之地有一种琉璃土，这种土一经历高温就自动粘结在一起，阿玛塔西斯发现了它的特­性­后就妥善加以利用，从而发明了炼陶技术☆初的陶器品质粗劣，而且也很难打造成实用器型，所以它们就将其烧成陶箭头、陶箭簇、陶飞镖、陶掷碟，这些作战兵器比那些石制骨制兵器容易塑造，且脆而尖利。阿玛塔西斯一方面为自己发明的这些东西而自豪，一方面又为它们变化出的杀伤功能而忧虑。

来犯之敌正是伊利亚和昂基诺的两队人马，他们按照约定如期而至。在城外汇合后，简单对各自带的队伍做了分工，即兵分三路向城里攻来。接近城墙的伊利亚果然被眼前的奇幻景象所震惊，他没有想到望夏这个穷酸鬼竟然能在女神的帮助下，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将拿勒莫利耶族治理得如此绚丽多采几乎面目全非。如此看来昂基诺对未来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于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藏在这里的那个女神抢走。他悄悄按排了一支由十个人组成的小分队，要求他们什么也不­干­，专心趁队伍混战时摸入营后活捉女神并将她带出来，如果实在带不走就毫不客气予以诛杀不留活口。

他们的包抄战术本来相当实用，但里面的防守能力却突破了常规，冲锋的几支前梯队还没攻到城墙边就被从里面飞出的箭失、掷矛、飞镖、投碟砸得东倒西歪折损大半，好不容易借前面掩护冲到城墙跟底的兵卒，又被阿玛塔西斯设下用来防野兽的尖篱石桩扎得呼天抢地鬼哭狼嚎，里面防守的士兵趁势拿着三米以上长度的陶尖长矛，顺手连刺带挑一追杀，他们就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直接结果在那儿。昂基诺和伊利亚本来心思各异，但一看这情形，若再不通力合作一会估计连撤回去的资本都没了。

两下一商量觉得这样分散进攻一会全都被他们有组织的远距离反攻分片­射­杀完了，所以就将两翼侧攻队伍召集过来拧成一股人甲混流一齐从前门口涌了进来。望夏原来分布在两侧的队伍各自都有专业分工，现在他们忽然改变战术像一个旋转的螺丝钉，集中力量从前门拧了进来，很多面向城外专守的站点优势一时难以发挥，除了各处被阿玛塔西斯密植的篱阵多少起了一些阻击作用，其余各条通道都挤满了厮杀和博斗的人群。

城内喊杀之声铺天盖地，人影飞转，甲胄盔矛碰撞击打，星火簇落。望夏指挥队伍全力迎战，无奈对方杀来的士兵几乎等于他的全部人口，虽在城外有所折损，但现在兵员最少还留一半以上，几乎势均力敌。正在他捉襟见肘穷于应付之际有人忽传阿玛塔西斯要分娩了，望夏已经杀得眼红了，他已顾不上阿玛塔西斯，挥着龙杖奋勇当先，在勒扎兹等一批悍将的全力拼杀下正准备将那根螺丝倒着拧出去。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有几个手执矛棍的黑影正趁着前方激战后方空虚，从后角翻墙而入直奔阿玛塔西斯的产房而去。

四十六、临盆遇风险

外面的喊杀之声早已惊动了阿玛塔西斯，望夏出去后她本想跟出情况，可肚子又突然疼起来，而且一阵比一阵厉害。对敌作战是拿勒莫利耶族全体人员的共同任务，此刻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出去迎敌，房里就剩下她独自一人。她疼得在那儿打滚、呼号、前颠后倒，但仍然没有一个人闻声前来。她的声音比起外面简直就跟没有一样，她坚持着向外爬，不管前面杀到何种程度，她都不想一个人默默无闻地死在阵后。对她来说这是人生的第一次，自己没有经验，也没有有经验的人在身边，她有点害怕。

她努力爬到外面，看见原来排在两侧的后边阵位已经全空了，所有人全都转到营地前面。隔着几排民居房她能听到前面蜂拥蚁聚格斗厮杀的场景，这样的场面她从来没有见过，所有关于战争的常识全部来自得雷格斯星的历史课程。她坚持着从一侧绕过去爬到一个墙角下，发现身下已经流出血水。她不敢再动了，一个回来拿补给的女孩子见了她，就急忙将她先扶回旁边的一所民房里，那女孩一边前往武器库拿箭头一边叫喊，但好象也没有几个人能听见。

拿勒莫利耶族人在混战了一阵之后让弓弩投掷手让出圈外，他们纷纷跳上城墙将矛箭梭标对准还在从门外向内涌挤的人流一阵猛­射­，进攻队伍立时被拦腰掐为两截，后续队伍被阻止后，前攻队伍的力量立即疲软下来，望夏带领族人趁势掩杀，很多被杀的敌人四处乱逃，结果被遍地密布矛尖篱阵所刺伤而失去战斗力。望夏看到前面松了下来就将指挥权交给勒扎兹，自己带了几个人向后面追过来。他有一种预感，那些人可能就是专门冲着阿玛塔西斯去的。那十个身负特殊使命的人窜进来后直入神殿，但进去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又折向首领中枢堂，可里面依然没发现有人，他们立即分散开在后面开始搜索寻找，其时正发现一个女孩从一个边房里冲出来边跑边叫喊，他们立即追了过去。可那女孩很快就消失在忙乱的战斗队伍里找不见影子，于是他们又回身向民房里游来，一个眼尖的兵卒很远就发现了房里有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几人一招呼立刻扭头向房里冲来。

阿玛塔西斯发现他们手拿棍­棒­照自己这边过来，也顾不上疼痛本能地想起来找个夹角躲避，可已然来不及。她腹痛加剧几近晕厥，眼看他们一伙吆喝着跳过来可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在这时望夏带人返杀回来，他们一见那几个人集中起来朝一间屋子包抄，也不管里面是谁还是有什么，即趁他们回身未稳从背后乘危突杀。那几个人只顾往阿玛塔西斯跟前围，而寨中此刻正喊杀连天，他们对望夏等人的靠近一点也没有察觉，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攻击立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两三个人已经应声倒地。前面的几个人急忙转身应战，但也不敌望夏领袖神力，望夏的四个随从兵此刻已经出手将边上另外两人击倒，一个看似领头的人眼见寡不敌众，就将手里那根削得很尖利的木矛举起对准阿玛塔西斯的胸口掷去。阿玛塔西斯躺在地上疼得自己都不顾不了自己，望夏眼疾手快挥起龙杖向前阻挡，但还是迟了一点，挥出去的龙杖头只碰到他扔出去的矛尾根，那条木矛带着风声还是向阿玛塔西斯飞了过去，但就因为望夏那一碰，它却略微偏了一点方向，过去后就直直别在阿玛塔西斯胯骨左侧不足五厘米的地方，矛尾还挑在半容上下晃悠。

望夏看得目瞪口呆，这一下边上两个随从兵早过去手起槌落将掷矛的头兵打得颅骨开裂，脑浆也跟着流了一地。阿玛塔西斯受此惊吓一激动“啊”地大喊一声，一个折腾了她三年零整六个月的婴儿伴着矛头入地的声音吱吱哇哇生了下来。

四十七、心酸之杀戮

?拿勒莫利耶族的全力以赴和训练有素，最终将伊利亚和昂基诺的杂牌联军打得落花流水，两人一看后边队伍被阻在外，里边的兵力越来越少，而且外边的队伍也已经被站在正面高墙上弓弩手的箭阵杀得四散逃命，于是瞅准机会迅速从战斗序列里退出，奔到防守相对空虚的边墙下趁乱爬出。前面墙上有几个士兵见有人翻墙逃窜，转身搭箭一阵乱­射­，昂基诺身中一箭，但因距离较远受伤不重，就带着箭头一直跑了两三里才气喘吁吁地歇下来，回身收拾残兵败将，等了半天也没回来几个，只好叫苦连天被人扶着逃命而去。

伊利亚跑了一阵见后面没人了才长气短出短气长出地一手托在树上，若有所思地回望着远处。他苦盼着等了一会结果只跑回来几个瘸脚跛腿的小杂卒，估计那十人小分队也没什么指望了，才心有余悸一跌一撞地带着他们跑了回去。

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俘虏被迫淀为奴隶，他们被强征着打扫战场，加固城防，表现较好的被望夏逐步收编充实到自己的队伍中慢慢训化，伤者死者不听话的全被拉出去送到海里喂鱼去了。

到此为止，两人带来的队伍几尽全军覆灭，可望夏也一样伤亡不小。他两彼此只消耗了自己兵力的一小半，但望夏的部队却最少伤亡了三分之二。这令他很是伤心，不过他的伤心并没有维持了多时间，阿玛塔西斯送来的孩子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的不快乐很快就被孩子带来的喜悦所取代。

具有双重身份的星球宝宝被取名为祖龙，其身世可谓辉煌。他披星戴月地一降世，就被立刻戴上耀眼的光环。父亲是统领，母亲是神使，先是他怀养的时间超凡脱俗，后来他一出生敌人就立刻被杀得丢盔弃甲土崩瓦解，因此许多人都把他当成了族里的吉祥宝宝。本来那个光环就是拿勒莫利耶族神化了的期盼，但这个被人形象化了的了光环，后来却被拟化为囊括天地无所不能的乾坤圈，而他也因为后期的壮烈事迹被加入了东方神话的历史，头顶天脚踏地，开辟洪蒙重塑人间，经常因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而被后人津津乐道。

他是一个长得漂亮壮实的小家伙，目净齿纯浑圆可爱，十天之后就开始张口说话，百天以后就开始扎猛子翻跟头，一年之后就会舞枪弄­棒­，几乎是个天才。望夏已经有二十几个孩子，他们每个人都因能力非凡而被委以重任，望夏也常因他们而引以为豪，可不管这些孩子有多么优秀，都没有像祖龙一样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

望夏对祖龙骄宠有加，走到哪里就把他带到哪里，鞍前马后都能看见他们父子合二为一的身影。其他几个孩子有点吃醋，望夏时常开导教育，并特别叮嘱让他们好生照顾好自己的弟弟，不要犯妄生猜忌的毛病，致使兄弟阋墙分裂反目。

阿玛塔西斯产后虚脱，长期卧床不起，能量缺乏让她的身体久久不能康复。望夏想着各种办法为她补充营养，但因为前期哺­乳­，效果一直不很明显，直到祖龙两岁断­奶­后才渐渐略有起­色­。

她想让望夏带她寻找星巴达，但怎么去找到哪里去找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切都显得无头无脑，加之这片雨林里还住着两位强敌，望夏也不敢冒然前去以免被仇家活捉，所以计划不得不一推再推，而不能如期成行。

那场战争让阿玛塔西斯记忆深刻，满地血水和横七竖八的死尸让她好长时间都活在一种恐怖的­阴­影中不能自拔，她不愿意看到杀戮，但她来到地球以来这种血腥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她提醒望夏继续加高城池，尽量让那些心怀觊觎之人望而却步，不要铤而走险，免致更多的无辜生命因个人意愿屡遭涂炭。望夏果然言听计从，但他还是附加了很多个人主意，那次战争使他更加清醒，城市的作用让也他饱尝甜头。所以阿玛塔西斯的建议，他不但全盘接受，而且还变本加利做得更加大巧藏拙。

四十八、吃惊新陶簇

?昂基诺那次被箭­射­中后，一直舍生忘死地带着箭头跑了老长一段路，等回到自家营地才发现那玩意还在自己的ρi股里腆着。他命人将箭头拔下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种东西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在这片原始森林里，他从小到大几十年，活的死的、跑的爬的、会动的不会动的，他都如数家珍全部装在肚子里，可这又尖又细造型奇巧的东西他做梦都不会梦到。他无法想象望夏这些年里都­干­了些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位女神之手吗？他心烦意乱地在家里养了一年多就再也坐不住了。

伊利亚则更加疑惑，那些带着准星的­射­手站在城墙上放箭的镜头他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了不知多少遍，可最终也没能想出他们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那次战争最后迫使自己落荒而逃，长箭的功劳几乎占了一半。它的­射­程几乎比自己这些笨拙的投手扔出的飞标远了一倍以上，而且在­精­准度上明显技高一筹≡己毫无防备结果弄得队伍还没冲到寨子跟前就被它损伤了将近一小半。很多士兵并不是因为缺少能力被打散，而是纯粹因为没有见过那种阵势而被吓破了胆，所以还没开战自己心里先没了底气。那些从空中直着横着斜着飞来的矢石，比雨点还密集，几乎没有可以遮避的空隙。被­射­中者非死既伤，几乎毫无抵抗。对于这种新式武器他要不是亲眼见到，别人就是说得把天说得塌下来他也不会相信。一场仗打得空手而归也就罢了，结果还弄得自己元气大伤。他是越想越来气，正想着下一步怎么办，昂基诺来了。

昂基诺神不守舍语无伦次，一幅哭丧脸两条蚯蚓脚，见到伊利亚涕泗滂沱泣不成声。伊利亚安慰了两句，话题就转到望夏那儿。吃败仗的事谁也不愿意提起，可不说又没有共同话题，两个臭皮匠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小眼瞪­鸡­眼，长吁短叹，茫无头绪。后来总算扯到女神身上，一时都恨得咬牙切齿。本想报复，但在没有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之前他们谁也不敢冒然行事。

昂基诺拿出那个陶制箭头，说明出处，伊利亚更加惊愕不已。睚眦相报的仇敌突然变得患难与共起来。两人一起合谋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先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同时派出间谍暗中侦察，争取能弄回点有用信息。

其实那些弓弩的成功主要还是得益于编织和制陶技术的发展，阿玛塔西斯在这里的许多工作看似平淡无奇，但却常常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

昂基诺回去后也像吃了跌打丸一样学着建立自己的围城，可因为缺少一个工艺娴熟的工程师，最后建成的结果七扭八劣缺斤少两看得连自己都气急败坏，所以只好放弃。如此以来他就更加期望得到那个女神。

望夏也没闲着，在阿玛塔西斯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他带领族里老少和收编的奴隶，一边继续加高城墙一边改良武器及防卫系统。他在城墙上增加了巡逻道、投掷垛堞、箭槽和挠刺孔，墙外百步以内遍植篱桩，并特意在原来失守的城门两侧附加了四座弩矛营，弩营设在城墙上边，居高临下，矛营设在城门内两侧，互为犄角。为防漏网之鱼翻墙后在里面制造混乱，又在城墙内壁四周设下陷阱和矛篱矩阵，几乎做到了策无遗算滴水不漏，为求一安可谓费尽心机。

阿玛塔西斯身体略好后，没事就出来跟着他在外面巡游，她对望夏举一反三的新兴创举惊叹不已。望夏还向她展示了他的新近发明——罗网。

罗网让狩猎的成功率大大提高，他们出去经常还能抓回一些活体野兽，这些野兽后来被拿勒莫利耶人圈围起来作为断顿时的食物储备。阿玛塔西斯没事就总结了一套分类训化方法并将它传授给拿勒莫利耶族的猎人，这些被训化的动物很多在后来都成了人们引以为傲的家禽牲畜。但奇怪的是有一天他们竟然还从外面抓回来两个流浪野人，那两人贼眉鼠眼，看上去一脸委曲。望夏本想将他们就地斩首或压下做奴隶，阿玛塔西斯悯其可怜就动员望夏将他们放了，不想她的这一善举竟然差点给拿勒莫利耶族招来灭顶之灾。

四十九、感化的力量

?那两个惺忪萎缩之人并非善辈，他们都是伊利亚从他老巢派来的探子，一个叫哈罗，一个叫巴杜，上次作战时他们因为排在队尾加上腿脚勤快，所以才在最后关头捡了条小命。但回去后也因为作战不力又差点让伊利亚砍了四肢。

不过这次可不是他们自告奋勇前来，而是伊利亚要他们将功补过强制将其派过来的。言外之意，这次如果侦察不到有用的信息，不能达到功过相抵，那回去伊利亚肯定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想穿只小鞋子，没门。别说伊利亚没那么人道，就算他是一个宅心仁厚的老板，生在那个年代都没有觉悟去创造出如此温柔的条款。可是他们的运气很不好，他们没有想到，这次来后这儿的城墙不但比原来高了一倍多，而且上面还增加了巡逻哨。这些居高临下不停游动的巡逻哨很麻烦，他们两人一组交叉往复，城墙四周上百米的地方都在他们的目力监视之下。除此之外，城墙的四个角还单设了四个固定角堡，里面有弓弩手和掷矛兵，整日里肩负使命严阵以待，要想进去除非他们变成两只苍蝇。

没办法，他俩只能硬着头皮昼伏夜出，隔着上百米距离徘徊在城寨周围无奈瞭望，借着树木掩护慢慢寻找机会。可对方防守甚严，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里面的情况他们仍然两眼乌黑一无所知。两人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仰赖于昂基诺和伊利亚上次的不宣而战，是他们提醒了望夏，逼得他不得不防微杜渐，做出这种亡羊补牢式的改革和调整。当然他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或多或少包含了阿玛塔西斯的愿望，因为她实在不愿意看到那种乱成一堆的血腥与杀戮。

哈罗和巴杜在外面等得面黄肌瘦实在没了耐心，那天在狩猎队伍出去后决定铤而走险，打算冒充狩猎队员混进城里，结果被勒扎兹慧眼识破，一网下去给逮了个正着。他们被押进城里后直接被带到后殿首领中枢那儿交给了望夏。两人战战兢兢汗毛一体，心想按伊利亚的处置方式必死无疑，可不想那个似人非人面慈心善的­妇­人居然说服首领将他们毫毛无损地放了出来。哈罗和巴杜心里埋着任务，一路出来装着东西南北分不清的可怜样东张西望，基本将城里的布置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两人出了城心花怒放，飞步小跑，确定跑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后才找了块地方歇下来。

巴杜喘着气用没有文字记载的话说：“今天真够幸运的，要不是他太太，估计咱两的脑袋现在早都变舀水瓢了。”

哈罗若有所思，他顿了一下：“你说咱们今天遇到的那位是不是传说中的女神呀？”

巴杜说：“我也有点疑惑，从她的外形看怎么也不像是人呀！”

哈罗说：“我敢肯定，她就是位神。像今天这样，换任何一个人，我们都别想活着回来。”

巴杜说：“不过很可惜，过不几天她就得离开这儿重回天宫了。”

哈罗说：“那倒不见得，咱们的首领武断刚愎，经常喜欢意气用事，上次不就跟着他吃了不少哑巴亏吗？”

巴杜说：“那是他上次不了解情况，这次就不一样了。”

哈罗说：“有什么不一样？就凭我们带回的这点消息就能将人家几米厚的城墙攻破了？”

巴杜说：“这你就不懂了，别看他们现在防得跟铁桶一般，但还是有空可钻的。”

哈罗有点吃惊：“你发现它的弱点了？”

巴杜：“我也就是随便一想，最终拿主意的还是首领。”

哈罗：“说出来我先听听。”

巴杜心想，我说了让你邀功去呀，嘴上却说：“还没想成熟，回去再说吧。”

哈罗说：“我刚才不小心把脚崴了，走不动，回迟了恐怕误事，要不你先一步在前面回去报信吧，我慢慢在后面走。”心说，你小子怀着鬼主意想请功受奖，我跟你一路回去，这不明显要让我难堪吗？再说人家那边有女神护着，将来胜败还不一定是谁呢。既然他们那么仁慈，横竖都是当卒子，哪儿不一样啊？说不准这边的待遇还要比那边好呢，要不他那些人哪来的那么多­精­神呢，一个个出来都心气饱满威风凛凛的。

巴杜说：“也好，那你小心点，”说完就起身钻入树丛走了，他觉得这正是自己独自邀功的最好机会。

哈罗见他跑得没影了就返身向望夏的营寨跑回去。

五十、希图巴拉鲁

?哈罗跑到望夏的营寨跟前时又犯难了，城墙上那些哨兵的弓箭可不长眼，如果冒然冲进去，不被­射­成筛子最起码变个刺猬没问题。他一直等到快天黑时，那些狩猎队员才回来了。他故意拦在路上又被当成俘虏抓到望夏跟前，他很诚恳地向望夏说出了所有经过。他告诉望夏，伊利亚和昂基诺为了复仇正准备联合发兵攻打他。而且巴杜很快就会将他营寨里的防卫情况如实报告给伊利亚，并且巴杜似乎还发现了他防卫中的某处缺陷。当望夏问他为什么要跑回来告诉自己这些情况时，哈罗惭愧地说，是女神的仁慈感化了他。

这条消息对望夏来说异常重要，他一方面继续加强工事一方面调整部署，可对哈罗说的那个防守缺陷，他来回巡着营寨查了几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把这个问题拿来与阿玛塔西斯商量，阿玛塔西斯也显得很为难。她的生活背景美轮美奂恬淡安然，可这儿的混乱和纷争、愚昧和落后，使她不管怎样去高就低都无法与现实合拍。她本来就不懂用兵之道，打打杀杀的事她不愿参与更不愿发生，可看着望夏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而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在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隐忧。

她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正在长大的祖龙已经成了她­精­神里的一根顶梁柱。看着他一天天成长阿玛塔西斯的心几乎快要被母爱包裹了。她担心望夏和伊利亚等人的战争，主要还是怕祖龙受到伤害℃龙现在已经五岁，用不了几年他就会长大，阿玛塔西斯本来还想为他再生几个同胞兄弟或姐妹，可凭身体现在的状况实在有点吃不消。

这天下午，她正在家里与望夏为那个一直发现不了的防守缺陷犯难，祖龙却虎着腰从外面扛回一块呲牙咧嘴奇形怪状黑黄相间硕大无比的大石头。还没等望夏发话，他早不由分说将石头扑腾一下扔在地上，直接在地上砸出一个大深坑，吓得阿玛塔西斯瞪着眼还往后跳了两步。她正要呵斥这小家伙是不是顽皮过头了，望夏举手止住。他很惊奇，这么大一个孩子居然能扛得动如此巨石，他都疑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望夏过去想试下那块石头有多重，就随便用脚蹬了一下，结果发现他的脚好像蹬在墙上一样，石头没动他反倒被其顶得向后退了几步。他不相信，就弯腰认真地用力去搬，直到他把祖宗遗传的吃­奶­劲都用上了，那玩竟才像给面子似地，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仿佛是对他真诚表示的一点认可。望夏傻了。他结结巴巴地指着祖龙说：“你再搬下我看看。”

祖龙见他有表扬的意思，就毫不客气地将它搬起来又在地上砸了一个大窟窿。望夏激动地将他抱在怀里，高呼着，“希图巴拉鲁，希图巴拉鲁……”

这句话阿玛塔西斯也是第一次听，至于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天天贴在身边的人都不明白，我们就更弄不明白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阿玛塔西斯，虽然她听不懂，但她却能感受到望夏那发自心底的狂热和激动。她也激动起来，可她的激动似乎更为复杂，孩子肯定占了主要成份，这不用怀疑。望夏的肯定也让她神经兴奋，但是那块石头却让她更感兴趣。因为她发现这根就不是一块石头，凭她的常识她感觉这应该是一种金属，至于是什么金属，由于现在质地太粗糙，她一时还分辩不清，但这已够了，丰富的联想完全可以以浪漫的方式，使她的希望之树随着岁月慢慢开花。

阿玛塔西斯详细询问了石头的出处，祖龙告诉她，是从那边烧陶片的炉子里被几个人抬着扔出来的。阿玛塔西斯问他为什么要将它搬回来，祖龙趴在石头上指指点点说因它长得像海怪——龙鳌！

像什么都不重要，阿玛塔西斯最感兴趣的是矿源。她跟着采矿队跑到他们的原料采集地，详细察看了他们的矿质，最终确定这儿有一座金属矿藏，至于是什么金属，需要等星巴达来后才能分析研究。

五十一、陡崖垂死光

?伊利亚听了巴杜的汇报大喜过望，巴杜还给他出了一条险中求胜的主意，伊利亚听后对他更是大加赞赏。他也没问哈罗去哪了，这种事有一个人汇报就行了。两个人说同一个内容他也嫌烦。他根据巴杜的汇报制定了详细的攻城计划，并将其通知给昂基诺，让他快速准备，一月以后即出征进讨。

昂基诺吃一堑长一智，对于伊利亚的计划他又有备无患地做了不少补充，几次碰头研磨后才最终将方案确定了下来。约定的时间一到，他们即带上桐油木棉草团及一切火攻之物倾巢而出，与伊利亚的队伍合兵一处浩浩荡荡向拿勒莫利耶城开来。

伊利亚和昂基诺这次是拼了血本，抢人抢物抢技术，一句话，反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望夏的外出狩猎队伍从一个遥远的距离上，很早就发现了那些正从林间弥漫而来的匍匐着像蚁群一样悄悄靠近的部队，他们急忙跑回营寨向望夏汇报。望夏立即安排守卫部队迅速布控到位，弓弩手滚石兵全部登上城墙，并在城门口增置陷阱，大门口以内每隔几米设置一排矛兵，矛兵中间夹一排投掷手，城墙上摆上巨石，单等他们靠近即让他们裹尸而归。

这边刚刚布置停当，敌方的先头部队已经群魔乱舞地逼了过来。有些士兵跃跃欲试准备放箭，望夏挥了一下手指示等敌人靠近再打。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射­程，望夏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但见前面敌人瞬间从手里变魔术似的拿起一张张像蘑菇一样的藤牌将自己遮了起来，他们举着藤牌躬着腰目中无人不停前进。对城上­射­来的箭矢漫不在乎。望夏一看急忙下令停止­射­击，箭一停他们立刻放下藤牌疾速冲了过来。他们并没有从城门口立即冲进去，而是快到城门口时全部停下，然后将藤牌层层举过头顶，在下面留下几条被藤牌遮盖的牌下长廊。望夏很快就明白对方已经破了他的战术，他立即下令城上弓弩手的三分之一下到城内通过城门缺口向外平­射­，这一招果然凑效，那些举着藤牌的廊兵立刻被­射­倒一片，后面的廊兵为了保护自己急忙将藤牌放下挡箭，望夏又命城上的弓弩手从上往下齐­射­，藤牌兵被他这样上下一夹击队形立时乱了起来，但昂基诺很快就识破了望夏的战术，他一边命令重整队形，一边让后面的投掷手将醮了桐油的草团点燃甩着草绳子向城墙上扔去，城墙内外很快被火焰覆盖。望夏一边让挠刺手将草团挑出去，一边命士兵冒着火将城上的石头搬起向下面狂砸。但石头的攻击范围毕竟有限，而失去作用的弓驽已经无法阻止大量部队向城墙涌近，不一会那些举着藤牌的兵就从门口窜了进来，城门口的陷阱瞬间被尸体填满，变成平地，前一场仗出现的情景又一次上演。

那些藤牌兵一进城内立即将手里的藤牌平扔在那些带着矛尖的竹篱阵上，然后抡起手中棍­棒­先在前面打了起来。望夏让城墙上的弓弩手掉转箭头专­射­冲进来的敌人的后背，里面的矛兵和挠刺手早已和敌人扭成一团。卧在寨内的投掷手为避免打伤自己人，便将各种飞碟梭标掷石隔着扭打人员的头朝后面打，想以此阻断后面的援兵，但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正在这时有人大喊，后面山崖上发现敌人。这正是巴杜发现的那个防守缺陷，此刻他们正在巴杜的带领下顺着山上长的千年老藤从山顶爬了下来。望夏慌了，所有兵力全被布在正面和两侧，后边他基本没有考虑，他从来没有想到敌人会从几十丈高的山崖上爬下来。阿玛塔西斯和祖龙被他关在后面的房子里面，他不想让他们见到这种场景，可那些从山上下来的敌人已经危及到了他们的生命安全。他冲下城墙想杀开一条血路冲向后院，但里面的人已经扭得连一条泥鳅都钻不过去。他一边挥杀一边声嘶力竭地在喊着，可混乱的声音如大海咆哮，他的声音一出来就被立刻淹没。他又翻上城墙命令墙上的弓箭不分你我只管凶­射­，但仍然无济于事。防守的队伍后退着，距离阿玛塔西斯的房屋已经不足二十米，山上已经有人顺着葛藤爬到地面，正与前面杀来队伍汇合在一起，望夏手舞足蹈­干­着急就是到不了跟前，成批从山上下来的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将寨子后面填了个严严实实，他从一边的侧墙上跑过去，想从墙后面跳下去迎救，但下面已经被山上下来的人连陷阱都填满了。以前来过的那个被阿玛塔西斯放了的人，已经带着手持武器如狼似虎的贼兵冲进了阿玛塔西斯和祖龙躲着的首领中枢室。

望夏手捂胸口眼前一黑倒在了城墙上。

五十二、命悬破城日

?声音突然静了下来，望夏被人扶了起来。他没有睁眼，他知道自己肯定做了俘虏，他的城完了，拿勒莫利耶族完了，祖龙、阿玛塔西斯、勒扎兹、所有人全都完了。可是他感觉太静了，结束的战争也会有噪杂，他们要清理战场，分享成果，处决犯人等等等等，不管怎么样反正都不会这么安静。难道是自己聋了还是所有人都死完了，还是自己已经变成一缕魂烟听不到世界的响声了。他努力睁开眼睛，用手抹了一下眼睛，使劲张眼睛，但最后确认，他看到的都是同一个场景。

他看到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黑压压一片，手里的兵器全都丢三落四扔在一边，活人和死人混杂在一起，敌我不分。天­色­已近傍晚，密林深处光线更暗，但有一处是明亮的，那就是正门兵营的房顶上。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机械怪兽高高地站在上面，祖龙也在旁边。机甲光艳夺目，浑身上下像烧红的火焰。

望夏在城墙上，兵营在城寨正中，有上百米的距离。可是那燃烧的身影却异常熟悉，他隐约感觉那是阿玛塔西斯，可又不敢确定。

她正在用谁也听不懂的话像似在劝诫什么。突然她又转成那些野人都能听懂的亚米奥斯陆语说：“拿勒莫利耶族是仁慈的，他们可以对你们的犯怒之举暂不追究，但若以后再犯必将严惩不待。请你们各人自带队伍立即撤出拿勒莫利耶的城寨，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赦免不会没有时限，请不要犹豫一错再错。”

她突然从营房顶上跳起带着一股寒光只在地面轻轻点了几下就划着弧线携着祖龙飞到望夏身边并将他从城墙上接了下。她带着望夏和祖龙缓缓从匍匐在地的人丛中走过，到了正中间她忽然站住，对地上那些人大声说：“拿勒莫利耶族是宽容的，愿意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请从速离开，否则你们的头颅将溅满自己的血迹。”说完扫了他们一眼就转身径直向后面的首领中枢房走去。

刚才还在梦中被晃得犯傻的那些侵略队伍听到这一声赦免的口令，立即一个个鱼跃而起也顾不得首领在哪儿，即呼呼啦啦拥挤着夺门而出，连伊利亚和昂基诺都吓得口齿哆嗦，声禁齿寒，这会也混在队伍里没命奔跑，跌跌撞撞抱头鼠窜。

吓走敌人的果然是阿玛塔西斯。她虽然在房里没有出去，但听声音她能感觉敌我双方的战况，随着短兵交接之声的越来越近，她估计里面的防守已经支撑不住了。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山上下来的敌人，这么快就从外面破门而入冲进了她和小祖龙的房间，他们一进来就手持矛杈凶神恶煞对准她和祖龙滚杀过来，祖龙倒也勇敢，而且天赐神力，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双拳难敌四腿，眼看他们呣子很快就要丧身敌手，她一急就拼了全身能量唤出宇宙影甲，拉着祖龙从他们的人墙里风驰电掣地挤了出来。宇宙影甲乃星战装备，在这群乌合之众的野人堆里游玩就跟飓风吹蜡一样。她出了门看见满地都是人，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就携着祖龙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所有人只能看到一道光影在寨子里随意地划着弧线，根本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弧线所到之处地上的人就像快艇划过水面一样，呈八字型被劈开一条裂缝。所有人全都被吓呆了，呆若木桩，桩上站着不会打鸣的­鸡­。阿玛塔西斯跑了两圈感觉体力已经不支，但看他们那种呆傻模样就急中生智，一步跳到屋顶上忘了场合地用阿雷达斯神的劝诫之语打发他们离开，但讲了几句才想起他们根本听不懂，于是急忙转成他们能够听懂的兽语劝了两句。她知道自己支持的时间不会太长就急忙过去将望夏拉下来将自己扶住，以免一会倒下去露出马脚，所以才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敌人正在退去，她坚持着回到首领中枢室，能量马上消失，影甲也卸得不见了影子，她急忙向望夏交待了几句话就倒了下去。她说的话很简单——快点带我去找星巴达。望夏抓紧时间问，什么星巴达？就是一个像太阳一样发光的球体，快。在哪儿？……

五十三、综合生物体

?阿玛塔西斯的身体像一个倒转的时钟，正在一步步走回去。移植后的水土不服并没有因为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而发生质的改变。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时间太短，其次是这种原始的茹毛饮血的食物链提供的能量的确太低了。她虽然是个人，一个高等生命，可是不管是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还是宇宙影甲都已凝固了人的影子，也就是说，她其实已经不是一个完全纯净的生物体，而是一个被高科技化学程序污染了的混生物。现在她已经关闭了生命却把打开生命的开关交给了程序，她的身体正在以微弱的能量给程序提供一套定时发­射­的呼救信号，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有了。站在生物学的角度她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但现在还不能说她完全已经死去，因为她的身体是一个综合体，信号停止之日才是她永远的长眠之时。

望夏不懂她说的星巴达是什么，但他确定那一定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那个像太阳一样的发光球体又在哪里呢？他举目四望满腹惆怅，无力地抱着阿玛塔西斯的身体嚎啕大哭，没有目标也没有目的，他不愿让她就这样弃他而去。

他本来就是一个野蛮的冷血杀手，是亚米奥斯陆上一个占了六分之一领地的丛林之王。可是阿玛塔西斯改变了他，让他有了思想，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他居然有了为一个女人而奋斗的冲动。她在最后时刻挽救了拿勒莫利耶族，望夏相信，只要有阿玛塔西斯，拿勒莫利耶的壮大是迟早的事。他抹掉眼泪，决定带她出去寻找星巴达。

战场打扫完后他连夜召开了族部会议，决定将拿勒莫利耶族的管理权暂时交由他的大儿子霍姆辛铎，并吩咐他继续巩固城池，不可一日松懈。

对于他一个人的出行霍姆辛铎很不放心，他提议让望夏挑选几个­精­兵勇将随从跟护，望夏说不用了。两场战争已经让拿勒莫利耶族大伤元气，城中可用之兵不足十分之一，如果他再带走一部分无疑会使城内更加空虚。他忽然想起前面那个投诚的哈罗，他曾提醒自己城中防守有缺陷，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缺陷居然会是寨子后面那道几十丈高的山崖。他问统兵大将勒扎兹，哈罗还在吗？勒扎兹说在。望夏说去把他叫来。哈罗很快就来了。望夏当面将他提拔成巡营使，交待他多方察视找寻营防疏漏。哈罗连连称是。望夏又问这次战斗中是否遇到他的那个同伴巴杜，哈罗说他已经在阿玛塔西斯冲出中枢室时被撞死了。望夏问他原来在伊利亚那边时待遇如何，哈罗很委曲，他说自己原来很努力，好不容易混了个小头目，只因伊利亚让他带兵攻打一个侵入领地的巨球，结果自己打了几天连它的皮都没挨到，只好空手而归，伊利亚大怒之下就削了他们职。不巧的是上次他竟无意间又做了一次逃兵，两次失误差点让伊利亚砍了他的脑袋。这次就是为了将功补过才将他赶来做探子的。

“巨球？”望夏急忙问。

“嗯……”哈罗对望夏突然提高嗓音有点不适应。

“什么样子？”

“好大好大，我们从来没见过，它发着光，周围几十里地都能看见。”

“里面没有人吗？”

“不知道，我们打了几天他们一个也没出来。”

“你还能找见吗？”

“首领也想攻打它？”

“不，你确定它现在还在那儿吗？”

“我来时它还在。它太大了，如果它要不自己走，谁也搬不动它。”

“太好了，明天你就带我去找，找到了记大功一件。”

“是。”

五十四、凄怆寻星路

?阿玛塔西斯的时间让我们的记载感觉总是有点混乱，在她的生物钟彻底吻合地球时间以前，也许一直都是这样。如果有谁能换位思考而让自己与阿玛塔西斯同步，可能副标题的时间就容易理解多了。可是相反，我相信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正好站在阿玛塔西斯的旁边，忘了她其实正是我们所要描述的主要对象。时间的扭曲让所有人几乎都忘了阿玛塔西斯如果按她自身的生物钟计时，那么她来拿勒莫利耶族营其实还不到五天。无法猜测鬼硐里那些树液的作用，说白了，他在拿勒莫利耶族营寨休养的这段时间基本还是靠她自身所带的能量在勉强支持着。一块能量正走向枯竭的固体电池正好可以形象地用来比喻她。

对于望夏来说，一次长途旅行他只需要带点­干­­肉­就能胜任，可是阿玛塔西斯的体重委实超出了他的想象。好在哈罗心中有数，而且这个向导也相当称职，让他们少走了许多弯路，否则就是把他的骨头扛得散了架也休想将她送回到她期望的那个地方。这次路上他们还多了一个特殊客人，那就是大力士祖龙。他正在望夏和阿玛塔西斯的关怀下慢慢长大，他身材还不是很高，但已长到成人的一半。阿玛塔西斯的身体份量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可他却无法将其二点九米的身高驼离地面，因此望夏不得不出面给他充当半个帮手，但这也足让望夏欣慰不已。

他们整整走了十四夜加十五天才在一个署光初升的早上，看到了那个忠实执行命令原地待命的巨型球体。它的光果然刺目灼人，十几公里以外仍然能感受到它那灿亮的光焰。望夏兴奋加激动，他突然有点急不可待，祖龙健步如飞可步子太小，他觉得两人抬着还是有点慢了，于是就从祖龙身上接过阿玛塔西斯亲自背着向前飞跑。哈罗和小祖龙不想掉队，可他们还是被心急如焚的望夏甩在了后面。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赶到到了星巴达跟前。可是他们犯难了，这个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浑然一体，八条巨大的着陆臂每条最少离地面都有五六米高，他们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将阿玛塔西斯送到它的肚子里。

他们慢慢向前靠着，哈罗提醒望夏小心，因为上次他来时曾亲眼看到过它发出的那个直径长达百米的光子保护罩。可是这次他看到的是另一翻景象，星巴达像一个睡醒的少­妇­，就在他们距离它不足二十米的时候，它从侧壁突然打开了一个像眼脸一样的弦梯门，紧接着从里面伸出一条长长的吊臂。那条吊臂有自动伸缩关节，它不偏不倚直直朝阿玛塔西斯伸过来，就在望夏还在惊奇而不知所措时，它已经很轻松地展开机械手准确抓住阿玛塔西斯的腰部，看似僵硬的钢筋铁骨却异常温柔，它就像托住一个不满月的婴儿一样将她轻轻携起小心翼翼拖回仓内，很快那扇门就合住了，它又变成一个完整的密不透风的球体。

祖龙一见立即哇哇哇大哭起来，他不明白这儿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只关心妈妈，她被那个怪物吃了，现在就在它的肚子里。他冲到星巴达下面，伸着手一跳老高，几乎差一点就够到了星巴达的下肚皮。望夏怕他有闪失，连忙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可他依旧不依不饶地闹腾，闹了一阵看看实在没有希望了才凄凄艾艾地乖巧下来。

望夏也不知道阿玛塔西斯这一进去是吉是凶，心中满是忐忑，可着急也没用，自己无能为力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既然阿玛塔西斯主动要求找它，而且它似也知道她回来了，仅看他们之间的这种默契，自己就完全可以放心。他沉下心来，让哈罗出去采摘些野果以备不时之需，因为他不知道这种毫无预感的等待需要维持多久。天黑后他们就在星巴达的腹底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躺下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亮。如此一直等了两三天，星巴达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龙又哭起来，他不跳也不奔，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到那扇曾经开过的舱门边想向里面眺望，可是一切如旧。

五十五、外能加注室

?阿玛塔西斯被送进了修复诊疗舱。是她的呼救信号唤醒了星巴达，她的能量几近苦竭，正常的界压声波完全可以在五公里以外叫醒星巴达，可是她的信号太弱了，所以一直到望夏将她背进距离星巴达二十米附近，它才被惊醒。

星巴达与阿玛塔西斯有一套共享的危情患难程序，这使他们在一起时彼此之间可以很直接地感知到对方所处的险境，这种共享其实就是一种捆绑，它是得雷格斯星的工程师最得意的创举。所以如此，是因为作为探索者，传送器不能没有主人，失去主人就失去了探索的意义，它就只能成为一个流浪在外的星际废铁。相反主人也不能没有传送器，因为失去传器就等于任务的终结，没有人可以带着完成的任务独自穿越星际返回母星。如果主人是大脑，那么传送器就是外骨胳，看似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命体，可只要将他们的程序对接在一起那就是一个整体。上次在海面放电驱赶虎鲨拯救阿玛塔西斯，就是这套程序帮的忙。

阿玛塔西斯身体的危急程度星巴达很快就感应到了。它迅速打开超级量子星算盘将阿玛塔西斯放在上面，结果显示阿玛塔西斯的能量源还能坚持一分钟，身体已处于萎缩塌陷的前期准备阶段，当然它用的是那罗耶星系时间。

它用图显扫描仪很快将用­肉­眼看不到的宇宙影甲从她身上脱下来，并将她送入能量外控照­射­室。外注能量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急救行为，不到生死攸关的最后关头一般不会轻易使用。在某种程度上它是对生命肌体一种摧残，因为正常情况下，人身体的能量都是从内向外顺向散发的，而这种外注­射­却恰恰相反，它让生命的所有纹路都逆向而行。外注能量是一个­精­细复杂而缓慢的过程，必须根据人体的吸收程度­精­确掌握，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这种事情星巴达完全力所能及。逆行的能量柱不能用，但可以保证生命肌体免遭塌陷。阿玛塔西斯在能量外控照­射­室整整待了四天，才被星巴达送进修复诊疗舱。

在修复舱里她还需要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势能转换才能进入正常的生命形态，等一切都调理妥当后她才会被唤醒。

第六天之后她被强行灌入食物，几个小时后她才慢慢醒过来，但是她还不能走出诊疗舱，她的肤膜还得修复。肤膜没有破损，只是前面的逆向储能抑制了它外护功能的自导作用，星巴达必须按照智能程序，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地对她进行全面引导，确定一切都打上对号才会同意她离开修复诊疗室。这样一直等到第七天，她才彻底趋于康复。

这一次盲动对阿玛塔西斯的教训可谓深刻，虽然最终大难不死，但已足以给她的记忆刻下疤痕。有一部分记忆已经丢失，这是她脑磁盘断电后产生混乱形成的后遗症。她茫无目的地坐起来，隐约有一件很着急的事在催促她，可一时又想不起。为防止任务中断，星巴达配有记忆代储导航仪。阿玛塔西斯将指纹摁在触摸屏上，导航仪提示将眼球对准神息探测孔。她尊照提示将眼球凑过去，电脑在经过几分种计算后，就将她大脑里的信息全部读了出来。她点了导航按扭，将程序设置为按时间排序，然后她就看到了之前的所有过去☆后一刻他看到了望夏正焦急地对着她大喊：“在哪儿？”

这一声把她喊醒了，祖龙——祖龙，我的儿子，他在哪里？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急忙跑进总控室，打开全维度蝇眼监测雷达盲扫了一圈，才发现在星巴达的机腹下有三个人，他们正是望夏、祖龙和哈罗。

五十六、人造的仙子

?机舱门终于打开了，阿玛塔西斯神采奕奕像从天堂里下凡的仙女，身披锦缎波光鳞鳞地来到了望夏身边。

祖龙一步跳了七尺多高飞身扑到她怀里，她紧紧地抱住阿玛塔西斯亲腻得不知如何是好。望夏几乎傻了，他无法想象星巴达对阿玛塔西斯进行了怎样的改造，使她在几天时间里就前后判若两人。从阿玛塔西斯进入拿勒莫利耶族营开始，她就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她的真面目在那里最少流失了五分之四，若不是最后她穿着铠甲露面，望夏也许只会将她当成一个优于常人的普通女人。就算因为她超前的思想偶尔会将她神化一下，但绝不会想到她真的是一个仙女。

看着他们的结巴相，阿玛塔西斯笑了一下，她笑起来是那么美妙，像九月早绽的掬花，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她想说谢谢你们，可突然竟有点哽咽。望夏的憔悴让她心生怜惜，她不会难过，但她懂得感动。

“跟我来吧，”她邀请道。

望夏不无担心：“你真的没事吗？”

“有你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可我们并救不了你。”

“你跟我来，”她指了一下头上的星巴达，“它会告诉你答案的。”

“它是不是一台造神机器呀？”哈罗有点不着调。

阿玛塔西斯笑笑说：“如果你这样想也对，因为没有它就没有我。”

他们一起跟着沿弦梯走进机舱。

望夏与哈罗一进去，星巴达就立刻燥动起来，并拉着警报不厌其烦地提醒：有敌人入侵有敌人入侵。它一边报告一边瞬间从各个不同方位的死角弹出星战短瞄武器用红外热感应锁定目标。阿玛塔西斯急忙命令解除警戒，同时迅速跑进控制室输入一串信任密码，交待它进来的都是帮忙完成任务的佣兵，是自己人，星巴达才安静下来。

这一下可是将望夏和哈罗吓坏了。他们被里面光怪陆离的机关和装置晃得眼花缭乱，站在门口不知所以。阿玛塔西斯从总控室出来将他们带进气味解析室进行了登记，星巴达好像才变得友好起来。

阿玛塔西斯问望夏：“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望夏指着身旁的哈罗说：“是他带着我们找过来的。”

阿玛塔西斯转向哈罗：“谢谢你。”

哈罗搔首弄姿不知如何回答，他对心中和眼前合二为一的神除了敬仰什么也没了，他有一种瘫软的五体投地的感觉。

望夏心虚地问：“你还跟我回拿勒莫利耶城吗？”

阿玛塔西斯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说：“你想独占我的儿子吗？”

望夏欣喜地说：“不，他离不开你。”

阿玛塔西斯说：“我们往那个方向走？”

哈罗说：“我知道，我给你带路。”说着转身就要向舱门口去。

阿玛塔西斯说：“不用出去了，你只要给我指下方向，星巴达就会把我们带过去的。”

哈罗坐在舱内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东南西北早分不清了，他有点为难地说：“我还得到外面去看一下才能辩清方向。”

阿玛塔西斯说：“你从这儿看吧。”她将哈罗带到全维度蝇眼监测雷达跟前打开图像，哈罗怀着万般钦佩对着屏幕看了一会说：“朝这边。”

阿玛塔西斯打开宇宙经纬仪输入相应数据，星巴达就迈开大步略带破坏地攀山绕林而去。它的身后又是一片狼藉，许多占地为王的粗大树杆被它的不懂礼节连腰折断，噼啪之声像欢送的礼炮盘在身后一直跟了它一路。

它的响声又一次惊动了伊利亚，当他确定原来是那个怪物拔营离开时，他那颗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因为猜不透，他总感觉那个令人头痛的东西放在他身边是一种潜在危胁，它一天不走自己就一天不得安心，还好它并没有主动捣乱。

可是他的轻松了并没有维持了几天就被后续消息扰得心神不安起来，因为那个大怪物北不去南不走，居然直直开向望夏的拿勒莫利耶城，而且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去搞破坏。它那金光闪闪浑然一体的外型，与女神那天吞云吐雾穿的那身金盔铁甲如出一辙，莫非他们是一路的？他一身冷汗。

五十七、求安巧设计

?有星巴达开路，阿玛塔西斯等人没用几天就到达了拿勒莫利耶城。城里人远远看见一个发着光的庞然大物披荆斩棘，以万夫不挡之勇撼山掖树如入无人之境向城中压了过来，一时间惊慌失措，一窝蜂跑去报告霍姆辛铎。霍姆辛铎还没来得及从后寨前来，星巴达早骑着城墙从外面跨入城中。城中的混乱和惊愕可想而知，不过很快就平息了下来，走出星巴达的望夏和阿玛塔西斯就像两颗定心丸，让他们欢呼雀跃。他们狂叫着簇拥着首领及其心中的女神，整个族营到处涤荡着一片“希图巴拉鲁”之声，热情洋溢此起彼伏。

这种声音很快就穿越了上千公里传到昂基诺和伊利亚的耳朵里。两人如丧考妣如坐针毡，像谁在ρi股下面点了一把火，眼看把自己都要烤糊了。但因为有前面阿玛塔西斯在万军丛中龙飞凤舞打下的基础，两人的心中即便烫得像油锅也只能暂时安分守纪，不敢再轻举妄动。

阿玛塔西斯一安顿下来立刻马不停蹄转入工作，星巴达和她都在为能量担忧，他们没有安逸享乐的时间。星巴达现在每天就凭那点可怜的太阳光能在维持着，反应堆几乎不敢开。如果这儿的氚氯不足那么她就必须为它找到另外一种替代能源≡己也一样，她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告别这种为不久就会到来的饥寒交迫而提心吊胆的日子。人类的食物只够支持她最简单的仰卧起坐，想办大事绝无可能，就这还需要自适应进化修复系统不停帮忙。

那棵神奇的食天吞月之树她一直念念不忘，从它的根系分泌出的那种粘稠滑腻之液时常让她想入非非。

安全起见她穿上宇宙影甲，上次的经验教训她终生难忘。她开始不辞辛劳四处奔波，大量采集各种矿物标本拿回研究。她现在还不敢走得太远，象上次那种要命的错误绝不能再犯，她必须与星巴达保持一种合理有效的距离以便彼此照应℃龙扛回的那块大石头，经过化验确定为镍铅铁铝合金，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但与她的需要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她建议望夏重新选址新修一个城堡，她想将城堡修在距离那棵树不远的地方，这样做有多方面的原因≡私的心理不是没有，但她考虑的东西似乎更加超脱。

那边地势平坦视力开阔，阳光充足矿产丰富，用那些吸血树做靠山几无后顾之忧，它的专守防卫能力跟现在后山崖那道貌似强大的绝壁根本不在一个级别，有它做照应，周围几十公里宽的背面都会被它罩在安全的闸门之内◇右有大海相伴，前方有狩猎围场，坚实平整的土地可以根据以后形势开办各种加工冶炼厂房。而现在的拿勒莫利耶营尘封在密林深处四顾不辩，拓展受限，处处潜藏凶险，时时面临危机，一方面限制她的思路，一方面又限制出路。除此之外，前两次战争遗留的血腥恶臭让她一想就浑身难受≤之是有百弊而只能留一利，实在是一根充满诱惑的­鸡­肋。

这个建议无疑得到了望夏的首肯，但他又担心凭拿勒莫利耶族现在的力量，这一切看似无限美好的宏伟构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说白了只能拿来做为一个美梦逍遥一下而已。

阿玛塔西斯相对比较乐观，有几种新兴因素让她信心满怀。星巴达的到来给她心理上一种如虎添翼的感觉，它的化验室一刻也不曾停歇，几乎每天都能为她送来一些有用的数据。这些数据被阿玛塔西斯进行了科学的统计与分类，她还根据原材料取样地绘成矿点分布地图，这样一个有步骤有计划的星球改扩建预案就在阿玛塔西斯的脑海里渐渐形成。

五十八、漫延­性­天坑

?拿勒莫利耶族在经过两次战争后，人口减损严重，全族总人口已不足五百人。她一方面加速提高冶炼技术一方面在试验成功后大力开发农田，这期间她又与望夏生了三个孩子亚特兰蒂、哈拉帕和最小的孩子玛亚以及一个女儿克络维。

喃颜跋拉族和休罗月加族对拿勒莫利耶族的发展壮大垂涎不已，虽多次蠢蠢欲动，但摄于阿玛塔西斯的神威，只能望梅止渴始终没敢再来造次。可他们手下的人员却一天比一天流失严重，很多人一眨眼就不见了。跑出来的人全都逃到望夏这里，阿玛塔西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如此几年间拿勒莫利族的人口居然比他们两个族的人口加起来还多了。拿勒莫利耶族在科技和经济的双重作用下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显得后劲十足，可阿玛塔西斯又开始关心另外一件事。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虑，她又来到了那个曾经被摩娑食蚁兽打通的像鬼门关一样的洞口，不过这次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多了一个帮手祖龙。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而且身强体壮力大无穷。望夏有一次想考验他，就叫几十个勇士和他决斗，结果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打得­鸡­飞狗跳满地打滚。有他跟在后边，阿玛塔西斯感觉心里无比踏实。

洞里凉风习习，阿玛塔西斯唤出影甲打着火把在前面带路，祖龙紧紧跟在后面。他们曲曲折折向前走了二三百米就被前面一堵­乳­白­色­的墙挡住了去路。那是一个被从上到下长得像篱笆一样的由树根编起来的地下根墙。那些树根里三层外三层粗细相间交叉叠致，所有空隙全被随根生长的软须绕着弯穿针引线填得密不透风。有些根已经挤得变了形，违背自然规律地长成方形、菱形或其它几何形状，相互嵌套不分你我，缝隙纤细如丝，几乎连一个针尖都Сhā不进去。

阿玛塔西斯惊叹不已，她和祖龙两个费了很大劲，也没能从它们身上打开一个缺口，看样子它们已经长到一起了。不过她还是设法从它们身上抠到了一丁点液体，并捎带扯了一小团根须，作为研究有这些已经足够了℃龙问她怎么会找到这里，她便向祖龙讲了她前面在这里的生死经历，以及后面那阎王殿一样的地下硐室，祖龙听后好奇心起，跃跃欲试也想亲身体验一下，被阿玛塔西斯横竖劝了回来。

星巴达加班加点，到最后果然给了她一个惊喜的消息。那棵树几乎是一个天然的综合食品加工机器，它的藤液营养丰富，各种植物、动物、矿物、有机物、无机物、微量元素全都被它有机地融合在它那略带酸­性­的腐蚀­性­藤液里。从能量的角度说，这些经过简单生化系统提纯的液体完全可以达到她平常所用食物能量的百分之六十。阿玛塔西斯大喜过望，如果用它做粘合剂再配以适当食物元素通过科学加工合成，那么她的饥荒问题就大致可以得到解决。虽然不完美，但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可是星巴达却从他们一进入机舱内部就开始警觉起来，它锁定阿玛塔西斯和祖龙，显示仪一直闪烁，重复一条信息：受感染、漫延­性­辐­射­、伽玛贝塔­射­线超标，需清除。

从处置室出来处后阿玛塔西斯觉得很奇怪，如此原始荒凉的星球怎么会有辐­射­？难道那里有辐­射­源？从狼蟹蛛、噬生树以及巨型摩挲食蚁兽等不同寻常的变异特征，到­干­涩机械的荒原与物产丰茂的雨林地之间那条奇妙分界线，都让她产生太多疑问，这一切是不是都跟辐­射­有关呢？她决定一探究竟。有辐­射­源毕竟是一件好事情，因为星巴达的轻便反应堆目前缺的正是这种东西。她决定亲自驾驶星巴达前去勘察，如果能找到放­射­­性­元素，那么她和星巴达在未来就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她轻车熟路，没多久就到了那里。那棵树一进入视线，星巴达就开始报警，而且越往前走，星巴达的警报蜂鸣就响得越频繁。她给星巴达的主控板输入——屏蔽辐­射­……向前探索……分析数据……保持警觉——四道程序，星巴达才停止警报。绕过那片吸血鬼树再往前走了上百公里，星巴达的的屏幕已由深红变为暗红，显示极度危险。再往前走了几步全维度蝇眼显像系统上面就出现一个巨型黑暗天坑，星巴达提示它是一个涡压冲击中心，或核暴中心。深度未知，玄光测距得出其开口直径一百零二公里，有封闭螺母磁床。她想过去一探究竟，试图再走近一些，可星巴达的舱内温度轰然高了起来，这是内置机械齿轮超极限工作的结果，警告屏幕已呈黑­色­。那是死亡­色­，她不敢冒险，只好沿原路退了出来。

星巴达舱内的由黑变红的过渡­色­，让她有一种从末日世界逃出来的奇特异感，再往回走，舱内的颜­色­又渐渐亮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陷入了死光迷阵，前面可以看见的地面其实只是被光折­射­后的海市蜃楼，她能看见的周围本来只有­肉­眼看不见的红外­射­线或紫外线，但她却错当成太阳落山了。若不是星巴达古板的程序系统，她很可能会被其因势利导诱入其中。

回程必经的那棵参天大树又依稀出现在视野里，估计再有几十公里他们就可以到达那儿，忽然她感觉身后传来异动，一个直径上百公里的黑­色­烟柱卷着滚滚砂石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星巴达开始被它卷着节节后退。它用力将后面两条着陆臂钉在地里，发了疯一样开动它那强有力的剩余六条力臂在地上疯狂刨挖，被它刨起的尘土沙石四下飞散硝烟弥漫，将周围裹得像一个云团。那股引力异常强大，星巴达身不由己被动后退，它那钉在土里的两条力臂也被那道由远而近的引力拉着在地面梨出两道像灌溉渠一样的深刻沟槽。它用极快的速度没命地挖着，庞大的机身正在随着坑的深度慢慢下沉，终于一个带着斜坡由浅入深的像是要从人间走入地府的大石坑在它的坚持下挖了出来。它将前面用来凿挖的六条巨臂曲蹴回来，倒抠在坑下，拼力向前挪了一点点，从地面抽出扎在土里还在被后面引力拉着开渠的两条力臂迅速回支在坑下，同时下放身体将自己埋伏下去，只在地平外露出不足十厘米的顶壳。按下面挖出的深度它还可以继续往下沉，可已经来不及了。那股明晃晃带着箭头一样的旋风已从头顶上面遮天蔽日横扫过来，紧接着一股冲天极光像要照透地壳似的夹杂着呼啸霹雳在阿玛塔西斯的头顶一闪，她就像短路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了。

五十九、零时钟矩阵

?那个深坑其实是一个被磁力­射­线拉伸了的神秘漩涡，别名时间坑，学术上称做作时钟矩阵。它可以是别人头脑里的幻觉，但却是她身边的现实。

这还得从阿玛塔西斯本身说起。她是得雷格斯星的尤物但却是地球的外来物种，作为一个规矩的破坏者和暨有秩序的挑战者，她的到来对地球的前景也许是件好事但也许是件坏事，因为也许本身就包含了诸多的不确定，最起码从当前看这种令人向往的神秘愿景还茫无头绪。

她对地球的改变，实际已经从亚米奥斯陆上发生的星星点点的事情上若有若无地表现出来。虽然这一切影响看起来都是无意无形或潜移默化的，可是她不知道这儿生态的脆弱。按说一块可以容纳万物生长的浩瀚大地，几千万平方公里的包容量时相对于一个偶然增加的人，的确不需要大惊小怪，可实际情况却比我们想象的要凶险得多。

阿玛塔西斯是一个后来者，她错过了地球曾经的繁荣期。一群被贪婪驱赶着落荒而逃的远古纪人，曾经用他们的双手在这个星球上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文明，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像得雷格斯星人一样学会谦虚，反而居功自傲恃才傲物，将文明的成果当成了炫耀的资本而变得无所顾忌。不堪重负的文明最后也被他们的欲望折磨得了伤痕累累遍体鳞伤，最后只好在忍无可忍之下义无反顾地抛弃了他们。

若按现在的时间算，远古纪人生活的年代距此最少已有二十亿年。他们曾经生活在银河系的深处，位于银心第三条旋臂的根部，但他们也面临了与阿玛塔西斯同样的命运。可他们相对又比较幸运，因为他们的小星系虽然也被摧毁，但银河系却保护了他们，他们被交给了同样位于第三旋臂中部的太阳系。那时的太阳系正处于重组在建状态，虽然尚无规则，但却相当豁达大度。于是，他们就借用一块被炸飞的殒石利用星速到达了地球。

星巴达测到的那个涡压冲击中心正是远古纪人用核爆方式开启的一座正时间巨型罗盘，他们当时只是为了改变他们生活里的无序状态。那时的地球没有时间，早晨时常从中午开始，有时候中午又成为傍晚，神经­性­疾病如瘟疫遍地开花，无序的时间导致的人口死亡比战争消灭的人口还要大，出于无奈他们才殚­精­竭虑制造这座麻烦不断的时间罗盘。但遗憾的是时间罗盘并没有让他们安居乐业，反而加速了他们的灭亡。他们用核爆真空产生负压来调节时间，可时间还没有调正地球已被彻底污染，高温燃尽了地表的气体，植被破坏，食物链断裂，地球表面的温度在不足千年的时间里直线下降了三四百度，气体被液化，液体被冻结，由此使地球步入了长达几亿年的冰河时期。

二十亿年只是个保守数字，地球的诡秘并不想让自以为是的探索者了解它的真实处境。拿勒莫利族人也许是地球后期的原生物种，但也有可能是他们的遗骨，这一切已经没有人能够说道清楚。地球被污染后，核辐­射­粉尘四处飘散，残留的远古纪人被这些粉尘一路追着四处奔逃，一直跑到亚米奥斯陆时间罗盘的起始地，实在无路可退，才不得已跳入时间罗盘借用错误的时间销声匿迹。他们最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这儿只是他们临走前的一个试验基地，也是当时地球上的最后一块净土。

他们消失后并没有终止一直默默无闻，仍然还在设法较正的时间罗盘，它的正向能量一直在引导着地球步入正轨，可是这个机关却被阿玛塔西斯和星巴达自身所附带的广义宇宙时惊动而被打乱了。

那道光让绻缩在星巴达里的阿玛塔西斯产生了短暂的失忆，可是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外面的安静很不正常，她没时间去为自己又躲过一劫而暗自庆幸。

现在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由自己亲手制造的时间对冲矩阵，即零时钟矩阵。

零时钟矩阵是一个由前进的时间和后退的时间无意擦肩时产生的冲零反应。这有点类似超音速飞机突破音障时产生的音爆现象，可又不完全相同。超音速飞机可以让前进的声音超过后退的声音，突破音障以后所有声音都会被丢在后面。可在时间的公式里，前进着的时间和后退着的时间都不会屈服妥协。时间不是一维的直线，也不是二维的曲线，而是一个立体的有组织的物理学宏流体，它没有边缘，没有开始和结束。因此从它们擦肩的那一刻开始，这种对冲抵销就会跟着开始，直到他们一方或双方出现像前面蚁群一样的断裂缝，这一切才会结束。

比个简单的例子，同一­操­场的两个手拉手的军训方阵，在教官的指挥下，正迈着正步一个从东往西走，一个从西往东走。两个不太正规的队伍本来就是靠军训步入正轨，所以表面的方正并不代表实质的太平。于是就在他们擦肩时，甲队里的一个人腰间的挂扣无意间勾住了乙队里一个人的衣摆，于是混乱先从这儿开始。他两人因为前行的惯­性­和彼此纠结的向心力开始小范围打转，紧接着跟他们相连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条线、一大片、一整块……然后教官、观众、周围的所有人全都被卷入其中，漩涡的半径不断增大，越靠近圆心的人伤亡率越高，很多人最后都被停不住的队伍踩死了。对冲的力量根本无法停歇，除非队伍被甩脱或从某处发生断裂。

零时钟矩阵就是这样，但是它的破坏力却要比军训队伍高出无数倍，它的伤亡是以消失自我和抵消对方为代价，可以说是无法想象的。

阿玛塔西斯带着超前的时间来到地球，若要在此生存就不得不与地球时间同步，如此以来她的时间体系就表现出倒退的姿态，这种倒退从她落入南地极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可她却浑然不知。隐患已慢慢逼近，直到发生她都一直爬行在未知的蒙沌中。

如果不是阿玛塔西斯和星巴达带着负时间接近，这座隐形的时间坑平常人是永远也看见的。阿玛塔西斯和星巴达就像一个提前预置的显影液，将那个隐形的前行时间唤醒并同时扰乱了它的脚步。

结局无法预知，但这最起码可以确定一个事实，这儿从此将不会太平。

六十、忽距离魔方

?零时钟矩阵将时间压缩了，前进的时间被迫挤拖着后退，逆行的时间被迫推拥着前行，整个时空观被车裂扭曲，过去的世界被重新拉了回来，未发生的事件被提前预演，所有被包含在时间流里的意念、思想、物质、主观、客观、宏观、微观、狭义、广义、存在、虚无全都被搅拌在一起，波及面之广涉及度之深，绝非一言半语所能表述。

在零时钟矩阵里，一秒钟可以长似一个世纪，但在另一个流线里，一个世纪又可以被压缩为一秒钟。在它的观念里，没有破坏和建设的概念，有的只是率­性­而为。如果把空间比作大厦，那么时间就是水泥沙浆白灰泥等凝合剂。它起的作用貌似不大，但却渗透在整个空间的砖瓦砾隙之间。抽去凝合剂的大厦，本身是不存在的，而且它也没法存在。因为它的凝合作用不仅仅发生在砖瓦之间，而砖块本身也需要凝合作用。由于正负时间之间没有严格的分界线，两个模糊对称的世界此刻正弯曲着互相咬合在一起，一方的头贴在一方的ρi股上，一方的脚后跟正顶在另一方的脚尖上。如果把球形旋转轴作为现在，那么过去和未来就在她的两侧四周，它们就像魔方的六个面，可以随意打乱，也可物以类聚地排列在一起。它们在时间的牵引下全都向她倒塌过来，形成一个可以忽略距离的时间魔方。为了以后表述方便，我们暂且给它送个新名字，简称忽距离魔方。

忽距离魔方的大小取决于时间坑的时场引力，衰减的边界就是魔方的边界，也就是说如果它的边界能够到达得雷格斯星，那么得雷格斯星就会回到阿玛塔西斯的身边。但相比时间坑的核心引力，里面的磨方密度要远远大于边界的磨方密度。比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以阿玛塔西斯为核心圆点，以时间坑的引力为半径划一个圆，那么离她最近的仍然是拿勒莫利耶的城堡而绝不会是得雷格斯星的神殿。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平面，实际情况要比这复杂得多。

阿玛塔西斯现在正处于这个漩涡的核心，就像龙卷风的风眼。可那个风眼是直的，不管它是竖直侧直还是平直都改变不了这种结构，一直到龙卷风结束都是如此。而在由零时间钟矩阵引发的忽距离魔方里，这个风眼却是球形的，其直径很不稳定，可大可小变幻莫测。

她的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这是风眼里特有的现象。但这种相对的安静已然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她无法测出漩涡的边界，星巴达的时钟已经在交错的时间里一点点归零，在这种场合它没有任何免疫力。被时间拉在一起的世界全部包裹在星巴达和阿玛塔西斯的周围，忽距离魔方正在强词夺理地挟持着要以她和它为圆心去做强词夺理的事情，她已经出不去了。

正在清零的星巴达提醒了阿玛塔西斯，她的知识里有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明白表述，星巴达就是一个时间和空间科学的混血儿，这种类型的机器在得雷格斯星比比皆是。很多工作它们只需在时间和空间的绝对体系中做一点小小的改变，就可以书写出很多花样别致的文章。由现象到本质漫延开去，她知道一个时间的无序塌方正从这儿开始。清零的时间会让一切都冷冻起来，她期望这种消耗无论从范围上还是从规模上都能保持在最小程度，虽然这种时间坑和魔方在浩瀚的宇宙里无所不在，不计其数，有的会形成黑洞，有的又形成白洞，还有一些会形成蓝洞，但她却不希望它们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解释已经让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而现场的实际情况根本没有这么清闲，那种一闪即近的亲密接触其实也就发生在分秒之间。

阿玛塔西斯很快就看到被时间拉来的过去和未来世界，像瞬间凝固的水泥块被一点一点堆砌在她的周围，冲零的时间像蒸发了的水份，将它们杂乱无章地扔在这里后就目中无人地甩头走了。

魔方的外墙还在不断加厚，但它们却没有利用公式按类别或按颜­色­排列在一起。丢失的远古纪和帝元纪世界被拆散夹杂在同样被分裂的现代纪和后纪元世界里，而她和星巴达正在被时间坑埋葬。时间眼左右摇晃，而且正变得越来越没有章法，似乎正在向半径以外逃离，这种状态有点类似于蓝洞的开始。但相比黑洞和白洞，蓝洞有时会自己瓦解，她心存侥幸。

失去时间的星巴达就像一个没头没脑的白痴，已经没有任何主动意识。它既听不懂阿玛塔西斯的命令，也没有唤醒指令的使命，打开的程序一直停在起点、中间或终点，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懒得挪动哪怕一微米。高度智能化早已让它淘汰了机械­操­作的各种手柄，所有指令全都通过按键、屏触摸、语言和脑电波控制，而这一切都因为没有时间去执行而被迫冻结在那里。它现在几乎跟一堆废铁别无二致，如果这儿还有一秒钟的时间可以利用，不管那一秒钟是正时间还是负时间，它都不会浪费，因为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它完全可以按不同的方向轴线­干­出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没有，在这个风眼里，时间是零。阿玛塔西斯已经错过了最佳节时间，她明白得略微迟了一点

阿玛塔西斯没有办法，如果她一直蹲在这里，那么她连死都做不到，因为她自杀不了。她必须趁时间漩涡在彻底闭合前冲出由零时间矩阵摆成的忽距离魔方塔，这是她现在唯一里的唯一出路，哪怕她被卷入时间矩阵也绝不能坐以待毙成为尘封在时间里的零点琥珀。时间坑在起始形成阶段乱象丛生，她完全有机可乘。她自身有着超出地球进化几百万倍的的负时间能，只要不直接撞入正向时间，她就还有机会，她需要碰碰运气。

舱门扶手是这里绝无仅有的可以用来进行手工­操­作的机载设备，她唤出宇宙影甲，拿起几乎快要生锈的星战自卫装备，趁时间还在倒数的千分之一秒跳出星巴达。

六十一、误差区间

?旋转的时间壁已经让阿玛塔西斯分不清正极或负极，她不敢犹豫就随便找了一个切入口渗入进去，因为在那里她不管­干­什么都还有机会，而在时间冲零后的时间眼里她只会成为一个活着的死人。她想在里面寻找时间的接缝，要么从那里溜出去，要么就尽己之力用最快的速度去阻断这种恶­性­循环，可一进去才发现在那个混乱的世界里一切都已变了模样。看不见的时间和随时间一起共舞的物质世界、非物质世界、各种­射­线、劣、光明、黑暗、梦想、历史、活着的、死去的全都搅和在一起，琳琅满目泥沙俱下，像冲进大街破坏力极强的山洪滔滔不绝奔泻而去。

她被时间矩阵的惯­性­带着踉踉跄跄小跑了几步，就被一块拉下步子的魔方墙阻住去路。阿玛塔西斯不敢怠慢，沉淀下来的魔方块最终会与星巴达一样，随着自身时间的清零而将一切都冷冻在那里。她挥动意念呼出声波光电合成武器——量子脉冲炮，一边追赶时间一边向魔方墙­射­击。她想通过脉冲延缓时间的凝合，可是她忘了，那道墙在彻底形成以前只是一个幻像。她边打边冲，不知不觉已经穿墙而过，环顾周边她才发现，这是一个时间误差区间，她已被引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很幸运地走进了逆序时间流。

时间坑的内壁也就是最接近她的地方就是亚米奥斯陆，它们像哈哈镜一样已经变形，现在的望夏、祖龙、拿勒莫利耶族以及过去的远古纪，中间的帝元纪和未来的后纪元全都出现在这里，星桥已经被扭成了高斯平面，她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紧接着连接亚米奥斯陆边缘的海洋，海洋以外的陆地，地球的两极，球体边缘，星际线，水木金火星，太阳系……

一切的一切，全都被风眼恰鼻子，时间开始出现对称的极线。就像在一个旋转的盘子中心滴了两点黑白对称的­色­剂，随着盘子的转动，它们互相带着尾线宛若蝌蚪一样彼此贴在一起游动，直到离心力将它们拉到盘子的边缘形成灰­色­的交线。交线的存在是以瞬间的建立和消失同时开始的，站在时间对冲的角度用另一种方式表述，就是见到的都是不存在的。

阿玛塔西斯慌不择路，这儿已经不是本真的亚米奥斯陆。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和距离内进入处于现在时间里的望夏或祖龙身边，亚特兰蒂、哈拉帕、玛亚、克络维或者拿勒莫利耶族的任何人身边都行，可是她过不去，她不知道自己处在时极里的哪一边，只能拼命向他们那儿疯跑，但他们全都看不见她。她不敢停步不敢逆行，因为时间不等她，瞬间清零的时间会毫不留情地把她冻结在片刻的迟疑之地。

时间坑的破坏能力无与伦比，以前随时间成熟的东西都会随时间的消失倒退回去直到消化为本初状态为止。结果会回到原因，终点会成为起点，因它而建的空间会发生变形，宇宙里的局部观念会发生改变。阿玛塔西斯倒是很期待这种倒流的时间能帮她重建那罗耶星系，可这中间不但­干­扰因素太多，而且即使可以重建它们，但建成后的星系也会在最后归于冥冥，除非它们在刚好建成的那一刻时间坑也正好停止。

幻想是美好的，但能看到结局的幻想会杀伤存在于暧昧里的ｊi情。误差区间都是打短的临时工，这种工作一般都发生在农民种田的农闲时期，扛长工的那是工人，农民没有为了挣零花钱而不收庄稼的，他们最后都会被老板炒鱿鱼或喧宾夺主反炒老板的鱿鱼。临时工具有投机­性­和不安全­性­，时间里的误差区间也一样。它可以在高兴的时候一直为你服务下去，不高兴时一脚把你踢出队伍。

好在时间坑里有数不清的误差区间，现在至少以亿亿亿为单位，可是它们都会在不久的将来被动地作出选择，选择决定的那一刻这个区间即将破裂而不复存在。这些区间就像围棋盘面的气口，或者像人造宝石里夹杂的小气泡，阿玛塔西斯要想争取时间，就必须踩着这些零散的跳板突围，活命的机率就存于她逃出时间坑的机率，除此之外她别外无选择。

因为只有到了那里她才会成为现在，只有将自己存进现在，属于她的人生历史才不会改变，即便在时间坑里那个现在很短暂她也必须勉力争取。

她既不怕负时间，更不怕正时间，如果它们没有相遇，那么在任何一种时间时里她都可以活出属于自己的辉煌。可是要在这些小区间里来回跳跃，她还得寻找另一种合理，她必须仍然遵守忽距离磨方规则，即这些跳板之间的距离可以忽略。如果两个误差区间的空隙较大，她就会被从它们之间流过的时间流带走，并被迫随着它们的力量冲向正负时间的交线，要么化为永恒，要么被里面混水摸鱼的磨方墙砸碎。

阿雷达斯神为提供了太多的幸运，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间误差区间，她最终会变得身不由己。在这里她暂时还可以做为一个看不清局势的审判官稀里糊涂在存在着，错误在错误的环境里也不失为一种正确。

平静和享受都是暂时的，她身边已经开始不时出现清零的魔方墙，其判断的标准就是景象的停止。只要她看到的景象里还有一种物体是活动的，那就说明它那儿或多或少还有时间，不管那儿是战争还是和平，只要它们之间那种忽距离的规则出现她就可以看准时机跳到那里，她必须义无反顾走向边界，外围的压力肯定要比中心小得多。她现在所处的区间是一个被历史掏空了的区间，它是由某个历史错误造成，这里除了幻象什么也没有，虽然此刻可以暂时保全她的生命，但她留在这里实在毫无意义，她必须活着，但一定要为使命去活。有一个区间正在一点点符合跳板特征，她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向那里冲过去。

六十二、时间胶囊

?她进入了第二个跳板，它是由帝元纪的一个时间错误结成的空泡。这是一个令她惊喜的地方，因为她从这儿可以看到拿勒莫利耶的城堡。而且望夏和祖龙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但那是他们的现在，内径萎缩的时间和外径膨胀的时间不成比例。在忽距离魔方里她可以看到他们，但他们却不一定能看到她。因为此刻他们还在他们的时间里，而阿玛塔西斯却被丢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另一个时间流里。时间流的扭矩形成的忽距离磨方可以帮她缩短空间概念，但不能用缩短空间去帮她改变时间。这话说得有点空灵，或者有点囫囵吞枣的意思。但有一种经历，也许可以多少帮忙促进理解，那就是调焦望远镜。当你调转焦距观察远处的风景，那么从绝对时间去看，也许你只需用很短的时间就可以与风景溶为一体，而实际风景在此时恰恰有点像阿玛塔西斯感到的那种忽距离魔方，它不会投其所好把自己送进望远镜里。这只是比喻，因为现实的情况比这复杂得多。阿玛塔西斯既不是望远镜，也不是风景，更不是掌管望远镜的人，她的角­色­反倒有点类似于那个无法捕捉的焦距，也可以说是那个组成焦距的光学物理公式。

她是负时间的领袖，她要寻找的时间接缝其实就在她的两腿之间。可是她却不知道，在时间坑里她是自由的，但被打乱的时间流要想找见她却相当困难。一个队伍的将军带领自己的队伍楔进敌方的阵营，将军可以以一个点在混战的人群里随意穿梭，但开战后的队伍要想在刀枪剑戟狼烟四起的队伍里再找见将军却绝非易事，这种情况下指挥权与指挥实际是分离的。可惜的是阿玛塔西斯还不知道自己正是那个具备指挥权的将官。

她看到的城堡是真实的，远古纪人在撤离时就是借用了这里的时差错误。她又回到了望夏那里，现在整个亚米奥斯陆的时间也被她裹进了这个看不见误差区间里。在时间坑里，它就像一个被压缩了的最小时间单位，学术上叫它时间胶囊。在这个斗转星移的零时间钟矩阵里，一个小小的时间胶囊就是一个还没有被压扁的随波逐流的空泡。

这些空泡有生命但却身不由己，一个夹在从瓶口倒出的水流里的气泡，改变不了水的流向，它只能逃脱或者顺应形势，想当叛徒都没有机会。因此望夏及其亚米奥斯陆上的所有跟时间有关系的前因及后果全都被逆序时间流一起卷进了帝元纪。

帝元纪是一个夹在远古纪和现代纪中间的一个文明模块，此时的地球已经被互不对等的几个地下次文明所瓜分。地球并不规则，虽然它的整体骨胳并未脱离球形，但那个球形颇有点成熟榴莲的味道，外形既不规则表面也不平整。突然降温使许多汽体和液体还保留着当时活动的形状。此起彼伏的冰川一望无际寒冷异常，所有生命全都埋伏在十几甚至几十公里的冰层底部，借着从冰层折­射­而下的阳光和水份匆忙生长。远古纪的破坏让地球冰封了近十亿年。冷却的冰层像固定在天空的屋顶，它一方面为地面提供赖以生存的基本温度，一方面又为生活在这里的生物提供水源。冰盖以下的很多地方都空着，太阳出来时，阳光就会被密度不同的冰盖折­射­，此时从下往上看，五彩斑斓的天空像镶嵌在头顶的空中楼阁，妩媚琉璃美不胜收。冰盖的高度以地面的高度为基准，山顶为零，平谷次之，距离冰盖最高的地方为地下裂沟，最深的裂沟距离冰盖项端约有一万一千多米。

那时的天空被棚在地表的冰盖分为两层，即冰盖以上的上天空和冰盖以下的下天空，所有次元二代生物种类全都生活在下天空。上下天空都没有飞禽，陆地也没有分裂成板块，地面势力范围分别以连结着地面山脊的冰盖来划分或隔开。他们不知道山脊以外的世界，更不知道在地球上像他们这样的群体至少有上百个。由于资源割裂，他们的科技发展极不对称，但彼此并不知情。

阿玛塔西斯到来时整个冰盖上一个人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层浅浅的水印，望夏和亚米奥斯陆上的所有人都被丢在冰盖以下。没有解冻的冰盖像被时间凝固起来一样，带着初始的混沌。太阳系里的八颗行星正在争分夺秒校对轨道，估计再有几分钟地球就会摆正赤道。透过冰层她看到了脚下那花花绿绿的世界，有些已经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她确定这个星球从形成到现在真正的时间并没有彻底打开。星球的生物钟还没有定时，这儿有一系列的密码锁、链条和齿轮，它们正在启动，而正是这种时差让它得以在时间坑里形成空泡。另一块跳板还没有从魔方里靠近，她必须寻找一把钥匙，迟滞这儿的报时钟以便为自己争取等待的时间。

望夏和所有人对突然来到的这块陌生的地方一头雾水，他们并没有做错事，脚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土地，可是世界却变了。一切就在眨眼之间，他的城堡和所有拿勒莫利耶人一个也没有丢失。他们稀里糊涂就从现在走回到亚米奥斯陆的历史里。头上冰盖封闭了他们的视线，使他们变得极为燥动。他们与生活在这里的早期帝元纪人发生了冲突，可对方的工业明显要比他们先进，望夏因为有阿玛塔西斯传授的工业武装基础，加上他几个虎踞龙盘的儿女，打到最后谁也没有将谁征服。帝元纪人没有讨到好处暂时退避三舍，可他们的人很不好惹，他们看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对于外敌的突然侵入则毫不含糊。他们的科技能力超越了望夏已不止一个档次，但祖龙五兄妹个个勇猛异常，所以他们的武器最后并没有发挥了多大作用，因为它们全都被缴获过来了。但同时搬迁过来的伊利亚和昂基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俩被全区间原封不动地放在他们原先生活的地方，相距望夏上千公里，结果被当地复活的帝元纪人打得东逃西窜狼狈不堪。帝元纪人一路追赶，一直将他们驱赶到望夏立足的营寨，使得这儿刚刚平息的战火又重新燃了起来。望夏收编了伊利亚和昂基诺，号令祖龙、亚特兰蒂等人再次拿起武器反杀回去，将他们后面的追兵一气赶出到上百公里之外，才悻悻而归。

站在冰盖上面的阿玛塔西斯对下面发生的这一切浑然无知，她现在只关心时间。忽距离魔方为她提供了测算捷径，她看到有两条经过地球重心的曲线正从分叉处合二为一，它们分别是太阳光通水星和金星时投向地球的影子，它们交叉的圆点就是地球时间的起

六十三、凿冰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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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系时间的较正器正处于调频结束前期，收尾工作就在地球这里。它们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阻挡时间流逝的契机，而这个契机被阿玛塔西斯带来了。那两条交错的时间子午线汇合的那一刻就是地球的零点，从这时开始地球就将进入正计时。那个零点就是这个时间空泡破裂的起点，因为从此之后她身边的这个误差区间将不复存在。如果没有阿玛塔西斯这个反作用力，那么这个时间调频器最少还得工作五万年。

时间胶囊就是他们现在赖以存在的基础保障，如果她进入正时间迟早有一刻它们会与负时间在交线处碰头，或者因为她又会在这儿重新建起一个二元零时钟矩阵。那个成零的地方就是她被迫停止的地方。虽然她是负时间的领袖，但她身后的时间流现在已经与她脱结，除非它们还能从万军丛中重新找到她，而这一假设并非全无可能，阿玛塔西斯慌了。

打乱水星和金星的部署都不现实，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延迟它们的交汇时间，或者让单项式时间变成多项式时间，哪怕这种改变让它每次都误差零点零一秒也是胜利。因为只要是错误，就会产生误差，时间的­精­确不在乎这个误差有多大，就算是只差零点零零零一秒都会让它在选择同类项时将它排除在外。

得雷格斯星是一个完美星球，­精­确是所有工作的准绳。阿玛塔西斯早已对格式化的世界了如指掌。她知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微距危害，但在这里她必须反其道而行之。破坏一种存在只是为了追求另一种存在，打破一种合理只为了建立另一种合理，对错的判定没有主人，有的只是各自的目的★犯站在自己的角度就会认为他所做的事是合理的，自称为好人的人也一样。

她想到了八音盒，它的微波谐振腔体曾经改变了得雷格斯星的很多历史。时间其实是一种没有质量的暗物质，微波谐振腔无法阻止它，但可以像琴弦一样通过波频震荡破坏它的密度。好几次小行星的临近都被八音盒通过时间杠杆作用，将其推入宇外。只要那罗耶星系的宏观时间不变，八音盒就会根据需要，有办法通过局部微调改变某些事物的属­性­。

但这儿不但没有八音盒甚至连建造八音盒的材料都没有。可从南地极到亚米奥斯陆的经历使她对水的形态有了深刻认识，冰是另一种形态的水。它可以由液态变为固态，但也可以从固态变为液态。她决定利用现有的冰盖用最快的时间打造一个比例较小的微波谐振腔，以便­干­扰地球生物钟的启动时间，成与不成只能一拼，因为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其它办法。

阿玛塔西斯根据那两条子午线的运行轨迹迅速找到那个交汇点，同时用激光探测了一下冰层的厚度，约为一百五十七米。为保证腔体的正确­性­，她在冰面上画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圆，并将圆周平均分成四等份做上标记，然后将四个点连起来组成正方形。腔体结构比较复杂，以现有高度其在冰盖下面的底边长度必须达到二百六十米，这样组成的菱形空心椎体才能通过共振产生谐振微波。她将量子脉冲炮转化成超强激光模式，以三十八度的倾角沿正方形的四条边依据反聚点透视原理斜着从冰面切割下去。超能激光的温度很高，它可以穿透冰层形成激光切割锯，经它扫描过的锯缝冰都会化为气体。

那两条扭动的曲线像爬在地面的雌雄蚯蚓，按照约定地点前来相会，它们似乎有点急不可耐，由远而近越来越快。阿玛塔西斯将激光开到最大程度费了好大劲也才打开了三道边，切割线已经拐到第四条边，可那两条线已经走完了地球的凸面曲率，正变成直线向她所在的地方平­射­过来。

激光­射­线穿过冰层发出咝咝咝的烧割之声，从缝隙升起的水蒸汽因为没有风全都贴在冰面翻滚流动。阿玛塔西斯心跳加速，时间胶囊的破裂已经迫在眉睫，她眼睛开始发红，两只眼球分成八字，一只盯一条线，仿佛要将那两条线拉进自己的瞳孔。可是那样也不行，分开的眼球并不能改变它们在大脑里的交汇她开始犯傻，手脚也变得僵硬起来，切割缝最少还有三分之一才能到达最后这条边的尽头，可是那两条爬行的蚯蚓已经来到脚下。她几乎绝望了，零时钟矩阵里的时间流很快就会将她淹没，她无法左右时钟里那座巨大的齿轮，恍惚中她似乎已经听到齿轮咬合在一起的声音，她闭上眼睛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体积足有二百九十多万立方米的大冰块竟然自己断裂从冰面掉了下去。巨大的气流从那个被她削尖的细小孔眼里喷薄而出。阿玛塔西斯被它那又尖又细的气流吹着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像被大推力火箭送向太空的一颗微不足道的小小卫星，正一点点远离地球引力。

冰决掉下去的巨大冲击波反­射­给微波谐振腔，使得微波谐振腔的功能猝然放大，远远超出了她当初的设计能力。她从高空看到了地面轻微的抖动，启动的时间被震荡波激变引发了偏差，这一差直接使它比正常的太阳日时间慢了最少四分钟，使得地球直到今天都不得不一直执行每天二十三小时五十六分的奇怪日历，而这四分钟的差距要想再次调正至少还得两亿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宇宙灾难。

阿玛塔西斯长舒一口气，她为又一次暂时薄­性­命发出回肠荡气的感慨。可是地球却变了，它几乎成了太阳系里的另类，从此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险象环生，像一个制动系统失灵的火车一发而不可收。

支撑冰盖的气体沿着那个气孔持续排放，它们重新形成了大气。没有大气前的冰盖也在融化，但速度非常缓慢，而且它的融化几乎全部发生在冰的下表面。而放出来的气体不但本身带有温度而且还吸收了太阳的光能使地球的表面温度瞬间上升，上面的冰开始融化并形成水流，整个地球冰盖表面的水全都集中在一起从那个锥形漏斗里一泻而下，厚厚的冰盖也跟着一天一点慢慢塌陷下去。

从此沃野如川平地汪洋，东方人寻找补天神石，西方人则乘诺亚方舟一路逃离，而这样的历史最后全都被雕刻在为不同统治服务需要的神话之中，成为人们向往英雄的­精­神家园。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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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雕石传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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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塔西斯被那股气流吹上天之后没多久就翻着跟头从天上掉了下来。为防止跌下后被惯­性­和地球引力一起使坏而将她摔成碎片，她努力贴近气柱寻找浮力减缓身体下坠速度，但发散的气柱可以让她借力却也可以使她打转翻筋斗。她虽然在天空极尽张牙舞爪之能事，但最后仍然以能量等于质量乘以速度的平方砸在冰盖上。她掉落的位置很巧妙，正好砸在她掏空的气孔附近。气孔因为下面被掏空缺少支撑，被她那近半吨重的身体砸中后，直接由正方形小孔变成一个七零八落的大窟窿，而她也因为收身不住结果自己连同砸碎的冰块一起从那个大窟窿里掉了下去。她先摔在下面那个大冰山上，然后又沿冰山一侧翻滚着滑了下去。她被摔昏了头，紧跟其后的湍急水流裹着她一路漂泊，呛得她直不起身，直到山脚下一块巨石阻住去路她才有机会从水里脱身。

冰层下面的世界与她在冰盖上面看到的幻象相去千里，这儿完全是一个纯净的世界。与大山连在一起的巨型冰柱每一根都有上百公里粗。它们像房屋的椽檩托举着头上的冰天，高低相间合纵连横，为下面­茓­居的人们支起绵延千里的生存空间。下面的光线不是很亮，但亮度均匀，阳光不管哪个方向照­射­都会被冰盖散­射­向四面八方。他们有工厂有田地，秩序井然哗而不乱。

阿玛塔西斯从水里跳出来沿着地面铺平的石子路向纵深处前行，沿途被大水冲毁的建筑遗迹处处暴发出痛苦的呻吟。许多沟渠已成江河，激流奔腾，一些小型堑壑已被水填满，不断上涨的水正溢向平原，正沿平原寻找出路，良田渐成泽国。近水的城镇和村庄已经迁徙，他们正拖家带口向较高的山原而去。那个大漏斗的危害实在太大了，如果不制止它会源源不断将冰面融化的通天巨水一点不剩地从那个大窟窿里塞进来，最后会将整个冰下世界全部淹没。那些高山也只能成为暂时的栖息之所，危难最终会将现有的平安一口吞没。

阿玛塔西斯不知道这一切恶果皆出自自己之手，她只是觉得他们太可怜太无助，她不忍心看着他们最后被葬身水底，虽然他们跟自己毫无关系，可毕竟生命的演绎总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

她遁着地面的足迹跑了很长的路，终于在一个山腰追上一个慌作一团的行进队伍。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很多人她都熟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竟是望夏的队伍。望夏现在已经被伊利亚和昂基诺公推为联盟首领，他一方面派人四处寻找出路，一方面带着人马向高处安全的地方撤退。阿玛塔西斯兴冲冲地找到望夏，可发现他已经老态龙钟首发须白。他们全都跳跃了时间，但属于望夏的时间显然比她少得很多。重新相见令他们百感交集，望夏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她。他老泪纵横，涕泗滂沱，拉着阿玛塔西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龙、亚特兰蒂、哈拉帕、玛亚和克络维五个儿女更是围着她嘘寒问暖泣咽难禁。阿玛塔西斯好生怜爱，一时间多少安慰，呣子深情全都溢于言表。她爱抚地拥抱他们，同时为他们的茁壮成长骄傲不已。

冰盖上面的水流越来越大，片刻拖延不得。阿玛塔西斯一从温情里出来就立刻向望夏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她向望夏讲述了外面的世界，告诉望夏逃跑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说，外面的冰川一望无际，已经定位了的赤道会固定吸收太阳的光芒，它们会将冰川融化，融化的水可以填满上百万个这样的地下空间，到时候他们会无处可逃，死亡的时间表已经给他们排好了是日程，如果他们不努力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望夏对阿玛塔西斯神出鬼没的身份和描述大感惊异，他想让阿玛塔西斯告诉他一些有关危难之外的东西，可阿玛塔西斯说自己也不甚明了，再说自己的身份其实也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现在必须得想办法堵住那个透水的大窟窿，否则这里的所有人全都会被大水埋葬在这里。

望夏摇着头，他告诉阿玛塔西斯凭他们现在的能力这一切只能是空想。阿玛塔西斯说自己有办法，只要他们愿意齐心协力同她一起­干­，这件事是可以完成的，而且现在还来得及。

望夏似有所动，可仍然犹豫不决。

阿玛塔西斯问他，路上她碰到那些的石砌建筑、柱­茓­、灵石、人头雕像、拱门及几何图形的海龟是谁做的？

望夏说这些都是她走后，他带领族里的人们共同完成的，还有一些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来时这里已经有了。他们是另外一种势力，而且就在不远的地方。

阿玛塔西斯说，有这些能力已经足够了，请相信我。

望夏最终被说服了，他召集联盟会议，告诫他们这件事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拼搏或可获得少许生机，等待则只有死路一条。为了生存，人们最终赞同了望夏和阿玛塔西斯，人群又沿撤离的路线返了回来。

阿玛塔西斯对路上看到的那些雕刻在石墙上的象形文字很感兴趣，因为那些文字跟她们得雷格斯星上使用的文字颇有相似之处。他问望夏那些文字是从哪里来的，望夏说这些全是源于上帝传谕的灵感，她的五个孩子几乎都会。阿玛塔西斯不相信，就叫过祖龙等人，故意用得雷格斯星的语言发问，不想他们果然对答如流。阿玛塔西斯问他们，是谁教会他们这些文字的，克络维说是他们在睡梦里听到的。阿玛塔西斯惊得眼睛都差点从睫眶里挤了出来。

她想起了当年的一些陈年旧事，衰老的得雷格斯星到后期越来越显出力不从心的疲态，资源的枯竭和生命的消逝让星球时刻处于危机之中，星球统治者为了争取外援曾经向那罗耶星系以外发送了无数信息，但那些信息发出后全都石沉大海，有去无回，至今没有一点回音，难道这些文字会与那些信息有什么联系吗？它们难道是现在才到达地球的？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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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逆天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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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玛塔西斯凿下的那个大冰块像个菱形的山头仍然原封未动矗立在那里，山的顶尖部分还有小半截延伸在冰盖上面被阿玛塔西斯用激光凿空的母腔中间。受顶上疯狂的瀑布冲刷和自身的融化，冰山整体上已经低也小了不少，从体积上看至少比原来小去四分之一，而且棱脊模糊，原有的菱椎体外形也已钝化，但留在冰盖上的母腔却原物照旧角线分明。阿玛塔西斯原打算用一些特殊方式将它重新塞回上面，现在看来它们已经卯窍不合，难胜其任，于是不得不另辟蹊径。

星巴达在海上航行的经历使她受益匪浅，水具有的天然浮力在这里又一次启示了她。大冰块不一定全是废物，只要科学地加以分解整合还是可以发挥相当大的作用。

已经在拿勒莫利耶族里推广开的文字帮了阿玛塔西斯不少忙，她将望夏联盟带来的队伍分成三组，一组凿山磨石，所凿石块不管大小只要方正光洁即可；另一组开凿运河，自石材生产地一路开到这里，曲折不限，只要深度水平度和宽度达到要求就行；最后一组留下随她指挥建造浮船、编制绳索、加工辘轳、轮轴以及其它相关辅助工具。

这是一项­精­细的工程，那种低三下四的劳动力不允许她出现任何人为偏差，包括统筹方法里有关次序上的颠三倒四。

阿玛塔西斯­精­确计算了那个缺口的体积和所需石块的方量，制定了详细的施工程序和方案，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来往奔波于运河两岸及两端。

她开动超级大脑首先到原料采集地对已经加工打磨好的每一块石材都做了测量，并在大脑里设计好每块石头的摆放位置和格式，然后编上序号和拉运次序，这样既保证了所有石块物尽其用，又能减少窝工损失，可谓用心良苦。

如此在两年后除石材欠缺外其他一切都已大致准备就绪。她安排将水引进运河里，并在运河两边修上拉纤步道，然后就命人将那些已经打磨好的石块运用辘轳轮轴等简易工具装上浮船，由两岸的人工拉上纤绳用浮船将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牵运过来。

真正的工作是建造，其复杂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可阿玛塔西斯却很聪明地使用极其简单的方法把它做了一下分解，就把难度很大的工程变得相对容易起来。她高瞻远瞩化整为零，只稍微改变一下建造程序就将那些高深莫测的物理几何代数公式，全都简化成了一加一等于二或一加二等于三的简单问题。同样十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如果让我们用它去垒一个四边形的围墙，我们可能就会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条线摆放过去，直到把围墙圈成为止。但她会却挑三拣四统筹考虑，有可能将三八放在一条边，二六放在另一条边，因为她还要考虑上面一层有关石块的摆放问题。这些工作细致入微，工具落后使她必须通盘规划，任何一块打磨好的石头都浪费不得。

这些工作安排好以后，剩下的就是总装问题。那些用原始方式加工成的石块有的重达二三十吨，凭人力根本不可能把它们吊装上去。阿玛塔西斯想了几天终于想到一个虽然看起来极其低劣但实际却非常好用的办法，那就是在冰盖上面安装一个大型滑轮组，这类工作需要她亲自完成，因此她还得回到冰盖上面去。

从上面洞口垂直而下然后又被冰山分向四面的湍急水流必须解决，她带人先在冰山的一个底边开凿了一个规整的大隧洞，所以要规整是因为这个洞在将来完工时还得用最后几块石头填实。她命人将隧洞一直开到冰山的中心，然后又从中心垂直凿上去，使其成为空心结构，但是并没有把顶点凿透，因为顶点暂时还有其它用途。

这儿的地面到达冰盖的上表面约有二三百米左右的高度，她一次不可能跳上去。她将绳子绑在腰间在冰山一侧水势较小的冰壁上凿出台阶，逆水攀上小冰山的顶部，这样她距离冰盖上面就只剩几十米了，这点高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腰间的那根绳子影响不小，她将绳子盘成团从下面扔上去，但绳子还没超过头顶就被上面笔直的水柱冲了下来。这只是一根引路绳，本身并不是太重，阿玛塔西斯心一横­干­脆将绳子全部缠在肩膀腰间，像一朵出水芙蓉逆天而起，躬身拼力从水里冲了出去。

宇宙影甲的确神勇无比，它像一个全自动机械外骨胳总会在她最关键的时候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很多时候它都会形同虚设，这是智能系统出于节能要求­精­打细算的结果，像现在这种情形它就会成为她贴身又贴心的忠诚护身符。我们从来没有否认过她的弹跳能力，可是上面扭成一团的瀑布以每立方一吨的重力压向她，几十米的落差最少可以抵减她一半力量，搞不好还会被它从半空打落下来。

重新回到冰面让她有一种淡出红尘海阔天空的感觉。白得耀眼的冰面上漂着一层薄薄的水印，若隐若现地流着，表面看起来漫不经心。她无法想象如此弱不禁风貌不惊人的浅浅水溪，为何一聚积在一起竟能产生如此极具毁灭­性­的破坏能力，这种集小慧而成大智的团体合作­精­神实在让人大开眼界。阿玛塔西斯怅然若失遐思缈缈，站在这天地之间感觉自己的确过于渺小了，不过这种信念与力量却在无形中让她醍醐灌顶，使她更加坚定了补天理地勇往直前的壮志和决心。

她在冰盖上用步子丈量了几个关节点，选好支护辘轳和轮轴的位置，然后回身到小溪汇合的洞口将身上的绳子解开一条线顺着水眼放下去。她看不清下面，放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绳子落到哪里，于是就俯身趴在那个被大水填满的大窟窿边对着下面大喊，可下面水声隆隆什么也听不见，阿玛塔西斯突然想到自己在百密一疏间竟然忽略了一件重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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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大金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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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多米的距离加上水声，阿玛塔西斯的喊声还没到达目的地面就被稀释为零。上下之间的沟通对话系统本来必不可少，可是她却因为太专注而将其忽视了。错误并非致命的，但却会改变预定进程。

她收起绳子在冰面上盘桓了一阵，又想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石块吊装方案。她顺着冰盖下那个空腔的四条脊线底点垂直向上找到四个垂足，然后用激光在垂足处垂直向下凿了四个直径二十公分粗的圆型孔洞。所以要这样做一方面想为那个主注水口分担一些流量，另一方面还能为将来设置辅助牵引绳提前打开通道。

四个孔眼一打通，周围的水流果然从那里泻了下去，那个主要的注水口里曾经密不透风的水柱立刻变成了空心的。阿玛塔西斯重新从那个窟窿里跳下去，这时才发现下面那些人早已为头顶四面漏水而慌作一团。

阿玛塔西斯将他们召集到一起，详细对每个人讲解了各自的分工和将来的工作流程。灾难容易使人们盲从，但也可以激发他们的斗志，虽然慌乱但阿玛塔西斯安排的工作他们并没有忘却，几棵千年老树已被他们齐心合力地拉了过来，这是准备拉到冰盖上面用做主支架用的。花了两年多时间编成的长绳、辘轳、滑轮、杠杆以及由上古圆木切割而成的粗大轴承全都被集中在一起。

她将本组的一千多人分成两个小队，其中一队五百人，跟自己上到冰盖去负责往上吊装备，其余一队全部留在地面根据上面要求传递绑缚运送物品。

阿玛塔西斯一马当先，自己在前面领队，后面的人全部跟着沿冰面的台阶往冰山顶上爬，到顶之后她先从水上里跳上去，然后放下绳子将后面跟上来的人一个个全部吊到冰盖上面。有那四个圆窟窿分担水量，这里的水量比先前小了很多。上来的又互相帮忙，因此没用多久所有人就全都被拉了上来。

这些被不明不白忽然封在冰盖下面的人被眼前这个全新的冰川世界晃得魂都差点跟着飞了，魂不守舍用在这里只能代表他们心情的一小部分，若不是因为食物和寒冷，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继续回到下面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去了。他们在冰盖上面欢呼雀跃戏耍打闹，差点忘了他们来到这里的最终使命。他们看到了太阳，红彤彤的像个盘子远远地挂在天际庄重而神奇，四周广阔无垠晰白透亮，心的边界能够到达哪里，自然就能将边界送到哪里。一种重生带着思想出世的感觉让他们激动得忘乎所以，几近乐不思蜀。看着他们那种天真的快乐，阿玛塔西斯也跟着不自觉地乐起来。这种场景触动了她身上的另一种情结，那就是望夏和她的孩子们。他们没有上来，开山凿石的工作是所有工作中的重中之重，那里离不开他们。他们能力超常，在拿勒莫利耶的人群里完全是个另类，她爱他们，那种爱就像身边这源源不断的细水，无头无尾无穷无尽。可是她知道，他们已被自己的私心拉回到过去。他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地球的过去时里，而他们本来应该活在现在进行时中。望夏的苍老使她开始担心他们的年龄，过去时会迟滞他们发展的脚步，打乱他们前进的进程。这不符合她当初的期望，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再沿前人的老路走一遭罢了。她有点难受但又不知道从那里开始表达，因为残缺的情感系统只为她保留了乐观，消极的情绪早已在她离开得雷格斯星时被丢在了那里。

欢腾之后就是严肃，因为旁边那个沙漏一样的注水口正在与他们抢夺时间。在阿玛塔西斯的­精­心指挥、安排和帮助下，这些人有条不紊地用了几天时间终于将上面所需的各种材料物资悉数吊了上来。

搭建主井口的支架最少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是一个由四个等腰梯形组合在一起的正方形的梯型架。四根几十米长的粗大原始古木分别以六十度的倾角头对头挤在一起斜立于冰面，头顶及腰部分别用四根横木隼卯相撑。顶部四根横木较短，每根只有不到两米，两头方中间圆，腰部包着套筒，除了支撑还起着定滑轮的作用。在顶部横本及腰部横木之间还有两根交叉的对角线横梁起着固定四脚的作用。这个井架在阿玛塔西斯的设计下被做得­精­密异常，其外表的落后根本不足以掩盖其承担现代作业的内在本质。所有滑轮的内径全部以木质材料构合，外壳全部辅以石箍，轴承之间被添加动物油脂，灵敏度极高。

主牵引绳以动物皮革间杂藤筋纽制而成，并被醮上松脂桐油以增加韧­性­。这些绳子一头被绑在主井支架对角线交叉木梁一端，另一头穿过承重滑轮组被拉上来，通过同侧井架顶上定滑轮从一边她先前打通的分流水孔里穿下去直到冰下地面为止。分流水孔上入口现在也被安上固定滑轮，此处没有支架，滑轮被嵌入掏空的冰层里。四个分流孔，四根主牵引绳，四个滑轮组，各管一头。大石头一起用力，小石块各负其责，所有工作人员全部在冰盖以下的地面活动，既利于统一调动又解决了上下攀爬风险，通讯工作也迎刃而解，可谓一举三得。全部调试工作结束后，所有人员才顺着固定爬绳全部撤回地面。

地面的另一队人马这些天也没闲着，他们按照阿玛塔西斯的要求在地面分建了纵横相连的平行滚木槽和杠杆装卸架，小冰山的外形也被人为削去了十分之九，只在中间留下一个略显倾斜的三角形冰筒。冰筒中间从上到下已经被垂直掏空，上面下来的瀑布百分之九十五已经通过中间的竖型冰筒收拢后集中从一侧排放，至此，一切准备工作全部就绪。

按序号编好的石块也陆续抵达目的地，为节省石料和建造时间，在许多力学结构允许的的部位全都被设计成空心，这些空心也被尽其所能利用起来，变成储藏室、壁鬲人行通道或材料运输通道，还有一些被直接设置成了逃生口，从逃生口进入可以直接到达冰盖上面。

为防止工程建到后来被冰盖下面的空壳母腔所限制，所有工程全都按从外到内的工序进行，整个作业区全部集体中在石山的中心区域。原来留下收集瀑水的冰筒随着的石山的升高也逐渐被空心石山所取代。进入石山的水会根据施工需要被随意改道，石山的空心结构里设有许多机关，既­精­巧又­精­密，不了解的人进去不是因迷路被困死就是被各种机关陷害致死。这不是阿玛塔西斯要主动害人，而是出于她一贯的谨慎和安全的考虑。材料加工瓶颈严重限制了工程的施工进度，十年后，石山脖子上的四块石头和封顶的最后一块菱形尖石终于运来。封顶石先被直接拉到冰盖上面，主要是防止山脖子修完后这块封顶石被卡口无法吊装。四块石头很快就被安装到位，它们已高出冰盖两三米，到帝元纪一五一零年元日，最后一块封项尖石终于安装完毕。阿玛塔西斯沿逃生孔道跑到冰盖上面，从上面堵了剩下的那四个分流孔，整个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这种石山在后代的史学界中被冠以一个统一而动听的名字——金字塔，但它们的确只注重了外形。而实际在建造过程中，当时的像形文字“金”起的作用已不仅仅是简单的参照，它甚至完全影响到了整个金字塔的内部结构。而最早的这块被人工堆砌成的巨型石山那时也不叫金字塔，在神话故事中它曾被后人美化为补天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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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扩散气室

?用文字去描绘一个图形本身就不是它的长项，立体结构图则更难胜任，而现在要让它去描绘一个占地面积达几万平方米，体积有几百万立方米的金字塔，则只能用江郎才尽来形容。实际上金字塔的神秘与复杂远远超越了文字所能表达的高度。其高深莫测的复杂与乖巧则更是超越了人类思维极限，因此不管是它功成名就的本身，还是它充满探索意味的建造过程，如果没有工程图纸辅助说明，那么任何时候它对语言都是一种考验。这也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有关它的谜一样的身世，既没有记载也迟迟找不到些许解释的主要原因。

其实那张图纸就装在阿玛塔西斯的脑海里，这种工作对纯生物系统来说也许有点困难，可是她却不一样。她身上的程序无处不在，但她绝不是机器人。其实就我们现在的人来说，每个人自身也都有一套固定程序，但我们的程序太低级了，低得常常被我们的思想忽略了。如果你每天早上定时六点钟起床，晚上十点钟定时打瞌睡，那其实就是某种程序在作祟，可是这种程序即使自己知道了也左右不了它。而阿玛塔西斯不同，她身上的程序可以被她的意识呼来喝去，就算将她的程序制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她也能毫不费力做到令行禁止。

如果把金字塔比作人的头部，那么冰盖上被阿玛塔西斯凿空的母腔就是它的帽子。建造它是形势所迫，而绝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它是前人思想和后人劳动完美结合的辉煌产物，不过可惜的是它最后还是被水淹没了，而且最后竟一劳永逸地被全身沉没在海底。阿玛塔西斯参与了所有历史里的拯救行动，但最后人定胜天在结局处却尽显苍桑。

若按现在的地理位置推测，这座金字塔应该建在中国台湾北部某处大陆架上的海床上。因为当时的亚米奥斯陆正好处在赤道附近，而地球北纬三十度附近在当时正好位于生物繁衍的宜居地带。在冰川纪结束时那里因为地势较低，老早就成了大海。

建造这座金字塔前后共花了十多年时间，它的成就一点也不亚于现在埃及的吉萨金字塔。它的体积更大，功能也更齐全，它能通过特殊的结构收集宇宙­射­线和能量，也可利用自身能量向宇宙发­射­信息或指令。既能完成能量的转换也能将能量储藏。可以充当泻水闸也能充当控气阀，它甚至是地球最早的宇宙能发电厂和超能武器弹药库。这些都是阿玛塔西斯出于对自身需求的考虑，但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告诉望夏也没有告诉拿勒莫利耶族的其他人。但遗憾的是就是这样一座举世无双的宏伟建筑，命运却没有赋予它与吉萨金字塔一样的幸运。

洪水堵住以后，灾难并没有停止。这需要从远古的地球简史说起。

远古纪结束时的地球其实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冰球。它没有陆地没有海洋，冰和陆地紧密地套嵌在一起。陆地上的山脉刺入厚厚的冰盖，冰盖也见缝Сhā针地将自身挤进陆地的沟壑堑壕里。赤道不是一条线，而是一条类似于拉直的基因链图谱。它可能有一天偏向南纬三十度但却会有两天偏向北纬三十度，这种比率不管是三比一还是二比一，但绝不会是一比一。从待遇上说北纬三十度明显要优厚很多。进入帝元纪后，远古纪打开的时间罗盘，其作用开始慢慢显现，核污染也基本随时间的推移而挥发怠尽。地球的转速逐步稳定，轨道也在太阳系各个星体引力的相互作用下趋于正常。逐渐稳定的太阳光能像一把开启生命之门的钥匙，它固定地将温暖输送到地球上那条特殊的通道上，使得冰盖以下的地表温度慢慢升高。于是冰地开始出现分离，融化的冰水一部分渗入地下，一部分变成气体挥发在冰地之间的空隙里。这一过程大约持续了上千万年。渗入地下的水分解了一部分地面的矿物质，它们在水的蒸发过程中随同水蒸汽散发在空中，使空中的气体变得丰富多彩。

次元生命开始时的地球纯洁­干­净，所有封在地表上的冰盖都明透得像没有杂质的玻璃镜子，太阳光通过它时除了被折­射­分散几乎一个光劣都不会被丢失。冰盖既防止了大气及温度的散失又为地面生命提供了安全保障，于是在水、光和气的三重作用下，二次生命开始出现。

生命的孕育和发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后的又一个千万年中，这些妖娆的生命开始分裂成三六九等，变化成动物或植物，这里面就包括早期形成的帝元纪人。这期间冰盖的融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不同的是它的融化是从下面开始的，而且也是有限的。它离地表越来越高，至阿玛塔西斯到来时最高的地方已达一两万米，但这个过程所用的时间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不断融化使冰盖的厚度一点点变薄，而且它与地面的落差也越来越大，但因为它的演化过程极其缓慢，所以一时半会还无伤大雅。

可是这一切阿玛塔西斯并不知道。那时的冰盖下面虽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点点架空，可那些分解了的气体被密封在冰地之间，其膨胀的力量无处可去，因此只能化做擎天之柱努力浮撑着上面的冰盖。不得不说，在她圆满完成补天任务功成名就之前她其实首先是一个破坏者。

如果真有潘多拉魔盒，那么这个魔盒就是当时地球上那些经过上千万年才形成的，被冰盖和地表密封着宛若子­宮­一样的生命气室。这种气室在当时的北纬三十度线附近至少有上万个，它们像掏空的蚁­茓­无规则地分布在冰盖以下，最大的有上百万平方公里，最小的只有几十平方米。望夏和亚米奥斯陆上所有人此刻就曲就居在这样一个妙手天成的完美气室内里，它的占地面积很大，但也只是整个地球所有这种气室里的一个极小部分。

不可否认，第一个打开魔盒的人正是阿玛塔西斯。她凿开的那个微波谐振腔泻漏了那些自然子­宮­里的大量元气，这些元气跑出去后即被地球引力吸附在冰盖上，使得冰盖以上的温度一天天升高，于是冰盖开始从上下两面同时融化。这种变化短期看起来实在微不足道，但由此引发的恶果却是多方面的。

首先支撑冰盖的地面气体因为密度的下降而变得稀薄，使得冰盖原有的重力依托失去了本初的平衡。其次两米厚的冰融化后形成的水连一米厚都不到，这些融化的水被金字塔堵住去路后，便在冰盖上面形成了一层包裹冰盖的流动蓄水层，水的蓄温能力又加快了上表面冰的融化速度，于是一个不可阻挡的恶­性­循环开始摩肩接踵步步逼来。水层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高，但这一高度是相对的，因为它已远远低于原始冰层的高度。而危险的加速还不仅仅如此，因为冰盖的凝结能力有限，它的承重强度已经越来越接近极限。当有一天阿玛塔西斯感觉不对劲，爬出金字塔外观看时不仅被荡漾在冰面上的滚滚波滔吓傻了眼。

六十八、四大兵器

?阿玛塔西斯看到的已不仅仅是冰面的水浪，更使她吃惊的是从冰盖里刺出的大半截金字塔的小尖山头。原来连着金字塔脖子的冰盖已经下降到了它的半腰，波光鳞鳞的水让她产生了晕船的感觉。

这种场景惊动的已不只是阿玛塔西斯脚下的人，所有生活在北纬三十度附近的帝元纪生物全都感觉到了。越来越薄的冰层使得进入地下空间的阳光更加直接，地表温度跟着上升，许多原先生活在地下的孔洞生物开始烦燥不安，它们纷纷窜出地面，在人群的缝隙寻找避难所。秩序开始混乱，人和动物之间的冲突变得频繁，除去那些猎杀成­性­的野兽，原本温驯的古生代牲畜也跟着狂暴非常。整个地面一片乱象，所有具备灵魂特­性­的物种都在急切地找寻出路，自杀和他杀无处不在。

阿玛塔西斯这边的情况略微好点，因为他们有金字塔为其调节换气。可越是这样，他们这里的气压就越低，冰盖开始下沉，它不断用刺耳的次声波为人间传来警醒之声。空旷使冰盖与地面的支撑点越来越少，而越积越厚的上表水却使它越来越不堪重负，冰盖已经濒临崩坍的边缘。更为可怕的是融化的冰盖使冰的下表面越来越远离地面，很多原先被单独隔离起来的气室被自然打通，陆地从下面正渐渐地连成一体。当初被封闭起来的幽灵开始怀着好奇和惊惧成群结队四处流窜，它们漫无目的，随心所欲，思想被行为控制，情绪因慌乱割裂，缺少限制的管理系统让弱­肉­强食变得无法无天。

望夏已经老了，风烛暮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祖龙十八岁时他终于抵不住岁月的召唤撒手而去。阿玛塔西斯一时间难以接受情感的崩盘，悲伤的情绪由此被唤醒，其千古一悲可谓感天动地。她的哭声让上冰面的水珠跳舞，她的心痛让下冰面的水滴凝愁。冰盖开始出现裂缝，开崩之怒吼声如雷，震耳欲聋。

原来退去的同室帝元纪人也被惊动，他们训练了很多奇形怪状的野兽，将其摆成拼杀方阵，披荆斩棘循声而至。他们带着当初被驱赶的耻辱和报复的激愤，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层层叠叠向阿玛塔西斯的阵营包围过来。

阿玛塔西斯的新城就建在当初修建金字塔时开凿和加工石材的地方，他们因地制宜物尽其用，将那些加工过后的残渣剩料收集起来垒成城墙或修成房屋，更小的便打磨成斧戈矛矢等攻防利器。城墙前为运河后为山墙，可谓依山傍水。城中很多地方当初因为打磨石块需要，已经被纵横拉磨的石块稍带加工成了平整的街道。城墙分为内外两层，内城墙里基本全是民居，外城墙主要用于作战。如果资源丰富，他们完全可以在这里炼制出更加先进的武器装备，可一方面他们来得仓促对此处不甚了解，另一方面修建金字塔也浪费了他们太多时间和­精­力。初来那一仗缴获的很多锰铁兵器，大部分都被加工成了修建金字塔的主要工具，只有一小部分被保留了下来，保留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防止当地那些土著人继续前来­骚­扰捣乱℃龙四兄弟因为勇力超于常人，所以就每人给另制了一把特别的武器。阿玛塔西斯根据缴获来的不同金属，缺斤短两地辅加了一些简要元素，使其大致附带了一点合金属­性­，分别为他们四人各造了一把雷霆绝音剑、一把暝天玄月斧、一把沉香断翎刀、一把削虹折翼矛，本来还想为女儿克络维加制一条无影琉璃鞭，但因材料不够所以只做了一半就放下了。这些武器长期闲置，在修建金字塔时还不停当做建筑工具使用，现在拿出来的确有点不伦不类。

望夏去逝后，祖龙因为天姿瑰丽而被公推到联盟领袖的职位上。他不需要捧裔承香，因为他的能力和威望已经足以顶起拿莫勒利耶族的脊梁。虽然霍姆辛铎也很有人气，但祖龙却更具备领袖的力量。阿玛塔西斯业余时间曾经传授了他们五兄妹很多独特的本领，而他们天资聪颖举一反三的能力，使他们在学习这些克敌致胜的本领时，常常显得事半功倍。

阿玛塔西斯积攒的忧郁太多了，那些貌似已经丢失了的悲伤实际上是被压缩进了她从小到大的成长里。如今一旦开闸便如滔滔江水一泻难收，使她长久陷于悲痛之中，整日泪眼模糊，无数个排成长队等待被释放的辛酸磨难，几乎将她从不设防的情感系统彻底击溃了。她浑然物外，对于危机的临近毫不在乎。

祖龙让营地中的所有女眷撤向后方，保护阿玛塔西斯和族里的老弱病残，自己与亚特兰蒂、哈拉帕、玛亚四个人各带一支队伍出战迎敌。克络维吵吵嚷嚷也要参战，但祖龙让她留下来保护妈妈，所以不得已只好忍气吞声歇在后方。

敌方的指挥官名叫鲁波尼奥，他有两员虎将，一个叫拉图卡，一个叫费尔蒙多，两人曾经都领略过祖龙五兄妹的厉害。

拉图卡指着祖龙四兄弟对鲁波尼奥说：“前面那几个虎头虎脑的怪物很不好惹，上次吃败仗就是因为他们几个。”

鲁波尼奥气宇轩昂身着盔甲，骑着一只九尺高的龟贝神驼气定神闲地说：“人不可貌相，奇貌之人必有奇特之处，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不是当地人啊，”

费尔蒙多气愤难平地说：“管他从哪里来的，今天先杀他个片甲不留再说。”

鲁波尼奥略带不满地看了费尔蒙多一眼，不仅不慢地说：“既然能让你们吃败仗那就绝不可冒然行事，”他转过头吩咐兽军统领巫术妖师申流科斯，“先让地吸旋冰兽上前冲杀一阵消消他们的锐气，等他们队型被打乱后再让三角刺杌兽跟进挫伤，行令。”

拉图卡问：“我们的步兵怎么安排？”

鲁波尼奥说：“别急，等兽军冲杀得差不多了再由步兵收拾残余，量此一仗定会将他们血流成河一举歼灭。就算灭不了他们，但要想再盘踞此地也绝无可能了。”

费尔蒙多恭维道：“主帅英明。”

六十九、妖师兽族

?鲁波尼奥这次带领的队伍连同兽军总计达三万人左右，其中地吸旋冰兽三千，三角刺杌兽三千，重装兵五千，轻步兵一万八。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其对地域环境的适应能力和熟悉程度要远大于祖龙这批外来户。十年前的败仗让他们吸取了不少教训，他们回去后重新开发升级了许多武器装备，同时开展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战术训练。他们捕获野兽通过巫术加以控制为他们充当先锋，这些野兽带着原始进化的冲动，既野蛮又无所顾忌。它们被俘后即被巫师用魔咒训化为佣兵，鲁波尼奥又专门为它们量身定制了角斗盔甲，阵前作战几乎以一当十，凶猛异常。

巫师此时已经开始念动咒语，他左手挥动带着白­色­粉尘的旗子，右手挥动带着红­色­粉尘的旗子，两旗倒旋在头上卷起一层红白相间的迷雾。随着他凌厉的甩动，地吸旋冰兽开始从他们的队伍里晰出并走向前排，三角刺杌兽紧跟着列在其后，人群略微后撤。

祖龙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他命人将原来建造金字时用的绳子拿出来想在阵前布上拦阻带，但已经迟了。

妖师申流科斯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排兵布阵，忽见从祖龙的阵营里有人拿着胳膊粗的绳子出来，立即将手里的白旗向前一指，那些地吸旋冰兽立时像发了疯一样横冲直撞向祖龙等人的方阵冲了过来。

地吸旋冰兽的体型比当初阿玛塔西斯遇到的狼蟹蛛体型略小，但速度却要快很多，鲁波尼奥原来训练它们主要是用来凿冰拓土的，因为粘结在地表的冰盖阻碍了他们发展的步伐。地吸旋冰兽力大无穷，它们常常被配以特制工具从事难度很大的工作，此刻正带着铁甲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地动山摇的呼噜声一边视死如归地向前拼杀。

很多士兵一见这种阵势立即吓得抱头鼠窜向营寨跑去℃龙挥起五百多斤的雷霆绝音剑、亚特兰蒂手握四百多斤的暝天玄月斧、哈拉帕拿的沉香断翎刀和玛亚手执的断虹折翼矛都在三百五十斤左右，他们一起喊杀着，手起剑落、手起斧落、手起刀落、手起矛落，砍腿、砍头、砍脚、砍颈，瞬间砍倒一大片。防守阵地相对较高，地吸旋冰兽滚翻的尸体倒砸回去，将后面的三角刺杌兽队列搅动得乱了起来。申流科斯见状立即将手里的红­色­旗子竖倒直指他们四人，三角刺杌兽迅即围成一圈，低着头将头上的三根长得像剑一样的角刺平举着朝祖龙四人刺了过来℃龙等人见状即刻拔地而起跳到空中，结果它们收脚不住，一下互相对刺在一起。混乱践踏撕扯，许多前出战兽相继被刺死，没死的也身受重伤。它们身上衔着撞坏的角刺满地打滚，这个脖子上挂着那个的角刺，那个的腹肚上Сhā着另一个的角刺，城上观战之人被那些断裂的角刺发出霹雳般的断裂之声吓得心胆俱碎。

申流科斯见这样发挥不出优势，照此下去不但伤不了对方毫毛，自己这边先自相残杀折损大半，于是一挥令旗命令一部分兽军继续围攻祖龙四兄弟，其余则直接向他们身后的城寨杀去。城上人立即将箭矢滚石凌空向兽军滚­射­下来，但那些野兽身着盔甲，伤亡率几乎微不足道℃龙立即命令哈拉帕和玛亚回防城寨，自己直接跳向空中向对方阵中那个挥舞旗子的人冲过来。他已感觉到申流科斯应该正是这支兽军的核心指挥，要想扼住兽军必须擒贼擒王先斩其首脑。

鲁波尼奥一看急忙招呼重装兵上前放箭阻挠，但祖龙一柄雷霆绝音剑挥得风生水起，几乎成了光电的代名词，重装兵在其跟前差不多跟蝼蚁一样根本不是对手。所­射­之箭被其力道折回反杀了他们许多人马。申流科斯见状大惊失­色­，他急忙收回攻城部队，全力回救主帅及自己所在阵位。他一边随大部队后退一边命令兽军将祖龙四人分割围困起来。

祖龙等人所带兵卒早已跑得影子都不见了，没来得及跑的也都死在兽军的铁蹄之下。六千兽军对祖龙四人，众寡悬殊，虽然刚才混乱自残略有减损，但现在最少还剩六分之五。四人力量渐渐不支，但他们并不想将敌人留在城堡跟前。他们兄弟素有通灵之心，于是一联系，即彼此会意。四人边打边退，一直将兽军引到运河中段。鲁波尼奥打了多年仗也没见过如此战斗，他一边为四个的勇猛折服一边又为自家队伍担心，为看热闹便带着部队紧跟其后，他想亲眼看到兽军胜利那一刻。

搏斗队伍一接近运河，祖龙几人立即分段掘开河堤，数十丈深宽的河水立时带着呼啸波翻浪滚向下面汹涌冲去。

运河全长近四十公里，蓄水总量达上千万立方。河坝一开，鲁波尼奥所带的重装兵和轻步兵立即被两三米高的巨浪打得人仰马翻，很多三角刺杌兽也被水冲得立足不住向后翻滚下去，它们自己摔死不算还拉了许多士兵做垫背。鲁波尼奥的整队形立时大乱，他骑的龟贝神驼倒也轻巧，见水势凶猛立刻连跳带奔避向一边。

申流科斯紧跟兽队，但他站的位置刚好避开水势。他恼羞成怒向旁边跳了几步，重新改变战术，他一边挥旗一边大声疾呼一些谁也听不懂但却能让人毛骨悚然的古怪咒语。咒语一出，那些地吸旋冰兽立刻像服了兴奋剂，它们一边将沿坡下流的水浪卷成龙套吸进嘴里，一边逆水向河堤冲了上来。它们一吸下面的水势立时减缓下来，上千只地吸旋冰兽同时一使劲，那些水竟然差点被吸­干­℃龙等人看得嘴张了有一尺多宽，还没回过神就见它们齐力将吸进去的水仰天朝他们吐过来。这些被吐出来的水柱压力极大，一条条像高压水枪℃龙四兄弟被这些扭在一起的密集水柱水打得东倒西歪眼睛也睁不开，他们不得不一边倒退一边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地吸旋冰兽一边喷水一边奔跑着向他们靠近，祖龙一见急忙带着亚特兰蒂等人夺路而逃。鲁波尼奥看准机会立即重整队伍跨过细水向祖龙等人追来℃龙等人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水军灌得方向都分不清了，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金字塔跟前，前面再也没有路了，而那些被重新收集起来的三角刺杌兽却Сhā着地吸旋冰兽的水柱空隙向他们疯狂冲来。四千多只野兽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祖龙用手罩着眼睛转对亚特兰蒂、哈拉帕和玛亚说，我们今天要完了。

七十、排异­射­线

?巫师申流科斯见兽军已在自己的指挥下将祖龙等人逼向死角，胜券在望，于是就建议鲁波尼奥说，这边的战斗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结束，现在完全可以分出一部分人马前去攻城，或者将他们包围起来，以免他们逃窜遗留后患。鲁波尼奥一想也对，于是就命令拉图卡带领重装兵前去围城。

申流科斯有了前面的经验，为避免自相残杀，就挥舞令旗将兽军全部变成楔形，每个队伍都像一把前尖后钝的锥子，然后将这些锥子摆成扇形，锥尖朝里，齐刷刷向祖龙四人所在的地方刺来℃龙四人奋力拼杀，无奈对方兽多势众，且身披盔甲，眼见刀剑都砍得没了刃口，只好曲身跳进金字塔的逃生通道，打算暂避锋芒。鲁波尼奥本来就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座巨型石山深感困惑，现在见他们一个个都从半山腰钻了进去，心中好生蹊跷。正打算催兵上前查看究竟，忽然发现前面的兽军突然乱了起来。它们先在原地打转，接着狂怒暴跳，闹腾了几下就调转方向，一个个像无头苍蝇开始东奔西窜，有的直接撞在冰柱或石山上当即撞死了。很多后面来不及调头的三角刺杌兽和地吸旋冰兽被冲散挂伤踩死。紧接着所有兽军全都像逃避瘟神一样掉头反杀回来。鲁波尼奥大惊，他转看申流科斯，见他也手忙脚乱，不知所措。鲁波尼奥对他大喊，让他赶快收整队形，但只见申流科斯将旗子舞得如风卷残云，咒语也念得汗流浃背，可全都无济于事。

那些失去指挥的兽军如出笼猛虎从高处风驰电掣俯冲下来，鲁波尼奥慌忙命令后军变前军紧急撤退，但已为时已晚。至少还有两千多只地吸旋冰兽和一千多只三角刺杌兽直接冲进了他们的队伍。鲁波尼奥庞大的部队刹那间被冲得四分五裂，申流科斯也控制不了形势只好夹在支离破碎的队伍里没命奔跑，但最后还是被不分是非的兽军连冲带撞给踩成了­肉­浆。前面先行调开的重装兵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请示主帅已被反杀回来的几百只瞎眼一样的三角刺杌兽和地吸旋兵兽挑刺得血­肉­模糊。鲁波尼奥的龟贝神驼轻巧灵异，腾挪闪躲总算为主人捡回一条小命。慌不择路的野兽只用了几十分钟就将鲁波尼奥的部队冲得七零八落不成体统，自己也因失去管束最后跑得影子都没了，在它们后面只留了一地残肢剩腿和丢得满都是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