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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海捕文书 > 第十回

第十回

金乔觉侦办命案,姒败露行藏

却说金乔觉进了二进院子,还未曾抬眼观瞧,却听得内堂之中太爷低低的声音道:“我把你这作死的畜生,如何听风就是雨办出这许多荒唐事来……”金乔觉听闻此言,便知现下进去不妥,因在门外咳嗽了一声,果然内堂之中没了响动,未几却见大公子神­色­有些仓惶退了出来,见了他脸上一红,点了点头一溜烟儿躲出去了。

金乔觉心下十分不以为然,只是他久在公门之中,早已应对自如,因听得内堂之上太爷传唤之处,遂躬身而入与太爷见礼,因他是往日常会的客,又是如今县衙之中第一能员­干­吏,那太爷倒也不十分拿大,因拱拱手还了半礼,两人分宾主落座,献茶已毕,太爷因怅然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只是今儿找你来,原是本县并不将金捕头当做一般外人看待,你自从投身六扇门中,便一直在本县身边做事,本县冷眼旁观着,你却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这件差事办好了,本县自然不会亏待。”

金乔觉听闻此言,心中揣测太爷话中之意,一面脸上陪笑道:“太爷赞谬,乔觉自投身六扇门中,一应事务全凭太爷提点,如今太爷家中有事,乔觉定当听凭调遣,甘为犬马。”那县太爷听闻他这话上道,因俯身低声道:“你且随我内院叙话。”说罢起身引着金乔觉进了内宅。金乔觉见了这个架势,心中倒是一惊,莫非当日自己猜测有误,竟不是县太爷为了遮丑才暗暗处置了两个小姨娘,却是另有内情,竟教太爷起了疑心,金乔觉心中一面揣摩之时,两人早已行至内宅案发之处,却见四下里挂着白­色­幔帐,却没一个服侍的人,两人进得内中,但见房内早已收拾妥当,两个小姨娘的尸首已经入殓,房内陈设依旧当日模样,那太爷因低声对金乔觉道:“本县此事尚未发丧,只因心中疑惑,我家二娘三娘是给人害死的。”金乔觉听闻此言,心中一凛暗道,莫非当日自己与那夜行人离去之后,竟还有旁人来在此处杀伤人命,想到此处因躬身道:“太爷的意思,是让属下查办此案么?”那县太爷点头微笑道:“本县倚重金捕头多年,如今此事涉及家丑,除却足下之外,再无可倚重之人了。”

金乔觉闻言客套了几句,太爷因吩咐他随意走动勘察案发之处,自己回到前院书房之内等候。金乔觉四顾之下,却见房梁之上,两个小姨娘投缳的白绫早已被人撤下,因腰腹使力纵身一跃,来在横梁之处,俯身观瞧之际,却见两道投缳白绫的痕迹还在,因那房梁之上布满尘埃,那两道索命之处倒十分醒目,金乔觉伸手比对一番,大小宽窄,却是一般­妇­人腰间汗巾刚好,两道痕迹分明清楚,并无移动痕迹,因心中暗道,若是活人投缳之际,便是一心求死之人,难免本能挣扎起来,半日方能断气,那横梁之上所留的投缳痕迹定然有些凌乱茭叠之处,如今见两道痕迹十分清楚明晰,并不模糊之处,想来这两个小姨娘投缳之前早已气绝身亡了。

金乔觉想到此处心中颇为疑惑,若说太爷不知凶手是谁,传唤自己前来侦破此案,又为何将两个小姨娘的尸首草草入殓,或是早已深知个中端的,不过借着办案为由,叫自己想个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周延一番,金乔觉蹙眉寻思片刻,纵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环顾闺房四周,忽见那屏风之上的字迹,乃是当日自己所见那夜行人写的《节­妇­吟》,看这语气态度,此人当真与姒家娘子脱不了­干­系,只是这话断然不好跟太爷提起来,县太爷久在公门之内,仵作之术自然了然于心,如今既然留有赃证,又要留下脸面,只怕房内还有苗头。

金乔觉想到此处,因环顾四周,倏忽发现三娘的妆奁大开着,内中很有些细软之物,因上前一一排查,却见内中一层专放簪鬟的抽屉开着,看到其中痕迹,却似少了一样,因心中有些渺茫,看来太爷此番传唤自己进来办差,关节却在此物身上,必定是两个小姨娘同日之间投缳自尽,娘家之人意欲以尸讹诈,闹得太爷不可开交,只得应承下来彻查此事,如今自己只要将此事做成入室行窃谋财害命的勾当,自然能为太爷在亲戚面前开脱一番。

金乔觉想到此处打定主意,因在招文袋中取出尸格胡乱填了,正欲起身之际,忽觉地砖缝隙之处,却有什么物件金光耀眼,俯身细看之时,原是一枚绣花针,金乔觉见了此物原不曾理会,还道是二娘三娘时常起坐一处,动用针线之际丢下的,谁知托于掌中细看之际,却见针上犹带着一根金箔线,因蹙眉寻思片刻,心中暗道不妙,只因自己几年以来时常前去姒家小坐,那姒家娘子因靠着针线浆洗之事为生,此物却是寻常可见的,只因她做的好绣鞋,十里八村闺门绣户争相抢购,因那姒家娘子不大出门,买线之事多曾借重水氏娘子出面,只是水氏日日在家中­操­持,那姒所用绣线却要去镇上铺子里购得,是以水氏娘子每每叫她男人从镇上带回,有时偶遇金乔觉之际,也烦他带过几次,因此上他却认得此物,分明就是那姒家娘子制作绣鞋之用的,想必是她日常做完活计,顺手将针线别在发髻之内,因而行动之际忘记此事,才将针线掉落尘埃,如此说来,当日那夜行人,竟是姒家娘子不成。

金乔觉想到此处,心中暗暗一惊,只因往日虽然与姒家娘子盘桓过几次,怎奈她一身缟素轻纱遮面长裙及地,原也看不出是否有些功夫在身上,平日虽常见志新习武,还道是姒家娘子的先夫传授与他,如今想来,莫不是这姒竟也是江湖中人?金乔觉疑惑之际,复又将当日之事在心中寻思一遍,但观那人身形,倒确实与姒家娘子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夜­色­掩映之下,自己原瞧不清爽,若她当真出身武林,却又不知是谁家的女弟子,轻功竟如此出神入化,已臻化境,投身六扇门前,往日行走江湖之际,却不曾听闻此位侠女的名号,既然她的武功这般了得,那她先夫当年又是何等英雄人物,倒怪不得这位姒家娘子竟这般痴情,为他守节十年,想来当日江湖之上,也算是呼风唤雨之人。

金乔觉因心中暗暗想到几个当年上三门中十分英雄了得的门长,都觉得对不上人物,又恐太爷在书房等得心急,因暂且放下此事,将手中填好的尸格放入招文袋中,出离了三娘闺房往前厅去了。

金乔觉来在书房之内,却见太爷早已等候在此,见他来了,因试探问道:“金捕头可否需要开棺验尸?”金乔觉因摇头道:“既然太爷家的两位­奶­­奶­如今已经入土为安,怎好打扰仙逝之人清静,况且房内摆设十分明白,一目了然,却是个入室盗窃谋财害命的勾当。”那县太爷听闻此言正中下怀,因拍案笑道:“金捕头果然聪明,竟有断案如神的手段!”金乔觉闻言赔笑着谦让了几句,因试探着问道:“只是不知太爷心中可有疑惑之人呢?”

那县太爷巴不得他有此一问,因捻须点头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大盗钱九所为了,他因从京城中死囚牢内脱身而出,当日却是在本县被捕的,焉能不记恨此地,虽然十年之间,本县太爷更换,这个仇只怕他却算在了本县头上,竟意欲扬名立万,反把我两个侍妾谋害了,可怜他们姐妹二人服侍我一场……”说到此处,竟眼圈儿一红,语带哽咽起来。

金乔觉见状,心中默默冷笑,面上却做得十分同感之情道:“事已至此,还请太爷节哀顺变,只是此番乃是太爷家事,这尸格如何填写,到底还需太爷拿个主意。”因从招文袋中取了尸格与县太爷过目,那太爷见金乔觉此番办查十分合的自己心事,喜形于­色­道:“此番多蒙金捕头心思缜密,方才能与我家二娘三娘讨回公道,这尸格填的妥当,无须再斟酌斟酌了,你此番回衙门,便拿了我钧旨回去,将这案子速速办了,全城缉捕大盗钱九。”金乔觉听闻此言心中冷笑,一面感叹这太爷以邻为壑之术,左右那钱九已是诛灭九族的罪过,便加上这一条又有何妨碍,倒叫他从中将自己摘得何等­干­净,心中兀自看他不起,口中却赔笑道:“太爷料事如神,属下即刻去办。”因又与太爷寒暄一番辞了出来。

却说金乔觉出离了县太爷的内宅,因打马往寓所回转之际,复又想到金针之事,只是不知姒家娘子心中如何打算,此事能否与她商议。

第十一回

战天刃指认兵器,水嫣柔喜得簪鬟

金乔觉信马由缰在镇上走了一阵,看看天­色­尚早,即便自己此时前去会那姒家娘子,因前日两人之间起了些龃龉,也未必见得上她一面,倒不如竟去战天刃家中坐坐,顺便向那水氏娘子探探口风。金乔觉想到此处,因打马往战天刃的铺子而去。

到了铁匠铺门口,却见战天刃正在内中应酬客人,因自己与他颇有私交,倒也不生份,因熟门熟路进了铺子,内中伙计见是衙门口的官人来了,便十分客套上前招呼,那战天刃家自家兄弟来此,因在陪一个要紧的客,也不与他客气道:“金兄弟且坐坐,我应酬了贵客就来。”金捕头闻言点头笑道:“大哥自去无妨,兄弟理会得。”一面见一个机灵伙计搬过一张椅子来,上面铺盖着一个蒲团道:“金头儿且坐坐,这铺盖是极­干­净的。”

谁知那战天刃应酬的客人听闻衙门口来人,却是回头一瞧,正与金乔觉对视一眼,金乔觉见那人身材挺拔魁梧,必定是个练家子,只是头上戴着斗笠,瞧不清爽面目,那人回顾了金乔觉一眼,因继续与战天刃商议道:“若按这个图样,怎的做不出我的兵刃来?”那战天刃因他是大主顾,便赔笑道:“客官明鉴,却不是小人手艺生疏,如今十里八村谁不知战家铁匠铺子,连衙门口的官人也时常往我铺子里打造兵刃的,只是客官您这兵刃的材质样式,小人原不十分认得,却是不敢贸然收揽活计,万一打得差了,却不是砸了小人招牌。”

那人听闻此言爽朗一笑道:“这却无妨,图谱留下给你参详,按战爷的手艺必然分毫不爽,这材质我也带在身上,便留下给你使吧,交货之时不必刨除费用,一并算进去才好。”战天刃听闻此言,见他愿意交出图谱与材料,自己不过卖个手艺,便能得了这许多银钱,心中倒有些活动,嘴上依旧谦让道:“这如何使得,倒叫客官破费许多。”那客人笑道:“这不值什么,既然战爷肯接这买卖,我便几日后来取,定钱就给你个全款,也算咱们相交一场。”说罢自怀中取了银两递在战天刃手中。

战天刃半推半就接了银子,拿在手中一掂,因笑道:“却也使不了这么多,等我找些零钱来。”那客人笑道:“这却无妨,单则一件,必要战爷的手艺方才放心,这又是急用的,耽搁不得,那多出来的银子,就赏伙计们打酒吃。”战天刃听闻此言,但觉此人十分大方,心中倒也有些敬佩,因连声道客官放心,两人又说了一阵,那客人方挑帘出去了。战天刃因丢开手中活计,拉过一个圆凳朝金乔觉身旁坐了,手上拿了那客人给的图谱递在他手上道:“你且看看这图谱,却不知是何兵刃。”金乔觉接了那图谱在手中细看时,原是两条铁索模样,因有些疑惑笑道:“却是江湖之中少见的,莫不是两端还有机关么?”

战天刃闻言佩服道:“到底是兄弟见多识广,这图谱后面标注之处便是。”金乔觉闻言细看之时,果然在铁链两端末尾之处,因系着两个铃铛,不由失笑道:“看不出此人生得恁般魁梧,竟使这小巧玩意,倒像是内家兵刃,只是内家武术派门繁杂,兄弟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那客官将图谱交在大哥手中,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战天刃闻言道:“正是呢,只是这活计催的急,我又没个得力的帮手,要在几日之内做出来,只怕这几天却家去不得,可巧我今儿在集上看上一件簪子,你若闲来无事,烦请兄弟与我带去家中,交给我浑家收着可使得么?”金乔觉原本正欲前去找水氏娘子商议此事,因点头笑道:“这不值什么,还须得大哥特地吩咐一声,小弟自然照办。”因伸手接了战天刃手中的簪子,却见此物花样端的有些眼熟,倏忽想起方才在太爷家中断案之时,那三娘的妆奁之中有几枚簪鬟却与此物同款,因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莫不是消遣兄弟,此物并非集上所得。”

战天刃闻言一惊,因四顾无人,方脸上一红笑道:“金兄弟久在公门,自然知道这铁匠铺子里头的底细,却不用为兄多说……”金乔觉闻言,素知但凡偷儿得了些金银首饰,因卖于首饰店中少不得给人发现端倪,却往往要来铁匠铺子里销赃,融成生金块子,再卖与银楼打造新花样,那战天刃必是有他的门路得了这些东西,因见这件簪鬟款式不俗做工­精­致,便将此物留给他浑家佩戴的。

金乔觉想到此处,因笑道:“旁的倒没什么,只是此物上却系着一些关节,大哥只管留着无妨,只是还求赏兄弟一些口风,此物却是何人托付在此的呢?”战天刃闻言有些为难道:“那中人原是与我交办过几件事的,只是如今闹出来,往后我这铺子再想收东西,却是有些艰难了。”金乔觉闻言笑道:“不碍的,此物并非赃物,想是宅门里典当出来的,我因现下查办着一件私相授受的勾当,只要得知上家是谁便罢了,实不敢断了大哥的财路。”

战天刃闻言方放心道:“既然如此,那中人便是当铺的伙计,此番我带了你去,定能问个清楚明白。”兄弟二人商议已毕,起身打点了一番,方来在当铺之处,战天刃因向内招呼自己的中人,那中人丢开手中活计迎了出来,走到一半却见战天刃身边带着官人,因有些畏惧,逡巡不前,战天刃见状笑道:“不妨的,这是我兄弟,只问你一件事,你回明白了就去忙你的,耽误不了功夫。”

那伙计听闻此言,方略略放心,扭扭捏捏蹭了过来,金乔觉见状笑道:“你且不必多心,我此番前来,只要探听此物来历。”因将手中簪子递与那伙计细看,那伙计见状点头道:“原是这件东西,是前儿平明十分,一个小娘子敲开当铺的大门说要典当此物的,我因见大朝奉还不曾来,又见那小娘子衣衫单薄,断然不是原主儿,因估摸着是宅门里的哪位­奶­­奶­传递出来的东西,以解燃眉之急,因胡乱给了她几两银子打发她去了,却不归帐,偷偷将此物交给铁匠铺子的头家,求他帮我销了才好。”

金乔觉闻言心中一动道:“却不知那小娘子生得如何模样?”那伙计摇头道:“当日天­色­迷蒙,况且那娘子头戴面纱一身素服,端的瞧不清爽,只是身段娇俏,看去应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不过因她不曾穿件鲜亮衣服,小人才判定她已经有了夫家的。”金乔觉听闻此言,却与自己心中揣测不谋而合,因在袖中摸出些碎银子赏了那伙计,一面与战天刃辞了出来。因对他笑道:“此物并不是我要打听的物件,既然如此,我便依旧带着这簪子送与大嫂,大哥且回铺子安心活计,不必费心。”说罢与战天刃在街中道别,自己翻身上马,怀揣着簪鬟往水氏娘子家中去了。

金乔觉打马进了东村口,未行几步便到了战家门墙之处,因将马缰绳系在垂柳边上,上前打门道:“水嫂子在家么?战大哥托我交办一件事。”那水氏正在厨房内准备战天刃父子二人的晚饭,听见门口呼唤,却是金乔觉的声音,只怕自己男人今儿又不得空回家,因看了火,在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迎出院外笑道:“劳烦金兄弟跑一趟,敢情我家那死鬼今儿是不得脱身了?”一面开了院门将金乔觉让进院中。

金乔觉进得院门,见白羽还没回来,因要避嫌,便不进外间,只在院中葡萄架下坐了,那水氏娘子因沏了滚滚的茶来笑道:“家里没个样子,兄弟别见笑才是。”金乔觉闻言笑道:“这院子整治的格局,全仗嫂子是个­精­细人才这般妥当。”那水氏娘子见人夸她,因脸上一红道:“当日我当姑娘的时候最会收拾屋子,说不得给这死鬼骗到这穷乡僻壤的,把我那争强好胜的心思是一分也没了,不过守着他们父子过日子,还拾掇什么呢。”

金乔觉闻言笑道:“嫂子下嫁虽说委屈,只是战大哥却是一片真心,方才我去找他说话,他因铺子里接了一宗大买卖,想是有几日不能家去,因将在集上买的东西托我转交给嫂子。”说罢自袖中取出一个绢包,递在水氏娘子手中。

水氏见状,却不知绢包之中何物,因伸手打开,托于掌中细看时,原是一支簪鬟,做工­精­细造型大方,因心中一喜脸上一红道:“这死鬼倒知道心疼人的,前儿我不过抱怨几句,自从过了门儿,正经首饰也没戴过一件,倒不如以往当姑娘的时候体面,谁知他却记在心里……”金乔觉见他夫妻二人这般恩爱,心中却很有些羡慕,正欲答言,却听得外间低低的声音道:“敢问水嫂子在家么?”

第十二回

水嫣柔投石问路,姒误收灯烛

水嫣柔闻言却是一惊,把眼睛瞟了一眼金乔觉,对他使个眼­色­道:“是那姒家娘子竟来了,怪到似的,往日她却是鲜少登门,如今只怕有些紧要之事也未可知,金兄弟且到内间回避一阵,正好容我探探口风?”金乔觉此来原有此意,听闻水氏愿意帮忙,自然无不应承道:“乔觉多谢嫂子周全。”因起身一闪进了草屋外间,打下帘子隐在内中观瞧。

水氏娘子打发了金乔觉,因扬声道:“来了来了,敢情可是姒家娘子么?”但听得姒低低的声音道:“正是,前儿娘子交办我做的几双绣鞋已经得了。”水氏听闻此言,便知不是大事,因开了门将姒让了进来,伸手接了绣鞋托在掌上细看之时,果然绣工­精­美造型别致,因喜道:“这绣鞋端的­精­巧,怨不得十里八村的朱门绣户都在你家定做样子,可惜我人老珠黄了,不然也狠心买一双风流风流呢。”说得那姒家娘子掩口一笑道:“嫂子尚在青春少艾。”那水氏娘子因拉了她往院中坐坐,姒却有些迟疑道:“这般光景怎好叨扰呢。”水氏娘子知她避嫌之意,因笑道:“今儿却无妨,我那死鬼托人带花回来,说铺子了接了大活计,这几日断不能家去了,白羽也不曾回来,你且进来坐坐无妨,我手头又接了几双绣鞋,因宅门里规矩大,却是描好了花样子的,你且与我参详参详,到底做得做不得呢?”

姒见并无男人在家,因略略放开,半推半就随着水氏进了院门,两人在院中落座,水氏取了一旁­干­净盖碗,复又为姒斟上一杯滚滚的茶递在她面前道:“天冷,吃杯茶搪搪寒气。等会儿志新跟白羽小兄弟俩下了学房回来,你们娘们儿越发在我家吃了饭去。”姒摇头笑道:“多谢嫂子费心,我家中饭菜得了,单等我孩儿回来,因今儿下学有些晚了,想是那酆大先生因前几日忙着太爷家中白事不得闲,今儿回了学房,多布置些功课也是有的。”

水氏闻言笑道:“若说这酆大先生,虽说村里人都说他学问人品好,只是还不曾从他手上得过一个举业,也不知到底可成不成,如今白羽眼见到了舞象之年,若是不能进学,倒是件糟心的事,只是我家中虽然在镇上有个买卖,还不是靠我那死鬼挣命也似的养活我们娘们儿吃口茶饭,我虽是宅门里出来的,只是家中的独生女儿,从小父母娇养在身边,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又不像你有这般鲜亮的手艺在身上,可说你也算是个能­干­的,一个人靠着手艺竟将个男孩子拉扯这么大了……”

姒听闻此言,却有些触动心事,低头半晌方道:“这手艺原是先夫家中所传,如今将这买卖养活了他的孩儿,也不枉他将图谱传授与我了。”水氏娘子闻言也跟着眼圈儿一红,因低低的声音说道:“自从你家搬到此处,咱们也相处了十几年,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并不是那等搬弄是非家长里短的村­妇­,不然以你这等品貌,自然也不屑于我家结交,只是说句不怕遭报应的话,你寡­妇­失业的,又要养活个半大小子,志新又是那样的容貌人品,日后进学必然指日可待,只靠你这绣工,只怕养活不起他了,若说女子身边没个男人,到底艰难些……”说道此处,因微微抬眼瞧了姒一眼。

姒听闻此言,低了头半晌道:“我今儿来,原是为了志新进学的事,还请嫂子给我拿个主意,只因我家投身到东村上,全仗战大哥与嫂子周全,租赁房屋打井修葺样样尽心,我平日里冷眼旁观着,嫂子是个正经人,才与你这般亲厚,如今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话来,倒叫我不知如何自处了,这也罢了,这就告辞便是。”因说着便意欲起身而去。

水氏与姒相交甚久,素知她虽然为人温柔和顺,只是若说到再嫁之事,倒是烈­性­得很,因连忙陪笑着挽住她的衣袖道:“妹子别恼,原是嫂子说错话了,我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只是你方才也说起了小官人进学的事,若是家中没个顶梁柱,只怕这笔银子也拿不出来。”姒闻言笑道:“嫂子原来是为了这个才担忧的,倒是我错会了嫂子的好意,若说志新进学的费用,先夫在时倒是留下的,如今东西都已经齐备了,因他与白羽素来亲厚,因此特地来向嫂子讨个主意,到底进学可好些?我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在圣人之道上生疏得很,当日送他上学,只是愿意他跟着那酆大先生学些做人的道理,并不指望他凭这个谋得富贵名声,只是如今村童之中,与志新一般大的孩子都在吵嚷着什么进学之事,我心中倒也没个主意了,因悄悄翻看了志新的功课,见他做得文章却有些道理,清楚明白,往日听他言下之意,自己也不愿与白羽分开,因来请教嫂子,到底进学好些?你家白羽又是什么打算呢?”

水氏见她转了话头,也只得赔笑道:“这两个孩子打小儿一起长起来的,到底难舍难分些,前儿白羽还为这事跟我们闹了一场,只因他进学在即,我跟我家那死鬼商议,竟打算送他上城念书,听闻那城中的先生倒有好几个举业在身上,最是个积年的宿儒,若是白羽前去进修个一二年,只怕这举业倒也不在话下,谁知饭桌上正与他商量,他却恼了,因摔了东西,饭也不曾正经吃的,倒没头没脑的哭了半夜,他爹爹给他哭得烦了,因狠命打了几下,谁知那孩子平日里羞怯胆小,似是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如今倒倔强起来不肯上城,我跟他爹爹问了半晌,他才说自己不想与志新分开,倒把我和我家那死鬼逗得笑了一回,却也是他们小兄弟二人好了一场,既然姒娘子也有心叫志新进学,可巧他弟兄二人又能在一处读书写字,在城中凡事也有个商议照应,倒解了我的一桩心事呢。”

姒闻言点了点头道:“上城之事,等战大哥回来,你们贤伉俪再商议一回不迟?我也要与志新合计合计此事,只是以我之见,那酆大先生教导的学问,倒很有些不苟时尚的清贵之处,只怕若是他有心,未必不会栽培出几个举业来呢。”那水氏娘子虽是宅门出身,只是她父亲原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因不曾延请先生来在家中教导女儿,不过叫她读些女训、女则,略微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罢了,如今听了姒这话,却有些不明就里,因赔笑道:“若是这酆大先生有这个本事敢情好,咱们倒也省了一笔化销,如此说来,等我那死鬼回来,我先打发他带了些礼物点心,带着两个孩子去拜会那酆大先生一回,若是他肯给个准信儿,咱们倒乐得不动地方呢。”

一时间两人商议定了,姒因今日水氏娘子说话冒昧,倒有些心里不自在,因将正事说完,便意欲起身告辞,水氏娘子苦留不住,因将自己最近几日收揽的活计取出笑道:“这是宅门里传递出来的花样子,有几处手艺我却不认得,少不得劳烦姒娘子蕙质兰心回去细看看,可做得么?”

姒将那花样子展在手中一瞧,原是界线的工艺,因点头笑道:“这不值什么,倒也容易。”水氏娘子闻言喜道:“姒家娘子端的好针线。”说罢复又取出一包东西交在她手中道:“这是主顾赏的,说姒娘子平日里俭省,只怕晚间不肯荒废了灯烛花火,因赏了这包上好的蜡烛,已备姒家娘子夜间活计使用,可别累坏了眼睛,倒叫人过意不去。”

姒闻言蹙眉道:“那东家怎知我必然挑灯做活呢……”水氏娘子闻言却也一怔,继而笑道:“他们虽是大户人家,到底也有些朱门绣户的小姐是自己做针线的,想是那小姐推己及人,倒与娘子有些同病相怜也未可知啊,她每每得了娘子的绣鞋,许是心中生出一些敬慕之意来,便想与娘子做个神交的知己也未可知。”

姒闻言点头道:“若说大户人家的闺门小姐竟也自己做针线,这位姑娘倒是个难得的了,既然如此,我却之不恭,还请嫂子前去交货之际,为我多谢那家小姐厚意。”两人将手中活计与花样子交割清楚了,又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姒方起身告辞。

那水氏娘子因掩了院门,低低的声音咳嗽了一声,却听得内间门铃响动之际,闪身而出一个人来,正是金乔觉,但见他眉目有些紧蹙,面沉似水并不言语,那水氏娘子还道他是因为姒执意守节,并无再嫁的打算,心中怅然,因上前笑道:“这话我是第一次劝人的,许是姒娘子脸皮儿薄,一时之间回转不来心意也是有的。”

第十三回

志新童捕风捉影,金乔觉追忆前尘

金乔觉见水氏娘子安慰自己,因收敛心神笑道:“姒家娘子守制十年,若要劝她更改心意自是为难,为了小弟的事,倒叫嫂子落了埋怨,幸而那姒家娘子未曾恼了,不然耽误你姐妹二人的交情,岂不是小弟的不是。”水嫣柔闻言笑道:“兄弟是谁我们是谁?今儿倒说起这般生份的话来了。因你与你大哥相交多年,我们也猜过你心思如何,如今你是六扇门里的红人,这门亲事若是外头说去,恐怕断不不中意,这姒家娘子也与我们家相交了十来年,人品自是不在话下的,只是身世坎坷了些,又拉扯着先夫的孩儿,虽说如此,到底比外头寻的强,我常与我那死鬼说,你们两个倒真像那戏文里头的金童玉女,可不是天生的一对儿么,这事就包在嫂子身上无妨,我必然设法做成此事,也算是我们家与你二人相交一场的情份。”

金乔觉听闻此言躬身施礼道:“如此,乔觉多谢嫂子周全。”两人因又说了几句闲话,正赶上白羽下学回来,水氏娘子执意让金乔觉吃了饭再去,金乔觉好言推辞了,方出离了战家,到垂柳边牵了马,因徐徐打马往镇上回转,一面心中有些疑惑起来,往日他与姒虽然盘桓过几次,也都是隔帘相对谈讲事务,并不曾像今日这般窥得全豹,今日因在战家房门之后偷眼观瞧之际,却觉姒言行举止倒与那人有几分相似,只是脾气秉­性­却大相径庭,莫非两人竟是兄妹不成?只是自己与师弟同门多年,又曾听闻师尊说过,这小师弟是给人布施到山门之外的,连个姓名也不曾留下,更遑论兄弟姐妹了,难道赶巧竟是他的家人也未可知。

金乔觉想到自己的小师弟,心神却恍惚温柔起来,那人虽然出身不明,只是自小生得容貌妍媚,悟­性­极高,师尊因颇有些相术功夫在身,见小师弟日渐出落得美人儿一样的模样,因说他男生女相非富即贵,心中也有心将自家衣钵传授与他,只是碍于金乔觉方为师门首徒,这话断不好提出来,金乔觉身在师门冷眼旁观之际,早已猜透了师父的心思,自己却也不恼,只因他宠爱小师弟容貌人品,更在师父之上,师徒二人单独相对之时,便主动将此事提上一提,他师父自然首肯,因渐渐在人情世故上栽培金乔觉,只为来日小师弟继承衣钵之际,自己也好鞍前马后有个照应。

谁知师徒二人一番好意,倒把个小师弟给耽误了,原本他悟­性­极高,任凭什么招式套路,只要走上几招莫不是烂熟于心的,只是功夫二字原是工夫之意,凭你天分再高,若没有二五更的硬功夫在身上,只怕根基不牢,终是外家路数。那小师弟因师父师兄曾与自己透露底细,深知将来必然继承衣钵光耀门户,少年心­性­之下,倒起了骄然之意,因自己学会了新招数,与众师兄们走上几招之后便丢在一旁不屑再练,那师门之中一众师兄弟,谁不将小师弟视作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宠爱,不用说原也敌不过他的,便是有了破招之法,也顾及他年少气盛,不肯与他认真争竞起来,那小师弟几次三番见没了对手,越发有些骄纵起来,有时更擅自更改招式,只为卖弄身段轻盈,旁人看去倒是煞是好看,只是花拳绣腿不堪大用。

金乔觉看在眼内,心中却是颇为他担忧,此番师父师兄尚在之日,他要这般骄纵尚可由着他的­性­子反,只是将来执掌一派,行走江湖之际又当如何。因此上一次切磋之际,金乔觉便将心一横破了他师弟的招数,那小师弟这些年来与众师兄切磋之时未尝一败,如今竟给最疼爱自己的大师兄将宝剑打落手中,他­性­子原本给众人捧得高高在上十分骄纵淘气,此番如何肯依,因赌气跑出师门之外,金乔觉当日虽也在英雄少年之际,却因师父一味栽培他做个辅佐之才,心思倒十分老成持重起来,见师弟赌气跑了,心知他少年心­性­,只因一时之间回转不过来,方与自己赌气一番,若是冒然追下去,只怕更惹得他贪嗔之意,不如索­性­让他在山门之外散一散,等他消气了,自己再出去将他寻访回来陪个不是,一面好言相劝一番,那小师弟虽然骄纵,却是聪明善良,决不至于跟自己恼到底的。

金乔觉因打定主意未曾去寻他,谁知一晃过了几日,那小师弟竟音讯全无,师门之中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因纷纷派遣几批师兄弟出去寻觅,谁知却是泥牛入海全无消息,那小师弟竟似白日飞升了一般在江湖上失了踪迹,金乔觉不由方寸大乱,因禀明师父,在江湖上寻访了大半年,依然杳无音讯,心中便知许是凶多吉少,因那小师弟虽然功夫极俊,却是口舌争锋半点不饶人的,武学一派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莫非他闯荡江湖之际遇上了什么歹人,只因他为人骄纵得罪了什么人物,落得如今生死未卜的下场。金乔觉思及此处,倒是自己害了他,因心中万念俱灰,复又在江湖上漂泊了一阵,便心灰意冷回到师门之中,当日他师父已在风烛残年,见他回转师门,便意欲将掌门之位传授与他,谁知金乔觉为了寻访师弟下落,却甘愿投身六扇门中,做那朝廷鹰犬。

书中暗表,当日江湖之上名门正派归为上三门内,歪门邪道则归在下五门中,然则无论正邪两派,皆以做了朝廷鹰犬为奇耻大辱,江湖上门户虽多,若有哪家门户子弟做出这般勾当,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废去武功。是以金乔觉此言一出,师门震怒,只是他师父心中却也深知他因为小师弟失落一事深深自责,此番投身六扇门中并未为了一己私欲前程功名,因叹息一回,网开一面未曾废去他的武功,只将他逐出师门完事。金乔觉离了师门,因这几年来探访师弟的下落,曾有人在东村附近见过酷似师弟之人,因投身镇上衙门六扇门中做个捕快,只因他为人稳重心思缜密,加之武功卓绝,不出几年光景,竟将衙门中数年的积案也侦办了几件,因此上颇得太爷赏识,又因他出身江湖,人情世故上十分了得,进了六扇门不到几年,便轻轻松松谋得了一个捕头之衔。

因志新与人争夺画锅之地,失手将宅门里的豪奴打成重伤,连累了姒进城讨保,金乔觉见她虽然头戴面纱身穿重孝,身段却十分娇俏,不由心中一动,难免多看了几眼,只觉此人临花照水弱柳扶风的态度颇似自己的小师弟,又见她言谈得体举止温柔进退有据,虽然先夫过世十年,依旧为他披麻戴孝,因心中认定她是个多情的,倒动了心意在她身上。

原本志新的案子与自己并无瓜葛,只因对这姒家娘子十分好感,是以在太爷面前一力讨保,襄助姒家娘子将她儿子保了出来,此后又多番照应他们呣子二人,才有了如今与姒娘子的君子之交。

金乔觉回想到此处,但觉姒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小师弟神态颇为相似,又觉得此事太过荒唐,许是自己好感之人容貌做派都相仿的也未可知,因将此事丢在一旁打马返回镇上。

放下金乔觉心中如何疑惑不提,单表志新与白羽因下了学房从镇上返回村中进得院门,因回身将柴扉掩了,门口招呼道:“娘,孩儿下学房回来了。”但听得内间姒的声音道:“进来吧,饭菜都得了,已经热了两遍,再热就不好吃了。”因打起帘子进了外间房门,却见桌上四菜一汤两碗白饭。

志新自从落草记事起,这白米饭却是鲜少吃得,只因姒寡­妇­失业的,只靠着缝补浆洗的手艺将孩子拉扯大,平日里难免节衣缩食,志新犹记得儿时只有逢年过节方才有这白米饭吃,当日自己竟不知粮食这般香甜,在母亲怀中却将白饭认作白糖,母亲听闻此言,却抱着自己默默滚下泪来,此番想起却似昨日之事,怎的如今倒几次三番有这样丰盛的茶饭给自己吃。

志新虽然尚在冲龄未解人事,只是往日里母亲与金乔觉相交,多少有些风声落在自己眼内,如今又见家中行情看涨,莫不是母亲竟意欲再嫁,是以银钱上多得那金捕头襄助……志新虽然心中揣测,只是母亲­性­子刚强,这话做儿子的断然不好问出口,只得神­色­有些扭捏地向桌边坐了,却见姒从厨房打起帘子出来,手中端着一大碗汤水道:“如今天气越发冷了,晚上吃了饭喝碗汤水趋趋寒气再功课不迟。”志新闻言点头道:“娘也多用几碗,今儿孩儿依旧将功课带回内间,一面夜课一面陪着娘做些活计。”姒闻言笑道:“今儿不用你陪,有人送给咱们灯烛花火,只怕够用好几个月的了。”

第十四回

同乡人狼狈为­奸­,姒薄命红颜

志新听闻此言好奇道:“娘从不与人走动的,怎么今儿倒新鲜,竟有人送给咱们灯烛花火……”说到此处,倏忽想起前儿与白羽闲谈之际曾经说起夜间与母亲相伴读书做活,想是他嘴快,说给了水伯母知道,给自己家中送些灯烛也是有的。志新想到此处,因点头笑道:“是了,前儿孩儿与白羽闲谈此事,他又从小是个多心的,定然是缠着战伯父从镇上得的,又央求水伯母给娘送来?”

姒闻言笑道:“倒是说对了一半,只是这灯烛花火乃是一位宅门里的千金小姐所赐,你水伯母只是转赠之人,那小姐却是我的主顾,如今她猜测我连夜做活,因转托水氏娘子将这包烛火送给我夜间使用的,可巧咱们的也快使完了,今儿晚上就用它续上倒也便宜。”呣子两个又说笑了一回,一时间吃毕晚饭,姒因担心自己做针线扰得孩儿做不得功课,便将志新的东西挪到外间炕上,又将那灯烛油纸拆去,但见内中细白的蜡烛十分晶莹可爱,因笑道:“这倒新鲜,生得恁般爱物,便给你先用这新的,这盏烛台我拿进去做活。”志新素来孝顺,听闻此言连忙摇头道:“使不得,娘省吃俭用送孩儿进了学房,也无非是教孩儿学些长幼尊卑的礼仪,如今有了新的,却紧着孩儿使用,倒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姒见他人小鬼大,说出此番道理却是言之凿凿弹压不得,因点头笑道:“进了学房一段时日,果然进益了。”因将手中烛台依旧留给志新,自己拿了新得的白蜡进入内间,因俯身脱去绣鞋上了炕,将白蜡换了原先的残烛,点起一盏烛光,倚着棉被垛子做起手中的针线来。志新在外间夜课,因担心母亲枯坐无聊,便口中背诵起手上默写的词句来,因知母亲不喜时尚之学,却只捡些清俊通脱的诗词读起来,配上他鲜亮的童声,十分清雅好听,姒在内间做活原本无趣,此番听得孩儿诵读文章哄自己开心,心下倒十分温馨蜜意起来。

姒一面聆听孩儿的朗朗书声,一面做着手中活计,不知怎的忽觉心中一动,因脸上一红,心下疑惑自己如何竟有了些绮念,守节多年,却连指掌之趣也未曾破戒,如今怎么与自家孩儿一帘之隔,却生出这般混账心思,因一面心下愧疚,一面暗暗运用真气,意欲抵挡心中缭乱。谁知真气一动,那股子春意却似纠缠在肌肤表面,逐渐渗入肌理侵进脊髓,低头一瞧,却见自家湘裙内紧要之处竟渗出些许花蜜,不由心中大惊,只因往日自己虽然守节,到底是生育过孩儿的人,怎能没有些许绮念,只是自己对此事十分排斥,略有不对便吐纳一个小周天就没事了,如今自己运用真气不但未曾压抑,反而激起心中冲天欲念。

姒疑惑之际,目光看向那雪白的蜡烛,方才自己未曾留心此物,如今再看,却见那烛火扶摇暧昧,竟是淡粉­色­的烛心,烧得人心旌摇曳起来,因心中暗道不妙,此物莫不是浇注之时内中参杂了什么高明的迷香,竟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的。姒想到此处,正欲开口呼唤志新,谁知微张檀口轻启朱­唇­,却是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心中惊疑之际,意欲起身出离外间,却觉四肢竟渐渐不听使唤,腰间狠命一扭,却将身子倒在炕沿之上动弹不得,只得拼命扭动着往床下蹭去,未蹭几下,便听得外间打斗之声,没过几招,但听志新一声闷哼,想是吃了暗亏,只是那孩子生­性­要强,却不曾哭叫。

姒迷离之中听闻一人嘻嘻一笑道:“往日里恁般轻狂的样儿给谁看,仗着衙门里有­干­爹,也来要你老子的强?今儿就让你这小杂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罢但听得一声骨骼碎裂之声,志新依旧闷哼一声,却狠命咬紧牙关不肯求饶,此时心中又气又急,身子却使不上半分力气,但听志新隐忍疼痛冷笑一声,声音十分微弱道:“如今我娘不在家,你忌讳的我那­干­爹带她出去逛灯去了,你可别叫他瞧见,不然可枉送了你的狗命,也赔不起小爷的胳膊……”姒听闻此言,便知志新是在为自己拖延时间,心下一痛忍不住滚下泪来,莫说自己不能动弹,便是此时尚有脱身之计,又如何能割舍亲生孩儿,想到此处,咬紧银牙扭动身子往炕沿上滚去,未几却听闻那人似是掴了志新一个耳光,口中不­干­不净道:“小杂种,敢情你娘却是个小贱人,怨不得你连自己的爹是谁也不晓得。”说到此处却听得另有伙同的贼人大笑起来。

姒闻言再不能将息,因口中狠命一咬,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心血来,竟将那迷香功效冲淡的些许,十分微弱的声音道:“你们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我孩儿年纪小,放他走……”志新因在外间念书,迷烟吸入甚微,却也将真气闭住不得施展,因着了几个贼子的道,原本意欲为母亲争取脱身之机,如今将娘亲为救自己以身饲虎,心中大乱道,娘若落在这几个下流种子手中如何使得?

书中暗表,原来那前来夜袭的贼子不是旁人,乃是前日志新得罪的那守城的官兵,因他吃了那金乔觉的亏,心中存着些怨气,恰逢那日有个同乡找他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两人进了温柔乡中各自搂了个窑姐儿吹烟之际,那同乡因笑谈起县太爷家中的一桩故事,将那两个小姨娘之死却攀扯在姒身上,因说太爷为了娶她做五房­奶­­奶­得罪了二娘三娘,因此上与大爷勾搭上了,又给太爷撞破,因命他手下几个亲兵将那两个小姨娘活活勒死了,又将大爷发配到原籍守灵不许再上来。敢情这同乡竟是太爷的亲兵之一,方才深知个中因由,如今喝多了黄汤,又在窑姐儿面前要卖弄自己的体面,竟口无摭拦说了出来。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守城的官兵听了,心中却是一动,因对那亲兵笑道:“太爷是天子门生,眼下自然容不得这般腌臜事儿,只怕是见那姒家娘子安分守节为人正经,才想着娶进门来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殊不知那小娘儿却是个不安于室的呢……”因将自己那日在城门洞子中所听之事,添油加醋有的没的编排了一番,那亲兵听了不以为然道:“这些烂事儿谁说得准,别说是那小娘儿了,自古嫦娥爱少年,放着金捕头恁般人品不嫁,倒嫁个……”说道此处四顾无人,因搂了怀中的窑姐儿调笑道:“倒嫁个老冬烘,谁也不乐意啊……”逗得那窑姐儿倒在亲兵怀里咯咯笑个不住,惹得那亲兵动火,一把按在炕沿儿上狠命摸了几把。

那守城的兵丁意欲报仇,早没了心思在这些庸脂俗粉身上,因正­色­说道:“如今正是你攀高枝儿的时候,就不知哥哥可有这个胆­色­。”那亲兵听闻事关自己的前程,又见同乡说得这样郑重,因丢下温香软玉满怀,坐起身子问道:“兄弟如何哄我,如今大哥我虽说做了太爷的亲兵,也不过就是个随侍打杂上夜护卫的差事,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做官儿的朋友,哪有恁般容易就攀上高枝儿的。”

那守城的兵丁听闻此言冷笑一声道:“哥哥往日最是个通透的人,怎不知时势造英雄,英雄自然也可造时势,如今你都已经得知了谁是太爷心尖儿上的人了,该怎么办难道还让兄弟我多言不成。”那亲兵听闻此言却是蹙起眉头寻思了一阵,因摇头道:“只怕这事不妥,那姒家娘子听闻却是烈­性­的很,她家那小杂种更不饶人的,你竟不知前几年他还不过几岁大的光景,竟将一户人家的几个彪形大汉的豪奴一顿好打,落炕几个月才爬将起来,就咱们几个三脚猫四门斗里,三天两早晨的庄稼把式,还敢去招惹他,岂不是自己找没脸么……”那守门的兵丁听闻此言却是冷笑一声道:“咱们兄弟不是外人,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谁还没个下五门儿的路子在身上,明的不行,暗地里使绊子却是兄弟的绝学,大哥只管放心,这事包在兄弟身上无妨,只是事成之后,大哥成了太爷跟前儿的红人,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兄弟,就什么都有了。”

那亲兵闻言,心思倒有些活动起来,只是尚有些犹豫道:“兄弟所说的也是个理,只是那姒已经守节十年,朝廷早有定例,教唆贞洁­妇­人再嫁可是个要命的勾当,不然就连太爷恁般人物,遣人前去说亲也得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如今咱们把人不清不楚的弄了去,只怕太爷倒要埋怨你我做事莽撞。”

第十五回

两贼子杀身之祸,姒初显­色­身

那守城的官兵听了不以为然笑道:“哥哥往日里也是在太爷身边吃过见过的人,怎的不知宅门的勾当,那小娘儿已经守节十年,按朝廷定律,地方上是要表彰奏报的,一旦此事传到京中,只怕朝廷就有贞节牌坊颁布下来,到时你教唆一个贞洁夫人再嫁,那可是珠链大罪了,太爷只因这个缘故,方才等不得,几次三番派人去引逗那姒,谁知她竟不动心,如今若是咱们兄弟做成此事,太爷自然倚重你我,与别个不同。”

那亲兵闻言蹙眉道:“却是这个理,只是他们娘们儿难缠得很,就算把人抬了进去,万一闹出血溅香闺的事,咱们岂不是也要跟着吃挂落?”那守城兵丁听闻此言冷笑一声道:“哥哥好没个算计,那姒虽然烈­性­,到底是个娘们儿,没有男人给她撑腰,再野倒也有限,如今把人送进去圆了房,便是次日天明闹出来,到底也是个失节的贱货,一钱不值了,还承望谁能给她做主不成,再说她进了宅门里,她家那小杂种自然跟着,她万一寻死觅活的,岂不是将那小的丢下,生死不管了,我往日冷眼旁观着,这姒却是个护犊的女子,再不会图一时意气将个十岁上的孩儿活活断送了,少不得含羞忍辱嫁过门去做了五房­奶­­奶­,方能平息此事。”

那亲兵听了他兄弟一番话,却是连连点头道:“多日不曾盘桓,兄弟倒长进了不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只是此事依你怎么样?”那守城的官兵见他同乡内心活动起来,倒不甚着急,因从怀中掏出些散碎银钱来,打发了两个陪着吃烟的窑姐儿出去伺候,内室之中只留他兄弟二人吞云吐雾起来,一面将此事勾当细细的商议明白了,谈到五更方散,因此上才有了如今姒呣子命中一劫。

却说在内间炕上求他二人放过志新,两人对视一眼,坏笑了几声,将志新的小身子往地下狠命一贯,正摔在桌角之上,闷哼了一声昏了过去。二人倒是整了整衣冠,携手揽腕的进了内间,却见一个绝­色­美人玉体横陈在内间炕上。

原来姒因在家中做活,又是掌灯时分快要安寝之际,因除了面纱脱去缟素,只穿着家常旧衣服与孩儿相伴,谁知命中遭劫遇上两个贼子,却将她绝­色­面容看去,那两个贼人见了姒这等美貌,不由喜得浑身乱颤,那守城的官兵胆大,因俯身朝她身边坐了,一伸手便捏住了姒的脸蛋儿笑道:“果然是个绝­色­的!老爷未曾亲见就敢来提亲,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要咱们弟兄,却未必有这等眼光。”那亲兵也十分垂涎姒的美貌,因见自己兄弟占了先机,倒是不肯示弱,连忙欺身上炕,却一把攥住了姒的玉手,在手中狠命摩挲着笑道:“再不像成婚十几年的­妇­人,连肌肤都这般吹弹可破的。”

此时两重受辱,恨不得立时解了迷香束缚,将此二人碎尸万段,只是如今身陷泥沼动弹不得,又怕他二人意欲对付志新,只得隐忍不发,别过脸去权当自己死了。那同乡兄弟二人见姒竟不反抗,心中便知她中了迷香,一时三刻却是动弹不得,原来两人调制迷香之际,因从卖主口中得知此物乃是下五门中采花盗柳的­淫­贼专门对付江湖侠女所用,因志新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此物正可克制功体,再说那姒是贞洁­妇­人,如今若只是迷住了给太爷送去,少不得还要费去一番周折才能圆房,若是用了此药,倒是一举两得,抬进去便给太爷享用了,再不费半点儿功夫,若是成年女子闻了这迷香浸­淫­一番,只怕什么三贞九烈也要化为绕指柔肠,任凭男人取乐。

兄弟俩原本是这个打算,谁知如今一见了姒这等美貌,两人虽然未曾说破,实则心下都有些心痒起来,那守城的兵丁原本­色­胆包天,因一面摩挲着姒的脸颊一面朝那亲兵笑道:“当日买药时,那郎中如何吩咐咱们的?”那亲兵不知他言下之意,因问道:“如何吩咐,无非是用时用量罢了。”一面到底心下不曾餍足,也伸手在姒的脸蛋儿上一掐。那守城的官兵笑道:“哥哥别急,过了今晚,明儿就是五房­奶­­奶­的大喜日子,咱们兄弟既然身在公门,往后少不得叫五娘提携帮衬着,不如趁此良辰美景,先孝敬一回可使得么?你不见那郎中曾说,这迷香吸入久了,若是不将情潮发泄出来,最是伤身的。”

那亲兵听闻此言正中下怀,只是他久在太爷身边,却比那守城官兵更为谨慎,因蹙眉道:“方才你说她进了门就是五房­奶­­奶­,若是将来一旦得宠,却吹个枕边风告了咱们兄弟一回,却是吃不了兜着走……”那守城官兵听闻此言摇头一笑道:“大哥恁般糊涂,哪个­妇­人失了节还要满世界散去,她若是真烈­性­,进了太爷家的门就一头碰死了,我也算服了她,若是个假正经的贱货,将来以手段迷惑住了太爷,还敢将今儿服侍你我兄弟二人的腌臜事说与太爷知道不成?不但她没有这个胆量,只怕今儿你我快活够了,随便拿了什么她贴身的物件儿,将来她也得乖乖的跟咱们断不得交情呢。”说到此处心下自以为得计,竟俯身将姒的身子搀扶起来搂在怀内,自己蹭到炕里头靠着棉被垛子坐了,因笑道:“哥哥却还等什么,如今良辰美景,不如咱们兄弟二人,与这姒娘子先成亲一回吧。”

那亲兵听闻此言却是十分动火,只因他兄弟二人往日也曾同嫖一妓,此事上原本没有尴尬之处,便脱鞋上炕跪坐在姒面前,伸手执起她尖俏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道:“这哪像年近三十的­妇­人,分明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今儿算上抄着了。”因俯身就要亲嘴儿,谁知姒原本身子早已瘫软,此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方才咬破舌尖的心头血含在口中,见那贼子意欲轻薄,轻启朱­唇­丁香暗吐,将一口鲜血都啐在那亲兵脸上。

那亲兵原不曾防备,给她鲜血一喷,倒唬了一跳,竟觉脸上生疼,原来那姒原本有绝世武功傍身,此番虽然遭了算计,提不起一口真气,力道到底比旁人大些,竟以鲜血为利器,将那亲兵的脸刮花了,那亲兵伸手在脸上囫囵了一阵,见自己给啐得破了相,不由心下大怒,却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伸手便掴了她一个耳光,口中不­干­不净道:“我把你个不识抬举的小贱人。”

那守城的官兵连忙忍住笑意劝道:“哥哥暂息雷霆之怒,岂不闻这烈马驯起来才够味儿。且别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打坏了才是,一会儿叫她领教一番咱们兄弟的杀威­棒­,只怕她爱还爱不过来,倒跟咱们攀上了交情,做个长长久久的露水夫妻也未可知啊。”

那亲兵闻言,方有些消了气,又见那守城兵丁的怀中,姒娇­嫩­的脸蛋儿给自己打得有些红肿起来,原比方才苍白之际更显娇俏,心中却有些动火,倒也不敢再往她脸上凑合,因伸手在她纤腰之上寻了汗巾子的缎带,狠命一扯,早将衣裳解了,伸出双手往两边一扒,将那外衫撕开,露出内中纯白的小衣,那亲兵见了,因十分轻薄的声音对着姒调笑道:“凭你如何烈­性­,还不是将这一对儿爱物让爷瞧了去。”因大笑着扯开她的小衣,露出内中依旧是白­色­的肚兜,却是将息不得伸手探去,那守城的兵丁虽是在身后箍住姒的身子,如今见那亲兵占了先,却有些醋意起来,因也伸手穿过的腋下,来在胸前之处乱摸起来。

谁知兄弟二人将轻薄了一会子,彼此都有些疑惑,那亲兵“咦”了一声,因伸手在雪白的颈子上摸索着,寻那肚兜的缎带,姒原本已在强弩之末,方才拼尽力气咬破舌尖将那一口心头血啐在亲兵脸上,自己却是不能将息,身子一软昏沉过去,如今忽觉有人竟在摸索这自己的肚兜,不知何故神识一惊醒了过来,却见自己从身后给人紧紧抱住,已经被两个贼子剥得半­祼­,因剧烈地扭动起来,一面口中支吾着“不要,不要”等语。

那两个贼子见状愈加疑惑,那亲兵却是不耐烦,一把扯住姒胸前的肚兜一扯,那肚兜不过寻常粗布所制,如何禁得起这般力道,早已给那亲兵扯了下来,姒见状低低的喊了一个“不”字,身子一软复又昏了过去。那亲兵却不理会,因俯身在她胸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抬眼与那守城的官兵对视了一眼道:“我说这小娘儿如何心高气傲不肯再嫁的,敢情竟是个兔儿爷!”

第十六回

志新童舍身救母,钱九郎修罗再临

那守城的兵丁听闻此言,不由大吃一惊,因俯身细看之时,果见姒胸前原本­妇­人应有的两团爱物却是平坦光滑,粗略看去竟是个豆蔻少年的身形,两人原本轻薄之际,见姒身子不够丰满,只当他是身材娇小玉骨玲珑,并不似寻常已婚­妇­人那般丰腴,谁知剥了衣衫才知竟是个男儿身,两人心下惊异之际,只觉一场春梦付之东流。

那亲兵见状还不死心,因一把撕开了姒身上的湘裙,伸手往他亵裤之中一探,烫着也似地缩了手,啐了一口道:“晦气,是个带把儿的!”

那守城的官兵见状,因十分疑惑道:“这却是从何说起,既然他身为男子,为何换做女子装束,却不是奇耻大辱么……”两人一时之间猜测不透,那亲兵因蹙眉道:“昨儿你说这兔儿爷是金乔觉的相好儿,莫非他们竟是一窝兔子,倒养出个崽子掩人耳目,因想着嫁过去做正头夫妻混淆视听不成?”那守城官兵听了却是摇头道:“这话不对,兄弟听闻这姒娘子投身到东村上总有十几年了,那时他儿子尚且未曾落草,其后五六年上才结识了姓金的,这时辰对不上不说,我倒听闻,这娘子投身到东村时,是大着肚子的,不少街坊都曾亲见,这事错不了。”

那亲兵听了冷笑一声道:“你摸摸他那下流东西,如今前头都浪出火来了,哪里来的妙处能生出儿子来。”那守城的官兵听了,因将怀中姒的身子扶起来往棉被垛子上一放,转过身来伸手撕了他的亵裤,果见身下竟有一根白玉一般的尘炳,因那迷香之故如今早已雨后春笋一边挺动起来。

那官兵见了此物也觉有些扫兴,只是姒肌肤白皙,那尘炳却比一般男子的浊物不同,倒是十分玉雪可爱,如今在白皙的双腿之间­嫩­芽轻吐,别有一番风情,那官兵见了,倒有些动火,只是碍于情面倒不好自己冒然占先,因回身对那亲兵笑道:“哥哥你看,虽然不是个美娇娘,却也有些动人之处,不如咱们兄弟今儿尝尝鲜,就算是进了戏园子后台开开眼界罢了。”

抬眼一瞧,却见那亲兵早已红着双眼紧盯着姒双腿之间的爱物,因噗嗤一笑道:“哥哥往日也不是没有见过那话,怎的今儿倒眼皮子浅了。”那亲兵听了同乡一番奚落,因脸上一红道:“今儿恁般晦气,如今想要在太爷面前邀功是不能够了,这兔儿爷的丑事被咱们闹出来,他和那崽子也活不成了,不如咱们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送他们爷们儿上路之前先叫他快活一番也使得,倒省得来日阎王面前告咱们一状。”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那守城的兵丁却未曾杀伤过人命,如今见这官兵竟意欲先­奸­后杀,因打个寒颤蹙起眉头道:“哥哥此番动作恐怕招惹是非,这小兔子既然理亏,就算给咱们占了便宜也不敢闹出来的,如今这屋子却是两条人命,再说那金乔觉向来断案如神,如今有些风声落在他眼里,到时竟要为这兔儿爷报仇,只怕咱们兄弟吃不了兜着走。”

那亲兵因往日里常在太爷府中做些见不得天日的勾当,个把人命在自己眼中原算不得什么,因不以为然道:“只怕那姓金的不过是给这贱货迷昏了头脑,如今见他是男子之身,又被人轮番糟蹋了,哪还有心思给他伸冤,只怕腌臜此事还来不及呢,他们爷们儿只身投奔此地,如今客死他乡,正是连个苦主也没有,却不是便宜得很。再者,我方才给这小兔子啐了一口,便知他很有些功夫在身上,如今不过是给这玉女散闭住了真气动不得内功,不然一时转醒过来,咱们兄弟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我原先见那小杂种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只道是他那死鬼爹留下的什么拳谱,如今想来,只怕也是这小兔子传授的。此番若不斩草除根,只怕来日后患无穷啊……”

那守城的兵丁听了,却是有些情怯,待要不欲搀和此事,只是一来自己已经深陷其中,就算此时退步抽身,那亲兵未必容得下自己,他原是个亡命之徒,却不好冲撞了,再者方才轻薄那姒之际,虽然并非女子之身,到底美艳绝伦肌肤胜雪,倒是很有些动火,如今走了,只怕来日香消玉殒,再无机会一亲芳泽,想到此处,因咬了咬牙发狠道:“也罢,今儿兄弟便是舍命陪君子,少不得与哥哥一起送这小兔子去往西方极乐世界超渡一番才好。”

那兵丁听闻此言大笑道:“这才是。”说罢俯身在姒一双玉腿之上猴急地轻薄了几下,因伸手扳开他一双雪白的大腿,俯身探入两指意欲赏菊,谁知摩挲之际,却是“咦”了一声,因有些惊喜道:“你且移过一盏烛台来容我细看看。”

那守城的兵丁听闻此言疑惑问道:“哥哥几时有这断袖之癖的,不过趁着黑灯瞎火的,胡乱顶进去快活一番罢了,怎的还要看呢,却不是扫了自家兴致。”那亲兵闻言摇头道:“你只将烛火拿来,我自有道理。”那兵丁听了无法,却也不敢十分拂逆他,只得下了炕来在外间,意欲取了方才志新夜课之际的那盏­干­净烛台,谁知点火之际,只觉身下一人将自己狠狠抱住,张口便是一咬,那兵丁毫无防备,因鬼叫了一声,腿上使力向后一踢,但听得志新闷哼了一声,却是依然不肯松口,竟生生咬下那兵丁的一块血­肉­。

那兵丁因疼极了,不由激起一股冲天怒意,回身一把将志新的小身子提了起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就往后门走去,因一脚踹开了后门,来在后院之处,四顾无人之际,抬着志新的小身子就往井口而去,只因他腿上有伤,走起路来有些蹒跚,好容易蹭到了井边,因口中发狠道:“便叫你这小杂种先行一步往黄泉路上等那兔儿爷!”

说罢高举起双手,就将志新往那井中狠命摔去。却见志新给他打得连动也不动,小小的身子全无挣扎便陷入了暗黑的井口之中。那兵丁此番报了前日之仇,只觉心中痛快,因往地上啐了一口,正欲起身离去,却见那井口之中,志新的面目竟缓缓浮现出来。

那兵丁见了此番惊心动魄的景象,吓得大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却是没了力气爬将起来,只得手脚并用向后蹭去,一面意欲呼唤同伴前来解救,又怕叫嚷起来惊动了街坊四邻撞破两人罪状,因一时犹豫起来,抬眼一瞧,不由惊得魂外,却见志新的小身子竟似游魂一般,缓缓从井中直立着浮上来,头部低垂着,还在不断地地下水珠,一望好似水鬼一般,那兵丁只觉裤裆一热眼前一黑,却是叫也叫不出来。

未几却听闻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一生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下无数,原本自以为绝后的勾当,如今好容易养下个十岁的孩儿,就这般叫你们断送了不成!”

那兵丁听闻此言断然不是鬼魂,因大着胆子微睁双眼丁定睛观瞧之际,却见志新的腰间原是有一双宽厚的大手托举着,将他坠落井中的身子托了起来,敢情那人竟藏身在水井之中,不知多久光景,此人龟息之法这般了得,想来自是绝顶高手。

那兵丁未及细想,却见一人提纵着志新的小身子自井中一跃而出,动作轻柔地将志新搀扶着靠在井旁,因一手在他脉门上一搭,略运起半成功力,却见志新周身白气缭绕,悠悠转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那人见他醒了,因柔声说道:“别怕,告诉我,这贼人打了你哪里?”

志新正在九死一生之际,神识略有些迷茫,因点头道:“他卸去我肩膀断我一臂。”那男子听闻此言冷笑一声,伸手在志新肩头一按,志新倒未曾觉得疼痛,只听得骨骼绷紧之声,忽觉自己手臂活动自如了,还未曾来得及说谢,却见那人身法极快,还不曾瞧得清爽却已到了那兵丁面前,因伸手在他肩头一按,但听得骨骼碎裂之声,那兵丁鬼叫了一声,登时死了过去,那人慢慢转过头来,志新见他满脸鲜血,月光如洗之下,一如地狱之中爬出的修罗一般,因浑身打个冷颤。

那男子见了志新有些畏惧的模样,因笑道:“方才恁般回护你娘,怎的如今倒怕了。”说着将手中之物往地上一贯,志新定睛观瞧之际,竟见地上之物竟是那兵丁肩头的一块骨­肉­,其上筋脉兀自抽搐扭动,不由心中一阵惊恐恶心之意,竟往井边缩了缩身子,却是给这一吓竟全然醒了,因往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那男子的膝头道:“娘还在屋里!有贼人要害他,快救我娘!”

第十七回

下五门猖狂越狱,大理寺海捕文书

那男子听闻志新此言,因点头柔声说道:“别怕,你娘不会有事的。”说罢伸手在他脉门上轻轻一按,志新只觉周身经脉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之际,又见这男子很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到底心中十分放心,竟不能支持,将头一歪昏睡过去。

那男子见志新接受自己功体修护之后睡熟了,因俯身将他抱起,悄无声息潜入草屋外间,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外间炕上,因蹑足潜踪来在内间棉帘之处,侧目向内观瞧之际,却见内间的贼人正等得不耐烦,只是同乡不来,自己又不好先动手的,因口内嘟嘟囔囔道:“取个烛台罢了,跟那小杂种费什么话,早晚也是个死,就赏他个痛快也罢了。”一面觊觎着姒的绝­色­面容笑道:“先教你儿子到那边儿等你,一会儿咱们兄弟就送你去往西方极乐世界。”说到此处因有些动火,却是等不得他同乡,伸手就要往紧要之处摸去。

那亲兵正欲轻薄身下的美人,只觉背后一股冲天杀气临身,只是他虽是亲兵,不过寻常花拳绣腿,并不曾真的涉足江湖,因回身意欲看个究竟,谁知回顾之际,却见一双血红的双眼就在身后紧紧盯住自己,不由唬得大叫一声,双手撑在炕上往里退缩而去,一面摸索着腰间的官刀,一摸之下心中暗道不妙,方才脱去外衣上炕之际,因嫌费事竟将那官刀搁在门口桌子上,如今却是手无寸铁。

那人见他摸索官刀,因摇头笑道:“官爷不用怕,如今虽无利剑在掌,却也是官爷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说罢见那兵丁依旧是面目茫然,因笑着从身上取出一张海捕文书掷在他脸上道:“何如不认得故人?”那亲兵定睛观瞧之际,却见海捕文书之上俨然描画着下五门门长钱九的画影图形,因抬头一瞧,却与面前的男子竟有七八分相似之处,因失声喊道:“你是逆贼钱九!”

那男子听闻此言不置可否笑道:“是不是的,还要官爷将我拘捕归案,太爷面前我自有招对,如今既然你失了兵刃,少不得我也陪官爷走上几招拳脚功夫罢了。”因不待那亲兵反应,伸手在他腰间的汗巾子上一抓,右臂膂力一贯,将那亲兵扯在手中,向上提纵之处,竟将那亲兵单手举过头顶,就往门外走去。

那亲兵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如今竟被此人单手举过头顶,便知他膂力竟有千钧之力,如若兵刃在手或可斗上几招,这拳脚上如何是他对手,却不是要给活活劈成两半,因唬得顾不得许多,杀猪也似的喊叫起来,还未曾喊出两声,却见钱九眉头一蹙,身形一晃早已出了外间,因将那亲兵往地上一贯,未等他爬将起来,一手卡在他喉间蹙眉道:“堂堂男子,死便死了,有何惧哉?如今叫嚷起来惊动了高亲贵邻,你这脸面­性­命要也不要?”说到此处,因掐住他喉间的双指微微发力,却见那亲兵双眼一翻,口吐鲜血,只觉喉间一热,定睛观瞧之际,却见自己一截喉管竟给那钱九扯在手中,不由惊恐地喊叫起来意欲求助,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串无意义的低鸣之声,方知自己失了喉管,却是无法出声求救了。

那钱九见了亲兵这等狼狈神­色­,因点头笑道:“这才是,我平生最瞧不上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官爷威武不能屈,竟不出声求援,钱某佩服的很,此番你我点到为止,便是走上几招,想来并无大碍。”

因说着,回身往场院之中一站,却连个架门也不亮,只是负手而立,对那亲兵点头笑道:“常言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此番还请官爷先赐教几招可使得么?”

那亲兵如今虽然给钱九折损了半条命去,只是他久在公门,心中却有些算计,因想着自己一味逃跑,那钱九言明了最恨贪生怕死之辈,到底逃不出生天,倒不如与他拼死一战,就算不是他对手,万一打斗之中发出喊喝之声,那钱九是个在逃的钦犯,想必不愿节外生枝,许是惊动旁人自然就走了也未可知,想到此处,因爬将起来,拉了个架门,踉踉跄跄就往钱九身上撞将过去。

那钱九郎却未曾想到他有这般肝胆,因赞了个“好”字,却也不躲不闪,只等那亲兵临身之际,将­精­妙身形微微一晃,避过来人攻势,反身一扣他手腕攥在手中笑道:“官爷不曾嫌弃,这般照顾小人的妻房,小人怎能不敬。”因另一手箍住那亲兵小臂关节之处,手上发力,竟将那亲兵的臂骨活生生从他身上卸了出来。但听得那人哀鸣一声,意欲惨叫却失了喉管,右臂向下一垂没了力气,钱九却也不曾钳制他,因俯身看着那亲兵蜷缩成一团,疼得在地上打滚,却是含笑蹲在他身旁好整以暇道:“常言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官爷这等威风,若说趁我不在家中倒要抬举贱内,小人也不敢争竞,只是这美人自古却是不好招惹的,想我堂堂下五门门长之位,只因招惹他一回便身陷牢狱十年光景,只怕官爷虽然命格高贵,却也消受不得这美人恩呢……”

那亲兵听闻此言不由唬得魂外,敢情这姒竟是钱九的妻室,自己两人莫不是好死不死招惹了这般难缠的人物,常言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如今闹出来,自己焉有命在,想到此处不由方寸大乱不成体统,却是本能支配之下,连滚带爬就往门外跑去,未走几步,只觉膝间一阵剧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只觉两膝膑骨碎裂相仿的疼痛,早已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因挣扎着回头一瞧,却见钱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铁锁,两端系着两个铃铛,却是好看,想必方才竟是这铃铛击中了自己的膑骨,竟给他硬生生击碎了。

钱九见放倒了那亲兵,因点头笑道:“官爷比划几招未曾尽兴,怎的怯阵走了,莫不是瞧不上我钱某么?”说罢不等他答言,因信步悠闲来在后院之处,未几手里扯着一人的发髻,将他自后院拖将出来,但听得那人口中呜咽,恰如那亲兵一般,因抬头细看时,原是自家同乡,却见他喉头之处一片血红,想必是遭了同样毒手,一边肩头之处的关节竟被人徒手挖去,双腿也僵死一般地挂在身上不能动弹,不知方才遭了什么非刑折磨。

那亲兵见了此番修罗景象,方知往日六扇门中传言不假,那钱九郎不愧是下五门的门长,果然手段毒辣­性­情乖张,弱冠之年便已名动江湖,六扇门里虽然­精­英尽出,十几年来却未曾将其逮捕归案,若不是十年前­阴­差阳错之下中了他手下部将的迷香,废去五成功体,只怕如今依旧逍遥江湖之间,便是如此,当年到底折损了几十条六扇门中的­精­英捕头,方才将其制住,把两条铁锁将其锁骨扣住,方才拘束得住他,只因当日三堂会审之际,朝廷不知何故发下批文,将那斩立决的文书驳了回来,再判斩监侯,依旧驳回了,附带旨意压入天牢之中严加看管。

当日大理寺正卿因不能上达天听,又怕担着­干­系给那钱九脱逃,只因自己追捕此人十几年之久,深知他武艺卓绝已在出神入化的境地,为保顶上乌纱,竟动用私刑,将那钱九的武骨活活剔去,原本几个折损了弟兄的六扇门捕头意欲见他鬼哭狼嚎一番给自己人报仇,谁知观刑之际,那钱九依旧与大理寺正卿兀自谈笑风生,见仵作抽去自己的武骨,还笑谈如今只剩下臭皮囊,将来出得狱门,只怕新婚妻子嫌弃自己不能人道等语。那几个六扇门的­精­英原是去嘲讽钱九,如今见了这骇人景象,倒把自己唬得魂外,未等看完便纷纷推脱有事辞了出来,一时之间在六扇门中传为怪谈。

那兵丁想到此处,却听得钱九冷笑一声道:“我当年入狱之际,刚行了冠礼没几年,新婚妻子不过及笄,如今我年近不惑,内子也是快满三十的人了,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如今我们夫妻十年不曾亲近,少不得进去快活一番,两位官爷不如趁此机会往镇上求助,若是赶得及,钱九便在此地高卧,依旧等人来寻,若等我提上裤子,两位还不曾寻来官兵,可就别怪我以妻儿为重,少不得杀人灭口。”说道此处,轻佻地嘻嘻一笑,一面解了身上的汗巾子,一面哼着小曲儿往姒家的草屋走去。那两个官兵听闻此言对视一眼,竟借着仅剩一臂的微薄之力狠命往门口爬去。

钱九进了草屋外间,见志新依旧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因伸手扯开一床棉被盖在他身上捂严实了,见他嘴角还有血迹,因掏出袖内的锦帕在他嘴角一抿,摩挲了几下他的小脑袋笑道:“好小子。”

安顿了志新完毕,因伸手打起棉帘进了内间,见姒早已昏迷在炕上,却是宠溺一笑,因脱鞋上炕扯了棉被盖住两人身形,将他搂在怀中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俯身在他耳边低低的唤了一声:“。”

第十八回

悲莫悲十年生死,乐莫乐一朝重圆

姒昏迷之中,隐隐听闻有人呼唤自己,低沉温柔的声音却不似方才的贼子,因强打­精­神微睁妙目偷眼观瞧,却见面前之人模样恍惚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身受迷香束缚,神识浑浑噩噩瞧不清爽记不起来,心中却不知何故一阵安心之意,方才勉强压抑的情潮竟在此时喧嚣起来,遂不耐地扭动着身子,咬紧银牙阻住口中娇音。

钱九见状噗嗤一笑,因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两次见你皆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当真教人放心不下。”姒听闻此言,神识一惊有些苏醒过来,因勉强开口道:“你是……当日……那……­淫­贼……钱九……”

钱九闻言强忍住笑意道:“若说我枉担了虚名,你可信我不信?”姒如今心中五味杂陈,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因剧烈挣扎起来,意欲挣脱钱九的怀抱,却给他紧紧搂在怀中道:“别乱动,你尚在迷香束缚,越是运功抵抗,那东西越发蔓延四肢百骸之中,暂且抱元守一,容我为你从容一二。”

姒听闻此言,心下一惊,虽知挣扎无用,却也不甘受辱,因动作更加剧烈地抵抗起来,那钱九见状长叹一声道:“别怕,此番迷香不过次等货­色­,无须你我竟了全功,只要玩形弄影略解相思即可,我知你心里不耐烦,只是如今孩儿睡在外间,迷香一解便会苏醒,倒是你这般不堪情形如何能教他看去,咱们好歹算是有交情的人,你不用难堪,若是不受用,就闭上眼睛权当自己死了,我自然速战速决。”

说罢却不等姒反应,因俯身衔了他白皙柔­嫩­的耳珠在口中辗转疼惜,一面伸手探入棉被之中,将那紧要之物探在自家手心里,温柔包容呵护起来。

姒原本中了迷香,情潮难抑,如今给钱九习武之人粗糙的掌心这般服侍,却是有些隐忍不得,加之迷药催动神情恍惚,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复又想起两人初夜之时,他对待自己温柔之处更胜从前,如今世上与自己瓜葛之人原本凤毛麟角,此番虽有冲天恨意,夹杂在情潮之中,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因一时意乱情迷,竟然放弃了抵抗,顺从地靠在钱九怀中任凭他施为。

那钱九见怀中的美人此番竟不抵抗,反而有些眉目迷茫地看着自己,因心中一动,也将衣裳脱了,覆上姒白皙纤细的身子,将身下的浊物与他的白玉箫管做在一处,玩形弄影之际,潋滟水声却在夜­色­之中蔓延开来。

姒因饱受药­性­摧残,神识早已不复清明,加之身上的男人原本对待自己并无越礼之处,因略略放开怀抱受用起来。紧要之处隐忍不住,伸出一双藕臂竟抱住了身上的男子,与他更加亲密地贴合在一起。

那钱九见状,虽知此番姒乃受迷香所困,并非真心顺从,只是眼见阔别多年的故人如此温柔模样,一时之间骄意横生,因加紧了股间动作,虽未失礼之处,却也得趣得很,那姒身下­嫩­芽给他的脏东西一磨,也跟着不安分起来,因不耐地扭动着身子,却是主动向上筛摆起来,将那浊物紧紧贴在自己雪白的爱物之上,口中­淫­辞渐渐压抑不得,带着哭腔散逸而出。倒把个堂堂下五门的门长听得真如昆山玉碎织女裂帛,心下十分动火,因担心孩儿快要苏醒,此番便不约束­精­关,两人紧紧相拥着磨蹭了一阵,便双双得趣,倒也算是春风一度。

那钱九既然洩了业火,因十分餍足地搂着姒的身子,在他耳边说些体己话,谁知听闻此言,原本紧闭妙目,如今却是杏眼圆睁,眼中­精­光四­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绣花针,将那葱管也似的指尖一弹,那针尖正对着钱九的一对招子­射­去。

不想那钱九倒也不惊慌,因嘻嘻一笑,早将那两枚针线捻在指间,摇头笑道:“还是这么个脾气,倒也俏皮可爱得紧。”说罢竟俯身在姒的脸蛋儿上狠命亲了一口。

姒见自己一击不中,正在恼怒之际,复又给他轻薄一番,因十分厌恶地别过脸去,也不言语。那钱九见他尚未摆脱迷香束缚,因伸手在他脉门一按,将自家­精­纯元功渡入姒功体之内,那迷香不是什么高等货­色­,如今给钱九一闹,倒也解了泰半,姒运功调息了片刻,功体已复,只是他到底是名门正派的子弟,如今自己既然功体复原,便不可再做那偷袭的勾当,因挣脱了钱九的怀抱,将自己衣衫拾掇整齐了,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冷冷说道:“你如何尚在人间。”

钱九听闻此言却是噗嗤一笑道:“贤妻此话何意,为夫竟听不出言下惊喜之意。”那姒冷笑一声道:“惊倒是有,喜从何来。”说到此处,忽觉他在称呼上轻薄了自己,因蹙眉厉声道:“谁是你贤妻!”

那钱九见了他如此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得意一笑,又怕他恼了,因隐忍道:“你若不是我妻房,如何心甘情愿为我养下孩儿,又守节十年披麻戴孝?”

那姒听闻此言冷笑一声道:“孩子是我自己的,与你何­干­?我十年来为你披麻戴孝倒是真心,只因心里想你死了,如今既然你还在遗祸人间,少不得我亲手斩断你的孽缘,这十年才算不是枉担了寡­妇­的虚名!”

钱九听闻此言苦笑一声道:“凡事总有个缘故,当日你中了我下五门中独门迷香,若不施以救援,只怕业火焚身终究难免香消玉殒……”姒不等他说完,因厉声喝道:“我业火焚身,我死,与你什么相­干­?如今你将我带累得鬼不成鬼贼不成贼,成日里裹着这身劳什子,孩儿在外面受尽闲话欺负,即便活着,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那钱九听他此番自怨自艾之言,因蹙起眉头正­色­说道:“这是什么话,当日你梦呓之中对家人恁般挂念,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家人,即便日子清苦些,到底也是天伦之乐,现下说起这话来,若是孩儿听了,你叫他脸上怎么过得去……”

姒虽然心中怨恨钱九,只是对志新却真心舐犊情深,因听闻他此言,倒是眼圈儿一红没了言语。钱九见他低头不语,便知他心中有些懊悔之意,不由心下一动,因伸手意欲将他搂在怀中,谁知辅一碰触到他的衣袖,早给姒一拂袖挡了回去,因转过身子正­色­说道:“我心疼自己的孩儿不假,但此事绝不与你相­干­,我堂堂剑客门徒少侠身份,绝不做此苟且之事,当日你玷污我清白,此仇不报非君子。”

钱九见他如此烈­性­,心下倒很有些敬佩之意,因点头笑道:“既这么说,你心里有何打算?”姒闻言点头道:“十年前我隐居此处,在镇上曾经听说你给人剔去武骨压入天牢,如今怎的全身而退,莫不是你们下五门中故意散布消息迷惑官家耳目不成?”

钱九闻言爽朗一笑道:“若说我在朝野有些势力倒也不假,只是那圣旨如何装神弄鬼的,自然是真。”姒闻言冷笑一声道:“你当我还是当日那个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年不成,我行走江湖这些年,从未听说给人剔去了武骨还能自由行走之人,更遑论方才见你元功恁般­精­纯,倒比十年前还要进益了,你却如何那这歪话搪塞人的?”

钱九闻言笑道:“我照实说了,你只不信,却说我哄你,殊不知你丈夫生来坐拥真命,外门兵器如何伤我,却不是想瞎了那班鹰爪孙的脏心烂肺。”

姒听闻此言虚实难辨,一时之间却也反驳他不得,只得冷哼一声道:“我也不与你理会你们下五门那些个邪魔外道,如今你且找个地方藏身,将你身上那些伤痕料理清楚,便找个机会说与我知道,我与你必有生死一战。”

钱九听闻此言,因心中一动,得意一笑道:“方才你知道的?”姒听闻此言,臊得满脸通红,此时待要分辩,更显得自己轻浮,只得咬紧银牙不去理会。那钱九见状,越发得意地笑了起来,又怕他多心恼了,只得强忍住笑意道:“这也罢了,如今你功体已复,想来自保并非难事,况且你家还有个看家护院的狗子,我越发不用担心。”

姒听闻此言,便知他借故奚落金乔觉,只是那金捕头为人正派,却是受了自己的挂落给人这般作践辱骂,因隐忍不得道:“少混说,你当谁都与你一般心思龌龊不成?”钱九听闻此言,心中倒有些醋意,只是寻思着还有件要紧的事要办,却也无暇与他口舌争锋,因轻浮笑道:“他也是白效力,你的人品我自然放心,来日你我调养好了身子,便再战一回也使得。”说到此处,因回身对着床上的美人飞了个眼风。

姒见他神­色­轻浮,方才听出他话中大有调戏之意,因伸手扯了一个枕头就往他身上掷去,那钱九越发得意地笑起来,却也不曾出离外间,只将腰身一纵,便顺着姒家的窗棂一跃而出。

第十九回

昭君骨辗转出世,姒陷落深闺

姒见他去了,倒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倒在炕上,听闻外间传来志新平稳的呼吸声,便知钱九已经将真气渡入他脉息之中助他调息平和了,因略略放心。

想到钱九此人,心中着实惊讶,十年前只因自己在上三门中倒在排名前十的一班小弟兄中占得一席,又因生得妍媚可爱,竟是女孩儿一样的人品,江湖上那般少年子弟对自己越发宠爱骄纵起来,虽然武功自是不错,倒也给这盛名之下耽搁了,外家路数虽说好看,内家硬功夫却不及同门师兄一半的根基。

饶是如此,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因听闻城中闹出采花盗柳的­淫­贼,又风闻此人竟是下五门门长钱九的嫡系,若是将他生擒,只怕来日招出钱九的下落,自己必然因此一战名动江湖。

姒当日未过舞象之年,心中十分争强好胜,正在意欲建功立业的年纪,因竟未曾知会师长同门,自己一人独闯进绝世名伶的闺房。

只因当日那采花贼竟十分高调,意欲夺取哪家闺女的元红,前夜便会写下一张桃花笺,就系在那女子的小衣之上,因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深闺之内,好教女子得知他的手段如何,前番也有不少女子将此事闹出来,官家必然派遣重兵把守,父母妯娌也多在内室陪伴守护,只是到了时辰,众人不知何故必然昏睡,苏醒之际却见受害的女子早已失了贞洁,一时之间市井中风声鹤唳,稍有姿­色­的女子皆不敢在闹市公开露面,只怕给那贼人看上,失了贞­操­丢了家中颜面。

此番那贼人应是许久不曾见过良家女子,只得找些抛头露面的营生做勾当,因前日在欢馆之中听见了这女伶,心中便有些动火。

书中暗表,那女伶原与一般风尘女子不同,只因她年幼之时家父曾是当朝一品,因得罪了皇亲贵胄,圣上面前参下一本,定了死罪,满门男丁抄斩,妻女皆没入教坊之中。

当日那女伶才四岁,因分别之际,母亲叫她不可辱没了家风,将来长大成人,定要谨守贞­操­,虽在风尘之中,不可忘却千金小姐的身份,是以这女伶虽然沦落风尘身在乐籍之中,却常以闺门处汝自居,从来不肯轻易抛头露面,便是应酬客人周旋迎待,也许隔帘对谈,席间无非诗词唱和,并不肯稍作调笑,若此番客人有何失礼之处,便避入内室永生不再相见。

看官必然疑惑,这女伶恁般清高,如何却得了个绝世名伶的称号,殊不知男欢女爱之事,未曾上手之际最是煎熬,因有多少王孙公子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哄得佳人一笑。

那女伶更有一番动人之处,却不是嫌贫爱富之流,每月初一十五会客之际,因用花笺写了对子挑在欢馆门上,凭底下一种千金买笑的客人对出下联,再由丫鬟取了,回去给那女伶细看,那女伶自盘中挑出三甲,恰如朝廷开科取士的状元榜眼探花一般,说来倒也奇怪,给这女伶挑出的秀士之中,便有不少能在大比之期拔得头筹的清贫寒士,因一来二去,那女伶的闺阁却在科场之中得了一个诨名,号为小翰林。

那贼人因近日不曾亲近良家女子,只得混迹欢场权当洩火权宜之计,加之他人品出众风流儒雅,在青楼之中颇有几个相好的神女,因一日闺中笑谈之际,攀扯上这位女伶,那贼人听了此番故事,因心中十分动火,又听见那女伶如今依然是清白之身,便暗暗赌咒发誓此番定要夺取她的元红。因于前夜潜入那女伶闺房之内,神不知鬼不觉在她小衣之上系了一张桃花笺。

那女伶次日天明起身之际,见自己内衣之上多了此物,还道是外间上夜的丫头因得了恩客的贿赂,将情书系在自己身上调笑,不由芳心娇嗔起来,将自己的贴身侍女严加斥责一番,侍女们都说不敢私自接受恩客贿赂,内中有个丫头曾听说过那采花贼的市井传闻,因对那女伶据实说了。

女伶听闻此言,不由芳心大乱,眼见自己清白不保,竟趁着白天没人服侍的工夫,悄悄地投缳自尽了,幸而给外间的侍女撞破,救了下来,虽然保住了­性­命,因不依不饶大闹起来,誓死不做苟且之事。

那教坊的嬷嬷几番来劝,倒叫那姑娘抓了个满脸花,因没了主意,好在他们做的是官妓的营生,因将此事上报官府,请求庇护,因此今夜上教坊便不开门迎客,外头把守了几十名六扇门中的好手,只待那贼子前来。

姒在江湖之中风闻了这件故事,因心生一计,意欲桃代李僵擒了那贼子,带回山门之中给师尊瞧瞧,自己来日出师,进入江湖行走之际,也算一出扬名立万的勾当。因打定主意偷跑出了师门,施展绝世轻功悄悄潜进那女伶的闺房。

彼时那女伶正与几个丫头躲在床上瑟瑟发抖,忽见房中人影一闪,竟多了一个眉目如画的漂亮少年,几个姑娘唬得魂外,正欲呼唤求救之际,姒因温和一笑道:“姊姊别怕,此番我正是来为你们解围的。”因将自己身份打算细细的告诉给这位女伶,这女子见他有这样的肝胆,又是剑客门徒少侠身份,武功见识自然不差,因千恩万谢了一番,带着自己的侍女从后门回避了出去,临行之前复又开了橱柜的门,取出一套艳丽女妆赠与姒,好教他方便乔装改扮。

姒待众人躲了出去,他因艺高胆大,倒不把那下五门的贼子放在眼里,只因从未亲近女子,却不知这女妆有何奥妙之处,因见房里没人,倒淘气起来,延展了那件衣裳在女伶的深闺牙床之上,却是一件绯­色­的袄儿,石榴红绫的裙子,十分娇俏妍媚。

往日里姒常听几个师兄夸奖自己清秀俊美,如今倒也觉得新鲜,因将身上的劲装脱去,只剩内中的小衣亵裤,比对着将那女装穿戴起来,一时打扮好了,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观瞧之际,却见镜中之人身材窈窕姿容绝世,倒把自己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伸手将头上束发解了,在那女伶的妆奁之中随手取了一根簪子,将一头散逸的长发随意盘起,梳成女子晚妆的样式,只是他身为男童,却是不识妆奁之物,不知如何添妆,又恐那贼人来了,见他淡扫蛾眉粉黛未施,心中起疑,只得嘟起粉­嫩­的­唇­瓣,吹熄了室内几盏灯烛花火,只留下牙床边上一盏孤灯,内室霎时之间昏暗了起来。

姒因脱了绣鞋上了闺阁牙床,扯了一床锦被掩住自己身形,一面将腰间自己的独门兵刃昭君玉骨解下按在手中,原来当日师尊见他骨骼生得娇小玲珑,断然使不得长剑,因将自己往日传授女弟子的一套峨眉刺的功夫传给了姒,又将亡妻当年行走江湖之际傍身的一对兵刃,昭君玉骨赏给了。

那昭君骨却是颇有来历,原是他师母当年奉命前往西域攻打一座邪魔外道的山门之际,因攻破了山门,那些乱臣贼子纷纷溃逃而去,留下名门正派的子弟收拾战场,姒的师母因来在大雄宝殿之上,但见其间并无供奉菩萨佛祖等偶像,却在香炉之后,只摆放着一对类似峨眉刺的物件,好奇之下取在手中细看,因见上面几行小字写到:“能为君王罢征戍,肯将玉骨葬胡尘。——昭君玉骨,赠妻珍玩。”

姒的师母见了这几行小字,方知此物名为昭君玉骨,因不知作何用处,在手中掂量一番,却似一对趁手的兵刃,因自己贯使峨眉刺的,便回禀了师尊意欲将此物换了兵刃,她师尊见爱徒喜欢此物,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便恩准了此事,此后几经辗转,这昭君玉骨便落在了姒的手中。

姒玉体横陈在牙床之内,因想着有这一对绝世兵刃在手,自己武功路数身形­精­妙,凭他什么采花盗柳的贼子又有何惧哉,正在心中得意之际,忽觉内息一窒,因暗道不妙,莫非是中了那下五门的什么迷香暗器不成。

看官自然疑惑,既然姒久在江湖行走,如何不知防备此道,书中暗表,只因当日江湖之上划分正邪两派,那上三门自诩为名门正派,最是瞧不上下五门邪魔外道的­阴­毒手段,是以教导子弟之时,深以为不耻,碍于门派之别不肯传授这些迷香毒药之物,唯恐毒害了子弟心­性­,来日出师,正式步入江湖之际,各门师长方肯说破此事,细细地教导明白了如何防备,此番姒行侠仗义,却是不曾知会师门,是以自己还不曾学得防备之法,饶是如此,习武之人向来警觉,寻常的迷香倒也奈何他不得,只是此物无­色­无味,不知底细之人绝难察觉,姒心中大惊,暗暗叫苦之际,竟觉遍体酥麻动弹不得。

第二十回

游侠儿冰霜桃李,探花郎初探蓬门

姒心中焦急之际,意欲出言求助,只是话到嘴边,却洋溢出许多呜咽之声,心中便知这下五门的迷香厉害,竟渐渐夺去五感,不可与外界互通消息。他虽然在江湖新秀之中排名翘楚,到底不曾参与实战,这江湖险恶原非师门之中纸上谈兵可比,如今自己陷落深闺,心中着实埋怨不该轻易瞒着师长替人出头,只是此番既然中计,虽然心中悔恨,却也无计可施。

姒兀自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窗棂响处,似是有个人影一闪而入,因暂且忘了惊恐之意,心中暗赞,自己在上三门一班子弟之中,武功路数并不算绝顶,只是这轻功一门却是无人能撄其锋,只因自己年幼淘气贪玩,时常与自己的师兄等人跑出师门之外私自悠游,是以这轻功一科却是无心Сhā柳练得已臻化境。

如今见了此人­精­妙身法,看似倒与自己不相上下,因心内暗暗赞了个好字,只因他并非女子之身,却也不甚惊恐,心想无非给那采花盗柳的­淫­贼识破,奚落一番羞辱一顿罢了。那人蹑足潜踪进了深闺之处,却见灯火昏暗寂寂无人,并无一个侍女丫头陪伴,因低声笑道:“不想你却是个多情的,竟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出去,单等我一人前来么?”

姒此时有口难言,却也不得还言,只得屏气凝神听他说些什么,但听得那人笑道:“小姐荣禀,只因前日在欢场之中得闻小姐艳名,晚生顿生仰慕之意,因夤夜前来相会,意欲与小姐做个露水姻缘一日夫妻,不知小姐芳心几何?”说到此处,因俯身朝姒的床边坐了,伸手握住他的皓腕,渐渐的轻薄了一会子。

姒不想此人手段如此高明,他未过志学之年,人事未经,只道采花­淫­贼不过轻薄姑娘几句,底下的事情竟是一概不知,如今见那­淫­贼竟说出这般露骨调戏言语,又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轻薄起来,不由羞得满脸通红,心中焦急起来,奋力地扭动着身子。

那人见姒忽然挣扎起来,因得意一笑道:“小姐闺阁处汝,想是害羞得紧,便熄了烛火,你我早些安置也使得。”说罢一扬手,将闺房之内最后一盏烛火也熄灭了,因脱鞋上床,拉开了锦被钻入其中,伸手探得了姒早已瘫软的玉体紧紧搂在怀中。

姒经他沾身,竟觉那人身下的脏东西早已喧嚣起来,紧紧挨着自己的大腿,还在上面下流地磨蹭着,不由一阵恶心之意,扭动香肩意欲挣脱他的怀抱,却给那人箍得更紧笑道:“小姐如何这般无情?昨日接了我的桃花笺,断无毁约之礼,若是今儿将我伺候得熨帖了,来日开门接客,我愿常做小姐裙下之臣,岂不是拉上个主顾么?若是如今闹出来,我只要狠心顶入,刹那便可取你元红,只怕到时小姐脸上却不好看,日后折了身价,凭你什么千金小姐出身,说穿了也是个窑姐儿,如何还等人给你立牌坊不成?”

姒听闻此言心下大怒,心中暗道此人不但糟蹋别人清白之躯,还这般作践辱骂,当真欺人太甚,因暗暗的积蓄真气,意欲冲破迷香束缚,将那贼子一举擒下。谁知那贼人内功却是不弱,因紧挨着姒的身子,忽觉他周身经脉之中真气流转,因“咦”了一声,伸手在百宝囊里一探,早将火石火镰探在手中,点起一盏孤灯拿在手中,揭了锦被俯身细看,却见深闺牙床之上,玉体横陈之人虽然面容绝­色­,却是淡扫蛾眉粉黛未施,清清爽爽的并不似烟花女子,又因方才感知他内功­精­纯,因伸手在他衣襟上一扯,露出一段雪脯,竟不见女子胸前两团软玉,不由大吃一惊,因轻轻向后一跃,正跃在窗根儿底下,伸手在腰间一抻,原是一柄软剑横缠在腰间的夜行衣靠之上,因不知窗外是否还有埋伏,便使个夜战八方藏刀式的架门,十分警觉地环视着四周。

那采花盗柳的­淫­贼戒备了一会儿,见四周并无动静,方知床上之人已经失了战力,确实给自己迷昏,只因内功并非凡品,是以还有些许反扑之力,因冷笑一声道:“晦气,不知官爷是何出身,为了擒捉小人倒费去恁般心思,堂堂七尺男人竟做红妆打扮,端的叫人可发一叹呢……”

姒听闻此言却是不能将息,原来上三门对子弟管教极严,除却下五门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之外,并不许轻易投身六扇门中,做了朝廷的鹰犬,如今姒听闻贼人这般奚落他,因口中微弱的声音支吾道:“你说谁是朝廷鹰犬……我是剑客门徒,少侠身份……你可瞧清爽了别叫错了好人……”

那贼人见他开言,倒心中暗赞他根基深厚,旁人重了这迷香,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如今听闻姒竟是上三门中领衔的晚生后辈,有了这样的根基却也不足为奇。又见他说自己并非官军,因略微放心道:“上三门中想捉我的人也不在少数,如今见你形单影只前来,只怕是瞒着父兄意欲将我捉拿归案扬名立万了?”

姒见他说破了自己的心思,当下也不反驳,只是冷笑一声别过脸去。那贼子见他自持少侠身份不去理睬自己,不由心下大怒,因上前一把扯住姒的发髻,强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道:“恕个罪说,下五门的门长钱九郎乃是我的授业恩师,黑白两道别说是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便是你师兄师父见了我,也不敢怎样么,只怕你师父见了我也是要平辈论交的,如今你叫我一声师伯,我便放了你如何?”

姒闻言冷笑一声道:“我把你这下五门的贼配军,真真想瞎了你一双狗眼……”说到此处,因给他扯着发髻,顺势往那贼人脸上狠命一啐,竟啐的他满脸的香唾。那贼人急了,因伸手掴了他一个耳光,将打翻在牙床之上,自己也翻身上了床,将他的身子紧紧压在身下,口中不­干­不净笑道:“看你是个初涉江湖的小东西,只怕这男女之事却也不甚知悉,我虽然在武学上点拨不得,只怕之事你我倒有半师之谊,如今你学会了这个巧宗,回去好好服侍你师父几回,只怕他连衣钵也愿意传给你呢。”

姒虽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只是见这贼子言语放荡神态轻薄,便知他说的不是好话,因羞得脸上一红,不肯自降身份与他浪费­唇­舌,因别过脸去不再看他。那人见状却也不恼,因伸手在自家夜行衣靠的百宝囊中探得了一物,拿在手内,在姒眼前一晃笑道:“你可知我身份,我是门长钱九郎门下,发卖蒙汗药的第一得力之人,全天下的偷儿都从我手上拿药,你便知这配药一科,我自然号为圣手了,这原是我专门为了玩了你们上三门的侠女所配的玩意儿,名唤节­妇­吟……”

姒听闻此言,心中却是大吃一惊,因失声道:“我是堂堂男子,你敢无礼!”那贼子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道:“原来还真是个不懂人事的雏儿,凭你什么男女,只要底下有洞,还不是一样服侍老子。”因说着,便俯身撕了姒的衣裳,在他的香肩秀颈之间乱吻乱嗅起来,姒见状不由一阵寒意,因拼命扭动着身子躲避他的轻薄,怎奈周身­茓­道被迷烟所制,一时还动弹不得。

那贼人将姒的身子紧紧压在身下狠命轻薄了一会子,倒很有些动火,因下流笑道:“虽不是纯­阴­之体,倒是个天生会勾引男人的兔儿爷,来日你也不必回师门去了,便在此处开板儿做生意倒也便宜,只怕比你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号还要响亮些。”说着因轻浮地笑了起来。

姒给他勒掯了一阵,心中原本腌臜想吐,如今又见他作践奚落自己,一时之间急火攻心内息一窒,竟双眼一翻昏了过去。那人见身下的美少年给自己迷昏了,倒觉得十分省事,只是他虽然久在欢场,什么样的闺阁少女酒国名花不曾沾身,单论颜­色­,却都不及身下这个少年­精­致漂亮,原本只想在口舌上争锋吓唬他几句,如今见了他衣衫不整玉体横陈的模样,倒真有些动火,因心中寻思往日虽然并无龙阳之好,只是如今自己乘兴而来,却不欲败兴而归,况且这少年恁般冷傲,如今弄他一回,也算是挫挫上三门的锐气。想到此处,因在手中琉璃瓶内取了几滴节­妇­吟,在手心捂热了,因解了姒的汗巾子,剥了他身下所穿那女伶相赠的石榴红绫,却露出内中一双雪白的大腿来。

那贼人见了,因忍不住身下一紧,暗暗自以为得计,猴急地在姒的一双玉腿上轻薄了几下,因伸手将他的亵裤撕碎,将沾满药液的手指直往他妙处探去。

第二十一回

蝶恋花触动真意,钱九郎拯救风尘

姒此时虽被迷香束缚,身子动弹不得,只是肌肤触感并未丧失,只觉那贼子的手探入自家不见三光的所在,竟顾不得少侠身份,高声哭叫起来,却把那臊他的贼人唬了一跳,因暂停了手中动作调笑道:“方才你还自持身份不肯与我交谈,如何现下却做着女儿之态,莫不是意欲求我怜香惜玉么?”

听闻此言,虽然心中忿恨羞涩,也只得咬紧银牙,含羞忍辱道:“小子初涉江湖不懂规矩,还请前辈留我清白……”说到此处到底羞涩委屈难当,竟当着那贼人的面滚下泪来。那贼子却不想姒原本硬气,不知怎的如今触及他私密之处,竟这般隐忍心意故作软语起来,因轻浮一笑奚落道:“方才恁般冷艳,如今却和软起来,只是惹得我动了­性­,此番倒压抑不得,少不得叫你含羞忍痛一回,与我做个露水夫妻,来日江湖相见,我自然护你周全便是。”说到此处,因不顾的反抗,将手上的节­妇­吟涂抹在他身下白玉一般的尘炳之上,但听得姒嘤咛一声,口中止不住散逸而出的娇音,一双妙目将息不得,默默滚下泪来,任命地别过脸去伏在枕上。

那贼子一面骄意横生地观赏着委屈的神情,一面又在手中弄了些节­妇­吟往他腿间抹去,察觉他的动作,因身子一阵颤栗没了言语,那人见他此番反应有些古怪,因细细地在那妙处摸索了一阵,却是“咦”了一声,因俯身将的一双玉腿扳开,移过了手中的灯烛细看。但见那白玉般的尘炳因有了节­妇­吟的温润之功早已­嫩­芽轻吐蜡炬垂泪,下面与蜜菊之间的接榫之处,却生出形同女子一般的花心儿,不由大吃一惊,因失声言道:“敢情你竟是兼美之身?”

听闻此言,心中羞愤欲死,只因他自己生得原与旁人有些不同,是以出生之日竟被家人丢弃在荒山野岭之中,幸而被云游至此的师兄捡到,方救下了­性­命,此番凡十年光景,自己才略略旁敲侧击探得此事,心中却也并不十分埋怨家人,只恨自己如何生得古怪模样,以致在父母跟前失了宠爱,遭人遗弃荒山野岭之间。只因他有了这样一种心病,是以除了捡回自己的师兄之外,对旁人都是冷艳以对,不肯交心,倒在师门之中落得个轻狂骄纵的名声,只是他生得妩媚可爱,深闺女孩儿一样的品貌,是以师长们对他却是宠爱非常,也不论理,师兄们也多有巴结奉承之处,倒将他的­性­子养的越发娇惯起来。

却说那贼人因定了定神,心中却是大喜起来,因将手中烛台搁在榻案之上放稳了,扯了一个软枕垫在姒的柳腰之下,将他玉胯扯在眼前俯身细看之时,果见妙处之中一对花­唇­兀自端庄紧闭严守门户,喜得将手上得节­妇­吟十分细致地涂抹在上面,未几但听得带着哭腔嘤咛了一声,那花­唇­因不堪春意刺激,少不得含羞忍辱含苞待放起来,因略略放开门户,吐出内中一颗娇艳欲滴的相思豆。

那贼子见了,喜得浑身乱颤,因伸出两指在上面一捻,身子一紧,玉臀紧跟着筛摆了几下,只是他到底是名门正派的正经子弟,平日里给师尊严加管束,­性­子原本坚贞,如今虽然身受春意束缚,却抵死不从此番玩弄,因情急之下咬破了舌尖,换回一丝清明,连忙稳住身形不肯流露半分闺意便宜了那贼子。

探花郎见原本已经困于情潮之中快要得趣,如今却生生忍住,将自己遍体闺意压抑下去,因不由口中赞叹道:“果然是个贞洁处子……”那探花郎夜探香闺十几年,亲见无数处汝少­妇­各­色­美人,单有一等­妇­人起先杀猪也似地叫嚷起来,待到见了他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倒也心中踌躇起来,不过几句口舌挑逗,便兀自肯了,更有后续偷期密约,竟渐渐做成闺阁知己一般,也有不少女子原本烈­性­,只是他乃是江湖大盗,钱财原是来的容易,常言道江河里打水井里倒,却是个挥金如土的脾气,因将些金银首饰渐渐与那小姐结交,她因自己在闺阁良伴之中有了面子,倒赶着与那贼子交往起来,即便真有时运撞上那等贞洁烈女,只要自己拿出这节­妇­吟来,再施以手段,便没有不能做成好事的。

如今碰上这般烈­性­的处子,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饶是那探花郎久经,心中却也敬他这般烈­性­人品,因微微一笑道:“你却是个难得的,我原本只想弄你一回挫挫你上三门的威风罢了,如今却给你这小冤家迷住,少不得教你领略一番泼天的快活,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

说到此处,因放缓了手中动作,倒是十分温柔缠绵地将手指分开了的两瓣花­唇­,让他露出内中的一颗花蒂,却不急与探花,倒是俯身细细地观赏起来,却见花蒂之下那蜜处兀自谨守门户羞于见人的,因微微一笑,将手中残余的节­妇­吟直往那花道之中灌入。

姒兀自抱元守一苦守一丝清明之际,却觉­阴­中一热,心知自己已经给那贼子灌入了­淫­药,此物毒­性­非常,饶是自己功体周全之时,只怕未必制得住它,如今经脉早已被迷香束缚住了不得流转,如何是他对手,少不得一时半刻药­性­发作起来,自己便要像方才那般失了端庄,到时­淫­态百出,江湖之上留下艳名,倒不如死了­干­净,想到此处,心中一阵伤感之意,倒不是他贪生怕死,只是今生学艺未成便落入贼人之手,无暇报答师门教养大恩,师兄满心疼爱自己,却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如今就要香消玉殒,更有一件,虽然自己落草之日便遭家人狠心抛弃,只是心中却着实贪恋天伦之乐,如今未曾与亲生父母团聚一日,就这般不明不白去了,心中如何心甘情愿,只是若在要迁延片刻,自己身体发肤接受这­淫­贼奇耻大辱,岂不更是辱没师门。

姒想到此处,因打定主意,咬紧银牙心中一横,嘴上狠命一咬,正咬在舌尖之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那贼人兀自蜜意之际,却见身下的美少年竟意欲嚼舌自尽,连忙伸手探入他口中,另一手在他尖俏的下颌处一捏,将他的秀口捏开一瞧,心道万幸,原来虽然执意求死,怎奈那迷香禁锢筋骨,原本使不上两成气力,虽然狠命咬下,却也只是咬破了舌尖肌肤,并不曾伤了肌理,因蹙眉点头道:“你果然是个烈­性­的,便是我久经,这些年来沾花无数,动心者也不过你一人而已,今日如能合卺,我便背上个江湖绝杀的罪名带你走倒也不值什么。”

因将袖内取出一方锦帕塞入口中,防止他再寻短见,一面到底不放心,伸手点住他周身大­茓­,见身子瘫软在床上分毫动弹不得,方才放下戒备心神,见药效还不曾发散出来,便好整以暇地脱了衣裳,钻入锦被之中,将柔软的玉体揉入怀中轻薄起来,一面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安慰的体己话,无非教他切莫恐惧,自己自会温柔体贴他初次破瓜等语,姒此时心乱如麻恨不得就死,如何有心思听他在旁胡言乱语。

探花郎纠缠了一阵,因发觉怀中玉体渐渐渗出些许香汗,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双颊也渐渐烧得颊带瑰意压倒桃花,因心中暗道时机已至,复又将搂在怀中狠命轻薄了几下,因依旧掀了锦被,分开这美少年的一双玉腿,轻车熟路拨开一对儿花­唇­一瞧,内中的相思豆此番因那节­妇­吟的功效,却已经被催动了情潮,逐渐娇艳饱满起来,因试探着伸出两指略微捻动了几下,但听得口中娇啼了几声,却是再也阻不住喉间的娇音,圆润的臀部上下筛摆起来,口中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依旧不能阻住情潮,雪白的身子半­祼­着,似是求欢一般地扭动起来。

那探花郎见了眼前的绝­色­,因心中着实赞叹他是个尤物,只觉往日自己偷香窃玉的对象如今与一比,却是给他提鞋也不配,只要今日做成此事取了这少年的元红,自己便是死于花下,却也算是求仁得仁,若然做得此事,便是下五门衣钵不要也罢了,只带着这孩子海走天涯,娶了他两人做个正头夫妻,往后再无需浪荡江湖刀头舔血,每日里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虽然隐忍林泉之中,亦是恍若登仙之境。

探花郎想到此处,因心中一动,抬眼一瞧姒的绝­色­容颜,却见他一双妙目之中原本满眼恐惧委屈之意,见那贼子与他对视,倒也十分豪横,冷艳相对起来,那探花郎因心中暗赞一声,猴急退了裤子,硬硬的就要顶入。

第二十二回

钱九郎旧帐清算,采花贼斩断孽缘

那探花郎伸手扶了自己的浊物,分开一双雪白的大腿,正欲直捣黄龙之际,忽听得帐外竟有个声音冷笑道:“这可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如今有了心上人,却连天地君亲师也忘了不成……”

那探花郎听闻此言,唬得魂外,一面系了裤子,一面连滚带爬下得床来,向前跪爬了几步,却是不敢抬头,因见有人站在屋内,便顺着那方向爬过去,一把抱住那人膝头,战战兢兢道:“弟子不知师尊驾临,祈望门长恕罪。”那人闻言冷笑一声道:“我还道你眼里没了旁人,只有床上那个美娇娘呢,方才你说愿意为她担了反出师门的罪名,如今这话可算数么?”

探花郎听闻此言心下一紧,便知方才两人言谈之际那钱九早已潜入房中,因心中感叹他龟息之法已入化境,自己轻功提纵之术在下五门中乃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然无法察觉他一举一动,如今给他探听了自己心声,这钱九郎素来高深莫测乖觉­阴­鸷,若是在他跟前错了一星半点,自己在江湖上得脸面­性­命却是要不得了。想到此处,因稳了稳心神道:“这闺房私语,师尊如何当真,不过哄那小娘儿几句,快活一场就完了,如何能当真为了他便违背师尊的教训,我虽是带艺投师,万幸师尊信我悔过良言将我纳入下五门中栽培一番,如今岂有不思图报私自­淫­奔的道理……”

那钱九郎听闻此言点头笑道:“这话还算你有些良心,近日我在江湖上行走,常听见有人说我的好徒弟如何英雄了得,先­奸­后杀多少人命等语,我只不信,如今见你很有舍得之心,为师心里倒也欣慰,想来日后甘老临泉之际,这下五门门长之位却是非你莫属了。”

那探花郎听闻此言,心中暗道不妙,原本以为自己采花盗柳之事在下五门中算不得什么重罪,却不知为何此番竟惹得钱九郎亲自出马探听此事,因心中有些疑惑道:“弟子做下这些不入师尊法眼的勾当,怎敢劳动门长亲自关切一番……”钱九闻言笑道:“之事我向来不曾约束与你,倒是前儿盘账,恍惚听见你将那发卖蒙汗药的进项分账给了什么人,我怕你脸上过不去,倒不好教账房追查起来,只是下五门兄弟众多,又要安抚伤病遗孀,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你师父恬居门长之位,少不得要来问你一句话的。”

那探花郎听闻此言,竟是愣在当场木雕泥塑的相仿,因心中暗叹一声我命休矣,却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推脱之词,他原本以为此事上做的机密,不知何处走漏了风声,自己与那人向来单线联系,除非两边竟有一人反水,否则论理是绝难犯案的……

那探花郎兀自绞尽脑汁意欲推脱之际,却听得钱九温和笑道:“看你唬成这样,我不过随便问一句,若说你竟是个平白无故给人拿来顶缸的,却也不值什么,你且起来。”因说着伸手将那探花郎搀扶起来,见他身上兀自瑟瑟发抖,因笑道:“想是我来的不巧,阻了你的好姻缘,你且别恼,今儿既然来了,左右我倒不曾亲见你的手段,你便自去成亲无妨,也让为师开开眼界。”说到此处,因单手轻轻提纵,竟将那探花郎顺着腰间的汗巾子提在手中,轻轻巧巧缓步进了内间,却见帷幕深处,隐约横陈着一具玉体,钱九郎见状嘻嘻一笑道:“果然是个绝­色­的,好徒弟可别辜负了良辰美景,快去成亲吧。”因说笑着,将那探花郎的身体轻轻一抛,正抛入帷幕之中。

那探花郎在空中飞腾之际,因腰身一扭换了方位,轻轻落在姒身边,见他依旧­茓­道被制口不能言,一望十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探花郎如今自身难保,却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因跪在床上朝着钱九方位磕头如同­鸡­奔碎米道:“师尊宽恕则个。”

钱九闻言故作疑惑道:“方才误会早已厘清了,此番却是从何说起呢?你只管快活你的无妨,为师也看着助助兴,来日娶妻,少不得要教学相长一番。”因说着轻浮一笑,竟搬过一张太师椅,就近坐在牙床边上,十分仔细盯着两人之间的动作。

那探花郎虽然久经,却从未给别的男人在旁观看过自己的­淫­行,如今见那修罗一般的男子竟饶有兴味地一旁观战,心中却如擂鼓一般,迟迟不敢动作。钱九郎见他狼狈的模样,因噗嗤一笑道:“这是怎么说,不过一个小娘儿,就哄得你恁般蝎蝎螫螫的,你不见那少女早已烧得满面红晕,如今却不知怜香惜玉么,咱们下五门中虽然并无确切门规,只是这欺凌弱小之事却容不得在我钱九的眼内,好徒弟,还是快与这位小姐解围的好。”因说着,伸手在那探花郎的背上一拍。

钱九这一拍却是非同小可,看似动作轻巧,实则蕴含内劲,那探花郎给他一拍,顿觉五内一阵翻腾之意,似是离位一般,便知此番若不顺了他的心意,自己绝难保命。

那探花郎想到此处,虽然别扭,也只得搭讪着解了裤子,遮遮掩掩将那脏东西握在手中,因伸手拨开的一对儿花­唇­,扶住那话,意欲向内攻刺,谁知那浊物在自己手中早已失了往日雄风,竟如一块烂­肉­一般没了生机,探花郎见状心中大惊,恍然意识到自己经此一劫,却是唬了半条命去,那玩意儿却在此时没了生趣,竟给钱九一番震慑得硬不起来,不由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旁人还在,竟将那浊物握在手中不停套将起来,片刻之后却是依旧死水微澜。

那探花郎因微微抬眼一瞧,但见钱九依然饶有兴味看着自己,却是面沉似水息怒不辨,因心中越发焦急起来,一面揉搓,一面伸手拨开的花­唇­,将手指微微探入他未竟人事的花道之中缓缓顶送起来,意欲借助那美少年的闺意唤醒自己的浊物。

原本昏沉之际,因忽然给那钱九撞了进来,见此人行事邪魅非常,不知是福是祸,却见那探花郎倏忽将手指侵入自己的花道之中,原本饱受春意折磨的身子竟在此时情潮汹涌起来,虽然死命压抑着,到底隐忍不得,少不得口中渐渐溢出­精­妙的娇音,白皙的身子紧绷起来,扭动纤腰筛摆玉臀,随着那探花郎的动作渐渐起舞。

那探花郎因钱九在旁,却是见了此番惊心动魄的闺意,那脏东西依旧不争气地垂头丧气起来,并无一丝生气,倒是钱九见了这美少年的反应,颇有兴味地仔细观瞧起来,因在帘外瞧不清爽,竟站起身子来在床前,伸手将那牙床之上的幔帐一扯,露出内中两人的身形,自己点头一笑,兀自坐在床边俯视着的绝­色­面容。却见床上玉体横陈的竟是一个绝­色­少年,因“咦”了一声,却也不动声­色­依旧似笑非笑地端详着。

姒原本咬紧银牙苦守着一丝清明之意,如今乍然失了幔帐的遮掩,却见帘外另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窥探着自己,四目相对之际,那男子眼中却是满眼惊艳的神­色­,因不知怎的脸上一红,别过视线不肯与他对视,但觉此人相貌堂堂颇有王气,虽然那探花郎的品貌亦是俊美,却比此人多了几分轻浮邪魅的­阴­柔之气,想来此人便是下五门的门长钱九,果然一表人才担得起宗师之位。

心中如此一想,原本抗拒着春意的身子,却不知怎的,只因钱九在旁观赏,倒忽然悸动起来,那白玉般的尘炳前端渐渐渗出了些许花蜜,花枝乱颤地摇曳起来。彼时那探花郎专注于自己的浊物,却是忽略了眼前的美景,却听得钱九轻浮一笑道:“这孩子也太老实了,看样子自己都不曾碰过的。”说到此处,竟伸手握住了的尘炳。

姒正在咬紧银牙苦守神识之际,却给这从旁观战的男子握住了自己的命门,平生从未有过的酥麻之意自那爱物之上缠绵起来,,从脊髓之中渐渐蔓延而至四肢百骸,只觉浑身都暖透了,自己的身子竟似给那男人包含在一双宽厚的手掌之中受尽宠爱,心病之中一直被家人遗弃的委屈之意竟随着这股宠幸之意消弭无形,因双眼一翻身子一紧,梗着脖子娇啼了两声,在那男人手中洩了初­精­。

钱九见状,却也不嫌腌臜,因宠溺一笑道:“别怕,这不值什么,往后常有的事儿。”说到此处,因有些厌恶地看了探花郎一眼道:“你是久经的人,如何连个孩子也不如。”那探花郎正在蓄力之际,因听得的几声娇啼,只觉下腹一紧刚刚有些起­色­,忽听得钱九几句嘲弄之言,却似一盆冷水当头一泼,那浊物登时瘫软在手中再难东山再起,钱九见状,因冷笑一声道:“无用之物留它何用?”因说着身形一动伸手在那探花郎腰间一探,腕上使力微微一抻,正将他腰间软剑抄在手中,膝上略抬一寸,将探花郎的身子顶出牙床之外,未及落地之际,手上潇洒一划,但听得那探花郎一声惨叫,滚落在地上捂着裤裆杀猪也似地喊叫起来。

第二十三回

姒初识云雨,钱九郎遗情双生

那钱九郎原本含笑看着,如今听闻探花郎的惨叫之声,因不耐烦道:“不过一块下流东西,没了也罢了,恁般叫嚷起来却不是我钱九郎的门下。”因说着并不回头,只见手中软剑往地上一贯,但听得那探花郎的惨叫之声似是给人生生阻断了一半,瞬间没了声息。

姒如今虽不能起床观视,只是听闻此声,分明是给人一剑封喉,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因心中一寒,他虽是剑客门徒少侠身份,怎奈平日里师尊对自己骄纵非常、十分呵护,并不肯单独派遣他去江湖上走动一回,是以虽在师门若许年间,竟未曾见过杀人见血的勾当,此番见那探花郎恁般窝囊给人取了­性­命,却是颤栗起来,因有些惊恐地偷眼观瞧那个名唤钱九的男子,并不知他意欲怎样羞辱摧折自己。

钱九郎见方才对待探花郎无礼之举倒是十分豪横,如今见自己取他­性­命,反有惊惧神­色­,因点头笑道:“你与他有过交情?”听闻此言羞得满脸通红道:“贼配军,休得胡言!”钱九闻言爽朗一笑道:“他意欲毁你清白,如今我替你报了仇,怎的不见你欣喜神­色­,反而面露凄哀?”原本不欲理他,只是此事关乎自己清白,只得蹙眉说道:“他虽然是个采花盗柳的­淫­贼,只是即便扭送当官,到底罪不至死,况且我见他轻功卓绝内功不弱,又是你的弟子,你怎的这般决绝要了他­性­命……”

钱九闻言,眼内却是灵光一闪,因伸手抚上姒的绝­色­面容笑道:“看不出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呢。”给他此番轻薄,脸上颊带瑰意,连忙别过脸去不让他继续得逞。钱九见状却是心中一动,因从袖中取了一个琉璃瓶递在眼前笑道:“只是我下五门中独门解药,你且试试。”此时不知他是敌是友,也不知他那瓶东西是否又是迷香,因心中踌躇着,勉强抬起胳膊伸手去接,刚要拿在手中之时,却见那钱九竟顺势在他的皓腕上轻薄了一把,“呀”了一声,却是握不住那琉璃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但见昆山玉碎不复完璧。

钱九见状,十分无辜地一笑道:“这倒好,如今咱们谁也脱不得身了。”见他捉弄了自己,反倒故作清白,恨恨含嗔道:“分明是你借机轻薄于我,此番倒来派我的不是了,这东西你自然身上还有,若要我日后不向你追究此事,现下便将解药拿来与我解了这下流东西……”

钱九闻言嘻嘻一笑道:“我是下五门的门长,难道门中有人敢对我用药不成?此物不过放在百宝囊中趁手罢了,如今给你打碎,却是不能再得的了,若要再得时,需我亲去城中堂口自取,只是今儿我微服来此寻访我的好徒弟,本不欲旁人得知此事,如今教少侠陷落深闺之处,却也是我训徒不严之过,少不得亲身上阵,与你解了着节­妇­吟的药­性­,来日江湖之上也好见你师父。”

姒闻言,只道他意欲将自家元功输入自己功体之中,襄助自己冲破迷香禁制,因点头道:“此番劳动你输送元功,来日江湖再见之时,我自有后报。”钱九闻言却是抚床大笑起来,见满目疑惑地盯着自己,因勉强止住笑意道:“这节­妇­吟端的厉害,却不是元功可破,少不得教你洩出情潮,方能冲破此番束缚,不然就算我散尽数度甲子功体,你也难得清明神识。”

听闻此言,却是正在似懂非懂的年纪,因蹙起眉头口中支吾道:“什么……洩出情潮……我方才不是……”说到此处因深觉露骨,不便再说,又是脸上一红心中焦急,因妙目之中颇有水意,只是他­性­子要强,不肯示弱于人前,遂咬紧银牙忍住委屈之意。

那钱九见了如此反应,心中便知他果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倒也有些怜爱他此番烈­性­,只是方才自己已经为他弄箫一阵得了初­精­,论理此番药­性­却也该解了,怎的见这美少年依然秀眉微蹙妙目泫然,桃腮之上闺意尽染,却是依然沉浸药­性­之中,因有些好奇,遂移过一盏灯烛笑道:“别怕,让我瞧瞧你的爱物。”

听闻此言,还道他意欲轻薄自己,因扭动身子奋力地挣扎起来,却给钱九压在身下笑道:“我要想占你的便宜,你也躲不开,此番让我看看你的药­性­如何未曾破解,你若不信只管挣扎无妨,却不是蚍蜉撼树枉做笑谈而已么……”听闻此言,方才又见他膂力过人,就算自己功体完整之际尚不能与他抗衡,何况如今身中迷香­淫­药,因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钱九见姒默许了自己的行为,心中却有些暖意,只因他亲见方才这美少年给自己的孽徒轻薄之际,兀自抵死不从,如今不再挣扎,便知他心中竟信任自己是个正人君子,钱九郎虽然贵为下五门的门长,只因他为人­阴­鸷行事乖觉,在江湖上多为三上门所不耻,如今这孩子乃在上三门中晚学一辈之中的翘楚,却在陷落深闺之时信任自己,却是个风尘中的知己了。

钱九想到此处,倒收敛了几分轻薄心思,因将那烛台搁在榻案之上,动作十分轻柔地分开了的一双玉腿,眼见白玉一样的箫管因洩了初­精­,此番倒乖巧地含羞垂首,钱九见状,心中十分怜爱,因说声得罪,伸手分花拂柳将那爱物拂开一旁,却见双腿之间蜜菊之上,却是生出女子一般的花心儿,那团绵密的爱物尚且不曾领略,是以兰香泣露梨花带雨,一对儿花­唇­十分动情地收缩着,似是邀人垂怜一般。

钱九眼见了这般惊心动魄的闺意,却是下腹一紧,因暗咒自己没见过世面,却给个小小少年蛊惑了心意,抬眼一瞧,却见此时再也不能隐忍,一双妙目紧闭着滚下泪来。

钱九见他哭了,此番倒没了主意,因放开他一双雪白的大腿,脱鞋上床将的玉体搂在怀中,在他耳边柔声哄道:“敢情你竟是兼美之身,怨不得我那好徒弟愿意为你死,这是菩萨相,旁人求都求不来呢,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方才见你那样刚强,如今却为这个难过起来,不是个傻孩子么?”

姒因这­色­相从来是自己一块心病,除却父母与恩师之外,再没旁人知晓,因十分忌讳羞愧,如今却听闻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如此赞美自己,不知怎的心下一暖,因微睁妙目瞧了钱九一眼,却见他眼内许多惊艳恋慕的神­色­,因忍不住身子一颤,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渐渐蔓延胸中,只觉­阴­中一热,方才给眼见杀伤人命吓退的春意,竟在此时纠缠了上来。

钱九见状,倒觉他年幼无邪之处十分可爱,因伸手覆上他­阴­中一团娇­嫩­之处轻轻撩拨起来,一面俯身在他耳边柔声安抚了几句,姒心意原在缠绵之际,此番给他衔了耳垂,因浑身忍不住颤栗起来,却也失了挣扎气力,因十分无助地靠在钱九怀中给他轻薄了去。

钱九见怀中的美少年此番柔顺起来,因暂且放开了对他的钳制,俯身分开一双白皙的大腿,因仔细观瞧那对娇­嫩­的花­唇­,却见原本樱粉之­色­的­唇­瓣上,如今因方才的爱抚而渐渐充盈起来,泛起娇羞的粉红之­色­,娇艳欲滴十分惹人动火,那钱九原本在女­色­上不甚萦心,一心统和武林为要,如今见了此处却不知怎的,心中只觉纯­阴­之体神妙非常,却是有心一探花道,因压低了身子探入双腿之间,细细地端详起来。

姒如今给那药效春意烧得身子发烫,忽觉有人竟探入自家不见三光之处仔细窥探起来,那焯燃之气几乎扑在自家紧要之处,因渐渐止不住口中娇音软语,一面难耐地扭动着身子,不知是要逃避还是要迎合此人的亵玩。钱九见了这美少年恁般清纯的反应,心中却顿生了怜惜之意,竟俯身吻住­阴­中一对儿花­唇­,恰似恋人接吻一般的吮吸起来。

姒如今早已要过舞象之年,因渐渐懂了些人事,只是他­性­子端庄整肃,又常年跟在捡回自己的师兄身边,旁的同门绝难近身,是以这男女之事,师门之中虽有盛传,却因他师兄从旁隔绝回护,这些混账话从不曾传入耳中,虽然如今大了,情场上依旧迷离茫然不知所云,又因他年幼失怙,平素都与师兄同住,越发连指掌之趣也未曾明白,如今身子给那节­妇­吟灌入十足药液,早已敏感难当,青春少艾积郁的情潮竟在此时宣天翻涌起来,给那钱九灼热的­唇­舌一烫,花道之中几番紧致收缩,身子一紧洩出了花­精­。

第二十四回(倒V)

何曾洁不得求死,虎狼药盗取元红

钱九兀自吮吻之际,只觉这美少年的花道十分强劲地收缩了起来,便知他已经得趣,因起身伸手在嘴角一抿,复又将搂在怀中低声道,“怎样,”

姒甫经人事,心神尚在懵懂之际,虽给钱九搂在怀中轻薄起来,却一时不能反抗,因一双妙目害羞带怯地看向这个夺去自己初­精­的男子,心中爱恨茫然不知所措。

钱九原本意欲奚落他几句换得娇嗔,如今见这般可爱的反应,却是心中柔情蜜意起来,因将额头亲昵地抵在的额间笑道:“这样玩你快活么?”今日初学做人,因尚不知闺阁手段,见他有此一问,却是老实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钱九郎虽然过了弱冠之年,平日里却鲜少在闺意上留心,如今乍侵女­色­,却是将息不得,见了这般可爱的反应,因渐觉下腹升腾起来,只是他此番相处下来,却觉人品可敬可爱,又是个剑客门徒少侠的身份,不忍夺他元红毁去清白,来日江湖上将此事闹出来,却是关乎这个孩子脸面­性­命,因伸手在他脉门上一按沉吟起来。

此时情潮渐退,神识转而清明之际,见自己给这男子玩得双花并蒂花开两朵,因心中十分羞涩起来,又见他此番为自己诊脉,并无轻薄神­色­,便不十分抗拒,只将锦被遮了身子,一面偷眼观瞧他的神情,却见钱九眉头紧蹙,因伸手拉过他另外一边的皓腕,复又在脉门一按,却是蹙眉疑惑道:“这节­妇­吟竟恁般厉害,尚且不曾解去药­性­,反而纠缠经络之间,你脉象如今沉郁虚滑,若不设法解除药­性­,只怕的年幼体虚,未必保得住功体,纵然留得­性­命,终是废人了……”

姒听闻此言,把往日争强好胜之心登时减了大半,因眼圈儿一红险险滚下泪来,连忙隐忍住哽咽道:“劳烦你将我送在师门之处,我回到门中,师父自然会设法为我解毒的。”

钱九闻言点了点头,寻思一阵又摇头道:“纵使回了师门之中,你师父见你如此狼狈模样,只怕说不清楚,到时岂不是连累了你受了不白之冤,更有一件,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方才我探了你的脉门之际,虽然你在上三门中算是个好的,只怕你师父根基有限,倒将你的天资限制住了几分,这节­妇­吟若是连我的元功都破解不了,你师父恐怕也只能束手无策,况且我方才见你对自己的身子颇多忌讳,此番将你送回去给人品头论足,实非我心中所愿。”

自从给师兄捡回师门之中,几曾听闻这般爱语,如今见那钱九郎虽是下五门门长之位,为人却是这般温柔体贴,与师尊平日所说那个魔头全然不似,他虽然为人骄纵清高目下无尘,到底年轻心热,因钱九的几句爱语便有些放下戒备心肠,因蹙眉问道:“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如今我这般模样难见师尊,到底在此淹留也不是办法……”

钱九闻言笑道:“依我说这也容易,如今看你的脉象,只怕除非你我合卺,否则绝难以竞全功,此番我为你解毒之后,便将你带回师门之中向你师父提亲,就说……”话未说完,早听得含嗔道:“你这杀才休要胡说,我堂堂男子如何下嫁于你!”那钱九闻言爽朗一笑道:“我做事向来不受礼教约束,若要顾全你的名节……”说到此处却是神­色­紧张起来,因伸手在背心之上一按道:“不妙……”

见他说得这样郑重,却也不由得不信,因跟着紧张起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作践人了……”钱九摇头道:“如何你体内真气竟然逆行起来,势如白虹贯日,莫非兼美之身受此­淫­药影响,竟比旁人双倍之数不成?”说到此处,因一反方才温文之举,俯身将压在身下,伸手便向他­阴­中一探,甫才洩出情潮半盏功夫,如今给他硬生生娈入二指,只觉花道一热,嘤咛一声伸出藕臂攀在钱九肩上,一面用力捶打着他道:“你如何花言巧语作践欺骗于我……”

钱九闻言正­色­道:“此番我也无力回天,事到如今你要死要活?”原本不知此事重大,如今见他正­色­,自己反倒没了主意,正在思量之间,忽觉­阴­中一阵剧痛,忍不住眼内珠玑蹦落,一面剧烈地扭动着身子,无助地看着钱九道:“这是怎么说,我­阴­中过不得了……”

钱九闻言点头道:“你兼美之身原比旁人敏感许多,只怕的节­妇­吟药­性­强悍竟不分君臣佐使,实是一味虎狼之药,却不想我门下探花郎心肠恁般狠毒,你若不从便要了­性­命,如今清白­性­命只得一样,你且说来,我自会为你周延。”

听闻此言,心中一阵茫然之意,咬紧银牙低头寻思片刻,再一抬头,却是眼中镇定神­色­,因对钱九凄美一笑道:“我死之后,你将我的尸身穿戴整齐了,千万将小衣亵裤之上好歹缝上几针,别让旁人看了我的清白身子,我……”说到此处心中着实不甘,因方才钱九对他君子言行,便放心地在他怀中痛哭起来。

钱九见他如此烈­性­,正是贤妻不二人选,虽然他执意玉碎,自己却又割舍不得,因摇头一笑道:“此番便是你要怎样,我也不能袖手了,少不得枉担了­淫­贼的虚名,一切便等到明日再做道理。”说到此处,因俯身分开一双雪白的大腿,猴急地褪了裤子,伸手扶住自己如火烈烈的尘炳,直往的一对儿花­唇­之上磨蹭起来。

虽然意欲玉碎保住清白,如今不知何故钱九忽然起了­性­,竟对自己施以­淫­行,虽然心中埋怨自己错信了他,只是那节­妇­吟端的厉害,加之兼美之身原比旁人敏感一倍,如今给那滚烫的浊物一蹭,花­唇­登时含苞待放羞涩绽开,吐出内中一颗成熟饱满的相思豆,正迎合了钱九的攻刺,钱九见给自己玩的浪出火来,虽然意欲怜香惜玉,却也少不得十分动火,因伸手箍住他的纤腰,一手捧住玉臀直往自己下腹按压而去,好教的一对儿花­唇­吻上自家尘炳之上暴跳如雷的青筋,的花­唇­此番给那尘炳撑开,内中花蒂再无回护之物,却是直接撞在尘炳之上,给那表面焯燃之气一烫,霎时充盈饱满起来,他原本未经人事,如今给人喝了头汤,虽然心中不情愿,身子却是乍遇男儿,恰似渴龙得水一般纠缠上去,一双雪白的大腿不受控制地在钱九身后盘得密不透风,纤腰乱扭玉臀轻筛,直往那夺人心魄之物上撞将过去,口中渐渐压抑不住,散逸而出多少不堪的­淫­辞。

那钱九原本意欲将磨得动情了,好教他忘了破瓜之痛,方能专心为他解毒,谁知这漂亮孩子情浓至此,倒叫自己跟着动火起来,因渐渐不能自已,遂伸手剥了的两瓣花­唇­,将自家阳锋缓缓向内顶入。

兀自情潮翻涌之际,忽觉­阴­中疼痛,因神识一惊回复清明片刻,却见自己不顾廉耻地狠命抱住身上的男人,一双玉腿结结实实盘在男人的身后,不由羞愤欲死,因仗着还有一丝清明,口中不断哀求道:“不可坏我清白,求你给我个痛快罢,我身归那世也念你的恩情,绝不在森罗殿上将你攀扯在内就是了!”

钱九闻言,心知此番自己若是狠心顶入,只怕此生再难与他化解恩仇,只是若教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身下的美少年业火焚身折磨致死,却又难以袖手旁观,因点了点头打定主意道:“这是你命中劫数,你也犯不着怨我,只怨自己红颜薄命罢了。”说到此处,因伸手紧紧抱住身下的娇躯,下腹之处狠命一顶,但听得惨叫一声,早已给他夺了元红,他虽然是个豆蔻少年人事未知,只是那花心儿之处给人顶入如何难以察觉,现下只觉仇人滚烫的尘炳似是顶入自己元神之中,将一腔魂魄都顶了出来,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摧折,因口中娇啼了几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却是花道之中一阵紧致收缩,竟在晕倒之前给他顶出了一个情潮。

钱九那身下的漂亮少年给自己入得昏迷过去,因心中一阵怜惜之意,只是此时长痛不如短痛,须得早些洩出元阳助他在花宫之内­阴­阳调和,方能一举破解药效,钱九想到此处,因十分怜爱地摩挲着姒的桃腮,一面放纵自己沉溺在这具温热紧致的玉体之中。

昏迷之际,只觉一阵暖意尽注四肢百骸之中,往日遭到亲生父母遗弃的委屈竟在此时逐渐鲜明起来,因心中贪恋着这股子暖意,本能地伸出一双藕臂抱住了身上的男子,几番沉浮欲海之际,忽觉身上的男子动作渐渐粗暴起来,因惊破了春梦清醒过来。微睁妙目偷眼观瞧之际,却见面前竟是钱九饱含情潮的俊朗面容,因高声哭叫着推拒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红豆饭~(?﹃?)

第二十五回(倒V)

怜同命天涯沦落,初破瓜珠胎暗结

那钱九郎见给自己入得清醒过来便要抵抗他的­淫­行,因单手钳制了他的一双皓腕压在床头,一面蹙眉道,“如今你元红已破不复完璧,就算现下烈­性­寻死,却也是残花败柳之身,到时我将你尸身护送回去,只怕你师父未必肯与我­干­休,说句自负之言,从你根基来看,便是你师父也算不上我的对手,到时你身死魂消,岂不是连累了上三门中多少名门正派为你门破人亡,”

听闻此言,因已察觉身子给人破了,现下仇人灼热的尘炳早已顶破一团绵密元红,只觉­阴­中津液汩汩而出,想是处子元红撕裂的一腔碧血,如今自己剑客门徒少侠身份,却给下五门中门长之位亵玩得失了清白,如何再端自持,却不是自欺欺人,又听那钱九郎所言在理,心中着实不忍自己寻了短见,倒要连累师门以卵击石为自己报仇,因紧闭一双妙目权当自己死了,将头在软枕上一歪放弃了挣扎。

钱九见状,心知他顾及师门安危,竟然舍身渡魔,因心中颇为怜惜,一面放缓了攻刺的节奏,动作十分温文体贴起来,一面口中哄他道:“你虽然生而兼美之身,十数年来皆做男童装束,便是与我有过一夜,到底不曾闹出来,江湖上的人如何知晓,只要日后你我守口如瓶,你依旧稳坐少侠之位,又有何难?”原本心灰意冷之际,见那钱九郎此番虽然强行玷污了自己的身子,非但不曾出言作践奚落,反而劝了自己许多好话,留下后路余地以供自己选择,又见他燕好之际举止温柔体贴,倒有些心软起来,谁知心思甫一缠绵,便遭致多少邪祟入了膏肓之中,那节­妇­吟专为对付江湖侠女之用,药­性­十分专横,如今寻得了一点春闺心意,自然无孔不入地喧嚣起来,恍惚之间只觉花道一阵温润之意,竟给那钱九郎入得春水涟涟起来。

那钱九兀自温文攻刺之际,忽觉那销魂之处一腔花水汩汩而出,便知此番给自己鞭得起了­淫­意,不由心中一动,因试探着略微绵密地鞭策起来,原本只做假死之状,如今却听闻暗夜之中隐有潋滟水声叮咚作响,心中早知乃是自己给那钱九郎入得起了­性­,虽然身在无间不得自由,到底羞得满面红晕,桃腮之上闺意尽染,一望十分动魄的闺意。

那钱九往日虽有男女之事,不过动­性­之际随便花街柳巷将就一晚,那些窑姐儿虽是门下­精­心挑选孝敬的,如今跟绝­色­一比,当真都是些庸脂俗粉,因不觉动了真情,十分呵护地将的身子搂在怀中,一面渐渐加强了鞭策,一面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桃汛已至么?”

姒虽是兼美之身,往日却只跟首徒师兄一人同住,并不曾与同门女弟子有过交接,因恍惚之际却有些听不明白钱九言下之意,少不得微睁妙目疑惑地看了身上的男子一眼。

钱九郎见他恁般清纯,因低声一笑道:“你即然兼美之身,如今按一般女子算起,也将到及笄之年,怎的依然不知人事。”听闻此言,因心中有些羞涩之意,复又闭上双眼不肯理他,钱九郎虽然在下五门中呼风唤雨君临天下,如今见这孩子恁般不待见自己,却也不恼,因柔声赔笑道:“你自持身份端庄玉洁自是好事,只是今日之事却要问个明白方知端的,你跟我好了一场,总要教我知道今年十几岁了?”

听闻此言,本不欲搭理,只是如今见此人虽然与自己行着合卺大礼,却并未玩弄作践,无非权宜之计襄助自己解毒罢了,又见他虽然身居门长之位,却对自己温颜软语低声赔笑,少不得含羞道:“过了年就满十五岁了……”钱九郎闻言点头道:“快满及笄之年,若是一般女子早就有了人家,论理也该来了,我方才是问你,葵水至否?”

姒闻言,登时桃腮滚烫,因口中咒道:“贼配军,我就知道你说的不是好话,怎么这样编排人的。”钱九见他娇羞的媚态,因爽朗一笑道:“你我如今论了交情,好歹也要问一声的,你此番在我身下承欢已过半个时辰,却在言语上依旧恁般端庄正经做什么,左右闺阁私语不传六耳之中……”话音未落早给捶了几下,钱九见状知他含羞恼了,便不再调笑,因点头道:“见你此番因应,想来葵水已至……”说到此处却略微蹙起眉头,因有些怜爱地盯着的俏脸。

姒听他口中不­干­不净,正欲抬眼相嗔,却见那钱九郎竟有些凄哀之­色­看着自己,因心中不知怎的却有些酸意,少不得开言道:“如今是你玷污我清白身子,怎的自己做这委屈的样子给谁看……”钱九郎见竟能洞察自己心中酸楚,因勉强一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个风尘中的知己,我是怕……这也罢了,左右天命如此,人力难求。”因说着,下腹之中却忽然狠命入了起来。

正在寻思他话中之意,忽觉­阴­中一热,那庞然浊物竟在此时逞凶斗狠起来,自己甫经破身之痛,身子尚在十分敏感之际,如何承受这般绵密多情的恩宠,因扭动身子端庄地回避着钱九的宠爱,却深受节­妇­吟的束缚不得清明,没几下便给他入出了魂魄,因妙目茫然起来,本能地盘起玉腿伸出藕臂,紧紧攀住身上的男子得趣起来。

钱九郎见了此番情浓反应,因心中忽生怜香惜玉之意,俯身在他粉­嫩­的­唇­瓣上轻啄起来。未经人事,原不知此是何意,只是给他吻过的­唇­瓣上忽生出许多酸软的闺意,好教自己招架不得,钱九见他缠绵于自家的轻吻,心中难免生出些骄然之意,因大着胆子伸出舌头描摹起漂亮­精­致的­唇­形。

的­唇­瓣给钱九舔吻之际,忽觉一股电流蔓延玉体之内直窜花宫之中,因隐忍不得娇啼了几声,钱九见状,顺势将舌尖渡入口中,寻觅着那条销魂的丁香小舌。从来不知男女之事竟然亲密如斯,如今自己檀口之中的丁香乍然给别的男人­唇­舌探入,不由花容失­色­意欲逃避,钱九见身下的美人不欲再战,只是箭在弦上却又不得不发,因强悍地窜入舌尖舔吻着娇­嫩­的口腔。

姒见钱九倏忽强势起来,芳心焦急不知如何应对,丁香小舌端庄地躲避着他的纠缠,却总能让对方有机可乘,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因主动伸出舌头意欲将钱九探入的舌尖顶出檀口之外。

钱九见状却是正中下怀,因卷曲了舌尖缠住的丁香竟将那销魂的小舌反而卷入自己口中吮吻起来。见原本意欲回避他的轻薄,却反而显得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因不依不饶起来,一面抽回自己的小舌咬紧银牙不给他可趁之机,一面挥起粉拳在钱九肩上捶打起来。

钱九见状,因早已食髓知味了,此番便放了的小舌,又伸手箍住他一双皓腕钳制在头顶笑道:“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兀自挣扎之中,却听闻钱九忽然用这般亲密的语气与自己交谈,不知怎的心中一暖,倒渐渐顺从了不再挣扎起来。钱九见状,便知他定然怀有心病,不然如何­性­子恁般骄纵之下,却又如此贪恋温暖,进而联想起自己的身世,因心中竟有些同病相惜之意,正欲柔声哄他几句,却见雪白的身子竟渐渐泛起瑰意,呵气如兰地娇喘起来,一双玉腿不受控制地在钱九身后盘的密不透风,口中银牙咬的咯咯作响,秀眉微蹙乱摇螓首,因喉中不住地散逸而出许多娇音软语,花道之内水意渐浓,那一段销魂绵密的肌理此番越发多情娇羞地收缩吞吐起来,箍得钱九连呼受用之际,虽欲从容欢爱,却给此番动人的闺意激发得将息不得,因放开了他的一双皓腕,拉起的一双藕臂教他环住自己的肩膀,伸手在他白皙圆润的臀部一扣,将一双玉臀紧紧按在自己的胯间,腰腹频繁发力狠狠鞭策起来。

原本已在情潮浪尖之上颠簸,如今给这爱郎频频顶送起来,只觉镶嵌在花道之中的脏东西暴涨了一个尺寸,竟顶开宫口的风流眼上,直直地顶入花宫一个阳锋左右的大小,不由双眼一翻,一双藕臂紧紧抱住身上的男子,梗着脖子娇啼了数声,花­精­直洩浇在那登堂入室的阳锋之上。

钱九此番攻刺之际,只觉自的花宫之内喷溅而出一股浓郁的花­精­热液,因原本意欲将自己的元阳为他解毒之用,如今见这美人给自己鞭得几番得趣,心中着实怜惜不忍继续作践,此番便不十分约束­精­关,只将那庞然的浊物深埋进的玉体之内,叫声“贤妻”,狠命一入,将自己的热­精­喷溅在姒冰清玉洁的花宫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钱九自来熟啊,贤妻你妹。。。

第二十六回(倒V)

有私心绸缪业障,无防备沉醉东床

原本冰肌玉骨十分小巧,此番欢爱却给那钱九郎的浊液将整个花宫都填满了,余下的脏东西含混着他的花­精­,逐渐自两人接榫之处散逸而出,香闺之内霎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燕好气息。

姒今日初学人道,却有些不知天上人间起来,因竟不十分抗拒钱九的贪恋,依旧四肢酸软玉体横陈地躺在男人的身下,任凭身上玷污了自己的男子恋恋不舍缓缓顶送着浊物,依旧舍不得立刻抽身那销魂的风流眼中。

一时云收雨散,两人平复了一阵,恍然之中发觉自己依旧四肢交缠着攀住身上的男子,不由脸上一红,因伸手推拒着钱九的胸膛,却给他一把箍住皓腕笑道:“也不留我一留?”听闻他调戏之言,羞得满面红晕,因口中嗔道:“你这贼配军,等我复了功体,必然杀你雪耻,此番你­淫­心餍足,还想怎的?”

钱九见状,便知神识已复清明,如今再行调笑,只怕这孩子脸上过不去,倒做出什么血溅香闺的事情来,反倒作践了自己救他的情谊,因当下收敛形容正­色­道:“你且忍一忍,我自会抽身。”因说着,将自己庞然的浊物缓缓自甫经人事的花道之中抽身而退。

却说钱九虽然在紧窄的花道之中得趣一回,只是他的本钱雄伟,此番依旧比旁人尺寸骄然,甫经破身之痛,此番给他抽身,竟复又撕心裂肺起来,只是他神识已复清明,再不肯将自己的闺意献给那贼子,只得咬紧银牙忍住口中嘤咛之身,耐心地等待钱九抽离了自己的玉体。

两人磨蹭了一阵,总算分开了接榫之处,原本意欲赶走钱九,却见他竟伸手将自己的玉体搂在怀中,十分温文地呵护起来,他虽然从小与师兄同住,两人却是同室异榻而眠,从未与旁人肌肤相亲一回,如今自己光­祼­着身子,给那夺去元红的男子搂在怀中,虽无­淫­药束缚,却自有一股舒服受用之意,因倒有些难以启齿就这般将他驱离,却又软不下脸来留他住下,只得假装睡了,将头靠在那男子肩上没了言语。

钱九见此番并不反抗,心中便知自己方才原猜着了几分,怀中这漂亮少年定然儿时有些凄凉过往,教他宁可承受自己此番糟蹋作践,却如此贪恋缱绻温柔之意,钱九自志学之年往前,便早已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只因一番因缘际会之下,弱冠之年便得了下五门门长之位,虽然如此,却是一生萧疏寂寥,从不曾给人这般贪恋,如今见怀中的少年竟有些依恋自己,因不知怎的心中一暖,却将往日杀伐­阴­鸷之意消磨了大半,因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你跟我好了一场,总要叫我知道你的名字。来日也好上门提亲。”

姒原本贪恋钱九温文之举,如今只当他是出言调笑,因伸手将他推开,转过身子背对着道:“此番你占了便宜还要作践人么……”钱九见状,便知他并不相信自己一片丹心,因低声一笑,从身后将的玉体搂在怀中耳鬓厮磨起来,一面笑道:“你若不信,只管说出来无妨,到时你便在师门之中等我,看我可曾上门提亲便知端的。”

姒听闻此言却是心中一惊,他原先在师门之际,便常听人说起这下五门的门长钱九郎,行事为人最是乖觉­阴­鸷,从不将世俗规矩放在眼内,一时温文谦恭,一时咄咄逼人,许多江湖上的前辈高手都折损在他的手中,如今若给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真能上门说亲也不一定,到时自家师父师兄得知他强行玷污自己,又岂能与他善罢甘休,万一此事闹出来,岂不是要连累江湖上下八门混战起来,到时血流漂杵白骨如山,却不是自己的过错又是何人……

想到此处,虽然此时与钱九同床共枕,却有些芒刺在背起来,只是他与这男子燕好一回,心中多少知他最是缠人的,若自己不说出身世,只怕他未必肯放过自己离去,一面心中思虑此事,因伸手摩挲在自家香肩雪颈之上,忽觉从小带着的金锁还在,因灵光一闪道:“娘家姓姒,名唤……”

钱九郎闻言笑道:“怎么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倒娇俏得很。”听他赞美自己,因脸上一红道:“家里怕不好养,取个闺名为的是留得住……”钱九闻言点头道:“这却有理,如今得了你闺名便好办了,我知你今儿给我喝了头汤,心中必然含羞不肯告知我你的师门学承,来日江湖上我自去打听无妨。”说到此处,因扳过的身子,复又将他搂在怀中,伸手执了他尖俏的下巴强他与自己对视道:“,你如今葵水已至,今日我将元阳为你解了­淫­药束缚,只是此番,你可知我的子嗣也许已经坐胎你腹中?”姒今日初学做人,原本早已疲倦不堪,在钱九怀中只觉温暖受用正在昏昏欲睡之际,如今乍闻此言,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盯着钱九,怔怔说不出话来。

钱九见状,因见方才自己将热­精­喷溅他花宫之际,这骄纵的少年竟不曾十分反抗,反而在药效摧残之下将一双玉腿夹紧了自己,便知他许是并不知晓葵水已至意味何意,如今见失魂落魄的反应,方知自己心中猜测不错,因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柔声安抚道:“我知你是少侠身份剑客门徒,自然不耻与我结交,只是此番既然因缘际会有了交情,我也不敢难为你,离天明还有几个时辰,你且将今后打算仔细想想清楚,等明日再说与我知道不迟,你如今虽然解了药效束缚,功体尚且不曾复原,我不放心就走,今晚就在你身旁睡一夜,你要报仇也罢,现下便有机会。”

因说着,并不顾姒的反应,竟紧紧搂着怀中温热的玉体沉沉睡去。姒兀自感叹自己薄命之际,万没想到堂堂下五门门长之位就这般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身边,原本以为他不过假寐哄自己发招报仇,好在事后奚落欺负一番,因暗暗运起元功,只觉尚不足三成,一时不敢动作,却转身细看身边的男子,但见他眉头舒展呼吸均匀,分明是调动气息运行周天之后睡熟的模样,却是做不得假的。

姒见状,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道钱九此人端的与众不同,他心中明知自己葵水已至,很有可能因­奸­成孕,却将此事透露出来,如今又毫无防备睡在自己身旁,还出言提点如何报仇等语,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因要保全名节,竟做出那杀人灭口的勾当,又或是为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竟取了他陆阳魁首示众当官,莫非他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在沉眠之际依然可以防备自家偷袭不成。

姒想到此处,忽觉周身­精­神一振,药效竟在此时解开,因暗暗运用元功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只觉周身气息流转自如,并无窒碍之相,因暗提一口真气灌注掌风之中,撑起一双藕臂坐起身子,提起掌风对着钱九比划了一下,却见他全无反应,依旧睡得香甜。

见这玷污自己的男子方才因为沉浸情潮之中,俊颜有些扭曲起来,如今睡得香甜之际,看去倒十分温文俊秀,现下自己只要三成功力狠命一掌,便可取了他的­性­命,心下却不知怎的,断然狠不下心肠,正在犹豫之际,忽见那钱九郎睡梦之中不知是何际遇,竟薄­唇­一抿淡淡笑了出来,姒见了,却觉他的笑颜恁般暖意,倒叫自己看住了没了主意。

端坐在香闺牙床之上调动了一阵气息,只觉周身气劲充盈流转顺畅,只是不知何故自己却是狠不下心意了结了这段孽缘,又是甫一经历了破瓜之痛的身子,虽然药­性­已解,到底有些支持不住,因身子一软不能打坐,虽然羞涩腼腆,且喜那钱九早已睡熟了,因红着脸钻入锦被之中,尽量不沾他的身,背过脸去只想假寐一番,一面思量明日如何因应此人的纠缠。

此番虽然玉体疼痛神思暧昧,却也依旧甫经人事不能就睡,只觉身后的男子传来十分平稳安心的呼吸声,平生却是从未有过,一面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若真如钱九所言,如今他的子嗣可能坐胎腹中,若是此时自己竟不能恨下心肠断绝孽缘,来日若真有了小孽障,自己以男子之身少侠身份,如何带着孩子在武林之上行走,只怕那钱九虽然不知自己真名实姓,却也不肯轻易舍弃自己的骨­肉­,若不能迫于他的­淫­威与之结下交情,只怕腹中这薄命孩童竟要与自己一般,甫以落草便遭到亲生父母遗弃荒原?

姒想到此处,因狠命地摇动螓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虽然言之尚早,只是自己若真与此人有了儿女之缘,也决不能舍弃这平白得来的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怀上了嗯嗯~

第二十七回(倒V)

姒龟息避祸,朿双双毒计成婚

姒心中自怜身世,因今日初领,玉体到底不能支持,虽然意欲绸缪钱九之事,却一阵恍惚昏睡过去。沉眠之际,但听得一个­妇­人哀哀哭泣之声,勉强微睁妙目偷眼观瞧之际,却见一位颜­色­如花的少­妇­将雪颈之上的金锁解了,竟为自己戴在身上,一面伸手十分怜爱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正在共享天伦之际,少­妇­的神­色­倏忽狰狞起来,竟伸手掐住自己的颈子。

大惊失­色­,睁眼一瞧,原是南柯一梦,却见身边熟睡的钱九不知何时早已清醒过来,竟伸出铁臂箍住他的颈子,目露凶光逡巡在半­祼­的玉体之上。见状心下凉了半截,他虽然心思单纯,到底曾在江湖之中浸­淫­多年,心中便知那钱九郎原先熟睡,骗得自家信任之后,此番意欲先­奸­后杀毁尸灭迹,想到此处凄然一笑,却是放弃了挣扎,认命地将头歪在枕上,等待钱九手上发力。

那钱九郎见他此番反应,却未曾下得毒手,因恨恨道:“我恁般怜惜回护于你,贱人如何谋害我­性­命!”听闻此言却是不明就里,因抬眼一瞧,却见钱九郎双眼猩红言语哽咽,似是方才自己所中迷香之时的反应,因摇头道:“你说什么?我如何害你,分明是你趁人之危玷污我清白之躯。”

那钱九听闻此言,眉目之中却有些动摇之­色­,因渐渐放松了手中力道,一面竟有些支持不住,玉山倾倒在牙床之上,眼中却是灵光不灭,沉吟片刻道:“你功体回复几何?”姒见他前言不搭后语,一时不知如何因应,那钱九见状笑道:“别怕,有我在这里自然保你无虞。”因说着,勉强伸手点了姒周身几处大­茓­,给他一点,身子登时麻痹起来,倒在床上不得动作,却不知他此举是何道理,但见那钱九郎咬紧牙关撑起身体,从怀中取出一本残篇书卷笑道:“这是我母亲的娘家之物,你替我收着,若是咱们有缘分,当真珠胎暗结,我只求你看在一日夫妻份上,把孩子生下来养大,只是别传他上乘武功,别教他知道身世,也不必冠我的姓……”说到此处,因那迷香厉害,遂在舌尖狠命一咬,喷出一口心血来暂缓清明神­色­,因连忙将的衣衫穿戴整齐了,收拾妥当之后,俯身深看了他两眼,一面口中轻轻哄道:“别怕,睡醒了就没事了……”因低头在­唇­瓣上一吻,却将一口真气渡入他口中,以­唇­舌接了那股流窜的真气,顿觉早已灌入四肢百骸之中,只觉眼帘十分沉重,竟渐渐不能支持,身子逐渐麻痹起来,五感越发疏离,但听得那钱九的声音似是越来越远,似睡非睡地沉迷起来,恍惚之间倏忽想起师尊往日曾经提及那钱九深谙龟息之法,调动自家气息可呈假死之状几月有余,方才他将那真气渡入自己口中,莫非是将那龟息之法传授自己功体之中。

姒想到此处,忽觉神识竟越发清澈澄明起来,只是身子麻痹动弹不得,五感却渐渐恢复,但听得一个娇俏女声莞莞一笑道:“大哥……”未几,又闻钱九郎的声音十分沙哑道:“怎敢劳动妹子玉体,亲自来瞧你家兄长狼狈模样。”那女子噗嗤一笑,娇声一如泉水叮咚,十分若人怜爱,未几那少女止住笑意,隐有窸窸窣窣环佩之上,似是那女子竟然举身登床,钻入钱九怀中娇笑道:“小妹费尽心思,才能探得兄长的行踪,如今可给我拿住了!还不快些回去跟人家洞房呢,前儿你逃婚出来,教小妹在长辈面前失了身价,若是此番不肯与我回去,叫我哪有颜面以弃­妇­之身回转族中呢……”因说着那声音竟渐渐水意起来,委委屈屈做些娇音软语,饶是姒未曾亲见这少女容貌,心中却也有些怜惜之意。

钱九听闻此言笑道:“妹子取笑,哥哥担当不起,只是此番凶险,原不知是妹子布局,倒将你两个手下给白白断送了。”那少女听闻此言“呀”了一声道:“你当真舍得探花郎?”因蹦蹦跳跳下了牙床,去踩那­淫­贼的尸身,噗嗤一笑道:“我往日里只说你太心软肯信人的,你只不听,此番给我算计了倒也不委屈,只是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儿却不是我的手下,不过是个香饵钓你一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小妹端的面­嫩­,看去娉娉袅袅的比我还小一两岁,莫非是个雏妓么?”因说着,意欲伸手摸摸的脸颊,却给钱九一巴掌掴在面上,将他的身子打翻在床笫深处厌恶道:“一个窑姐儿罢了,不­干­不净的,别脏了妹妹的柔荑。”

那少女闻言,娇笑了几声,滚在钱九怀里笑道:“恁般嘴甜,快跟我回去成亲吧,看你都忍得这般辛苦了……”因说着,不知是触及了钱九何处,但听他闷哼了一声,一面隐忍着笑道:“咱们要好,也不急在这一时,如今大礼未成,教底下的人看了笑话。”

姒听闻这两人言语,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只知那钱九郎似是身中奇毒着了那女子的道儿,对自己倒十分回护,原来方才渡入的真气是要助自己假死之相以脱牢笼,只是听闻二人言语,似是兄妹,又似恋人一般亲密,却又为何相互心机暗藏机关算尽……

想到此处,因听那少女笑道:“这么说,大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然你无情无义,这却怪不得妹子,少不得将你交在六扇门的手上,他们那敲骨吸髓的手段下五门之中人尽皆知,真要叫兄长进去受罪,妹子我当真心里舍不得呢。”因说着语带哽咽,伏在钱九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姒听那女子娇娆做作,心中没由来一阵烦闷之意,因不知钱九为何竟不抵抗弹压,莫非那迷香恁般厉害,竟能将此人不世武功束缚,抑或是他怜香惜玉,不肯责备这娇俏少女,可叹此人方才还与自己信誓旦旦山盟海誓,转眼之间就与别人虚与委蛇起来。兀自心猿意马,倏忽惊觉自己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丝醋意,因暗暗咒了几声那贼配军,继续侧耳倾听两人端的。

却听钱九郎将那少女搂在怀中柔声安抚了几句,因笑道:“我从十几岁起便做下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江湖上数十条前辈高人的­性­命都折损在我手中,此番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我心下并无争竞之意,只求妹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将下五门继承衣钵发扬光大,到时黄泉路上,哥哥自然不会忘了你此番情谊。”

那少女听闻此言,直气的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咬紧银牙啐道:“我把你个贼配军,端的不知怜香惜玉起来,这也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只是今儿若不借个种,姐姐回在下五门中却是不好交代的,如今且乖乖的陪你姐姐睡一觉,往后要死要活便随你高兴。”因说着,竟俯身解了钱九的裤子,伸出纤纤柔荑将那浊物捧在手中,因有些惊喜道:“大哥好本钱!”但听得钱九郎轻浮一笑道:“妹子赞谬了,只是前儿出门之前,将公粮都交在你大嫂身上保管着,此番却要辜负妹子的美人恩了。”

那少女闻言调笑道:“扯你娘的臊,我怎不知你几时成婚。”说到此处,因花容失­色­“咦”了一声,盯着手中逐渐枯萎的浊物道:“狠心短命的!你这是什么功夫……”那钱九郎爽朗一笑道:“我早已娶了妻室,才屡次辜负了妹妹的心意,如今凭你貌美如花天香国­色­,若不是我钱九意欲迎娶之人,在我眼下也只是骷髅红粉,倒叫钱某失了兴致……”

姒此时虽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怎奈听得真切,那钱九郎虽然面上与那少女调笑戏谑,此番表白言语竟似说给自己一般,却没由来心中一动眼圈儿一红,险险滚下泪来。

却说那少女见钱九竟以龟息之法暂息浊物雷霆,因芳心怨怼口中狠狠道:“钱九郎,我算是认得你了!”因嘟起­唇­瓣将自家半­祼­的衣衫穿戴整齐了,从牙床之上一跃而下,回身对钱九扮了个鬼脸道:“你不让我顺心,大家赚不成罢了,我这就放出风去,不出半个时辰,闻名天下的下五门门长钱九郎可就要身披枷锁游街示众了,我的好哥哥,你就不再仔细绸缪为自己打算一番?”

钱九闻言爽朗一笑道:“多谢妹子照料,此番临别之际得见芳容,钱某进了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却也有些念想。”那少女闻言噗嗤一笑道:“好没脸的下流胚,在死囚牢里还想着指掌之事么?”钱九闻言摇头笑道:“傻丫头,我便是要做那腌臜事,自然想的也是你嫂子,不过记得妹妹绝世芳容,若有出头之日,自然首当其冲前去拜会则个。”

作者有话要说:半路杀出未婚妻?!

第二十八回(倒V)

众官兵殒身求乐,对江澄奉命救人

那少女听了,面上倒有些畏惧之­色­,因低了头摆弄着裙带哽咽道,“这事上就没有缓儿么……”钱九见他妹子倏忽这般伤感起来,因宠溺一笑道,“妹子且去罢,你对我的好处,钱九郎铭感于心,只是天理昭彰报应循环,竟怨不得旁人的。”那少女抬眼还欲再说些什么,但听得窗外竟有杀伐之声渐渐响起,因急忙提起裙摆意欲跳窗脱身,将走未走时,到底回身怔怔地看了钱九一眼,眼内潋滟地叫了一声:“九郎……”

钱九见状,对她温文一笑道:“回去罢,闲了咱们再说话。”那少女闻言,期期艾艾叹了一声,因推开后窗举身跃下飘然而去。

钱九郎因打发那少女去了,回身复又朝床上一坐,伸手将的身子扶了起来搂在怀中,伸手在他桃腮之上轻轻摩挲着道:“打疼了吧?方才是我的不是,一会儿衙门口有人过来,你不用害怕,他们要摆弄你,只别出一点儿声息,我自有办法教人将你的身子安顿好了。方才说的话可都记下了?我这一去,恐怕没有出头之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倒玷污了你清白身子,耽误了一段好韶华。”说到此处,因心下十分不忍,也只得将的身子复又安顿在榻上,正欲推门而去,却见那美少年虽然目不能视有口难言,却在双眸紧闭之中渗出两行清泪来,因心中一紧,复又回身自袖中去了锦帕,一面为他拭泪一面柔声道:“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说到此处,忽听得门外马蹄飒沓人声鼎沸,因有许多官差叫嚣道:“钦犯钱九,你这贼配军,还不出来受朝廷法度么?”那钱九闻言,因冷笑一声,俯身却在­唇­上一吻,因回身推开前窗决绝而去。

此时心里明白,只是身子却给那钱九郎一口真气渡入龟息之法动弹不得,因隐隐听闻外面楼下街巷之内许多杀伐之声,伴着官军哭爹喊娘的惨叫之声,却不闻钱九的声息,因心中着急,屏气凝神侧耳倾听起来,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听得有人喊道:“拿住了!”因渐渐听闻铁索之声,几个官兵喝喊道:“这个差事要紧,且将那贼配军的琵琶骨锁了,挑了他脚筋要紧!”姒闻言心中不知怎的一阵剧痛,却又束手无策,因眼内一热滚下泪来,但听得三大件上枷之声,却不闻钱九曾出一言,因心中认定他是磊落男儿,到底硬气。未几,只觉人声渐渐萧疏,隐有囚车行进之声,想是那钱九郎已经给人压入囚车之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虽然与那钱九郎结下深仇,此番又蒙他救下­性­命,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满心只想知道他的安危生死,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门外有几个官差的声音推门而出,似是在底下检视那探花郎的尸身,一面挑开帘栊,见了的身子,倒是唬了一跳道:“此处还有个小娘儿。”直觉有一人伸手在他颈上一按道:“不中用了。”又听那几个官兵叹道:“还道这趟差事能白吃一顿,却是个死的,晦气晦气。”又听得旁的官军笑道:“这也罢了,只因咱们功夫不济,才派来善后的,你没听见衙门里说,方才六扇门里顶尖的好手都折损了二三十条人命,那钱九郎也算是个好汉。”那方才唬着的兵丁因面上有些挂不住,冷笑一声道:“凭他什么样的铮铮铁骨,这可是大理寺要的人,一旦落在正卿手上,还不是一样给摧折得哭爹喊娘,咱们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赶紧收拾了这两具尸身是正经。”

一面用心听着这些人闲谈,一面只觉有人搭了他的头脚,往门外抬去,恍惚之间只觉身子给人搁在一架马车之上,荡荡悠悠地不知往什么地方拉去了,但听得沿路之上似是有些人夹道围观,想是方才动武之际惊动的城中百姓,此时浑浑噩噩之际,隐约听见有人感叹:“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儿……”又有人道:“看这小姐品貌,定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她旁边怎的还躺着一个青年男子,却不是勾搭成­奸­么?”又有人接言道:“勾搭成­奸­怎会闹出人命来?想是采花盗柳的­淫­贼,因­奸­不允杀伤人命也未可知啊……”又有旁人道:“如此说来,这位小姐倒是一位烈女了,只可惜这清白身子就这般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怎的爹娘也不知替她收埋则个……”一时间乱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也难以听得圆全。

姒躺在那小车之上,只觉道旁行人只言片语渐渐寥落了,又觉一阵清寒之意扑面而来,便知许是到了荒郊野岭之处,因身子依旧动弹不得,只得僵卧在车中,未几听闻那几个官差道:“方才问了鸨儿,却不知这小娘儿的来历,想来也无人收埋了,少不得咱们弟兄受累,为她开发了的好。”另一个官兵闻言叹道:“倒好个模样儿,可怜见的,落得个荒郊野岭的下场。”那兵丁闻言笑道:“却不知你原是个怜香惜玉的爱郎,还不快去与你那鬼娘子成亲一回?”那人闻言红了脸道:“少混说。”因一面却有些动心,趁着旁人也不论理,竟伸手就往的身上摸了两把,闻言十分厌恶,只是身子尚未恢复动弹不得。

却听得旁的官兵眼尖瞧见了,因起哄架秧子道:“了不得了,亵渎尸身可是挨千刀的勾当,亏你做得出来,也不怕沾了晦气的?”那兵丁只因家中贫寒,年近而立不曾娶得妻房,如今见了姒这等美貌,却有些将息不得,因口中不­干­不净道:“你们瞧这小娘儿死的冤枉,到了那边也是个芳魂艳魄,倒不如将我一点元阳给她超渡一回,也算是水陆好事风流道场。”因说着,复又伸手在腰腹之间捏了两把,只觉那冰肌玉骨缠绵之处,倒是沾粘指掌爱不释手起来。

那几个兵丁原本只是Сhā科打诨取笑他这光棍儿,如今见了这等如花颜­色­,倒竟说的有几分动了­性­,因都渐渐压抑不住,纷纷聚拢在的玉体身旁,渐渐动手动脚起来,唬得花容失­色­,暗暗调动了一番气息,却依然尚不能冲破那钱九郎的束缚,因暗暗埋怨其此人为何不曾想到这一层,正在芳心焦急之际,但听得有个温文谦恭的声音笑道:“官爷好兴致。”

那几个兵丁原本正在轻薄的玉体,并不曾察觉竟有人靠进这乱风岗子之处,如今天­色­薄暮之处,听得这话倒唬了一跳,因纷纷回身观瞧之际,却见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迤逦而来,一面持了一方碧­色­锦帕在嘴角一抿笑道:“此地恁般腌臜,官爷倒不理论,竟做起这般荒唐勾当来。”

那几个兵丁见这念书的学生拿着腔调出言不逊,又打断了自己的好事,早就不耐烦起来,俗语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因口中不­干­不净道:“哪里来的小兔子,酸溜溜掉起文来,再啰嗦,连你也一起臊了助助兴。”说罢哄堂大笑起来。

那文弱少年闻言却也不恼,因将手中锦帕掩口笑道:“哎哟,青天白日的,何苦来唐突我们圣人门徒呢……”说着竟噗嗤一笑,这一笑倒是明眸善睐,加之那少年原本绝­色­,倒把几个官兵镇住了。

为首的一个兵丁见了这少年的颜­色­,因搭讪着上前道:“你这学生,下了学房不回家去老老实实玩一会子,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做什么。”那少年书生闻言,对他莞莞一笑道:“晚生家在此处,下了学自然是要回家的呀。”那官兵闻言,却觉浑身打个冷颤,因勉强笑道:“好个兔崽子,这般唬你老子的。”

那书生闻言噗嗤一笑道:“才骂了人是兔崽子,又要做人家老子的,官爷也想想自己是何身份了?”因说着,却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起来。彼时那一众轻薄的官兵渐渐聚拢来,听闻那漂亮书生奚落了他们的头儿,却是诙谐的好,只是碍于情面,又不敢放肆哄笑,只得憋着偷笑了几声。

那为首的给书生奚落了几句,想要教训他一顿,又见他容貌清秀,却有些舍不得,因­干­咳了两句道:“如今城门眼看关了,左右你回不去家门的,如今咱们哥们儿处倒有个巧宗儿,学生你也来凑凑热闹如何?”

那底下的官兵不知何意,因有人暗暗上前扯了为首的衣襟道:“怎的让这小兔子占了先机。”那兵丁因回身低声道:“这乱葬岗子古来最是邪­性­,如今那小娘儿死的不明不白,咱们可别轻举妄动给人缠上了,让那小兔子先来头一炮,驱驱邪祟,况且你看他生得那样,两个做在一处岂不恰似美人磨镜一般,看着也给咱们助助兴。”

作者有话要说:列位看官~老吉祝您新年快乐,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老吉还在初学写作阶段,到不到的请多担待,祝衣食父母读者巨巨们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学业进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二十九回(倒V)

胭脂泪相和留醉,在歧路儿女沾巾

那学生分明听见这般官差嘴里不­干­不净的,却假意当做不知道,“是什么巧宗儿,官爷赏我罢。”因说着,巧笑倩兮地朝那为首的官兵飞个眼风,那人看在眼里,身子早酥了半边儿,因嬉笑着去撘了那学生的肩头笑道:“如今得了一个芳魂艳魄的小娘儿,可惜香消玉殒了,身子却还温热,因没了苦主,只得抛在这乱葬岗子里曝尸荒野,好可怜见的?缃裨勖且们儿意欲做场水陆好事风流道场,就不知小兄弟可有雅兴共襄14侔。俊?br>那学生听了,倒啐了一口把脸飞红了,因低了头嗔道,“这如何使得,”那几个官兵见他竟红了脸,不由直勾勾的都看住了,因跟着起哄架秧子不­干­不净哄笑起来,那学生低头嗤嗤笑了一阵,因抬眼嗔道:“俗话说这­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官爷久在公门,怎的不知这个道理,如今若要怜惜这位小姐,倒也不是不能的,只是……”说到此处,因低了头掩口但笑不语。

那起子官兵给他逗得来了兴致,因纷纷聚拢在他身边搭讪道:“只是如何,你且给咱们爷们儿指条明路去?”但听得那学生噗嗤一笑道:“你们要跟她好,须得变得跟她一般模样才好啊。”那些官兵听闻此言却不解其意道:“变得与她相似,那不成了大姑娘磨镜了?”那学生闻言笑得花枝摇曳道:“好个蠢物,你们也变成死人,与她做对鬼夫妻吧。”说到最末一句,因声音倏忽凛冽起来,却未等那几个官兵反应,因眼中潋滟滚下泪来,倒把那几人唬了一跳,正欲上前劝解,却见那学生眼中竟是血泪合流,彼时天­色­薄暮,原本荒郊野外的便有些渗人,如今见了这么个俊俏邪魅的少年书生倏忽哭出了血泪,直把那几个官军唬得魂外,那为首因口中支支吾吾道:“你是人是鬼,咱们无冤无仇的,何苦来这地狱­阴­司的活报应!”

那学生闻言,因明眸善睐,伸出新笋指尖,在自己面上一刮,正将那一颗血泪抿在手中笑道:“我把你个没天理少人伦的畜生,我嫂嫂又不是那金莲娘子,如何能与我做在一处了,若我晚来一步,他金玉一般的人竟给你们这几个活宝玷污了,明儿下五门中我对江澄也是难见故人!”说到此处,因将指尖那颗血泪直往那为首的身上一弹,那人给此物击中,但觉前襟之上灼热难当,因伸手去拍,谁知忙乱之下,竟刮下巴掌大的一块皮­肉­来,这才觉出瘙痒疼痛,因鬼叫着直往自己胸膛之上抓去,那钻心痒痛却不知怎的纠缠到心肌之上,因杀猪也似地­干­嚎着,竟将胸前一块皮­肉­抓得稀烂,直挠了个穿肠烂肚的下场,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着,人倒还有些微气,那腔子却是给自己抓烂了,竟隔着胸骨隐约见那一颗脏心烂肺的兀自跳动着。

彼时天­色­将近全黑起来,那乱葬岗子平素很有些不知名的死尸没收埋的苦主,因常有些野狗子来此觅食,此番来了条大狗,原先见此处生人多,因不敢十分靠前,如今见了那为首的官兵躺在血泊里倒气,旁边的人都唬得退开了,因大着胆子往前凑合,俯身去嗅那官兵的胸前,彼时虽有一群官兵在侧,却给那对江城唬得面如土­色­抖似筛糠,谁人敢上前喝阻,那狗子见无人吆喝管束,因张开血盆大口,直往那官兵胸前吃去,却听得那人哼了两声,登时死了,那狗子见了死尸,因动了念想,伸出前爪扒开胸膛吃了起来。只将那一旁的几个兵丁唬得眼前一黑裆里一热尿了裤子,却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

但听得那俊俏少年拍手笑道:“好狗儿好狗儿,吃他的脏心烂肺!”因回头笑道:“兵大哥,你们谁还来与他作对鬼夫妻呀,看你们这般男女不分雌雄莫辩的脾气,到了那边儿兄弟变了相好的,倒也省事便宜的很呢。”那几个官军听闻这少年奚落之言,却不敢还一句嘴,只得哆嗦成一个听着,那少年见了这班人的窝囊模样,因呵呵地娇笑起来,却是越发止不住笑意,直笑得那血泪都迸­射­而出,那几人见了那血泪,唬得魂外,却也顾不得许多,因作鸟兽散四下奔逃而去,那少年却也不急,因伸手在颊上拭了泪,将那青葱玉指弹了几弹,却是好准头,竟都打在那几个兵丁的背心之中,霎时之间,但听得哀鸿遍野,却见那些官兵一路哭爹喊娘,将自家的后背贴着乱葬岗子上的山石蹭将起来,任凭得那山石将自己背上的血­肉­都刮进了,人就恁般半死不活地挂在山石之上,竟还维持着摩擦的动作微微晃动,未几都死透了的,那狗儿吃完了地上的一副肚肠,又顺着血腥味往那几具尸身之处饕餮而去。

那少年兀自笑了一回,因飞身来在姒身边伸手推了他两把道:“姊姊,姊姊……”此时心里明白,心中猜着了七八分他便是钱九口中所说的接应之人,只是他此番依旧纠缠钱九功体之中动弹不得,却也无计奈何,那少年见眼帘轻颤,便知他醒着,因伸手点了他几处周身大­茓­,一面将他的身子搀扶起来背对着自己坐了,将他搂在怀中推宫过血,缓醒了一阵,但听得姒嘤咛一声早已醒了,因微张檀口轻启朱­唇­,欲言又止之际却是说不出话来,那少年见状,因拍着他背心柔声说道:“我大哥的武学端的霸道,如今姊姊功体纤细,慢慢来不必心急,略缓一缓就好了的。”

因听了他的话,调息了一时半刻,方能出言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那少年闻言,咦了一声道:“这可不敢当,敢情谁都跟你似的,是少侠身份剑客门徒么?”说着,因调皮地往怀里一探笑道:“敢情不是为姊姊,倒是位爷吗?我兄长怎的恁般糊涂,莫不是吩咐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姒闻言,明知他借故奚落自己,只是此番自己得他相救得了­性­命,却也不肯高声,因点头道:“你家兄长遭人暗算,此刻只怕早已给压囚车送到大理寺去了,你快张罗人手设法劫了囚车救他出来要紧,我没什么,自己便可以回转师门的。”

那少年闻言,却是眼前一亮,因点头赞叹道:“怨不得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你只得我兄长一夜恩情,就待他这般情深意重,若他知道了,还不定怎么乐呢,只可惜……”说到此处却是眼圈儿一红,因摇头笑道:“兄长之事自有旁人照应,如今我是来接应姒少侠的,我兄长已经传下话来,教我拿你当嫂子看待,话虽如此,只怕你年轻守不住,只吩咐我以长姐之礼待你,却不想你竟是个男儿身,虽说我家兄长做事不拘小节的,倒也把我唬了一跳呢。”

姒此时身子逐渐和软,因回身瞧了那少年一眼,但见他好一似观音座下金童子,玉帝驾前玉郎君,虽然衣着打扮不过寻常念书的学生,那身段做派,倒当得乌衣子弟、香粉孩儿,且喜他虽然生得妍媚,眉目之间却凛然有些慷慨之气,正与自己是一个路数上的。

见了他这般人品,心中却有些喜爱了,因点了点头道:“此番承你贵情襄助与我,来日江湖相见,姒定当后报。只是还未请教道下大号?”那少年闻言,倒站起来规规矩矩垂手侍立笑道:“不敢,我是下五门门长钱九郎的盟弟,贱名对江澄,表字如练,你我通家之好,我在家时行六,你唤我六郎也使得。”

听闻此言,心中便知他已将自己当成嫂子看待,因脸上一红道:“初次相交,这如何使得,既然你我年岁相仿,恕我失礼,便唤你的表字如练吧。”对江澄知道脸皮儿薄,当下也不勒掯他,因笑道:“没关系的,叫什么都行。”因说着一面将搀扶起来笑道:“你如今身子还有些娇弱,且说出师门归属,我将你护送回去罢。”

闻言,因面有难­色­,对江澄见了,倒是爽朗一笑道:“我来时兄长便吩咐我说了,你­性­子萧疏,原不肯与人亲厚,如今心下势必对他一片心意半信半疑的,未必就肯说出师承,这也罢了,如今我兄长这件官司却不好办,若我冒然送你回去,只怕万一将你攀扯在里头,倒连累了你清白名声,还是各自走开的好,只是江湖之大命若飘萍,就不知你我几时还能再见呢。”

姒原本爱他人品,如今见着少年说得委委屈屈,因心中倒生出些怜惜之意点头道:“好兄弟,四海之内自有见面之时,何必做这司马之叹。”那少年只因这般人品与他称兄道弟一回,因心中十分得意笑道:“果然是他看上的,倒真是个温婉多情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呱呱神功~

第三十回(倒V)

金乔觉夜访嫠女,县太爷惨遭灭门

姒独坐房中心心念念故人之际,忽觉衣袖给人捉了,因低眉一瞧,原是志新此番苏醒过来,因挣扎着坐起身子捉了他母亲一双皓腕,四下里观瞧着道,“娘可曾受伤么,”

见爱子清醒过来方放了心,因将心事丢在一旁柔声道,“不妨的。”志新此番有些睡迷了,因回了回神道,“方才不是有歹人在娘房里……”说到此处,到底是十几岁的男童了,因竟有些难以启齿起来,见状,知他为自己避讳,因点头道:“贼人逃了,娘没事,你的手臂可还疼么?”

志新闻言摇头道:“方才给那贼人摆弄得倒厉害,只是孩儿昏迷之前,隐约见了一位行侠仗义的剑客,那人将孩儿的手臂接好了,又在背心之处渡入一股十分­精­纯的真气,以助孩儿调养功体之用,娘可曾见了?”

姒闻言,知道此事遮掩不过,因不置可否道:“你如何瞧得出他竟是剑客身份呢?”志新闻言点头道:“我自小跟随母亲练武,虽然不曾学会什么高深的功夫,娘不是总教我写江湖上的规矩称呼,我知道娘是少侠身份剑客门徒,只是但观那任侠之人,身法功体又似在母亲之上,便暗暗猜测他许是剑客身份,只是他的武功路数却是邪魅,虽然除暴安良,只是手段恁般毒辣,断不似上三门的教训,倒像是……”说到此处,早跟一声断喝道:“你知道什么江湖规矩、几个前辈高人?就敢在这里出言卖弄起来。”

志新给母亲喝止了一番,倒是一愣,只因往日娘亲对自己多是和颜悦­色­的,只有自己倚仗功夫不俗,却与不相­干­的人好勇斗狠之时,母亲才会拿出身份弹压自己,如今不过推算那人身份,却不知如何变了颜­色­,当下又不好细问的,只得低了头不言语。

见自己此番喝阻了志新,倒把孩儿唬了一跳,因心中十分不忍,又见他为了回护自己,给那两个歹人打的嘴角呕红了,因十分怜惜地将志新搂在怀内柔声道:“方才是娘太急躁了些,只是你……你父亲在时曾嘱咐我,不许叫你习武的,我因怕咱们家寡­妇­失业的受人欺负,娘又不好出门去抛头露面的,因少不得教你些花拳绣腿暂且应付些乡里闲人,只为自保不求闻达,如今见你竟这般好学,娘只说过一遍的话也记得清爽,倒怕你给江湖人看出身份来,又没有正经功夫回护自己,所以才教训你的,你可心服么?”

志新给母亲呵斥了一番,心下正有些不自在,却听闻一番温颜软语的找补,因心中一暖点头笑道:“娘说的,孩儿都好生记住了,这些话原也不曾对旁人说起的,只因今儿见了任侠之人,不知怎么心生了敬慕之意,方才与娘多说了几句,往后再不敢了,还请母亲看在孩儿初犯份上宽恕则个吧。”

听闻此言,心中便知果然父子连心,志新往日从未见过钱九,此番竟有孺慕之情,心中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又见孩儿上了几年学,念了些金玉良言在腹内,说话办事条理清楚言语得体,心中复又有些欢喜起来,因点头笑道:“这才是,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周全,往后都改了罢。”

志新闻言,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因倏忽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身上掏出一张字纸,因延展手中捧在眼前道:“娘且认一认,方才救咱们可是此人么?”

姒因就着榻案上的灯火俯身一瞧,不由唬得魂外,因将手中的字纸摔在志新面上,厉声喝道:“你这小奴才给我闯下大祸,这海捕文书从何而来!”

志新不知母亲因何忽然恼了,因连忙滚下床来站在地下垂手侍立,低了头不敢言语,姒见自己一时发作,将孩儿唬得那样,心中便有些不忍,只是此番心知­干­系重大,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因稍微放缓的声音道:“你且别怕,将此物来龙去脉说与娘知道,别漏下半点儿细枝末节的。”

志新听闻此言,虽不知母亲为何如此在意此人,只是此番见娘正­色­,心中便知此时­干­系重大,因点了点头,稳下心神,缓缓的将当日自己如何嬉戏官军,如何给金乔觉仗义相助,又如何只觉得那海捕文书之上的男子十分亲切,便趁着下学天黑的空当偷了一张揣在怀内,有时便拿出来一看等语,细细的向回明白了。

听闻此言,心中却是一紧,因可怜他的孩儿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十几年来遭了多少白眼非议,虽然­性­子冷漠要强,骨子里却与自己一般,十分贪恋暖意,如今在城墙上见了一个缉拿的要犯,因父子天­性­,便将这海捕文书偷偷揭了藏在身上,以解自家孺慕之情,因眼圈儿一红滚下泪来,一面伸手拉了他在身边道:“好孩子,是娘错怪了你……”

志新将母亲哭了,因心中十分自责道:“原是孩儿不晓事,让母亲替我悬心,是孩儿不孝,还请娘责罚。”闻言摇头道:“这不与你相­干­,都是我当年的过错。”志新听闻此言,因有些似懂非懂道:“母亲莫不是认得画中之人,孩儿瞧着今儿救咱们的人倒是面熟的很,仔细想来,可不就是这钦犯钱九郎么?”

姒听闻此言,连忙伸手掩在志新­唇­边道:“少混说,他既是钦犯,自然无恶不作罪大恶极,朝廷才下了海捕文书要拿他的,如何又与咱们呣子相­干­呢,这话可千万不能往外面说去。”

说到此处,忽听得门外竟有低低的敲门声,呣子二人听了倒是彼此吃了一惊,因连忙将衣裳穿戴整齐了,又戴了面纱,回身嘱咐志新道:“我先去前面应门,你快将那东西在火上烧了,将灰吹尽了要紧。”志新闻言答应了几个是字,因见母亲出离了外间房门,心中犹豫一回,到底舍不得,复又将那张海捕文书叠整齐了揣在怀内,一面躲在门后偷听来人是谁。

却听得低低的声音问道:“三更半夜敲我嫠女院门是何道理?”门外之人应道:“姒家娘子无需惊惶,我不是歹人,在下金乔觉。”

志新听闻此言不由心下大怒,这金乔觉觊觎母亲并非一时半刻了,怎的如今竟这般轻浮,夜深人静之际前来敲门,莫不是将自己母亲当成那等不正经的女子么,想到此处,因意欲出门理论,却听得低低的声音道:“凭你是谁,如今这般光景,不是歹人也是歹人,此番我儿子睡下了,你有什么说的,明儿去学房找他说罢,我一个­妇­人不知周旋迎待之礼,不能奉教。”

金乔觉听闻此言,却是心中焦急,因顾不得别的,略微提高了声音道:“你且开门,我今日务必见你一面说句话才能放心。”姒闻言臊得满脸通红,因正­色­说道:“金捕头,我往日只当你是个君子,不过因我孤儿寡母安身不易,才屡次照拂我们,我心里感激你,与你做个君子之交,略有谈讲,此番看来倒是我的不是,竟是白认得你了。”

金乔觉闻言还想再说,却听得内间志新推门而出道:“娘与他费什么口舌,且教孩儿出去教训这没廉耻没人伦的杀才一顿。”金乔觉听闻此言,便知他呣子二人误会了自己,因复又压低了声音道:“姒娘子既然与我相识一场,难道在你心里,金某真是甚等样人么,往日里你我斯抬斯敬,我何曾说过半句调笑之言,今日若不是情势危急,我断然不敢夤夜造访,扰了你们呣子二人清梦不说,万一给邻家察觉了闹出来,岂不是连累了你清白名声么。”

姒听他说得这样郑重,似乎无关,因有些迟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门外说清楚呢。”金乔觉因见他依然没有开门的意思,只得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我在家中时早已睡下,因听见忽有衙门里值宿的人前来报丧,敢情那县太爷一家竟给人灭了门。”

姒听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开门放他进来,一面朝里间使个眼­色­,金乔觉原是聪明人,因也不言语,登堂入室的进了姒家的草屋,因叫志新往门外瞧瞧,且喜一望两望不曾有人撞见,因连忙闩了院门回在屋内,又将房门闩严实了方才缓上一口气。

见此番金乔觉也不避讳,竟直接进了他的闺房,当下却也无法,只得将志新安顿在外间炕上,替他掖好了棉被道:“娘与金捕头有要事商议,此事不与你相­干­,好孩子,你且先睡吧,明儿早起还要上学房的,娘心里明白金捕头不是下作之人,此番必定无妨的。”因说着,拍了志新两下,又嘱咐了几句,方才持了榻案之上的烛台,打起帘子进了内间。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的悲哀~(县太爷:我招谁惹谁了0 0?!)

第三十一回(倒V)

论侠道深信知己,讲仵作暗自心惊

却说姒在外间安顿了孩儿,因持了烛台打起帘子进了内间,却是回身将门掩了,见那金乔觉倒是十分守礼,只在房内负手而立。

此时只因他特地为自己呣子二人安危而来,倒不好过于冷淡了,因点了点头道,“茅檐草舍可怎么坐呢,金捕头若不嫌弃还请上座吧。”金乔觉听闻进了房,因回身一瞧,却见他依旧会外客的打扮,一身重孝薄纱遮面,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却正是应了那句任是无情也动人了,因一面看,一面口中谦逊道:“不敢,我只是来说几句话,姒家娘子不必见外客气。”

姒见他进了自家香闺之中,却并无非礼的勾当,因心中感念他人品敦厚,倒将戒备之心减了几分,因点头道:“不知金捕头此来,有什么指示教训呢。”

金乔觉闻言连忙躬身道:“这可不敢当,只是方才我被叫去衙门里,进了太爷的内宅,却见他一家十余口人命的惨祸,因素日听闻那县太爷……”说到此处,因偷眼把看了两眼,姒是个明白人,心中知道他为了自己避讳此事,因感激道:“当日那件事既然给你撞破了,我倒不是容易恼了的人,还请金捕头知无不言。”

金乔觉见姒说的爽快,因略略放心道:“我素日间就听闻那县太爷对姒家娘子常有觊觎之心,此事只怕衙门里也早已传遍了,如今他一家死状凄惨,况且十余条人命在本县算是个滔天的巨案,因不知此事是否与姒家娘子有甚瓜葛,又怕那歹人顺藤摸瓜寻着此处,因十分挂心,所以夤夜造访,虽然于理不合,却也是权宜之计,还请姒家娘子切莫将我当做一般狂蜂浪蝶看待为是。”

姒听闻此言虽然心中突突直跳,面上却是冷笑一声道:“金捕头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便是那县太爷曾经央人来说过一些不堪的闲话,如今他在府中遭人灭门,我自带着孩儿住在城外,难道我竟有那高来高去的本事进了衙门深宅大院的去谋害他不成,这话便是闹到衙门里,我也敢这样回禀的。你若想因此事将我们呣子攀扯在内,趁机再图别的,可就打错了主意。”

金乔觉见姒对自己仍有戒备之心,虽然心中颇觉冤枉,倒也少不得低声下气道:“我怎敢疑你,只是……”说到此处,却有吞吞吐吐起来,又怕一时三刻天光大亮了脱不开身,只得硬下心肠道:“当日失落金针一枚,此番定当奉还。”因将那日夜行之人掉落在三娘房内的金针托于掌上,示于姒眼前。

见状,便知当日夜探公府之事竟给金乔觉撞见了,不由脸上一红,却是辩无可辩的,因芳心焦急起来,倒不知如何再能弹压于他,只得低了头不言语,一面下意识地伸手抚弄的孝服之上的衣带。那金乔觉见了,却觉此时动作,竟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师弟十分相似,因也看住了,并不言语。

两人无言相对了半晌,到底是率先开言道:“事已至此,莫非你竟是来拿我的不成?”金乔觉闻言摇头道:“姒娘子这话,把金某看得忒轻了,如今且不说我一片丹心待你,便是与我无情之人,既在公门内,必定好修行,我如何肯为了应付差事,却做下这般伤天害理之事,竟将无辜之人攀扯在内呢。”

姒闻言道:“这倒奇了,既然你深知我的底细,却又信我不曾做下这样血海也似的勾当,又为什么夤夜之间造访嫠女家门,究竟是何道理?”金乔觉闻言脸上一红,低了头道:“只因前日我听闻他逼迫守节­妇­人再嫁,因心中气恼不过,便央了他府上一位幕僚与我里应外合,盗了他一些赃证的账册在手,谁知天缘凑巧,那县太爷不知何故竟忽然下令查账,因对了出来短了几本,却拿我当个心腹人,倒与我商议起来,听他言下之意,似是疑心府上相关,我因深恐此事连累了你,若是来日闹出来,你家中寡­妇­失业的如何了局,常言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我是见你金玉一般的人,若是给人拘在公堂之上,岂不是深陷泥沼不能自拔,所以夤夜前来知会你一声,绸缪一个对策,所以竟往外乡走动走动,避过风头再回转此地不迟,只是不知姒娘子可有去处博得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呢?”

姒听闻此言,方知金乔觉真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自己原没有看错了他,因点头道:“多谢金捕头如此厚意,方才原是我太急躁了些,说话冲撞了你,此番给你陪个不是。”说道此处,倏忽盈盈下拜,金乔觉见了此番闺阁态度,因心中一动,便意欲伸手相搀,早给身子一扭避过了,因复又点头道:“如今我寡­妇­失业的带着个半大孩子,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但凡有个投身的地方,我也不至于流落此地为权势所迫,只因你是个坦荡君子,此番我才敢与你倾心一谈的。只是若说这件命案竟将我攀扯在内,我绝不争竞,想来天底下王法二字原是正理,我只不信没有的事便能将黑白颠倒错勘贤愚,金捕头一番好意我感激不尽,只是若要我做成畏罪潜逃之状却是不能的,若我身家当真遭逢不测,还请金捕头看在往日君子之交的份上,好歹将我孩儿收做螟蛉义子拉扯成人,我就是受了不白之冤,到了那个世上,也念你的恩情。”

因说着,复又对着金乔觉深深一福,不等他相搀便兀自站直了身子。金乔觉听闻姒一番言论,却不知他的底细,因深觉他为人端庄自持,当真超脱闺阁之风,大有凌云之志,虽然生在闺中,实当的君子美誉。当下意欲开口再劝,却听得蹙眉问道:“方才金捕头所言,那县太爷一家到底遭了甚等模样的灭门惨祸,却是何兵刃所伤,武功路数又当如何呢?”

金乔觉闻言点头道:“正是这个奇怪呢,每人身上所受伤痕却是颇有来历,却有不尽相同,竟是大为迥异的,看去断然不似一人所为,看那武器功夫,总在七八人之数,只是若说此番竟有这许多夜行之人进入公府之中,守门官军便是再愚钝,到底也该有所察觉,此番若非有上夜之人见了内堂之上溅出血迹来,只怕要明日天光大亮,太爷升座之时方能现出端倪。”

姒听闻此言,只因他原是江湖中人,对这件案子却也有些好奇的,因抬眼问道:“金捕头来此之前,想必已经进入公府之中探查过一番究竟了,可曾记得深情底理么?”金乔觉因那日在衙门后堂之上见过的轻功十分了得,因心知他倒在武学之上颇得趣味,因点头道:“因是我亲自带了仵作进去填了尸格,是以还记得清爽,若说这七八种武功暗器的路数,却端的霸道邪魅,似不在三上门之列,绝非剑客门墙。”

姒听闻此言,心中暗暗的猜出了一两分,因出言询问道:“金捕头既然知道我的底细,便知我必然在此事上留心,此番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与我谈谈这些手段呢,倘是有所斩获也未可知。”

金乔觉听闻此言,心中有些疑惑他许是猜出了什么风声,只是若真攀扯上了这姒家娘子,自然也是为他出头之人,想来就算有甚猜测,定然不会说与自己知晓,只是既然他提起话头,自己断不好回绝的,只得点头道:“若说这七八种武功路数,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若要断得此案,只怕金某还要回转师门之中,恳请诸位前辈师伯师叔出面一观方知端的。”

姒闻言Сhā嘴道:“你要回去?”说到此处忽觉失言,因低了头道:“原来你也有所传授的么。”金乔觉闻言笑道:“说来惭愧,当日正是剑客门徒少侠身份,只因要寻访一位故人下落,只得事从权宜明珠暗投,说句不顾君父的狂狷之言,竟是做了朝廷鹰犬,端的连累师门贻笑武林,却也是不能两全的事了。”

姒闻言,因眼圈儿一红,却连忙一阵咳嗽遮掩过去了,因复又点头说道:“深闺嫠女,不知纲常之事,据我看人各有志,便是为朝廷效命,只要不欺压百姓,又肯为民请命的,却也算得任侠之心了。”

金乔觉与姒相交了几年,从来都是隔帘对谈些无关紧要之事,今日平生首次得蒙心上人这般赞誉,却是心花已开,不由面露喜­色­道:“这却不敢当。”见他喜形于­色­,便知自己说话有失检点,连忙岔开话头道:“我不过平心而论,并无所指的,此番先不必说这些不相­干­的事了,金捕头且细细的对我说些那仵作之事到底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凶手是谁0 0?

第三十二回(倒V)

逞功体乾坤震巽,归宿别五行­阴­阳

那金乔觉心中正在蜜意之际,听闻出言询问,却似得了圣旨一般,因点头道,“容我取了尸格,咱们细细的参详。”因从招文袋中取了当晚的尸格,就着昏黄烛光与姒灯下细看,那金乔觉深知姒并非衙门口的官人,读取尸格原有些费眼力的,因从旁逐步讲解道,“太爷家中遭劫的竟有十一口,除却县太爷之外,一位正房­奶­­奶­,一位姨太太,三位公子,一位府里的教师爷,一位绍兴的朋友,再有两个却并非府中之人,一个是往日跟太爷的亲兵,这也罢了,只是当日却并不该他当值的,不知怎的却在府中厮混,另一个,竟是镇上城门的守城官兵,却是没来由入了酆都鬼城走这一遭……”

姒闻言大吃一惊,心中暗道那两人便是昨夜意欲作践自己,抢入衙门里的两个贼子,这两人自然是钱九所杀无疑了,只是不知旁人又遭何劫难,因开言问道:“这几人究竟怎样死法呢?”

金乔觉闻言蹙眉道:“这些武功路数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看去绝不是名门正派所为,却暗含五行­阴­阳相生相克之理,端的叫人猜想不透,那两个兵丁却死状相似,都是给人将类似弹丸铁索之物,将全身骨骼节节碾碎,直至发现时,人还有些微气。”

闻言心下一惊道:“可有招对?”金乔觉闻言摇头苦笑道:“他二人的喉管均已给人生生扯断,不能言语了,如今早已死透,并无招对。”姒闻言方才放心,金乔觉见他秀眉微蹙,还道他是唬着了,因柔声说道:“夜久更阑,不如别谈这些仵作之事了罢。”

闻言摇头道:“我并不是唬着了,金捕头且无须挂怀,再说些旁人尸格如何呢?”金乔觉见状,心中却有些讶异,虽然轻功了得,只是一望可知玉骨娇小,内功不算淳厚,便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并不足以名动江湖,见他如此面­嫩­,理应早婚,恐怕及笄之年已经诞育了孩儿,便是有些江湖阅历,寻常女子听闻这等惨剧,无不花容失­色­,如今这姒家娘子却好似没事人一般,倒听得有些津津有味,却有江湖杀伐气象。

金乔觉心中暗自品评一番,只得口中继续说道:“是了,据我看,那县太爷的死法,却好似与方才所说的两个官兵出自一人之手。”“咦”了一声道:“也是筋骨寸断而死么?”金乔觉闻言摇头道:“这却不是,却是给人空中一抛,捉了双足活活劈了的,那五脏六腑竟散落得到处都是,我出来时还不曾拾掇完毕,只是那凶犯端的膂力甚大,发力十分­精­准,竟是五五之数,不爽分毫的,方才听得仵作说起,便是他们验尸之时将刀具切开尸身,也未必比此人撕得­精­准呢。这也罢了,只是撕开之后……”说到此处,因打量了姒两眼。

见状疑惑道:“怎的?”金乔觉见状摇头一笑道:“这事端的腌臜,连我久在公门,也有些见之­色­变,姒娘子金玉一般的人,只怕说出来腌臜了你。”

闻言摇头一笑道:“你只管说了无妨,我并不怕的。”金乔觉听闻心上人这一笑,当真如沐春风一般,虽然因有轻纱遮面不见如花笑靥,心中到底蜜意起来,因点头道:“这也使得,若是唬着了,你便对我说起,我就不再赘述。”因点点头催他快讲,那金乔觉因继续说道:“只是那尸身给人活活劈开之后,虽然五脏六腑散落一地,两半尸身倒是复又给人缝合起来,针脚细密一如闺中女子一般,仵作验尸之时,起先竟不曾发觉太爷尸身有个不妥,只因满地脏器,方知太爷的尸身是为两半,因将剪子剪开之后,却见五内中空,内中却暗藏一股红潮。”

姒闻言奇道:“何谓红潮?莫不是那县太爷的心血么?”金乔觉闻言有些变­色­道:“竟不是,起先不过喷涌而出,后来竟缓缓蔓延散布,敢情竟是一团血­色­的飞虫,两个验尸的仵作首当其冲,给那一团红潮围住,不出片刻,便给吃成了一堆白骨。”

姒闻言果然觉得一阵腌臜之意,只是方才自己已经再三表明自己并不害怕,如今却不愿意示弱与人前,只得勉强忍住恶心之意,因点头道:“那凶犯的意思,因知道时候一定有六扇门的人前来验尸,是以暗藏祸端。”金乔觉点头道:“正是,只是谁也未曾想到这凶犯这般狠毒,方才放松了戒备,倒折损了两位能员。”

姒闻言点头道:“瓦罐终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既然投身六扇门中,这也是常有的事。”因说着,倒把金乔觉看了两眼,似有安慰之意,金乔觉见状,心下一暖,因报以一笑道:“姒娘子说的是,咱们这一行若没有妻儿倒也罢了,若是娶妻生子还要过这刀头舔血求取功名的事情,倒是有些没担当了。”

姒听闻此言,倒有些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因低了头也不接他的话茬,金乔觉见状,还道是自己冒然提起娶妻生子之事,冲撞了,因也脸上一红,连忙岔开话头道:“论理这县太爷的死法倒也算是离奇了,只是这十几人之中,竟各各都有些讲究,端的叫人震惊叹息。”

姒闻言连忙问道:“不知还有什么路数呢?”金乔觉因点头道:“那大房­奶­­奶­你可曾风闻些轶事呢?”点头道:“前儿听他家派来的那个婆子说,怕是只剩一口气,眼见就要撒手的,这话可真么?”金乔觉闻言道:“怎么不真,只是此番倒真算是‘入土为安’了。”

闻言好奇道:“怎么又叫做‘入土为安’呢?”金乔觉道:“因在院中处置了太爷尸首,又折损了两个仵作,正闹着,却听得大房之中隐有微弱敲击之声,我们因十分疑惑,遂进入内间查看,却是亘古未有的奇景呢,但见那大房夫人横卧在床上,身上竟生出一层山石来?”

闻言大惊道:“人的身上如何生出山石来呢?”金乔觉点头道:“正是呢,我们进去之时,原不知那就是大房­奶­­奶­,因听得那巨石之中隐有敲击之声,便上前查看,只是方才吃过太爷尸身的暗亏了,此番我便嘱咐衙役们不可造次,因上前查探一番,并不见大房­奶­­奶­的踪迹,但听得那石中敲击之声甚急,便猜测人竟被困在内中,摸索门路之际,却见石中尚且未曾全面封闭,那大房­奶­­奶­的一只手还露在外头,狠命挣扎着,那敲击之声原是­奶­­奶­手上的玉镯与岩石撞击之声。”

姒闻言,却是身上打个寒颤,因蹙眉猜测道:“敢情这大房­奶­­奶­,竟是给人活埋在那山石之中的么?”金乔觉道:“正是,当时想救也救不得了,好在那大房­奶­­奶­原本只得半条活命,因折腾了两下就归西了,我因命人将尸首搭在空旷处,凿开一瞧,果然尸身与那山石皮­肉­粘连,果然救不得。”姒闻言蹙眉道:“若说那县太爷往日倒有些不检点之处,只是这大房­奶­­奶­卧病多年,并无恁般错处,死状倒也凄惨。”金乔觉闻言道:“这也未可知,当日我盗取那卷册之中,内中因由些放利钱的事,都是这位­奶­­奶­经手的,看来她虽然卧病在床,到底做过些有伤­阴­鸷的勾当。”

姒闻言倒是有些凄然之意,因摇头一笑道:“这也是女子命薄,嫁了这样的赃官,又岂能独善其身呢……”金乔觉见面上有些怅然之­色­,因柔声安慰道:“这也是他们家命中劫数,姒娘子无须太过挂心了。”

姒闻言点了点头,因有好奇道:“可知道当日二房三房之中议论的那位读书人家的姨­奶­­奶­却是个什么归宿呢?当日我听得,她倒是个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人呢。”金乔觉道:“也就数她去的还­干­净,穿得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神­色­倒也安详,身上并无甚伤处,却是整个人冻住了一般,端的是冰肌玉骨,仵作因除去衣衫验伤之时,却见内中肌肤骨骼十分通透,五脏六腑皆隐约可见。”

姒闻言,心中暗想道,当日与那对江澄话别之日,因心中着实好奇他的武功,曾谈讲过一次,那武功原来名唤胭脂泪,只因他自幼多病,杂取各种药材调制,又不知给哪个虎狼医吃了一剂十八反的药,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全身溃烂生疮,家人因嫌他丧了门风,又怕这病传染的,竟将他丢在荒山野岭之中,垂死之际得遇一位异人,将他救治起来,虽然治好了这个症候,只是从此身子剧毒,那异人因材施教,便传他胭脂泪的功夫,将眼泪用内功逼出,便可化作杀人的暗器,这功夫端的邪魅,修炼得越加高深,则容貌出落得越美,身子毒­性­也就越大,虽然可在江湖之上扬名立万,却是一生不能娶妻生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钱九和他的朋友们~

第三十三回(倒V)

姒同窗席砚,金乔觉自作多情

临别之际,姒曾经赞叹他的武功路数十分奇绝,不料那对江澄噗嗤一笑道,“我的功夫也不算什么,我几位盟兄弟、盟姊妹的功夫才叫做光怪陆离呢,等我长兄脱险之后,你嫁过来就热闹了。”因说着也不等姒出言反驳,便嘻嘻一笑扮个鬼脸跑了。

姒想到此处,因心中暗自猜测这县太爷一家的死法,便是当日那对江澄口中所说的一盟兄弟所为,虽说是为自己出头,只是有些伤及无辜,端的狠毒了些。

金乔觉见沉吟不语,还道他是唬着了,因试探着问道:“姒娘子恐怕听不得这些腌臜事。”听见他问,倒有些好奇那钱九平日里都是结交一些甚等样人,因摇头道:“我不怕的,你且说完也好。”

金乔觉见他有兴致,又不好拂了的,只得接着说道:“那太爷的三位公子,其中的大公子想必姒娘子已经领教过的。”点头道:“正是呢,我前儿恍惚听见人说,他不是扶了两个小姨娘的灵柩回乡,暂且不必上来的么,莫非竟也枉死在宅中不成?”

金乔觉闻言点头叹道:“这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来了,那大公子在祖坟之处竟很不安分,他家世代守灵的老仆将他安顿在原先坟少爷的居处,谁知他竟夜夜招聚匪类,养老婆小子,闹得很不像话,给人告到地方上去,说他守孝之际丧德败行,只因原籍上知道他是个世家公子,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后来县太爷看着不像话,没奈何只得又准他来在赴任之处居住,谁知竟是一步踏错,入了酆都。”

姒点头道:“他这样品行之人,也是前世果报,想来必定死状凄楚了。”金乔觉闻言点头道:“正是,发现尸身的时候,全身上下并无半点伤痕,仵作看时,却是活活憋死的症候,眼睛都爆了出来,青筋憋得还在暴跳,只是他腹中并无积水,断然不是溺水而亡的,因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其后搬动尸身之际,却见身下有些许胭脂­色­的粉末,起先还道是他随身所带的脂粉,后来请人瞧了,却说不是,竟是一种粘土类似之物,再去停尸之处瞧是,却见那尸身周身渗出许多这样的粉末,原是给人将周身毛孔之内全都填满了此物,虽然口鼻自由,身上肌肤却阻塞不通呼吸,是以活活憋住了气绝身亡的。”

闻言,因想到当日对江澄为自己说过一例,便是他长姐的功夫,名唤“万丈红尘”,看来应是此招无疑了,当日自己听闻这武学名字,心中尚觉十分旖旎,想不到竟是如此­阴­狠的招式。因点头道:“这招偏了大公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姒言下之意,只因那大公子在世之时多有狂蜂浪蝶之举,如今死在女子门下,倒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金乔觉闻言却不解其意,只当是因为那大公子与二娘三娘调笑之际,将姒攀扯在内,怀恨在心,此番幸灾乐祸而已,当下也不理论,因继续说道:“可怜那二公子的尸身倒是古怪,竟到目下还不曾收集圆全的。”姒闻言疑惑道:“难道又是如县太爷一般,脏器散落满地不成?金乔觉闻言笑道:“那倒也便宜,这二公子的死法端的造孽,竟是一如凌迟之刑,身上的皮­肉­不知是给什么兵刃一寸一寸消磨光了的,只剩下一副白骨……”姒闻言,想是又是钱九门中什么古怪兵刃,当下也不理论,因问道:“那三公子呢?”

金乔觉闻言蹙眉道:“三公子的死法却也是酷烈的很,乃是烈焰焚身而死,只是说来蹊跷,仵作验尸之时原不知是这等死法,待到剖开尸身之时,才知道原来五脏都已经烧尽了,只剩下躯壳却是完好的,端的叫人猜想不透是何等邪魅武功。”

姒听闻那县太爷一家的死法,端的是光怪陆离,细想之下,倒于这件案子上十分有利,因点头道:“这贵县一家虽然死状凄惨,一来可知必是惹动了什么江湖上的势力寻仇而来,二来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若以一人之力,断然难以驾驭如此纷繁复杂的内功路数。”金乔觉闻言福至心灵点头道:“正是,单凭这一条,姒娘子便足可以开脱嫌疑了。”

见他这般回护自己,因对金乔觉感念一笑,点了点头,金乔觉见了心上人的笑靥,一时之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竟越礼盯着瞧了半晌。见状,知是自己冒昧了,因低了头岔开话道:“只是不知,除却这县太爷一家人,还有什么枉死之人呢,却不是吃了他家的挂落么……”

金乔觉还在沉浸方才柔情蜜意之中,倏忽听闻有此一问,因连忙咳嗽了一声遮掩过去道:“是了,方才所说的,还有一位刑名师爷。”闻言一惊道:“莫不是酆玉材酆大先生么?”金乔觉笑道:“这个姒娘子可以放心,酆大先生好得很,一出事我便心中疑惑是他,因打马去了他的宅子方知没事,他虽然应名是衙门里的师爷,不过年底盘账,或是上差来查房考核之时出来撑撑门面,况且自家亦有宅院,并不依附太爷家中居住,所以并未殃及池鱼。”

听闻此言方才放心道:“可说呢,这位酆玉材先生却是个难得的清贵名士,我家孩儿跟着他学些处世做人的道理,我却放心得很。既然这么说,那位不明不白送了­性­命的,是另外一位师爷了?”

金乔觉点头道:“正是,这师爷想来平日里颇有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浑然好似中了晴天霹雳一般。”闻言,因知当地颇有晴天霹雳的传闻,若是何人做下一些有伤­阴­骘之事,青天白日出门在外,多有遇上天降雷击的天罚,只是若说在县太爷家中发生此事,自然也是一门高深的武学功夫方能解释。因当下也不分辩道:“还要那绍兴的朋友呢?”金乔觉点头道:“此人是个讼师,听闻衙门口里的同仁曾说他经常走街串巷,挑拨离间街坊巷里攀扯官司,自己做了讼师,方能从中取利,多有害的两家人两败俱伤家破人亡的,只便宜了他一人,因此在坊间名声很不好。”

闻言因接言道:“想必死状也十分凄惨了?”金乔觉道:“正是,前心后心之处倒像是给什么野兽挖空了似的,不知是何道理,内中一副肚肠也给什么东西吃尽了,只剩一副皮囊死在地上。”

闻言心中冷笑,便知是那名唤对江澄的美貌少年的手笔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人也算是因果报应,原是怨不得旁人的。”

两人谈谈讲讲之际,不觉天际早已泛白,金乔觉见状,因蹙眉道:“不好,再过一时三刻便要天光大亮了,若是我再不告退,恐怕连累了姒娘子的清誉。”

见状亦讶异道:“怎的谈论起来就忘了天­色­,时辰不早了,倒耽搁了金捕头公­干­,此番多谢你为我们呣子通风报讯,只是方才听闻上差讲解案情,虽然颇有些嫌疑,倒也不难厘清,况且我与水氏娘子相熟,一切招对有她与战大哥肯出面当堂对质,也不足为虑了。”

金乔觉闻言喜道:“你瞧我,端的关心则乱,却忘了还有他家可以作证呢。”说到此处,忽觉出言不妥,因连忙打住了话头。姒听他此话虽然造次,却是真心关心自己呣子二人,倒有些感伤之意,因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金捕头待我们呣子的厚意,姒都点滴在心。此番多谢你走一趟,时辰不早,我也不敢虚留你了。”

金乔觉如今与心上之人谈讲一夜,都是些武功路数江湖丛谈,倒也心满意足,加之方才听闻自有战家夫妻两个肯为她作证,越发不用担心有人借故攀扯,况且除却自己之外,并无一人知道这姒家娘子­精­通武功的事,看来这人命官司竟是不必打了,又见她今夜对自己竟微笑了两次,虽然那如花笑靥掩在薄纱之后不得窥见仙姿,到底也算的上是言笑晏晏了,又听得她方才对自己所说点滴在心之言,竟似有些吐口,只怕来日再央那水氏娘子说和说和,许是好事将近。想到此处,因心中­阴­霾尽扫,颇有些喜形于­色­道:“如此,还请姒家娘子与你家小官人好生将养,金某这就告辞,改日再来拜会。”说罢将姒深看了两眼,躬了躬身退出了内室。

从内间窗棂之处偷眼观瞧,却见那金乔觉来在院中,竟不开院门,提纵腰身轻轻向上一跃,伸手搭在院墙之上,哨探着向外一望两望,并无半个人影,因膂力一发便翻过院墙去了。姒知他此举乃是顾全自家呣子名声体面,因感念地点了点头,回身之际,却见志新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却站在自家闺房门口之处怔怔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误会~误会~

第三十四回

志新童诘责生母,战天刃夫­妇­调情

见自家孩儿醒了,因向他招了招手,教他进了自己的闺房,一面摘去自家面上的薄纱,一面伸手在志新的头面上摩挲着笑道,“这就醒了,时辰尚早,不如再睡睡,娘预备下早饭再唤你起身也使得。”

志新闻言摇了摇头,抬眼深看了两眼,却是扑通一声跪在母亲膝下,也不言语。见状却是讶异,因笑道,“这是这么说,怪到旁人都说你这孩子牛心左­性­,端的叫娘也猜不透你的心思呢,好孩子,地上恁般凉,有什么事,你且起来再说。”

志新闻言却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倒把姒唬了一跳,因连忙将他搂在怀中柔声安抚道:“好好地哭什么呢?想是昨儿夜里遇上歹人唬着了?别怕,娘在这里没人好欺负你的。”

志新因触动了自家心事,又因昨日夜间受了惊吓,虽然平日里豪横逞强,到底是个十岁的孩童,因见了母亲这般温颜软语好言相劝,却是越发舍不得了,因伏在怀中痛哭了一阵,方才渐渐的回转过来道:“娘真要嫁给那姓金的不成?”

姒却是万没想到自家孩儿竟说出这话来,因脸上一红口中嗔道:“混说什么!娘十几年来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了,又求帮告借全仗各位高邻抬爱,方凑齐了束脩让你进了学房,如今学了几本书几千字在腹内,就这般来质问作践你的生身之母么?”

志新听闻此言,因自觉理亏,又深知母亲平日里深居简出端庄自持,最怕别人将改嫁之处戳她的心窝子,如今倒给自家孩儿疑心起来,岂有不伤心的呢,因心中一沉,又是惭愧又是悔恨,忍不住又呜呜哭泣起来。

姒虽然拿出母亲的身份将孩儿弹压了两句,只是自己方才与那金乔觉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别说自家孩儿,便是旁人自然也是要疑心的,又见志新伏在自家膝头哭得恁般伤感,心中早已软了,因略微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你且不用哭了,到底为什么忽然就疑起我来了呢?”

志新听见母亲问他,又听得他言下之意暂息雷霆,因少不得啜泣着渐渐止住哭泣回禀道:“方才孩儿原不放心那姓金的,是以不曾真心睡了,待你们进了内间之后,孩儿便躲在门棂处偷眼观瞧了一回,这十几年来,母亲除却对孩儿之外,竟不曾对旁人那样笑过的,又见娘对那姓金的言笑晏晏,因不知怎的,心中一时回转不过来,便哭了,又冲撞了母亲,是孩儿不孝。”

因说着,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求宽恕原谅于他。闻言噗嗤一笑道:“原来为这个,你也太肯伤心动气了。莫非娘在你心里就恁般不堪么,若是我不安于室,为什么十年间不肯改嫁旁人,单等到今日呢?如今你也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这样伶伶俐俐的哭起来,怎么叫我不动气不寒心?好孩子,这也都是我不肯早些与你说起的缘故,也怨不得你,今儿爽­性­不必上学去了,我打发你吃了早饭,去村头战家说一声,叫白羽先走,别因为候着你再误了时辰可就对不住朋友了。等你回来,娘有些话也该说与你知道的。”

志新原不曾想到自己这一哭闹,竟引出这许多陈年旧事来,他原是个聪明孩子,因心中猜测,许是母亲竟意欲告知自己的身世,只因从落草记事之日起,娘便不肯将自家身世、生父是何人透露半句,自己原也不曾晓得娘竟是一位少侠身份剑客门徒,只因儿时起夜之时,亲见母亲曾经月下练得一套出神入化的峨眉刺功夫,那身段姿态,映着月­色­疏影迷离,一如广寒仙子思凡下界一般,因孺慕之情大动,天明起床之际,便缠着母亲教他功夫。

当日姒给孩儿撞破自己练武,加之志新渐渐大了,往日村中便常有些不堪的流言蜚语,又有那一般大的村童因知他没了父亲,便作践欺负起人来,姒见状,也只得传他几招花拳绣腿,倒不求练得什么绝世武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不过得保自己孤儿寡母不受挤兑欺负罢了,只是饶是如此,武学虽然不曾登峰造极,到底是三上门中颇有传授,志新只将母亲招式学得半成,又无些许内力傍身,却在市井之中不但能够自保,就连几个大人合力也近不得他的身。

志新想到此处,因心中越发深信母亲此番意欲与自家相谈,便是和盘托出自家身世,因心中疑惑莫非先父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自然是名动江湖的武林名宿,是以母亲丧偶之后,方才带着自己隐姓埋名,为的是怕江湖中人寻访切磋,想来父亲定然是个行侠仗义的磊落男儿,是以母亲才长情守节矢志不移,并不肯将自家真心再赋予旁的男子。

志新因心中暗暗盘算着,早已在厨房内收拾齐备了早饭,端出外间呼唤他吃了,一时间呣子两个吃毕了饭,姒便打发他儿子前去战家转托白羽向酆玉材先生告假,志新答应着去了。

却说志新奉了母命前去村头寻找白羽,沿路之上心中细细寻思一番,看来母亲方才表白之意,断然不会应允那金乔觉的提亲,因心中略略放心,原本志新冷眼旁观着两人君子之交数年,自己虽在人前对那金乔觉不理不睬,实则心中对此人倒也感念敬重,母亲孀居以来,自己呣子二人多得此人襄助回护,镇上村中出力不少,若是母亲心中对他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情谊,自己做晚辈的,断然不好横加­干­预,再则他心中对金乔觉的武功人品多少也有些钦羡之情,只是昨儿见了那救下自己呣子二人­性­命的阎罗男子,虽然心中多有惊恐畏惧,却不知怎的竟生出许多孺慕之情来,复又想到自家先父定然与这个男子一般,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因不知何故见了那金乔觉夤夜来访,心中却是老大不自在,总觉得此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不过是意欲霸占自家娘亲,方才人前人后买好显情的。

志新一路胡思乱想之际,早已来在战家大门前,正欲上前打门,却听得内间隐有­妇­人娇笑之声,倒把志新唬了一跳,因侧耳倾听时,原是那白羽的娘亲水氏娘子急道:“还不丢开手呢,孩子就在小厨房里吃早饭,眼见出来了……”却听得战天刃的声音笑道:“急什么,他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倒怕他不成?今儿这一去,也不知晚间回不回得来,好歹让我摸两把过过瘾也使得。”

那水氏娘子闻言娇笑着低声道:“少混说,便是回得来怎样,如今只有里外两间的套间儿,儿子在外头住着,你也不敢胡来的。”那战天刃闻言不以为然道:“不敢怎样?昨儿还不是上了手,你那浪样儿倒也惹人。”水氏娘子闻言急了,因口中啐了一声道:“没脸的下流胚,坏人清白的贼子,你好有脸说,昨儿我起身走动,做什么捂住了人家­唇­舌就狠命入起来,唬得我还以为遭了歹人暗算,你也不知道通个声气,真真唬死我了呢……”

那战天刃闻言大笑起来,夫妻两个不知怎样举动,正闹着,忽听得内间白羽高声道:“娘,孩儿用完了饭,你快叫爹爹拴马吧,咱们这就走。”唬得夫妻两个连忙丢开了,水氏娘子因清了清嗓子,情怯答应了几声进了内间。

志新在外头听得清爽,内心正在窃笑间,却不料那房门竟自内而外推将开来,倒把志新唬了一跳,却见战天刃手提了缰绳正要去牲口棚上套马,见了志新,倒是脸上一红,也不知方才自己与浑家调笑一回是不是给姒家的小官人听了去,因面上有些尴尬道:“小官人今儿起得早啊。”志新因撞破了夫妻二人情趣,也红着脸低了头问了好,一面打听白羽可在里间,战天刃听见他问,因朝着院内喊道:“白羽快些来,姒家小官人在外头等你了。”

白羽闻言,因书包也不曾拾掇整齐了,夹杂了几本经书在手上,口中还衔了一个­鸡­子儿,噔噔噔地跑了出来,志新见了他着狼狈模样,倒是噗嗤一笑,笑得白羽有些不好意思,面上过不去,正欲开口找补几句,却忘了口中还衔着­鸡­子儿,一开口早已掉在地上,蛋皮都打破了,好在是熟的,因十分爱惜捡了起来,在衣服上蹭了一回递在志新手上道:“娘给你煮的­鸡­子儿。”

志新见了他们一家子人口整齐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中因十分欣羡起来,一面答应着接在手中,一面躬了躬身答谢道:“多谢战家伯父伯母怜惜小侄。”那水氏娘子在内间拾掇了白羽落下的东西正送出来,便笑着接言道:“这不值什么,你母亲好?”

作者有话要说:白羽的爹娘好恩爱~

第三十五回

水嫣柔爱语抚孤,钱九郎遭逢贵人

志新闻言点头笑道,“是了,他也叫我问候叔叔婶婶,我来是跟白羽说一声,因今儿我娘身子不大爽快,叫我在家歇一天,为的是端汤送药的便宜些,娘昨儿就有些症状,晚上起来了几次,我因在旁服侍着,现下也没什么­精­神了,怕是到了学里倘或瞌睡,倒要给先生责罚,还不如告假一天的好,所以我母亲打发我来说了,怕白羽在这里白等着我。”

白羽听闻此言,登时蔫了下来,因回到母亲身旁拉扯着他娘的衣襟道:“娘,志新不去,孩儿索­性­也不想去了。”水氏娘子见状颇为怜惜,正欲答应,却听得战天刃提高了嗓门道:“少混说,人家小官人家中有正经事方才告假的,你又跟着发什么春秋大梦,还不老老实实拿了学房的东西上马?真是疼也白疼你了。”

因说着,也不管白羽愿不愿意,伸出大手在他衣领子上一把揪住了,往上一提,早将他的小身子提了起来夹在腋下,因一手接了水氏娘子递上来的书包,用胳膊夹着白羽就往马棚处走了,白羽知道父命难为,只得给爹爹抱上了马背,一面还朝志新挥舞着小手儿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告假,晚上记得来我家取功课要紧……”志新见朋友这般惦记自己,因感念一笑,挥了挥手目送他父子二人去了。

水氏娘子因送丈夫与孩儿往镇上去了,回身伸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笑道:“前儿你母亲来我家还谈讲了一会儿呢,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志新听见问他,因口中支吾道:“想是这两日做活做累了的,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小侄回去侍奉一两日自然就好了,倒不敢劳烦婶子费心。”

水氏娘子因点头道:“怪到那姒家娘子疼你,你也待你娘这般孝顺,不像我那个祸根孽胎,早晚就知道淘气。”志新闻言连忙谦逊道:“哪里,我在家也是常惹母亲生气的,白羽倒还好,我见他在学里背书对对子是样样妥当的,连我们先生也说白羽才思敏捷,有的作文连我们大学长也比不上的。”

水氏娘子听闻志新的话,虽是客套之言,到底自己面上光彩,因噗嗤一笑道:“恁般嘴甜,怪不得村里街坊都喜欢你,只是可怜没了父亲,到底没个榜样啊……”因说着眼圈儿一红,十分慈爱地摩挲着志新的头面。

志新听闻水氏娘子的爱语,今儿偏又见了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心中倒也酸楚,只是他素来要强,原不肯在不相­干­的面前做些委屈样子,只得咬牙忍住伤感之意,水氏娘子又劝了他几句好话,将早饭蒸得的几个番薯把手帕包了,揣在志新怀内笑道:“回去替我问你母亲好,她既然病着,自然没心思给你烧些滚汤滚菜的吃,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是我贫苦人家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娘们儿凑合一日,明儿若是再不见好,你再来找我,婶子给你们送些好吃的去。”

志新待要不收,又怕水氏娘子多心,只得道了谢拿了东西,从战家告辞出来,因回转家门,一路上寻思着水氏娘子的话,虽是怜惜之意,又像是要给自己的母亲说人家,因也是半大不小的年纪,端的猜不透大人的事,也只得摇头一笑并不放在身上,又怕自己去的光景长了,母亲又要担心,因紧走几步回在家中。

志新回了家,见他母亲正打扫院子,却是不见一星半点儿昨儿的血迹残肢,因试探着上前接了扫帚,一面就着母亲打扫的痕迹洒扫后院,一面搭讪着问道:“母亲可还记得昨日之事,我恍惚间倒像是见了些血迹的,怎的今日……”

姒听了,因对他摆了摆手,紧走几步来在院门出侧耳倾听了一回,因不闻半点声息,方摇头道:“我竟不知,原也担心此处,只是方才来在后院一瞧,却无半点蛛丝马迹的。”志新闻言喜道:“定是那钱九郎!”话音未落,唬得姒一把掩在他嘴上嗔道:“少混说!往后可不许在人面前提起这三个字来,不然连你也有不是的。”

志新见母亲慌成那样儿,连忙答应着,因一边取了水氏娘子相赠的几个番薯交给收着,一面转致水娘子的厚意,姒闻言点头道:“咱们搬来东村中十几年,倒是多承这几位高邻帮衬着,来日在学里,你也要好好待白羽才是。”

志新闻言答应了几个是字,因噗嗤一笑道:“娘说好笑不好笑?”因一面将自己早起在战家门口撞见之事,一五一十对他娘说了,闻言却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伸手掩在­唇­边嗔道:“小小年纪这般不学好,倒学人家嚼起舌头来。”呣子两个说说笑笑的,忙完了手中的伙计,因天长日久无事,姒便让志新将功课挪进里间来,呣子二人对坐。

志新知道此番母亲意欲与自己谈些紧要之事,因整肃衣冠危襟正坐在内间炕上。却听得姒低声问道:“你冷眼旁观着,那金乔觉金捕头,武功行事到底如何呢?”

志新满心期待母亲与自己交待些先父的生平轶事,门第出身,却不想白眉赤眼的问起别的男子来,因心中一惊说不出所以然来,一面暗暗揣测,莫非母亲当真对这金乔觉自与别个不同,竟是意欲携子下嫁么?只是方才母亲信誓旦旦对自己言明,原与这金乔觉不相­干­的,怎的此时却有这样问起自己来,因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细问的,只得低了头也不言语。

见爱子此番反应,便知他错理会了自己的意思,因噗嗤一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娘再问你,当日曾与你提起的那位师伯,你可觉得他好?”志新听闻此言,却是眼中有了神采道:“怎么不好,他在荒山野岭之中救下娘亲,就是我姒家一门的大恩人,若是没有这位师伯,这世间便没有了娘,就更没有志新了。”

闻言点头笑道:“难为你这话明白,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倒不枉我素日里指示教训与你的,这几日,我倒是风闻了一些你这师伯的去向,敢情他为了寻访我,竟罔顾少侠身份剑客门徒,方正上三门中一派掌门不做,倒投身在六扇门中,做了朝廷的鹰犬,为了这件事,早已被逐出师门了。”

志新闻言瞪大了眼睛道:“母亲往日常说,学武之人最是瞧不上做了朝廷鹰犬的,入了六扇门中,可就别想在江湖上抬起头来了,敢情这位师伯对母亲如此情深意重!”姒闻言笑道:“他冲龄之时捡了我在身边,平日里将我当做自己家人一般看待,当日我……我因结识了你父亲,却做出私逃之事,可怜他多年来蒙在鼓里,只当我是浪迹江湖,终有访得之日,便入了六扇门中做了捕头,查访起来倒也便宜。”

志新听到此处,因倏忽福至心灵,豁然开朗道:“难道那姓金的……那金乔觉捕头,莫不是就是母亲的师兄,我那师伯么?”

姒见爱子聪慧,竟是一点就透,因点头含笑不语。志新心中此时,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欣喜,一时感叹,一时惭愧,一时伤感。欣喜的是母亲许多年来竟有这样一位对他百般呵护万种疼爱的师兄在身边回护,却也少吃了许多辛苦,感叹的是母亲这些年竟不曾对那人表明身份,倒叫他魂牵梦绕寝食难安,惭愧的是自己素日里只当他心内藏­奸­垂涎守节女子引逗改嫁,伤感的是若那金乔觉当真是母亲的师兄,只怕娘要下嫁却是迟早的是,自己心中又为先父不值起来,因小小年纪情窦未开,一时之间千顷万绪的,却有些没有着落起来,只怔怔地出神,也不言语。

知道冒然对爱子说起此事,他自然心绪烦乱,有些回转不来,只是此番险些遭了­奸­人毒手,却引出钱九郎的这段公案来,也不得不缓缓的对孩儿透露些风声。

当日与那对江澄一别至今,江湖上再无半点消息,自己心中原该将这孽缘深埋红尘之内,因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牵肠挂肚起来,只得安慰自己欠了那钱九郎一条命,知恩不报非君子等语,因悄悄使了钱托人往大理寺中打听,谁知这案子打的蹊跷。

书中暗表,那大理寺正卿原是个省事的,因将下五门的门长都拿住了,他往日素知那钱九郎虽然年轻,到底舞象之年便得了下五门门长之位,武功已臻化境,竟有通天彻地之能,因怕吃了此案的挂落,拿住了钱九的第二天,就急急的上了折子,请奏斩立决,谁知那折子竟留中不发了好几日,才辗转批示了不准,那大理寺正卿如坐针毡,又摸不准上头的意思,因只得改判了斩监侯,递了折子上去,竟又是留中不发,迁延了数日,依旧批示了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钱九身份不单纯~欢迎竞猜~

第三十六回

大理寺官场现形,姒未婚生子

那大理寺正卿急了,又摸不准上头的圣意,唯恐丢了乌纱,少不得使了几千两银子,打点了御书房当差的一个老内相,务必要探听得圣上对此事的意思,谁知银子递进去几日,却是泥牛入海一般,那大理寺正卿每日在衙门里上蹿下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好容易那老内相得了空出得宫来,因两人约在一处密谈,那老内相装腔作势道,“大人这案子端的好险,如今却是个烫手的山芋呢。”

那大理寺正卿听闻此言唬了一跳,因俯身再拜道:“还请老内相超渡卑职一番,卑职十年寒窗苦读两榜出身,复又待选京城清苦度日数年,上下打点,如今好容易选出来了,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偏又跑出这么个贼配军来……”

话音未落,那老太监唬得变了颜­色­道:“少混说!那钱爷虽然如今落了魄,到底也是有身份的人物,作践不得的!”大理寺正卿闻言却是不解其意,只是又得罪不得那老内相,只得小心陪着笑脸道:“学生愚钝,还请老内相开示则个。”那太监啐了一声道:“我知你们士林向来不屑与我们这班奴才来往,往日里不孝敬走动的,如今临时抱佛脚到底不中用,连我也瞧不上……”

那大理寺正卿知他不过意欲趁人之危讹他几两银子使,因满脸堆笑道:“什么士林清流,还不都是圣上跟前儿的奴才,与老内相,恕个罪儿说,也称得上是同仁了,还请老内相可怜可怜学生就什么都有了……”因说着捉着那老太监的袖子不放,却暗暗的复又塞了几千两银票在里头。

那老太监因假意推辞着出来走动走动,低头一瞧竟是那个数,喜得浑身乱颤,因复又进了包间之中端坐了,装腔作势道:“猴儿崽子会办事,怨不得圣上疼你,将这么个朝廷大员派在你的名下,只是你聪明一世怎的糊涂一时呢,那钱九此人捉不得。”

那大理寺正卿闻言却是一惊道:“这是从何说起呢,自从几年前卑职在大理寺中从书办做起时,就常听上头对着钱九郎的事怨声载道,只因拿不住,倒坏了多少位大人的锦绣前程,若非如此,卑职也不能这般顺遂官运亨通地连升三级了。”

那老太监听了冷笑一声道:“我的大人,敢情你竟是个一心一意忠心圣上的痴人,这也罢了,若说这钱九郎嘛,只怕拿也拿不得……可这一旦拿住了,却又不好放出去的……”

那大理寺正卿闻言,一发如坠五重雾里,竟是个瞧不清爽眼前形势,却又不好多问的,因只得哀求道:“还请老内相给一句准话儿,慈悲慈悲学生吧。”

那老太监见他说得可怜,又是个知趣会孝敬的,若是拉拢到了自己门下,倒是个来钱的去处,因故作神秘对他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道:“那日圣上在御书房内批折子,看了你那一本,倒是唬了一跳,连盅子都打翻了,因他老人家是老奴自小儿看着长起来的,行事沉稳必然不至于此,我便连忙上前伺候更衣,复又将龙书案上拾掇整齐了,因偷眼观瞧了两眼那案上的折子,便是你老大人的折本!”

那大理寺正卿听闻此言,唬得魂外道:“莫不是圣上见我回事说的不圆全,竟恼了不成,这却怎么好呢!”那老太监见了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因白了一眼道:“哎哟我的大人,真真给个­棒­槌你就当针使,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在京城百姓眼里您老大人官威赫赫鸣锣开道的,到了圣上那儿,人家也未必记得你是谁呢,还有功夫儿与你恼了的。这关节便在这钱九郎身上了。”

那大理寺正卿见说到了点子上,便知此事重大,因欺身上前扯住了那老太监的袖子道:“我的亲爸爸,你就别再难为儿子了,好歹救苦救难吧。”

那老太监见他好歹是读书人出身,涉及自家功名利禄之际竟然这般不堪,饶是闺阁之臣却也瞧不上眼,浑身­肉­麻起来,因稍微向后退了两步道:“好说好说,你且稍安勿躁,当日圣上换了衣裳献茶已毕,又坐在龙书案后沉吟了许久,反复看你的折子,手持着朱批,是画了又改改了又画,直闹到三更天还不曾歇息呢,是中宫皇后三次叩宫都不曾见了,到底请下了老太后的懿旨,方将圣上请下了龙书案,那圣上临去时竟有些哽咽,眼圈儿都红了,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呢。”

这大理寺正卿听闻这段公案,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说是因自己办案不力,倒叫圣上龙颜大怒也就罢了,怎的却又攀扯上了那钱九郎呢?当今圣上原是冲龄即位的,襁褓之中便继承大宝之位,一生之中除却泰山封禅,畅游华清之外,并不曾迈出皇宫一步,便是偶有出游进香等事务,自有多少羽林郎官、大内高手明里暗里保护圣驾,如何却与这钱九郎有过什么交集呢,只是按照方才那老太监所说,倒似这两人有甚瓜葛,他见钱九郎被衙门拿住了,却有些关心则乱的模样。

那大理寺正卿想到此处,因复又问道:“还要敢问老内相,此次过后,卑职不是还上过一回折子么,圣上却是怎么说的呢。”那老太监听闻此言冷笑一声道:“不提此事还好,若提起此事,当真老奴也吃了大人的挂落了呢。”那大理寺正卿闻言便知不好,因有打躬作揖央求半晌,赔了许多好话,那老内相方点头道:“那日却是好死不死的,还是我在御前当差,说也气人,原不该我的班儿,谁知道我那­干­儿子娶媳­妇­儿,在城外一个什么馆子里闹去了,我因心疼他,少不得豁着老脸替了他的班儿,在圣上跟前儿伺候着。”

那大理寺正卿听闻此言,因心中暗笑,这群太监倒也有趣,原本是没根儿的东西,却总要认个­干­爹­干­儿子的,年轻一辈有头有脸的里面,还要在外头人牙子手里买些丫头充作姬妾,买些小子充了公子,这原是想瞎了他们的脏心烂肺,百年之后撒手人寰,还不是­干­娘带了儿子做成个小两口儿,卷了他的东西跑了,却教他们到了那个世上做个死鬼里头的活王八。

因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口中却赔笑道:“我竟不知老内相的公子,我那兄弟几时是好日子,倒不曾去闹酒随份子,少不得来日自当亲到府上补齐了,才是咱们两门爷们儿通家至好之意。”

那老太监给他哄得气儿顺了,因又仔仔细细道:“可说呢,那日我应允了替他当差,原是偷眼看着折子不多,左不过批到起了更也就该回转后宫安置了,谁知道内中偏又夹杂着你这倒霉的折子,圣上看了之后,因不知怎么颜­色­也变了,却又不曾高声的,因咬了咬牙低声道:‘蠢材!蠢材!’我那时偏生冲嘴儿没听清,只道是圣上骂咱家,因唬得连忙趴在地上磕头请罪,倒把圣上给怄笑了,因踢了我两脚道:‘今儿原不该你当差,老天拔地的跑什么,倒可怜见的。’因祸得福,倒赏了我两件衣裳,只是对着你那折子发呆,又熬到后半夜,方写了留中不发,回转后宫去了呢。”

这大理寺正卿听闻此言,因着实摸不着头脑,又听着老太监言下之意,他竟是看着当今圣上长大的,自然脾气秉­性­都是深知,因试探着道:“今日听闻老内相一席教训,真比得那圣人之言孔孟之书,倒叫学生茅塞顿开,只是……只是常言道这天威难测龙­性­难撄,只怕圣上的脾气,也只有老内相一人摸的准成,就不知可否赐我学生一句金玉良言呢?”

那老太监平白得了上万银子,倒也算是意外之财,又见这位大人会说话儿不拿大,不比那些士大夫端的清高自许,只将自己作践得­鸡­犬一般,因笑道:“大人久在御前,岂不知个打太极的招儿么,既然圣上给你批了‘留中不发’四字,你也只得将那钱九郎‘留中不发’,总没有个错处吧?”

那大理寺正卿听闻此言,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因千恩万谢去了,从此便将那钱九郎改判了终身囚禁的罪过。

放下狱中如何安排不提,单表姒打听了钱九的案子怎样开发,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谁知及至合卺三月之后,腹中竟渐渐有了胎动之象,姒方心如死灰一般,虽然羞涩难当,且喜外表仍是男子之身,加之他身材苗条玉骨娇小,怀胎三月尚未显怀,少不得含羞带怯去那药铺之中,抓了一副打胎药,回到自己暂且安身的客栈之中,使几个钱,命店房的小二将药煎好了送过来,待要狠心喝下之际,复又想起自己当年甫一落草,便给人遗弃在荒山野岭之中,若不是师兄捡到襁褓救了­性­命,如今自己早已变成陇上枯骨一堆,想来身份竟也如腹中孩儿一般是个私生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官场现形记~

第三十七回

整行囊偶得绣谱,当故衣改换红妆

姒想到此处,因伸手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摩挲了一会儿,咬紧银牙,将手中的汤药泼了,将那空碗搁在桌子上,转身伏在店房的床铺里大哭了一场,因起身细想了一回。

按照前日那接应自己的少年对江澄所说,听他言下之意,这钱九郎身边应是有一盟换帖的兄弟姊妹,他在入狱之前,必定想了什么法子知会他们几人,一来从六扇门中救出自己,二来也要掌握自己的行踪,他失去功体之前曾经哀求自己,看在一夜夫妻份上,若是有了子嗣,定要生下抚养,为他延续香火,看来此人在子嗣上颇为留心,虽然当日并不曾经以真名实姓相告,日前见了他兄弟对江澄,却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只怕他那一盟兄弟姊妹当中多半也都是伶俐乖觉一流人物,想要查访出自己的下落原也不难,况且自己的师门在江湖上上三门中也算有头有脸,自己又是师父钦点的嫡传弟子,将来怕是要继承衣钵的,看来要想避开这钱九郎的耳目,师门是回不去了。

姒想到此处,不知怎的却觉心下一阵大恸,因想着襁褓之中将自己捡回师门的师兄金乔觉,十几年来对自己温柔体贴百般呵护,如今就要不辞而别,怎么能不痛彻心扉,只是既然要养下腹中的孩子,此事便断然不能与他商议,不然以他的­性­情,虽然对自己尚且温文,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给人糟蹋得因­奸­成孕,势必要挑上下五门中一决死战,那下五门中旁门左道众多,虽然如今钱九大意被擒,只是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因为此事成了一盘散沙,师兄武功再高,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况且师兄就算挑了下五门也罢了,依着他的脾气秉­性­,却是不肯趁人之危的,难保不会做出劫牢反狱的勾当,先将那钱九郎救出大理寺中,教他调养好了身子,堂堂正正决一死战。

姒因心中暗自品度钱九郎的武学内功,与自己相比,却已经是天壤之别,自己的武功虽然也不如师兄多矣,只是到底源出同门,在门中排名相近,若是自己冷眼旁观着,金乔觉却绝不是那钱九郎的对手,若是因为自己的大仇,竟决斗之际死在那钱九郎手中,自己岂不是要追悔一生永坠无间么?

姒想到此处,因暗暗打定主意,此事决不能对师门的人提起,竟也不能再回转师门之中,权当自己死了,师父师兄的救命之情教养之恩,恐怕也只有来世再报。既然主意已定,却也不十分伤感,心思倒渐渐澄明起来,因收拾了自家包裹行囊,见内中不过几套换洗的衣裳,皆是平日行走江湖之际的少侠装束,因心中又觉得不妥,自己若依旧是个仗剑江湖的游侠儿模样,又心中对于自家容貌一向自负,所到之处虽然不曾引得万人空巷,那好模样儿却是常常惹人的,想必那对江澄等人想要寻访起来却是容易。

蹙起眉头寻思了一阵,因打定主意将那几件衣衫从包袱之中取了出来,因推门叫店房的小二进来。那小二见有客人呼唤,连忙十分殷勤过来招呼道:“这位公子有什么贵事么?”姒闻言点点头道:“这几件衣裳我不要了,你拿去替我扔了吧。”那小二见了姒这般人品,见其装束度其品貌,倒像是个初走江湖的少侠,不谙世事,因好心提醒道:“这位少侠,我瞧您面­嫩­得很,想是初出江湖?这几件衣裳材质面料都是上品,做功也­精­细,既然不要了,送到当铺里头换几吊钱也使得,白扔了怪可惜的。”

姒听闻此言,心中思忖一阵,方才收拾行囊之际,所剩的银两倒也不甚多了,如今自己单凭一人之力抚养孩子,只怕倒要添些进项嚼裹的,因对那小二感激一笑道:“多谢小哥出言提点,就这样办吧,还要烦你替我跑一趟当铺。”那店小二见了姒这般如花笑靥,虽然心知他是个翩翩少年,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连忙点头道:“这不值什么,还当的客官一个谢字么,您且稍坐,小人去去就来。”因说着,将姒的衣裳包了几包拿下楼去。

打发了店小二去了,因回在店房之中继续拾掇自己的包裹,却见内中还有当日钱九郎交给自己收着的那本残卷,因记得他说这是自己母亲的娘家之物,因有些好奇地拿在手中翻看,却见内中皆是一些绣工手法,并非闺阁女子,却也不甚认识此物,翻看了几遍倒觉得无趣,遂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不出片刻,那小二回来了,因在店房门口敲了敲门探进头来道:“客官吩咐当的东西,银子已经得了,我瞧您方才说那衣裳不要了的,就当了死当。”在人情经济上原不十分在行的,因点点头道:“小二哥做主就是了。”因一面请他进来,接了当票和银子,又见他手中捧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女妆,蜜合­色­的袄儿,大红裙子,却是娇俏喜气,因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那小二搔了搔头笑道:“刚才给少侠您去当东西,正瞧见有个丫头到故衣铺子里送些大宅门里夫人小姐们不要的衣裳,我见这套还算鲜亮,因出了几个钱在老板手里收了过来,预备给我浑家穿的,我们小门小户的,一年到头也做不起这样一套衣裳,如今捡了洋落,回去也让我那浑家高兴高兴。”因说着憨厚地笑了几声,躬身退了出去。

姒见了这店小二夫­妇­倒是伉俪情深,因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一丝欣羡之意,想是当年自家高堂定然颇有龃龉,因为自己生得兼美之身,便相互埋怨推诿起来,是以才将自己抛弃深山荒野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又或者自己的萱堂竟是一位闺阁少女,只因如同自己一般未婚生子,为世俗所不容,方才不得已将孩儿丢弃在荒郊野外之中,却也不敢留下自己的姓名身世,想到此处,因伸手在粉颈之间摘了自小带着的那一枚长命锁,想着母亲是如何将此物带在自己身上的,­唇­边绽开一朵如花笑靥,因见上面却不似一般的长命锁,不过写些吉祥如意的彩头,却是刻画着一个乐舞的绝­色­女子,又与自己面容有些相似的,心中多年来一直将这女子看做自己的母亲一般,夜深人静之时柔肠百转之际,便拿在手中把玩一回,也算是疏导自己孺慕之情了。

因当日那钱九郎纠缠自己,非要知道闺名,只因他给师兄捡到之时,身上并无什么长物可知出身来历的,连父母姓名也不曾留下,师父只得因他是四个徒弟之中最小的,便只唤他“四儿”,也就在师门之中叫开了,及至年满十岁,竟出落的骄纵可爱,女孩儿一样的人品,门中师兄们倒不好意思唤他的­乳­名,便只叫他“小师弟”,外头江湖上的人看他师父师兄面上,也不好叫小名儿的,便都称呼他为“四少侠”,只有在师门之中,独处之时,与他同住的首席师兄金乔觉依然与别个不同,只唤他“四儿”,若在别人,登时就拉下脸来恼了,及至他师兄唤他,非但不恼,倒觉得越发亲香和睦起来。是以当日那钱九郎纠缠他没奈何,因将自己的­乳­名冒姓姒,名字就取了那金锁上的意头,唤作。

如今姒见了店小二给自己的浑家购置一套旧衣裳,因心中一动暗暗思忖道,若自己依旧以男子之身隐遁渔樵,只怕一来师父师兄,与那钱九郎的盟兄弟们容易寻访到自己的行踪,二来日后月份渐渐大了,一旦显怀,以男子之身诞育孩儿,岂不是人间奇事么,虽说隐遁山林之间,到底也要抛头露面,采买东西预备嚼裹的,倒不如竟扮作一个女子,倒也万事妥帖了。

想到此处,因开了店房门,又招呼了那小二上来问道:“敢问小哥一声,你方才那套衣裳是在哪里得的呢?”那小二听闻此言却是纳闷,因心中暗道这位公子好生奇怪,怎的刚刚当了自己的几套名贵衣裳,却赶着去瞧故衣铺子,只是人家是客官,自己一个跑堂的伙计又不好细问的,因陪笑着道:“客官想是用了晚饭想要出去散一散,出了小店便是大街了,晚上做卖做买,五行八作的都齐全,可巧今儿是夜市,倒也热闹的很,那故衣铺子,就在前头悦来客栈对面路东楼头里,若是客官找不到,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是了。”

姒听闻此言,因暗暗打定主意,又将方才得的几吊钱里拿了五百钱出来,递在那小二手上笑道:“多谢小哥不厌其烦细细告诉我,这钱不成敬意,留着给尊夫人添置几件首饰罢。”

作者有话要说:四儿~

第三十八回

阚涟漪出言不逊,对江澄左右逢源

却说姒打点了东西,又见如今衣服当了,行囊轻减,因收拾了一个小包随身带了,出了店房门,按照那店伙计的指点,往大街上寻了去,彼时华灯初上,正是夜市初开之时,那姒久在师门之中,又有师兄多加教训管束,平日里却是难得行走几回这般风流富贵场面,因暂且抛却心中不快,一面寻访那间故衣铺子,一面走马观花地随喜一回。

姒信步闲游之际,却在人头攒动之处恍惚瞧见了两个绝­色­少年,一个瞧那模样儿,倒与上次在乱坟岗子之处救下自己的名唤对江澄的少年相仿,因心下一惊,连忙低头回避了,待那股人潮散去之后,却躲在角落之处回身偷眼观瞧,只见那对江澄又与当日救人之际妆扮不甚相同,竟是金缕玉衣千金裘,端的纨绔子弟打扮,另外一个少年与他年纪装束也都相仿,二人勾肩搭背的十分亲厚,倒像是兄弟模样,因心中暗想,莫非另外那少年也是钱九郎的盟弟,如此说来,只怕功夫不弱,若是那钱九还是自由之身,加以琢磨未必成就不了一代武林名宿,可惜这两个漂亮少年一夕之间失了兄长抚养教导,又不知未来几何。

想到此处,没由来一阵感伤之意,只是他­性­子刚烈骄纵,并不肯为了钱九伤心,又怕那两个少年认出自己,连忙加紧莲步,往前寻访那家故衣铺子。

未几却瞧见迎面西首的悦来客栈,因往路东楼瞧去,果见一间小小的门脸,也不曾有个招牌的,一望可知是个小本买卖。

姒见了,因紧走几步来在那铺子门口,店伙计见了这般容貌人品,自然是行走江湖、上三门中得意的子弟,想必出手阔绰,因一时拆兑不开,意欲当几件故衣做盘缠,因此上满面堆笑着上来道:“这位小公子莫不是偶然来在本地地面儿上,因找不见大银楼,拆兑不开整锭银子,打算让出几件华服做盘缠么?”

姒听闻此言,却是恭维得心里舒服,又不着边际的,因摇了摇头道:“我是替……替一位朋友来捡几件故衣穿的。”那店伙计见通身妆束气派,却是个娇养师门之中的少侠身份,端的猜不透他如何却要寻这些破旧故衣穿。只是来者是客,自己断然不好放着生意不做的,因依旧赔笑着道:“原来如此,那就请小公子里边儿挑挑?”

闻言点了点头,随着那店伙计进入店房之中,谁知迎面却是一股腌臜之气,但见一堆堆的故衣全无章法,胡乱堆在柜台之上,又不似浆洗过的模样,原本素喜洁净,如今见了这等台面,却有些不愿近前去的,那店伙计见状,便知他家道不难,必然不曾涉足过此地,因虽然不曾在江湖上走动,往日也在酒肆茶馆之间听那说书的先生讲古,单有一路侠客会扮作那易容之术,自然衣裳也要五行八作样样备得几件,如今见了这个绝­色­少年此番行径,料想竟是个中人物无疑了,因想着若是乔装改扮之用,他小孩子家不通经济世故,便做个狮子大张口却又何妨。

那店伙计因打定主意,满脸堆笑着上来道:“这些破旧东西,小公子金玉一般的人如何瞧得上眼,内间还有些­干­净衣裳,都是大宅门儿里的公子,因在外眠花卧柳,又或是朋友赌钱输了,一时拆兑不开,偷偷叫管家书童等人背着高堂双亲送过来当了几两银子使,只是碍着脸面,终究是要赎回去的,如今小人就担个不是,将内间的衣裳匀出几件来给公子挑挑,看可否有您上眼的?”

姒闻言点头道:“这样最好,别的不拘什么,只要­干­净就好。”那店伙计引了姒进了内间。

放下如何拣选衣物不提,却说他前脚进了内间,后脚便跟进两个人来,竟是方才集市之上,撞见的那两个漂亮少年,一个果然就是钱九郎的盟弟对江澄,另外一人书中暗表,也在这一盟兄弟姊妹之中,却是排在行七的,论理要叫对江澄一声六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故衣铺子,那店伙计正在内间打发姒挑选衣裳,听闻外间门棂响处,因与客气了两句,方打起帘子出来招呼,见了他弟兄二人却是一愣,因想着晚间翻翻黄历,今儿什么日子,往常自家铺子之中无非招呼一些贩夫走卒、进城的佃户,如今却一时之间来个三个绝­色­少年,也算是光耀了本店的门楣,只是来者是客,虽然疑惑,倒也满面含笑问好道:“两位公子大驾光临小店,不知有什么要招待的,敢情是一时之间手头不宽裕,来当几件衣裳,等银子使么?”

那对江澄闻言噗嗤一笑,回身对同行的少年笑道:“涟漪,你说好笑不好笑,敢情咱们竟成了卖故衣的了。”那名唤涟漪的少年却有些拿大,因蹙眉瞧了瞧那一堆腌臜衣裳,伸手自袖中取了一方冰蓝­色­的帕子,在嘴角抿了抿道:“六哥莫要取笑。”

对江澄闻言却也不恼,倒是十分赔笑着,那涟漪爱理不理的,一面正眼也不瞧那店伙计一眼,不耐烦道:“你们这儿可曾来过一个窑姐儿么?”

那伙计闻言便知来着不善,因满脸赔笑道:“客官这是怎么说,小店做的正经生意,那窑子里的勾当却不在这条街上,两位少爷若要寻花……”问柳两个字尚且未成出­唇­,竟不知怎的眼前一花,原地转了三个圈儿,吐了一地满口的牙,因站住了,稳定身形缓了缓神儿,却见那名唤涟漪的少年十分厌恶地将手中冰蓝­色­的锦帕,在手背上狠命揩拭了几回,也不收起来,倒随手扔在地上,那店伙计思前想后了一回,方知自己叫人打了一个耳光,伸手在嘴上一摸,满嘴流血,门牙掉了几颗,连后槽牙都松动了,因不依不饶正欲闹起来,却见那对江澄朝他打个嘘声道:“你且别嚷,回头赏钱少不了你的。”因说着,自袖中摸出一块散碎银子,往那店伙计怀中一丢,那店伙得了钱,旁的也不理论,因自去柜台后面找手帕拾掇身上。

这边厢那对江澄将涟漪推了两把笑道:“好兄弟,何必跟这等样人生闲气呢,依我说,咱们何不回去回报姊姊,就说在此处地面儿上寻访了几回,不曾寻得的,姊姊最疼你,断然不肯在族中叫你我没脸的。”

那名唤涟漪的少年蹙眉道:“话虽如此,到底姊姊待我这般好,我怎能辜负她此番托付,这也罢了,只是那贱人若是肚子里有了货,姊姊可就要……”对江澄闻言不置可否,却伸手在涟漪肩头一按,涟漪知道兄长安慰自己,只得勉强笑笑。

两人正欲转出店房之际,但听得内间略有响动,原来姒正在内间拣选衣物之际,却听得对江澄的声音,当下又不好出去的厮见的,只得躲在内间偷听两人的谈话,却听得一头雾水,论理若是钱九郎教了那对江澄前来乱坟岗子救下自己解开功体束缚,为何这个名唤涟漪的少年却如此急于寻觅自家芳踪,竟又不是关切之词,临了听闻他出言不逊,因自己有些恼了,意欲出去与他理论,行至门棂之处却又不愿见那对江澄,因止住了莲步,谁知粉颈之上那金锁一动,倒给弟兄二人听出了端倪。

那涟漪也顾不得对江澄,一个箭步来在内间门棂之处,一掀帘子,却见内间竟是个美貌无双的少年,见了他彼此都是一怔,那涟漪见了姒,因心中暗暗赞个好字,原本心中对自家容貌颇为自负,一盟兄弟之中,只有对江澄比自己生得好,谁知见了这个少年,眉清目秀之中更有娇俏之意,倒似压下六哥一头,因回身看了对江澄一眼,使个眼­色­。

姒见给人识破了行藏,因心中没奈何,只得出来厮见,谁知朱­唇­未启,那对江澄却率先笑道:“我兄弟二人前来此处寻访故人,原不知公子在内间,还请恕我二人惊驾之罪。”

姒听闻此言心下却是惊疑,怎么时隔几日,这对江澄竟似不认得自己一般,又见他隐在那名唤涟漪的少年之后,似有若无地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姒见状,却又不甚明了他的意思,因犹豫开言道:“你……”

说到此处,只觉面前那个名唤涟漪的少年,眉目之中­精­光四­射­,顿觉周身寒气逼人,面前这个少年,竟在不动声­色­之间蕴藏功体,莫非竟意欲对自己不利,姒想到此处,因暗暗伸手在腰间摸索着自家的昭君玉骨,谁知电光火石之间,但见隐在涟漪身后的对江澄,竟双眼氤氲出两眶胭脂泪,眼看就要滴落尘凡,一面以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内部矛盾?~

第三十九回

相惜人乔装陌路,红白事偶得孝服

姒原本是个聪明人,见了这两人架势,便知他们虽然称兄道弟,实则心下云诡波谲,彼此都留有余地。

看样子若是此番自己莽撞相认,那名唤涟漪的少年便要出手相杀,对江澄自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若是动起手来,自然要与那涟漪撕破脸,到时他兄弟二人阋墙,岂非自己的罪过。

想到此处,因换做温文之相点头笑道,“不敢,原是我在内间拣选衣裳的,不知两位兄台在此,扰了驾,却是小弟的不是。”

那对江澄见姒如此上道,因收敛了自家功体,将那涟漪推了两把悄声笑道:“只管盯着人家做什么,想是没见过这等天人之姿么?”

涟漪给他说破了心思,因脸上却是一红,收敛了功体却也不答言,只是有些警觉地盯着。

对江澄见状连忙上前厮见道:“小生姓对,贱名江澄,表字如练,这是我兄弟阚涟漪,表字香檀,还未请教道下大号?”

尚未答言,那阚涟漪蹙眉道:“萍水相逢何必厮见呢,六哥你也太蝎蝎螫螫的了,既然这里没有咱们要找的人,说不得回转族中罢了,这里气味腌臜得很,我待不惯。”

因说着,竟不与姒见礼,兀自往门口处打起帘子出去了,那对江澄见了,摇头一笑,朝着姒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兄弟排行小,都是给大哥和长姐宠坏了的,兄台不必放在心上。”

姒闻言会意,因点点头道:“不敢。”那对江澄冲着他点了点头,亦将手中折扇挑起帘子出去了。

姒见送走了这两位不速之客,又怕此番跟了出去再要遇上,那名唤阚涟漪的少年却是难缠的,倒不如假意在此间再选几件衣裳,左右也是要改换女妆的。

想到此处,忽听得外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之声,倒把自己唬了一跳,因见那招呼自己的店伙计方才给那阚涟漪打掉满口的牙,正把手帕包了头将息着,见了这阵仗,也来在门口隔着竹帘子瞧热闹,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但见那竹帘子外面,原是一户送殡的队伍,却不见棺材,想是已经抬出城外祖坟葬了的,只剩下几个孝子嫠­妇­哭嚎着来在故衣铺子处,那为首的一个节­妇­哭哭啼啼羞羞怯怯上得台阶来,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却做孝子模样的打扮。

见了,便知这­妇­人是位苦主,只是不知她一个丧偶嫠­妇­为何抛头露面来在市井之间。那店伙计见了,倒也见怪不怪,因打起帘子将她呣子二人迎了进来,一面上前赔笑着道恼:“这位孺人节哀顺变,一切还要为了小少爷的前程打算才是,今儿贵足踏贱地,不知小号可有什么孺人所需之物么。”

那­妇­人前脚进了铺子,却是换了一副嘴脸,因不耐烦在袖中取了锦帕在腮边扇起风来,一面蹙起眉头道:“什么腌臜地方,叫姑­奶­­奶­怎么待。”一面见那孩子兀自哭泣,十分嫌弃地推了他一个踉跄道:“拖油瓶,再哭就将你这小奴才给你那死鬼爹一并埋到地下去。”

那孩子分明是给娘打怕了的,因虽然十分伤心,到底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啼哭,因一面有些局促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却见了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漂亮少年,见他有些悲悯神­色­看着自己,心中暖意顿生,因咋呼着小手蹒跚着朝走去。

见这孩子给母亲这样嫌弃,倒触动了自家尘凡,因蹲□子对那孩子微微一笑道:“几岁了?”那孩子尚未答言,却见那­妇­人一把将他的小身子扯过去,伸手就是两巴掌道:“没见过世面的下流胚子,攀什么高枝儿去。”那孩子给母亲打了一个趔趄,却是不敢再看,只规规矩矩在娘身后站好了。

见了这般情境,心中却是将息不得,因蹙起眉的道:“这么小的孩子,不怕生也是难得的,夫人又何苦难为他。”那­妇­人正在数落自家孩儿,如今乍见这个漂亮少年路见不平,因冷笑一声道:“我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我打不得他么?瞧你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官人,想要孩子,自己养去啊。”因说着复又冷笑了两声。

听闻此言,倒正触动了自家心事,因脸上一红,待要与她分辩几句,又自持身份不肯多说,只得转过身子避向一旁,却又不肯就走,唯恐再遇上对江澄兄弟二人。

那­妇­人见了,只道是年纪小脸皮儿薄,当下也不理论,因爽爽快快的将一身重孝脱了,掼在地上啐了一口道:“晦气晦气,今儿原本称病忌讳三房的,到底叫那些不明事理的大伯子小叔子拉去哭了一场,冲了姑­奶­­奶­的喜气。”

那店伙计抬头细看时,却见那­妇­人内中竟是一套大红的喜服,又将头上白绒花摘了,另从袖中取了一朵大红的簪在鬓上,伸手在头面上整理几下道:“如今这身劳什子也用不上了,好歹给我几个钱,姑­奶­­奶­还等着上轿呢。”

那店伙见了这番大劈棺的光景,不由暗暗咋舌,因心中暗道世间­妇­人端的无情无义,当真是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只是可怜了那孩子,三四岁上的拖油瓶,到了继父家中,却不知要受怎样虐待,因心中便有些不平,嘴里也就不那么规矩起来道:

“大嫂子,你且别怨我话说得难听,如今你要当的这件东西端的晦气,故衣铺子原都是给些贫苦些的下等人拆兑几件应时对景的衣裳,如今这样东西却叫我卖给谁去,少不得开发你几个钱罢了。”

那当孝服的­妇­人听了不依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左右这样的大镇店里还不是天天死人的,我不穿了自然还有别的寡­妇­孝子用得着,当日我这件也是从旁的故衣铺子里淘换出来的,都已经说好了原价卖还的,谁知道那间铺子不知怎的关了张,方才寻到你这里来的,少不得也要二百钱才便宜。”

那店伙听了,伸了伸舌头道:“我的大嫂子,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就是你这出身的,一件新衣裳也买不上二百钱去,我这里只有十几个钱,要就拿去,再多可是没有了。”

那­妇­人闻言不依不饶的,定要二百钱,又不肯走,闹到最后便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之上大哭大闹起来,那店伙好说歹说皆劝不住,倒急得满头大汗起来。

姒见了这闹剧原本不欲理会,忽然间那­妇­人怀中的孩子眼巴巴看着自己,因心中忽生出怜惜之情,对那店伙计道:“你也不用忙,这个钱我来出吧。”

因说着莲步轻移来在那­妇­人跟前,伸手递给她五百钱道:“夫人请起吧,这样闹,给外头的人瞧见了也不像话,这钱雇车回去吧,外头夜凉如水,别冻着孩子。”因说着,十分怜惜地在那男孩儿的头顶摩挲了几下。

那­妇­人见了钱,倒把方才嚣张神­色­收敛了,因满脸堆笑着接了道:“方才我就说这位公子面善,敢情竟是位菩萨哥儿呢,我替我们哥儿谢谢你了。”因说着起身福了一副,拉扯着那孩子推门去了,那孩子倒是很有些贪恋的,真恨不得就是他娘一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回顾着他,直到给他娘拉扯出了铺子方才罢了。

那店伙见了,因叹息了一回道:“公子何苦理她,一个破落户,连亲生孩儿都恁般不待见的,没见过这样的贱人,早上送了殡,晚间就急着嫁人的,叫我瞧不上。”

姒闻言无奈一笑道:“这也是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只是苦了那孩子,却不知将来身世几何呢。”

那店伙计听了笑道:“小公子年纪轻轻,这样的容貌人品,又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别是菩萨哥儿托生的吧。”给他逗得噗嗤一笑,因自袖中取了五百钱道:“方才劳动了小哥,又在你店房中盘桓了一阵,倒耽搁了你做生意的,这钱拿去打酒吃。”

那店伙计原本给阚涟漪打了个满脸花,又给那泼­妇­闹了一场,正在怨天尤人之际,忽然给这天仙一样的少年温颜软语好言相劝一番,又得了赏钱,因喜得屁滚尿流道:“小人多谢公子的赏,敢是看上了哪件衣裳,您只管拿便罢了。”

姒闻言笑道:“方才不是买下了么,就要这件。”因说着,自地上拣起那套新换下来的孝服,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在腰身之处比对了两下,因蹙眉道:“伙计可知此处哪有缝补浆洗的地方么。”

那店伙计见状,却不知意欲何为,因赔笑道:“小人手艺不­精­,只是寻常缝补浆洗的活计也做得,就不知公子有何吩咐呢。”

姒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一客不烦二主,还请伙计将这件孝服改小两个尺寸,浆洗­干­净要紧,我便在此处等候领取。”

作者有话要说:的小寡­妇­生涯~

第四十回

涉市井遭逢无赖,抱不平得遇高邻

那店伙计因给了许多赏钱,也愿意巴结这样的主顾,因索­性­生意也不做了,上了板儿,进了内间台子上自去缝补浆洗,一时间东西都齐备了,姒将那孝服延展手中一瞧,活计倒也不差,因又赏了那店伙计几个钱,拿了包袱回转了店房之中。

回转店中,因将身上衣裳换下,换了那一身重孝的妆束,对镜顾影之时,却见镜中之人一袭白衣眉目如画,与平日鲜衣华服之时别有一番惹人之处,因方信了往日江湖上曾听人言说“要想俏,一身孝”的说法。

对镜端详了一会儿,见自己发髻不妥,便伸手解了丝绦垂髫,又不懂女子妆束,因想着往日所见节­妇­嫠女多是散发蓬头,借以导泻心中丧偶之痛,因只将一根雪白的丝绦将一头乌云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越发显得清水芙蓉,女孩儿一样的人品。

对镜妆束完毕,因觉得十分妥当了,便自包袱之中取了这几日的店饭账,连同换下来的一套少侠妆束一起留在自家店房之中,并不下楼去会了银子,因见外头夜凉如水行人渐渐稀少,便开了窗棂,纵身一跃在民居屋脊之上,施展上乘轻功飘然而去。

却说姒既然打定主意养下腹中的孩儿,倒有些孟母三迁的见识,因走了几个大镇店,皆觉民风轻浮嫌贫爱富倒也罢了,走马观花看那几家私塾公学之中,坐馆的先生多是以功名利禄为要,每日里拘的学生们不得自由,念些诘屈聱牙的无用之物,原在师门之中走了绿林一道,并不曾念书,不过受了首席师兄的指示教训,上过几年学,识得几本书、几个字在腹内也就罢了,因也不愿孩儿从功名上安身立命。

况且如今这孩子血统颇有来了,自己倒也不愿意教他扬名立万,只要苟全­性­命于乱世,并不求闻达于诸侯。因此上走了几个镇子皆不满意。

一路上无非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却也无书可表,却说姒非止一日来在一个镇店之中,看样子却是做卖做买,五行八作样样齐全的,只是不知风土人情如何,因行走市井之间闲逛,却给几个无赖混混的纠缠上了。

原来平日里因是绿林习气,惯了走夜路,因此上往往白昼投店夜晚赶路,几个镇店走下来,却也没人瞧得清爽他的模样儿,偏生今儿早起了,因趁着凉快多走了一程,天光大亮时正巧路过一个镇子,见此处早市繁华,便知本地居民当得勤快二字,心中先有些欢喜了,意欲暗暗在市井之中明察暗访一番。

谁知正有几个夜聚赌博的半大小子,因早晨散了伙,出来买碗馄饨喝的,却见了一身重孝带着包裹赶路,日头底下一瞧,竟是个绝­色­的,因动了­性­,几个人远远地缀着下来。

行至偏僻窄巷之内,两个在前头抄近道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个泼皮上前笑道:“这小娘子好生面善,莫不是本镇聘出去的闺女么,怎么命就这样苦,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说罢故作伤感地长叹了一声。

旁边一个帮腔的笑道:“我也看着娘子面善,倒像是我的亲妹子一般,过来让哥哥瞧瞧。”那为首的一把将他推在一边啐了一口道:“扯你娘的臊,就你们家那黄鼠狼生耗子的种,还能养出这样金玉一般的女孩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那从旁帮腔的给带头大哥呛了声,又不好分辩的,少不得嘻嘻一笑找补几句道:“大哥说的很是,只怕这位小娘子却是观音菩萨托生的呢。”因说着就要上前拉扯。

姒见那些人口中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若是往日自然不懂,只是如今与那钱九郎有过一回交情,床笫之间难免听他说过几句体己话,便知这些人没按着好心,因身子轻轻巧巧从旁一闪,躲过那人的禄山之爪,微微冷笑一声就要发作。

但听得那陋巷前头有人喝道:“青天白日的调戏良家女子是何道理!”众人回头看时,却见一个大汉,身长八尺开外,虎背熊腰,鼻直口正,暴涨虬髯,倒把那几个泼皮唬了一跳,却听得那从旁帮腔的低低的声音道:“不好了,是前头铁匠铺子的战天刃,听闻此人膂力过人,单手举得起牛犊子,原先是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教师爷,因拐带了本家小姐,才逃到这个小镇店开了铺子,用的是他浑家娘家的本钱。”

那为首的原也在市井之间久闻战天刃的名号,如今见了他这样凶恶相貌,因气焰早已灭了大半,虽然觉得可惜,也只得上前搭讪着陪笑道:“这是前头铁匠铺子的战大哥不是?兄弟几个灌了黄汤迷了眼,原没瞧见是大哥在这里。”

那战天刃见了这起泼皮冷笑一声道:“如今我出了绿林道,既然做了铺面买卖,原也不好意思管些市井闲事的,只是这位娘子一身重孝,原本已经身世堪怜,你等怎好再横加迫害的,依我说不如散了,容这位娘子自便。”

那几个泼皮破落户原舍不得这样容貌人品,只是这战天刃在市面上却又有一号的,听闻又有把式,又有浑家娘家人撑腰,因也不敢怎的,只得一行人陪笑着灰溜溜地去了。

姒原本打定主意教训这等泼皮一回,如今倒不曾想到市井之中竟有人为自己出头,见此人生得雄壮威武,言谈颇为正直,心中便知他是个正派人,因上前点了点头道:“多谢这位大哥仗义相助。”

那战天刃见了一身重孝,走到近旁却不好细看的,因憨厚一笑道:“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这位娘子不必挂怀,只是见你初拉乍到,市井之间遇上这样的无赖,也是让你见笑。”

闻言十分感念道:“我本是孀居,娘家山长水阔难以归复,因想着择一处民风淳朴之地安身,初来乍到但觉此地民风倒还淳厚,不想却遇上此事,想来自然还要择木而栖,这就告辞了。”

那战天刃闻言道:“娘子这话差了,那几个泼皮无赖原也不成气候,左右闹出来还有看街的管着,是无伤大雅的,此地民风最是淳厚,不然我与浑家也不会择在此地安身了,这位娘子若是觉得孀居市井之间不甚妥当,离此几步路便有个东村,最是安居乐业之地,我家小也都在此处,若不嫌弃,何妨与我们做个邻居,彼此也有照应,我见你……见你身子也不大方便了。”

闻言脸上一红,便知自己已经显怀,倒给这汉子瞧出了端倪,战天刃见他面有防备之­色­,因连忙解释道:“这位娘子切莫见怪,只因我浑家也是有了身子的人,所以我比旁的男子眼尖些,并不是有意唐突于你。”

听闻此言,知他家中也有孕­妇­,倒觉得十分妥当,自己以男子之身怀了孩儿,一应事务全然不知,如今与他家做了邻居倒也便宜,况且方才见了这个大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颇有绿林气概,因自己也是江湖中人,便有些投缘了,因点了点头道:“多蒙大哥照顾,嫠女感激不尽。”

那战天刃闻言爽朗一笑道:“如今你搬过去倒好了,我浑家只因如今有了身子,­性­子倒不如往常驯顺,对旁人倒也和善,只是对我常常抱怨起来,想是闺中没有良伴常常谈讲的缘故,如今既然承你贵情愿意与我家做个高邻的,倒省得我在镇上时牵肠挂肚一回。”

因与商议定了,丢下铺子的活计给店伙们料理,自己牵了马,因要避嫌,教坐在马背上,自己牵了缰绳回转东村之中。

那东村地界原也属这镇上管辖,出了镇店没几步路便到了,战天刃因搀扶了姒下了马,将马往牲口棚里栓好了,因高声叫门道:“屋里的,来了贵客,快出来迎一迎。”

但听得房内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道:“大哥今儿回来的倒早,我们这样­妇­人怎好卖头卖脚的出来见客,别说些呆话让贵客见笑了。”

战天刃闻言爽朗一笑道:“你且出来吧,原是一位娘子。”他浑家听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因在内间拾掇整齐了,出来开了院门,却见一个绝­色­女子一身重孝跟在战天刃身后低头不语。

水氏娘子见了,倒也不先见礼,因将战天刃拉在一旁悄声道:“当家的,这是怎么说?”战天刃见妻子起疑,因笑了一回,附在她耳边将的身世遭遇细细地说清楚了。

那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心中倒也十分敬慕姒的人品,见他虽然有些显怀,倒也月份不大,寻常­妇­人若是孕中孀居,多有为了再嫁便悄悄打胎的,这小娘子看去不过及笄之年,虽然遭逢丧夫之痛,却能安心守节,更难得的是不忘旧情,愿意将先夫的孩儿养下来,却是个节烈多情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客官~老吉谢谢大家抬爱看文~有什么不到之处也欢迎大家留言指教老吉~默默写文总觉得人生寂寞如雪哟~(?﹃?)

第四十一回

喜相逢闺中良伴,桥迁居安家状元

水氏娘子因见了这样的品貌,心里便有了几分疼惜之情,她原是大宅门里的小姐出身,只因给家中的护院战天刃,夤夜之间摸进闺房之中取了元红,两人又原本有些交情的,因抛却父母家园,偷偷携带了自家嫁妆细软与丈夫私奔出来。

及至到了东村上,见此地环境清幽民风淳朴,倒合了他夫妻二人的心意,只是水氏娘子原是知书识礼的贵小姐,如今往来之人皆是些左邻右舍的村­妇­,并无十分可以谈讲交心之人,又因怀着孩子,­性­子起伏强烈,这几日对丈夫便生出许多埋怨来。

如今见她当家的带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来到村中,又是这样节烈的人品,心中又敬又爱,倒多了一个可以一起谈讲做针线的闺中良伴,心中岂不愿意?因要想个法子笼络住,教他与自己长久做个邻居。

那水氏娘子打定主意,因十分热络地将往屋里让,又嗔她当家的别跟进来偷听她们娘们儿说话,因将引入内室之中,倒了杯茶给他吃了,又细细地端详品度了一回。

姒此番给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因只低了头不言语,问他什么,答应一句就打住话头不说了。且喜那水氏娘子虽然是大家闺秀,倒是个­干­净爽利之人,因问了几句话,深觉谈吐文雅,有身份、有见识,并非一般­妇­人可比。

因先福了一福道:“奴姓水氏,在家时闺名嫣柔,不知妹子芳名?”见状,只得学着女子见礼,亦起身福了一福:“我……奴姓姒,闺名。”

两人厮见已毕,谈讲了一会儿,水氏娘子因见衣衫单薄包袱轻巧,因心中当他是个知己了,方不见外问道:“见你衣裳行李都不多,想是你夫家不曾留下些房产薄田么?”

姒闻言,低头想了一想,因点头道:“原也有些基业,只是都是他兄弟姊妹们管着,我们,原不是一路人。”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如何知道个中因由,还道是的大伯子小叔子仗着人多,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竟将他赶了出来。

因有些忿忿不平道:“世上竟有这等没有天理的事情,为什么不去衙门里告一告呢?”闻言,才知这位水氏娘子错理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也不分辩,因摇头一笑道:“我很不耐烦上衙门的,况且那些东西我也不稀罕。”

水氏娘子听了,心中越发敬佩他这般散淡萧疏的人品,因点点头道:“难为你想得通透,既这么说,娘子现下可有什么营生么?将来孩子生下来,总要将养的,我看娘子这样的品貌,你夫家只怕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个男孩儿,只怕还要考出来谋个前程?”

姒闻言却是一怔,因心中有些茫然起来,自己一路寻访安身立命之处流落至今,并不曾在银钱上计较些得失,如今听闻水氏娘子一问,心中倒有些不知如何因应起来。

水氏娘子见了,便知他也是个不惯稼穑的娇女,因蹙眉寻思了一阵道:“你家里没个男子,这田亩不赁也罢了,回头交不上租子倒是为难的,如今我倒替你想起一个出路来,就不知你心里怎么样。”

姒闻言点头道:“多谢姊姊厚意,只是不知有何生计适合我做呢?”水氏娘子笑道:“我看娘子模样儿品格样样都好,是个大家闺秀的出身,想必女红上面定是好的了。”

姒闻言却是给问住了,因脸上一红道:“我并不曾在此事上留心……”那水氏娘子听了却是有些讶异,转念一想,自己当日在闺中不过闲来无事,才与小丫头子们描写花样子绣着玩儿的,原也是打发闺中寂寞,真有要紧的活计,还是打发了丫头老妈子去做。

想来着姒家娘子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一时疏于此道也不足为奇了,因笑道:“这也不难,我教给你一些简单花样儿,先学起来也使得,看你是个千金万金小姐的气派,想必缝补浆洗等俗事自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了?”

姒闻言脸上微微一红道:“往日疏懒,不曾习得。”水氏娘子见了他这般娇俏态度,因心中十分怜爱,伸手携了的一双葱管玉手道:“这样娇小的玉骨,却也舍不得让你做些活计呢。”

因想着自己并非纯­阴­之体,男女授受不亲,便连忙抽回手在袖中拢了,谁知那水氏娘子见他害羞,倒更为喜欢,因柔声安慰了他几句,一面留他在家里吃饭,一面打发自家男人去村中寻几间闲房安顿。

因苦辞不得,只得与水氏娘子在她房里用了饭,一时间战天刃也回转家中,因在外间隔着帘子笑道:“这姒家娘子倒是好福气,今儿村里刚刚搬走了一家,是个状元宅,那老爷听说是一位节­妇­要寻房子,因十分敬重娘子的人品,连房钱也不要,说是造福乡里,褒扬节烈的好事,还说等选出来上了任,对机会就请奏地方上给娘子修个贞节牌坊呢。”

那水氏娘子听了前段倒还欢喜,及至后面,又因丈夫不在房里,不好使眼­色­的,少不得啐了一口道:“少混说,什么贞节牌坊,你也不想想他们孤儿寡母的,有没个养家糊口的活计,可怎么过日子。”

那战天刃听闻此言,方想到自己夫妻两个原不曾得知心中是否还有守节打算,自己冒然捧着他说了,万一将来年轻守不住,再嫁时脸上须不好看,因憨厚一笑道:“是我多嘴了。”

却说姒虽然曾与钱九有过一夜交情,只是婚姻制度并不甚明白,听他夫妻二人话中有话,自己又端的猜不透言下之意,只得低了头不言语,那水氏娘子反以为他恼了,因爽朗笑道:“我那当家的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娘子快别多心。”

闻言只得摇头笑道:“我并不曾多心的,只是有些不懂姊姊话中之意。”水氏娘子见这般纯情,却不像是个成婚几年的­妇­人,因试探着问道:“论理,今儿初次见面,是不该问的,只是你叫我一声姊姊,我又是真心爱你这般人品,拿你当自己的妹子疼,就少不得说了。”

闻言点头道:“姊姊有什么指示教训,我自然恭听。”那水氏娘子因有些凄然叹道:“这也是你我投缘,如今姊姊便做个交浅言深的人,看妹子年纪,或者过了及笄之年?”

闻言点头道:“刚满了十五岁。”那水氏娘子听了倒是眼圈儿一红道:“那为什么不回娘家呢,莫非是娘家的人……逼迫你改志么?”姒闻言正不知如何作答,见她由此猜测,因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那水氏娘子听了,心中更加敬重道:“这么说,你就打算这样守着?”姒闻言点头道:“虽然日子艰难些,只要我孩儿生下来,也就有伴儿了。”说到此处,因怜惜一笑,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水氏娘子见了,因点头赞叹道:“真是一位难得的节­妇­,既然你有这个志向,姊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如今就叫你战大哥去将那屋子拾掇出来,那原是个穷秀才和他浑家住着的,谁知今年却发了迹,竟做了举人老爷,往年见了我们当家的,还要作揖打躬的称上几句高邻,如今倒拿起大人的款儿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姒久在江湖,见过血雨腥风,如今乍然进得闺房之中,听闻这些家长里短,倒也新鲜有趣,因跟着噗嗤一笑,这一笑却让水氏娘子看住了,因口无遮拦赞叹道:“倒好个模样儿,端的是红颜薄命……”

闻言脸上一红低了头,水氏娘子方知自己说话莽撞了,因连忙找补道:“方才听我家那死鬼说,娘子今儿遇上了歹人,以你这样的品貌,倒是十分惹人的,既然打定主意守住孩儿,为什么不带上面纱呢,一来借以明志,叫那些眼馋肚饱的人趁早打消了念头,而来你一个人在那边状元宅里住着,如此妆束,我与你战大哥方能放心。”

闻言心中深以为然,因点头道:“多谢姊姊教训,我记住就是了。”当下两人又说了一些没要紧的话,那边状元宅中也拾掇整齐了,战天刃与水氏娘子两个到底不放心,亲自将姒护送到了宅院之中。

见此处环境清幽,虽是茅檐草舍,却有些疏淡况味,一望可知前屋主腹有诗书,方能在方寸之间营造万千气象,因心中有些喜欢了,复又多多拜谢了他们夫妻二人。

水氏娘子因怕一人独居晚上害怕,又在他家小厨房里整治了几个菜,连同着战天刃一起用了晚饭,打发夫家先回去,自己又细细地讲些村中典故,本地风俗给姒知道,两人谈到天­色­擦黑,那战天刃复来接了一次,水嫣柔方安顿了,自己依依不舍跟着丈夫回转家中。

作者有话要说:落户东村~

第四十二回

识绣谱偶学绝艺,赠珠帛初始提亲

次日天明,那水嫣柔水氏娘子复又绝早过来,因心系不惯稼穑厨艺,不由分说在他家的小厨房中收拾了一桌早饭,教他从旁帮厨,姊妹两个吃毕早饭,又做了一回针线,到了掌灯时分那水氏娘子做得姒一人的晚饭,方才回转家中服侍丈夫。

如此数日,本是个聪明人,武学招式走上一回便可记牢的,何况厨艺针黹之事,不出一月便已经熟练了,因见水氏娘子月份渐渐大了,便不敢劳动她每日过来,自己亦是深居简出从不招惹是非。

此地民风原本淳厚,见她一个年轻寡­妇­独居,又是水氏娘子的女伴,心中多有敬慕,又碍于战家声势,并无一人前来滋扰的,姒每日独处家中,闲来­操­练厨艺,做些针黹女红,缝补孩儿衣物,倒也十分自得。

这一日正与水氏娘子谈讲之时,因想起日前钱九郎给的那一卷东西,近日学习针黹以来,越发觉得与此相关,因在枕头底下取了,递在水嫣柔手中笑道:“还请姊姊帮我参详一回,这是何物?”

那水氏娘子见了,因在手中延展一瞧,噗嗤一笑道:“妹子闺阁人品,如何不认得这个,原是一本绣谱。”姒听了,方点头道:“我因近日跟从姊姊学习女红,方觉得这卷东西与此相关,今日解惑,果然不假。”

那水氏娘子粗看了几眼道:“哎哟,这绣谱端的琐碎死了,若是女孩儿家照着这上面的手法绣出来,也算是巧夺天工,只是谁又有那个闲工夫呢。”

姒闻言,接过手中一看,但见那绣谱上记载的手法端的玄妙,竟也可说是一门上乘的武学,只是在水氏娘子面前不好表露一二,少不得耐着­性­子与她说些闺阁之事,好容易熬到掌灯时分,水氏方起身告辞去了。

关起房门,因掌灯细看那绣谱,果然将一门绝世武功暗藏在绣花手法之内,只是却并无半点杀意,若说是武功,倒不如说是一门医道,瞧了半晌,只得一点玄妙,他本是武林中人,见了这样奇书如何不爱,因整整一夜未睡,演练那绣花手法。

及至次日平明,略略小睡了一个时辰,便听得水氏娘子打门的声音,只得挣扎着起来应了门,水氏见他颜­色­憔悴,知他孕中贪睡,因让他再睡片刻,自己熟门熟路在小厨房中收拾了早饭方唤他起床,姊妹两个吃了,继续做起针线来。

却说姒自从跟随水嫣柔学习女红,不出一个月,活计已经做的比她还要鲜亮,只是今儿手法更为熟稔,绣工花团锦簇一般,倒把水氏的绣工比出好远。

水氏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往手中的绷子一瞧,却见那花瓣儿栩栩如生,蝴蝶翩翩起舞,越发灵动妩媚,因大吃一惊道:“敢情你一夜未睡,苦练绣工么?”

姒不欲与她表明身份,因隐瞒了武学之事笑道:“正是,如今我眼看也要临盆,想着学好此道养活自己与孩儿,总不能求帮告借,总是仰仗姊姊家中帮衬周济,叫我着实过意不去。”

那水嫣柔听了,心中十分怜惜他这样自立的人品,因点头笑道:“我见你这几日绣工­精­进神速,不如索­性­将这几条帕子让我男人带到集上杂货铺里问问,看收不收,若是好,还可以得些订单,只是你也要以身子为重,就要临盆之际最是紧要,可是马虎不得的。”

姒闻言多谢了水氏娘子一番,因在自己今日绣工之中,选了几条上眼的帕子交在水氏手中,晚间她自带回去交给战天刃不提。

次日上午水氏并未过来,及至晚饭已毕,方欢欢喜喜的过来道:“姒家妹子大喜,我们当家的说了,那杂货铺的店伙见了这样鲜亮活计,自己不敢擅自做主,因叫了掌柜的出来细看,那掌柜带了西洋眼镜儿瞧了半晌,都说这是织女再世的神品,因放出话来,娘子每日不嫌多寡,一定要与这样绣工一般­精­致的,能绣出多少来,他们铺子里都能包销的。”

姒闻言,心中颇有些得意,又因将来孩子出世所需花费颇多,如今接到了这样的订单,将来总算衣食无忧。

书中暗表,姒原本是剑客门徒少侠身份,小巧之能实属上乘,只是他自持身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的做那无本万利的勾当。

当下姊妹二人商议定了,便每日不限多寡,绣了几条帕子都交给水氏娘子转卖,得了钱自然也要分出几成来答谢水氏夫­妇­,水嫣柔原不肯收,后来因的手艺越发出众,得了许多宅门里的小姐做主顾,家道日渐殷实起来,水嫣柔方半推半就地收了抽成。

书中暗表这一段公案,便是姒如何改名换姓乔装改扮,隐遁在东村之中的一个由来,及至他养下孩儿教训十年,又与那钱九郎如何瓜葛,却要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见他辛辛苦苦养下的孩儿,因为金乔觉夜访之事,心中有些猜忌自己,却也不恼,只是自己被一段所累,叛出师门销声匿迹,一身绝学不得施展,当日投身江湖之中原本意欲以武犯禁行侠仗义,如今却乔装女儿之态,隐匿闺阁之中,都是为情所误。

是以原本心如止水断绝情谊,谁知师兄金乔觉却是这般重情重义,不但为了寻访自己下落投身六扇门中,如今更有迎娶之意,只是自己原本是他旧相识,又是男子之身,如何还能下嫁于他,是以此番告知了孩儿他的身份,为的是回避嫌疑。

果然志新听了此番解释,心中却生出许多愧疚悔恨之意来,因伏在母亲膝头低声道:“都是孩儿唐突了,只因见我师伯素日多有借口前来亲近,便当他心里藏­奸­,如今母亲既然说他就是你的师兄,况且你们又是自小在一起的,为什么不……”说到此处,因关乎母亲的名节,做晚辈的又不好多说,只得打住。

见了志新人小鬼大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喜欢与你师伯亲近么?”志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原本孩儿倒也敬重他的武功人品,只是怕他唐突了母亲,如今既然知道了师伯的身份,便再无不肯亲近之礼了。”闻言摇头一笑,并不置可否。

放下姒呣子如何议论不提,却说金乔觉因夤夜之间与深谈了一次,蒙他两度笑靥,心中便存了一段痴情,因公门里连番白事,新官又不曾调任的,镇日无事,因在家中整顿了衣冠,拾掇得整整齐齐出得门来,上了马依旧往东村而去。

金乔觉徐徐打马来在战天刃家门口,因下马在垂柳边栓了,扬手打门道:“小弟金乔觉拜访。”未几但听得内间应门之声道:“是金捕头不是?”

金乔觉闻言笑道:“大嫂开门,正是小弟。”那水氏娘子原不与寻常村­妇­一般肯抛头露面的,只是这金乔觉乃是战天刃的兄弟,两家却是穿房过屋妻子不避的交情,因开了门笑道:“今儿兄弟来的不巧,你大哥往镇上铺子里去了。”

金乔觉闻言笑道:“这却无妨,小弟原是来烦嫂子一件事的。”那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道:“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说?”

金乔觉闻言,知她会错了意思,因自马背上取下两匹锦缎,一盒珠花递在水氏娘子手中道:“小弟有件难办的事,意欲全仗嫂子周全。”

水氏娘子见了此物,因是市井之中颇为贵重,专为媒人预备的谢礼,心中早已明白他的心思,因掩口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拿大避嫌了,兄弟屋里坐坐商议吧。”

虽然如此说,到底不曾关了院门,也不将金乔觉往屋里让,因请他在院中石凳上坐了,自去烧水沏茶。金乔觉知她男人不在家,此举乃是避嫌之意,也就大大方方坐在院中,一面搭讪着说些稼穑之事。

一时之间将茶水沏得了,水氏娘子找­干­净盖碗给他倒了一杯,自己也斟满了,对坐在石桌旁边,未曾开言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似自言自语道:“这件事我跟你哥哥往日也猜过几回,未曾想你今儿就能提出来。”

金乔觉闻言脸上一红道:“往日虽有过盘桓,多因公务,也是我与大哥交好,那姒家娘子却与嫂子投缘,因而比旁人略觉亲厚些,却从没有赏下话来,是以小弟原不肯冒昧。”

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又惊又喜道:“莫不是最近已经有了口风了?”金乔觉闻言低了头也不言语,水氏娘子虽是宅门里出来的贵小姐,倒是个爽快之人,因见他这般人品,噗嗤一笑道:“你又不是女家,这般蝎蝎螫螫做什么,有了如何话头,快细细的说与我知道,嫂子才好拿话问她。”

金乔觉闻言笑道:“原不是兄弟腼腆,只是此事关乎姒家娘子名节,总要想好了方能回禀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金铺头你大胆滴往前走~往前走~

第四十三回

水嫣柔笑谈诳语,金乔觉信以为真

那水氏娘子听了,噗嗤一笑道,“想是你们男人家不知从何说起,这也罢了,不如我且问你,你一句一句细细回答明白可使得么,”

金乔觉闻言点头笑道,“如此最好。”那水氏娘子朱­唇­未启,倒先把脸绯红了,因将手绢儿掩在­唇­边偷笑了几声道,“你们是从何时有的交情呢。”

金乔觉闻言连忙摇头道,“不敢攀交情,只是早点曾经交割过一件事,所以认得,这事嫂子也知道,原不用兄弟多说。”

水氏娘子闻言,便知他所指乃是志新因与人争执,将大户人家的豪奴打成重伤,给人拘到当官的事,因点头笑道:“这件事我听我们当家的说过,只是那时你心里就存了念头不成?”

金乔觉闻言脸上一红道:“只因见那姒家娘子从容应对,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又听闻她一心守节抚养遗腹孩儿,心中敬慕她是个多情节烈的女子,便多有留心,在这件官司上帮衬了一把。”

水氏娘子笑道:“兄弟有心了,那姒家娘子往日虽然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的,却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脾气,只因当日投身倒这里,是我们当家的帮衬着赁了房屋地亩,我教了她一些女红针黹,是以才与我家十分亲厚,并不避讳。只是……”

说到此处,因掩口一笑,把那金乔觉看了两眼道:“兄弟生得这般人品,说句不和身份的话,便是我们闺中女子见了,也觉得是个俊品人物,怎的在容貌上却不挑剔,是个贤贤易­色­的君子么,又或者,你们的交情到了,她曾经对你露过金面?”

金乔觉闻言,神­色­有些尴尬道:“嫂子这话说差了,我与姒家娘子男女大防,平日虽然偶有瓜葛盘桓,也是我在外间她在内间,中间隔着帘子,她家小官人也在的时候方能对谈几句,赏我一杯茶吃也就罢了,如何曾经见过娘子的金面。”

那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心中倒是着实敬佩这金乔觉,便知他是个看重人品不重美­色­之人,与那姒家娘子厮配了,倒真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因噗嗤一笑道:“这也罢了,论理闺阁之事我却不好散布出来,只是今儿话说到这个份上,当嫂子的也少不得提点你两句,你道这姒家娘子为何总以轻纱遮面?”

金乔觉听见问他,因蹙眉寻思了一阵道:“想是她少年守寡,唯恐抛头露面招惹是非,因此将金面遮掩了,为的是远离红尘纷扰么?”

水氏娘子闻言噗嗤一笑道:“就算她是个嫠女,此处不过寻常乡里,又不是大户人家千金万金的小姐,何至于做这轻狂的样子反招人意欲一探究竟呢?况且当日她年纪小,如今守了十几年,也是快满三十的人了,为什么还不将面纱除去,这些你可有细细想过?”

金乔觉闻言也觉得有些疑惑,因蹙眉问道:“乔觉愚驽,还请嫂子开示。”那水嫣柔噗嗤一笑道:“只因当日她刚一过门儿,圆了房就死了男人,她家里大伯子小叔子厉害,说她是个扫把星,将她赶打出来送回娘家不要了。谁知在娘家等着改聘的时候,倒发觉自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怀了先夫的孩儿,家里人因想把闺女再聘出去,非逼着她打掉腹中孩儿。”

金乔觉闻言面有不平之­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逼迫亲女失节再嫁,当真没有王法。”那水氏娘子闻言隐忍住笑意,故作哀伤道:“可不是么,将这姒家娘子逼得没法,为了保住先夫的孩儿,又不能寻死上吊的,因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用闺中做针线的剪子,将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蛋儿都刮花了,等早间仆­妇­侍女发现的时候早已迟了,她家中哭闹了一场,也只得罢了。”

金乔觉闻言,心中又是忿恨又是怜惜,忿恨的是那姒的娘家恁般逼迫不通情理,怜惜的是为了保住清誉,不惜自毁容貌,因也顾不得水氏娘子在前,因脱口而出道:“倒真是一位节烈的贤妻……”

那水氏娘子见他未及得了回信便急着改口,因噗嗤一笑道:“这是怎么说?恁般心急倒改了称呼呢。”金乔觉闻言方知自己失言,因脸上一红道:“嫂子莫要取笑,原是我心中敬重怜惜她这般人品,一时糊涂唐突了姒家娘子,还请大嫂不要见责。”

书中暗表,原来当日姒最初投身东村之时,水氏娘子曾经见过几次他的绝­色­面容,此番编个故事,不过意欲替她妹子试探一番这金乔觉的人品,但见他是个贤贤易­色­,重情重义的男儿,当下也替自家妹子欢喜,便打定主意,意欲做成此事,教他二人成就一对金童玉女的勾当,也是一件行善积德的好事。

那金乔觉见水氏娘子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倒把自己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因低头不语,却不知如何搭话,那水氏娘子见了金乔觉有些尴尬,方知自己一时淘气失态,因笑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那姒娘子是个正经女儿,在她跟前说话办事,是一点儿错不得的,我们娘们儿偶尔在内室多说了几句玩笑话,她却不管你脸上下不下得来,一跺脚就走了也是常有的。”

金乔觉闻言赔笑道:“她自持嫠女身份,不肯多与一般­妇­人玩笑,还请嫂子切莫见怪才是。”水氏闻言“哎哟”了一声笑道:“人还没过门儿,就这么护短的,叫我瞧不上,若是将来成了亲,岂不是要做了姒家娘子的裙下之臣,你眼里还能有谁?”

金乔觉闻言,但觉水氏娘子心中看待此事十成准了八成,虽然尚且不知姒家娘子的意思,只是如今义嫂愿意襄助自己,心中甚喜,因赔笑道:“若能完聚,自当厚报嫂夫人恩德。”

水氏娘子见他会说话,嗔了句“就数你嘴甜”,因见天­色­不早,战天刃今早进城之时嘱咐过水氏留饭,自己定然回来等语,因虚留金乔觉道:“今儿说定了此事,若是将来姒家娘子肯赏我脸面应允了这门婚事,她也算是我的金兰姐妹,你又是我当家的兄弟,咱们两家倒也是亲上做亲,不如今儿先别急着回去,等你哥哥回来,我下厨整治一桌酒菜,咱们吃两杯何妨?”

金乔觉闻言便知天­色­已晚,着实不好叨扰,因连忙起身告辞道:“如今时机尚早,总要烦请嫂夫人好歹替兄弟留心,我见那姒家娘子最是端庄自持的,恐怕没有三顾茅庐功夫,绝难办成此事。”

水氏娘子闻言笑道:“这你却要放心,说句不怕遭报应的话,论理我做姊姊的,原不该挑唆我这妹子失节再嫁,只是一来,姒娘子守节十几年,如今已经花信之年,即便再嫁,坊间也不好流传什么不堪的闲话了,二来她家小官人渐渐大了,将来考学进学,拜见业师,进京赶考都有许多使银子的地方,虽然姒家娘子绣工出众,做得一手好针线,只是她家里小官人恁般聪慧,若真是进了学,只怕这点儿手工银子却也打点不得,家里没个顶梁柱,单靠我们一家帮衬,却也是支应不开的。”

金乔觉闻言起身再拜道:“姒家娘子运交华盖,得蒙大哥大嫂两位高邻仗义襄助,乔觉在此替她多谢兄嫂的厚意。”水氏娘子连忙起身还礼福了两福道:“这是怎么说?往后不承望做了自家弟兄,倒跟奴见外起来了。”

金乔觉又再三再四烦请了水氏娘子一回,两人商议已毕,金乔觉方告辞出来,打马依旧回到镇上寓所不提。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却说姒因与孩儿表明心迹,坦言自己并不打算下嫁给金乔觉,不过是因往日同门情份,才对他另眼相看,谁知志新从小听闻母亲多有提起这位师伯,又是绝口不提自己生父之事,少年心­性­多有孺慕之情。

如今听闻金乔觉便是自己的师伯,却又有些愿意母亲下嫁给他,只是这话若是母亲不问,自己一个男童却是不好提出来的,况且他跟着酆玉材酆大先生念了几年子曰诗云,心中倒也十分敬慕母亲守节品行,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姒因向孩儿说明心意,次日无事,绝早起来做得了早饭,只因昨日白羽给了志新一个­鸡­子儿,自己便也早起去­鸡­窝里摸出四个,在蒸笼上蒸得了,因打发了志新吃了两个,将剩下的用手帕包了给他揣在怀内笑道:“给白羽带着路上吃。”

志新闻言点头笑道:“白羽最古灵­精­怪的,明知道每次用一个­鸡­子儿就能换咱们家两个,还是总让他娘给我带一份。”

闻言噗嗤一笑,佯作不悦道:“少混说,要不是你叔叔婶子帮衬着,咱们呣子还不一定落到什么田地呢,白羽心里有你,才总给你带东西吃,咱们有了好的,自然也要想着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搞定女友的闺蜜~

第四十四回

战白羽好言相劝,志新童大闹学堂

志新闻言,笑着答应了几个是字,因见母亲并无旁的吩咐,便告辞出来,直往白羽家中会了他一同上学去。

到了战家门口,早见白羽梗着脖子一望两望,见他来了,因笑着上前拉了他的手道,“我还道你今儿也告假呢,婶子的病到底怎么样,方才我娘还说等打发咱们两个上学去,她白日无事时就要去瞧瞧的。”

志新闻言笑道,“多谢费心想着,我娘的身子大好了,因昨儿偏了你家东西,今儿叫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因说着朝白羽打个嘘声,将手上的­鸡­子儿往他怀里一塞。

白羽见状嘻嘻一笑,贴身藏好了,因在门外跟他娘说了两句,兄弟两个便往镇上赶路去,一路上志新因疑惑道:“今儿不见你爹爹送你呢?”

白羽点头道:“今儿绝早出去的,说是铺子里有个什么官人要来取兵刃的,因他上次就在我家订的货,用着趁手,又要多打了一副,我爹爹因得了那官人许多赏钱,便急着亲自交办这件事,若是让店伙出面应付他,倒显得不恭敬,怕是拉不上这位主顾。”

志新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跟着一路去了,非要等我一道上学呢?”白羽闻言脸上一红道:“我爹爹叫了我,我贪睡起不来,也只得罢了,又想着你自己上学去也怪没意思的,就等等你。”

志新闻言笑道:“算你是个有良心有义气的,对了,昨儿酆先生到底吩咐些什么功课?我想起来时都入夜了,就懒得再跑你家一趟。”

白羽听闻此言白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早把功课的事情丢到爪哇国去了,巴巴地写好了你的那一份,你还做梦呢。”志新闻言笑道:“好兄弟,也不枉我给你弄了好吃的来。”

兄弟两个一路谈笑,那白羽倏忽想起一事来,因蹙起眉头对志新道:“等一会儿到了学里,要是别人说什么,你可千万别搭腔,就让他们说去,左右都是些混账话,不好与他们分辩的。”

志新闻言不解道:“那些人能有什么混账话,莫不是还不曾给我打怕了的,若是前来招惹你,我自然管教得他们。”白羽闻言面有难­色­,因支吾着不肯说。

志新见了面带不悦之­色­道:“咱们两个好了一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这般蝎蝎螫螫的。”白羽闻言方蹙起眉头道:“镇上近日有些关于婶子的风言风语,这也罢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只当都是胡邹的就完了,可别再惹事。”

志新听闻此事关乎母亲名节,如何肯依,因强逼着白羽说出实情,白羽寻思着即便自己现在不说,到了学里自然也是有人要开他的玩笑,因只得说了道:“左不过说你母亲是……”

志新见他吞吞吐吐的,因不耐烦道:“你若不说,我也懒得去学里了。”白羽见他恼了,因只得继续说道:“说你母亲是不祥之人,初嫁克死了丈夫,最近意欲再嫁时,还没过门儿就克死了提亲的县太爷和几房­奶­­奶­。”

志新听闻此言不由心下大怒,因冷笑一声道:“你只说这话是谁传出来的。”白羽早知他闻言必定要找那造谣之人算账的,因苦劝道:“这是何苦来,市井坊间向来如此的,咱们跟着酆先生念书明理,犯不着给自己找不自在。”

志新闻言摇头道:“原先我将一个同窗的胳膊卸去,酆先生非但不曾责罚我,反劝了我许多好话,我才知道依仗武功欺压良善原是没理的,此番决不能重蹈覆辙,好兄弟,你且放心说与我知道,如今我也大了,决不能做那莽撞之人。”

白羽听闻此言方才放了心,因点头道:“原是学里那个有亲戚在衙门里的同学传出来的,说县太爷一家死的凄凄惨惨,初看像是仇杀,只是那些尸身诡异的很,倒像是恶鬼索命,又像是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折磨。”

志新闻言冷笑一声道:“这却不是应该应分的么?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你了,那老贼曾派了他家的仆­妇­往我家中挑唆我母亲再嫁,最是有损­阴­鸷的,如今全家遭了报应,合该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之事,端的大快人心。”

白羽闻言点头道:“论理这样说也没什么错处,只是那衙门里的人多是亲见的,听说验尸之时还折损了两个仵作,偏生最近又有那钱九郎越狱的事情闹出来,太爷临死之前,不是家里刚死了两个小姨娘么?因此上就赖在这钱九身上,说是他越狱之后徇私报复,因­奸­不允杀伤人命。”

志新原本对那钱九郎莫名好感,又疑心他就是当日救下自己呣子二人的恩公,因蹙眉分辩道:“这可是混账话,那钱九郎最是英雄了得的,这件事谁不知道是那县太爷家中的丑事,却赖在人家的身上。”

白羽闻言点头道:“这谁不知道,原是那县太爷的两个小姨娘与他家大少爷有染,给太爷撞破了,才命人将两个小妾活活勒死,做成投缳之状。只是可恨前儿那县太爷意欲遮丑,又赶上钱九郎越狱的案子闹出来,便拿这件事去顶缸的。如今大理寺接了奏报信以为真,又因为县太爷一家惨遭灭门之祸,越发真了,因督促着办下这件案子来,若是限期之内捉不到人,就要将镇上六扇门里的家眷压入大牢里顶罪呢。”

志新闻言不平道:“他们办案不力拿不到人,自然是要将自己的家眷送入大牢里顶缸的,这原是朝廷定例,却也怨不得别人,为什么要将我娘攀扯在内呢。”

白羽没奈何摇头道:“可说呢,只是如今六扇门上下人人自危,只是他们如何却是那钱九郎的对手,自然连个影儿也拿不住,只得迁怒于人,将此事胡乱编排到婶子身上,谁知咱们那位同窗因在家时听得了这话,昨儿在学里说了一回,我本要分辩的,又说不过他们,气得自己哭了一回,好在后来酆先生知道了,因教训了他两句,方才好些。”

志新闻言冷笑一声道:“你且别管,我自有道理。”白羽见了,因不知他有何打算,又不敢多问,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嘴快,只是如今除却从旁规劝之外,只怕也是少不得要生一场闲气了。

弟兄两个一路上谈谈讲讲来在学堂之内,却见时辰尚早,酆大先生还不曾来得,学里几十个小学生却早已来了大半,因没有先生管束,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志新与白羽两个找了一处连座的书桌坐了,安置了笔墨纸砚,尚且未曾坐稳,早有几个同学围将起来,却也不敢随意触了志新的霉头,因只向白羽笑道:“小兔子,跟你家小官人告状了不成?怎么不见他替你出头呢。”

白羽听闻此言,脸上登时红透了,因支支吾吾道:“少混说……等先生来了,看我告诉去。”那几个淘气的学生听了,因哄堂大笑起来,一个上前在白羽的脸蛋儿上拧了一把笑道:“你怎么从女私塾跑出来,混在咱们队里,想是为了追随你家小官人,竟做了那梁祝化蝶的勾当不成?”

白羽闻言腾地站起身子,正欲跟他们分辩,谁知却趁势给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前头的人就起哄架秧子说要扒了裤子验明正身,白羽登时哭闹起来,那前头的人正欲伸手解了汗巾子,却不知怎的眼前一花,忽觉视线模糊起来,满眼血红之­色­,伸手在头上一摸,摸得一手鲜血淋漓的,才知道是给人开了瓢。

众人原乱着,因见了这般阵仗,却唬了一跳,大家退开一旁,却也不敢上前,但见志新手上拿着一块砚台,兀自滴滴答答沾满了血迹。

那给他开瓢的小学生唬得魂外,因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向后挪动着身子,却见志新冷笑一声,因手中玩弄着那块砚台,缓步来在那学生面前蹲□子笑道:“你且指出来,昨儿是谁传的闲话,往后我便不再寻你的是非。”

那学生因下意识看了一眼人群,唬得那帮欺哄的小学生唰啦一下子往四外散开去,那小学生心中虽然畏惧志新,却又不愿出卖朋友,因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志新见状笑道:“这也罢了,你要讲究朋友义气,同窗一场,我助你成就高风亮节如何?”因说着伸手在那同学的肩胛之上,手上略一发力,那小学生登时杀猪也似的嚎叫起来,伸手一指旁边一个早已面无人­色­的学生道:“是他!是他!”

志新闻言,因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站起身子狠命在那学生小肚子上一踹,那学生叫也不曾叫出来一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因缓步上前来在那造谣生事的同学面前,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用怕,只把昨儿说过的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必要有个真凭实据,我便服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今儿学里倒要请各位同窗瞧个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志新这是要COS他爹的节奏。

第四十五回

缀阁楼居高临下,过陋巷狭路相逢

那学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是当着众人又不好跪地求饶的,况且仗着他家有衙门口的人撑腰,因强作镇定道,“你可别乱来,当心先生知道了,”

志新闻言笑道,“你心里原来还有先生啊,那想必学问也甚好,不如让我考你一考,若是答对了,便放你如何,”因说着,也不管那学生乐意不乐意,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只单手便将那小学生夹在腋下,因上了学房二楼,在阁楼转角之处提了那小学生的衣领,教他身子悬在半空之中。

那学生登时吓得尿了裤子,底下围观众人避之不及,全都四散开来,一面有几个机灵的,便趁乱跑了去寻酆玉材,志新只当没瞧见,因对那学生笑道:“还要请教学长,《论语·阳货》篇有云:‘道听而途说……’什么来着?晚学愚驽,不知所云,祈望指教则个。”

那孩子原本并不在学业上留心,这句听着倒也耳熟,只是一时之间却又记不清爽起来,急得抓耳挠腮,双腿乱蹬,志新等了片刻笑道:“哎哟,手酸得很。”因说着,竟将那学生凌空一抛,唬得他大叫起来,却在中途换手又将他的衣领扯住了笑道:“再想不起来,可就要放手了。”

那学生急中生智福至心灵,因结结巴巴念到:“道、道、道听而途说,德、德之、德之弃也……”志新闻言笑道:“学长果然高见。”因说着将手一松,兀自拍起手来。

但听得那学生惨叫一声,早已从阁楼上摔了下去,虽然不曾大碍,却也鼻青脸肿苦不堪言,已经爬不起来,倒在地上直哎哟。

志新见了微微一笑道:“哎哟,对不住,我原是要给学长拍手叫好的,谁知竟忘了还扯着你的衣领,快让我瞧瞧,摔坏了不成?”因说着几步下了台阶,来在那学生摔倒之处。

但见他身上的衣裳都摔破了的,上面许多青紫伤痕,不由蹙起眉头,学着大人的模样轻叹了一声道:“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般断井颓垣……”

那些围观的小学生虽然恐惧,只因志新这句诙谐的好,因纷纷隐忍不住哄笑起来,那小学生此番又羞又愧,又不敢与志新分辩的,少不得含羞忍辱拾掇了衣裳书包,见志新也不曾拦他,便推了书院房门一溜烟儿跑了。

志新见了却也不追,因慢条斯理收拾了东西,依旧坐在白羽身边道:“往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旁人见了暗暗咋舌,因纷纷离远坐了,并不敢靠将过来的。

一时间酆玉材给几个小学生从家中请来,匆忙之间头巾也未曾包好,因一面绾着头发,一面口中抱怨道:“我的小祖宗们,就不能叫我省一点儿心么。”

因见那挨打的学生已经负气跑了,又没人敢出面指证志新的,酆玉材因看在金乔觉面上,此事不过睁一眼闭一眼,也只得罢了,因息事宁人继续主持学房不提。

一时间又到了放学时分,白羽一面拾掇书包一面劝说志新道:“今儿你为我出头,原该多谢你的,只是那学长家里颇有门路,你何必为了我得罪人呢。”

志新闻言笑道:“也不是全为你,难道我身为人子,就恁般任凭别人作践我母亲不成?咱们读书原是为了明理的,既然明白忠孝节义,为什么不身体力行呢。”

白羽给他一番辩驳,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唉声叹气给他拾掇了书本笔墨,兄弟两个辞别了先生出得门去。

谁知走在一处偏僻陋巷之中,却迎面闪出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将他弟兄二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瓮声瓮气道:“谁是志新!”

志新见这帮人来意不善,因挺身而出将白羽护在身后道:“是我,你待怎的?”那人闻言一把揪住志新的衣领将他的小身子提起来道:“我把你个小杂种,你是什么东西,连亲爹姓名也不知道的野种,也敢来要我侄儿的强?”

志新闻言,便知这些人乃是那被打学长的亲眷,因冷笑一声道:“哟,失礼了,我瞧着品貌倒是有些像你那贵亲,就不知道挨了打是否也是一样哭爹喊娘的。”

那人原本在衙门里是个牢头,有些体面,如何禁得住志新奚落,因伸手就掴了他一个耳光道:“你倒也想哭爹喊娘,可知道你亲爹是谁么?”

志新给他打得摔在地上,因见了血,不知怎的心内­阴­鸷之意大盛,因伏在地上不动,那人见状,还道是给自己打晕了过去,因上前用脚尖踢了他两下,谁知给他看准了时机,伸手叼住那人脚踝,指尖向内一扣,竟抠住那人的脚筋。

但听得那牢头惨叫一声,右腿登时一软,半跪了下来,志新见状,站起身子笑道:“哎哟,不敢承受大礼。”那牢头因恨极了,回身对那些衙役道:“等什么,抄家伙,便是打死了两个小杂种什么要紧。”

白羽见了,连忙上前护住志新道:“看你惹的好官司!”因一面对着那几个持刀的衙役打躬作揖道:“各位官差,我们两个都是学里的安善良民,我父亲就在镇上开铁匠铺子的,恕个罪说,怹的讳上战下天刃,几位官爷平日里也有我家主顾,我父亲与你们衙门里的金乔觉金捕头是换帖兄弟,还请各位官差高高手,放我们兄弟二人回家,不然天晚出不去城去,家大人少不得来寻,又要惹一场闲气了,却是何苦来……”

那几个帮忙的官差听了,因有些胆怯道:“既然是金头儿的熟人,只怕如今闹出来,来日不好相见吧……”那牢头闻言也有些情怯了,只是若此番给两个孩子唬住,只怕来日传将出去却是弹压不得众人,只得强作镇定道:“凭他什么金捕头,不过是太爷面前的一条狗罢了,如今太爷早已驾鹤西归,他在衙门里也未必就得烟儿抽。”

因说着,将手中兵刃亮出来,对着志新弟兄二人比划起来,将他们逼到墙角之处。书中暗表,原来唯恐志新渐渐大了,因没有父亲教养,恐怕在市井之间受人欺负,因传他一招半式,不过自保之用,若说对付寻常贩夫走卒奴才家丁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兵刃上却未曾传授一招半式,如今见那几个官兵手上都带着朴刀,因心中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将白羽护在身后对峙起来。

那牢头见志新并不识刀招,因放心一笑道:“小杂种原不会兵刃功夫,这也罢了,如今天­色­晚了,我也舍不得让你娘独守空闺等久了的。”因说着与那些乌合之众哄堂大笑起来。

志新闻言大怒,只是对方手中既有兵刃,又怕伤了白羽,只得隐忍不发,看他们意欲怎的。那些人哄笑了一场,因见志新并无作为,那牢头却也怕事情闹大,将来战天刃与金乔觉询问起来,自己面上须不好看,因邪笑道:“你这小杂种,没个亲爹也怪可怜的,不如今儿你叫我一声亲爸爸,我便放你们走如何?”

因说着又与他的手下起哄架秧子大笑起来,志新闻言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飞空,因大喝一声就要冲上去与他拼命,白羽见状从身后死命抱住志新道:“你且服个软儿吧,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好呢。”

那牢头正手持了朴刀瞧热闹,因一面煽风点火道:“你认下我,咱们哥们儿几个就送你回家去,还要与你娘亲香团聚一回,哥儿几个说是不是?”

谁知问了几声,身后竟无人应答,那牢头见状不耐烦回身道:“我说你们几个……”话说到一半,却已经给眼前景象吓得尿了裤子,但见身后几个跟班儿的兀自站着身子,头却不知如何给人硬生生拗断了的,只有脖子上得皮肤粘连着,将头颅垂坠下来,一望而去­阴­风四起,竟是森罗地狱一般。

那牢头见了此番景象,因大叫一声,使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壮着胆子扬声道:“什么人敢在县城之中犯下命案,还、还不出来自首。”

却见一人自那些垂首尸骸丛中缓步而出,冷笑一声道:“我听官爷方才说,要做这孩子的爹爹,这事倒有些难办,只因这孩子的母亲原是一位节烈的嫠女,官爷既然要做这位小官人的爹爹,这位节­妇­的丈夫,活人自然做不得,少不得我帮衬官爷一个忙,身归那世做了长久的排位,好在宗祠里将我的排位替换下来,倒也便宜。”

因说着身形飘忽之际早已穿越尸丛来在那牢头眼前,那牢子但听得此语,只当此人是志新的死鬼父亲,又见他身形飘忽犹如鬼魅,因哀嚎了一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一旁白羽见了也是信以为真,因心中疑惑此人是志新生父,虽然身为鬼魅,断然不肯加害于他,因躲在志新身后瑟瑟发抖起来。

只有志新见了此人身法,早已猜出他的身份,因并不害怕,倒有些不好意思,磨蹭着上前点头道:“恩公。”

作者有话要说:父子连心~

第四十六回

金界线巧织武骨,心弦断沦陷东村

书中暗表,原来那前来解围之人正是钱九郎,他因做下十几条人命官司,却因艺高胆大,竟不往城外避祸,依旧东村与镇上闲逛,没事人一般,一面打听姒家中状况,唯恐有人拿太爷灭门之事将他攀扯在内。

今日见志新在学房之中闹出此事来,便知那同学的亲眷未必就肯罢休,因志新放学之后暗暗坠下来,果见那些兵丁仗势欺人,因自己此番出面替孩儿出头。

如今见志新上前道谢,因爽朗一笑道:“这不值什么,我送你们回去罢。”因说着,一手一个,将志新与白羽两个抱了起来,并不避讳往东村去了。

志新趴在钱九肩上,见对面的白羽依旧吓得瑟瑟发抖,动也不敢动,因噗嗤一笑道:“虽然你年纪小,到底也是堂堂男子,怎的这样没有胆­色­。”

白羽吓得小脸儿煞白道:“他、他、他杀人……”那钱九大步流星走路之际,听闻两个孩子的对话,却是爽朗一笑道:“别怕,我只是捻断了那些人的脖筋,叫他们终身抬不起头来罢了。”

白羽闻言,方长吁了一口气,口中宣了几句宝号,志新听了却蹙眉道:“恩公恁般英雄了得,为什么不除暴安良斩草除根呢。”

钱九郎闻言大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胎里带出来的杀伐之气,那些人到底是你同窗的亲眷,再说白日你们多有龃龉,这件事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瞧见了,如今闹出命案来,岂不是替你做祸,小小年纪又没有武功傍身,切莫给你娘招惹是非才是。”

志新闻言福至心灵,因接言道:“恩公教训得是,为什么不教我武功傍身呢,我瞧了恩公的身法路数,不知怎的欢喜得紧。”

那钱九郎闻言爽朗笑道:“这不值什么,来日自有机会。”一面说着,已经到了白羽家中,志新因禀告了钱九郎,将白羽放下让他自去。钱九兀自带了志新回家。

还有一段路时,因将志新放在地上笑道:“回家敲门,去叫你娘整治一桌酒菜,我从后门进去,与他吃两杯。”若是旁人这样吩咐,志新必然大怒,谁知如今听了这位恩公之言,不知怎的心中却欢喜起来,因答应一声转身跑了。

原来那钱九郎顾虑名节,不肯登堂入室,因绕了远路来在家门后院,一纵身上了院墙翻身进去,却见外间与志新呣子两个正在说话。

但听得有些微愠道:“混说什么,哪来的恩公。”志新闻言委屈道:“就是当日救下咱们的那个英雄,今儿他又救下孩儿一命,还说想来家里吃些酒菜,论理他救了母亲两次,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姒闻言脸上登时一红,声音有些微愠道:“好,好,这才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呢,竟勾来旁人作践自己的亲娘!”志新闻言便知自己说话莽撞了,因连忙跪在母亲膝头认错。

钱九郎见状笑道:“是我要来见你,原不与孩子相­干­。”呣子两个听了此言都唬了一跳,志新定睛观瞧之际,却见正是钱九,欢欣起来,又怕母亲责罚,因十分知趣地退出外间到场院之中玩耍。

见状意欲跟出去,早给钱九从身后一把抱住笑道:“如何我来了也不迎一迎,恁般失礼却给孩子见了笑话。”登时狠命挣扎起来,怎奈两人膂力差距甚大,因一时挣脱不开,也只得罢了。

钱九见他不再挣扎,因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你身子大好了?”见别过脸去不愿与他交谈,因又说道:“那案子是我做下的,这些年你为我留着清白身子,你的情份我都明白。”闻言只不理。

钱九纠缠了半日,见又不爱搭理他的,少不得放了手,却进了内间往床上躺了笑道:“身子乏得很,贤妻为我整治一桌酒菜,咱们吃两杯就安置吧。”

姒闻言却是将息不得,因伸手便摸出腰间一对昭君玉骨,一打帘子进了内间,将手中兵刃指着钱九道:“你这贼配军还不快滚,你如今是朝廷钦犯,我要是闹出来,你是死是活?”

钱九闻言,却是收敛了嬉笑神­色­道:“此番我能出来不容易,本想再见你们一面就走的,只是今儿见了志新给人辱骂作践,我身为男子,多年来并不能体会你们呣子的难处,今日见了,方知我对不住你。”

姒原本打定主意与他厮杀,如今见他提起爱子,心中也深知志新只因没有生父,这些年受尽街坊邻居同窗市井的白眼,他原本天­性­善良可爱,只因给人羞辱作践得多了,方成就今日恁般­阴­鸷的­性­格,到底也是自己年幼无知犯下过错,连累了孩儿一生的名声品行,蹉跎了前程。

姒想到此处,因眼圈儿一红滚下泪来,那钱九郎见了越发顾不得,因站起身子来在身边,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哄道:“如今我出来,认下你们呣子,明媒正娶,你可愿意么?”

姒闻言却是心中茫然,自己及笄之年给这个男子盗取元红,破了清白身子,之后蒙他相救,方不至于糊涂送了­性­命,只是十年来自己一心守节抚养孩儿,又打听到他给人囚禁在死囚牢中,听说早已剔去武骨成为废人,从未想过两人还有相见之日,今日倏忽给他求婚,却不知如何因应,心中也不知是爱是恨,却似百感交集一般理不出个头绪来。

钱九郎见了,知他心中尚不能明白对待自己情谊几个,因释然一笑道:“这也不急,咱们虽然一夜夫妻,又养下了十岁的孩儿,只是到底不曾盘桓过,彼此­性­情不甚了解,此番我既然为你们报仇做下命案,也怕你们受了牵连,不如先跟我回去安身立命教养孩子,后续之事,你慢慢再做打算不迟,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姒听闻此言倒也不无道理,虽说衙门里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到底此事发生在县太爷来自家提亲之后,多少都会将自己呣子二人攀扯在内,如今听闻钱九郎言下之意,他自有安身立命之所,倒不如带了志新跟着他避避风头,虽然自己对他情谊几何尚且不能说明,志新却是他亲生孩儿,那钱九郎自会善待。

姒想到此处,因正欲答应此事,忽听得钱九郎哎哟了一声,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倒把唬了一跳,还当他又有什么花样,因伸出莲瓣在他腿上踢了几下道:“做什么这样轻浮,孩子就在外面,你还有心思玩笑么?”

却见钱九眉目紧蹙,因低低地咒了一声道:“如何却在今日?”闻言不解,又见他不似假装与自己玩笑的,因连忙蹲□子将他搀扶起来安置在床上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何不适么?”

却见钱九郎虽然强颜欢笑,额上却是疼出了一层薄汗,因勉强笑道:“你知我武骨给人剔去,如今早已是废人了。”姒闻言大惊道:“混说什么,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因伸手在他髌骨上一探,倒是唬了一跳,触及之处分明失了武骨,只是方才此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却又如何解释?

钱九见状,勉强笑道:“别怕,我武骨给人剔去不假,只是一盟兄弟姊妹之中,有个妹子颇善针黹之术,因将金丝在我髌骨之处以界线之法细密织成网状,末端与健全经脉相连,配合功体催动,方能自有行走,旁人并不能看出端倪。”

听闻此言,真如天方夜谭一般,只是如今自己触感却是真实,眼下此人分明是已经给人剔去了武骨的,因不知怎的却是心如刀绞一般,眼圈儿一红,伸手轻抚在他膝上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如今却又这样……”

钱九郎但见时隔多年,心上人依然这般温柔心肠,因禁不住心中一动,勉强笑道:“那金线终究是死物,在我骨骼筋脉之间勾连的日子久了,便要生锈腐坏,一旦断了,就要施以手术将那双丝网取出来,挑断内中蔓延的经络重新再织,不然依旧是个废人,只得卧床以度残生。”

姒闻言秀眉微蹙道:“怎的这样狠,那大理寺端的非刑折磨,禽兽不如。”钱九郎万没想到自己今日金线断裂,却换得心上人这般心疼语气,不由心中反而感激自己这段际遇,竟有机缘挽回妻子心意,因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心疼我吗?”

姒闻言方知自己语气有些失言了,因脸上一红低头不语。那钱九与妻子分别十年,虽然上次再聚,也只是雨露匆匆不得从容温柔缠绵,此番见了竟有些闺意,因心中一动,伸手攀上的香肩,将他搂在怀里道:“你若是心中还有一丝半点情谊,我便是为你死,心里也是欢喜的。”

听闻此言,心中爱恨缠绵,正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得外间倏忽有人打门道:“开门开门!六扇门办案!”

作者有话要说:金乔觉的转机

第四十七回

姒透露闺意,酆玉材造访解围

姒闻言一惊,正不知如何因应,却见那钱九郎见状冷笑一声道,“来的好快,莫非又是那丫头在闹别扭了。”

见状不解其意,因蹙眉道,“这如何是好,我扶你到柴房里躲一躲。”钱九郎见他如此说,却是爽朗一笑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见状一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笑,”钱九见他急了,因连忙赔笑道:“别恼。”侧耳倾听之际外面敲门声如雨点一般急催下来,因蹙眉道:“你将我交出去罢,倒没得连累了你们。”

闻言急道:“就算我不从你,何来这些负气之言,如今你好容易出来了,好歹也是志新的……”说到此处又是眼圈儿一红,因心中深恐志新刚刚能与生父相认,莫不是又要从此生离死别。

那钱九郎见了他如此模样,因伸手在他面颊上摩挲着笑道:“你既然不让我去,我不跟他们去就是了,你先去应门,别唬着孩子,我自有道理。”

姒闻言摇头道:“你如今行动不便,我怎能……”话音未落,却听的外间院门早已给人踹开,唯恐有人伤害志新,因本能朝外面看了一眼,再一回头,床上已是空无一人。

见状大惊,不知那钱九郎又在玩什么花样,明明方才自己早已探得他武骨给人剔去,转瞬之间却不见了人影,正欲寻找之际,却听得外间官差早已闯将进来,也只好伸手在面上按了按自己的面纱,勉强出去观瞧。

却见场院里早已围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将志新紧紧围困在内,志新张开双臂挡在母亲门前,不准他们进来。见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焦急,连忙紧走几步来在院中,蹲□子将志新护在怀中道:“青天白日,不知各位君子为何擅闯嫠女之门。”

那为首的官差冷笑一声道:“姒家娘子,别说你现下还未曾得到朝廷封诰,算不得贞节牌坊,便是有这件东西傍身,此番也难逃搜查,那钱九郎是朝廷钦犯,就是躲到皇后娘娘房里,咱们哥们儿也照样敢进去搜,劝你识些好歹,自重嫠女身份,别叫弟兄们拉拉扯扯的,面上需不好看。”

姒闻言心中暗道不妙,自己虽然守节十年,论理早该得了朝廷封诰,是为贞洁夫人,只是自己姓名假造,又无户籍落在村中,并无人可办理此事,若是门口多了贞节牌坊,那些人自然不敢乱闯,只是如今钱九郎甫一越狱,捉回去便是个死,志新还未曾来得及与生父相认,莫非就让自己的孩儿再次失去父亲么。

想到此处,因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便摸上纤腰之间的昭君玉骨,事到如今也只有鱼死网破了。

一群人正闹着,忽听得院墙之外达达马蹄之声,却见一人策马急急而奔,冲入院墙之中振开众人,腰身一纵下的马来,正是捕头金乔觉。

那一众兵丁见是金头儿来了,因纷纷退在一旁垂手侍立。金乔觉见状冷笑一声道:“六扇门何时多了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差事,我竟不知。”

那为首的官兵听闻此言,便知他心里恼了,往日又曾听闻这金捕头与姒家娘子之间很有些不­干­不净的勾当,因连忙上前赔笑着道:“原是知会金头儿晚了些个,弟兄们在镇上巡视街面的时候,接到看街的奏报,说东村里有了钱九郎的动静,哥儿几个怕来迟了误了差事,因一面着人知会捕头,一面先过来围住了,怕走了贼人误了差事。”

金乔觉闻言冷笑一声道:“你们来了,难道差事就误不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除了给我添乱之外,弟兄们倒也没别的本事,还不与我退在门外!这嫠女之门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

书中暗表,那金乔觉虽然是镇上六扇门中第一能员­干­吏,只是平素为人倒也温文谦恭,并不拿大,如今那几个兵丁见他声­色­俱厉,便知心中动了真气,因也不敢分辩,低眉垂目退在门外,只是心里到底不甘心,并不散去。

金乔觉见状,知是朝廷法度,违抗不得,因只得苦笑一声道:“我手下都是些粗人,教姒家娘子与小官人受了委屈,还请娘子宽恕则个。”

姒伸手将志新紧紧搂在怀中,虽然别扭,少不得故作些娇娇怯怯的闺阁态度道:“多谢金捕头仗义执言,若不是你来得巧,只怕今儿我们呣子­性­命堪忧。”

那金乔觉见了心上人竟对自己有些依恋之态,不觉心中一动,因赔笑道:“论理这嫠女之门,金某却是近不得,只是朝廷法度,总要例行公事一番,还请姒家娘子通融一回,可使得么?”

姒闻言心中暗道不妙,他深知那金乔觉无非意欲进去随便看看,好堵住门口兵丁悠悠之口,谁知那钱九郎分明就在内中,此番进去岂不是要闹出来。

只是自己若不将他往屋里让,越发启人疑窦,若是外头官兵不依,竟一拥而入,自己那一对昭君玉骨又断断使不得,不然就要给金乔觉识破身份。

思前想后,也只得先将金乔觉让进屋内再做打算,因蹲□子在志新的头面上摩挲了几下,勉强笑道:“好孩子,你且在门口守着,别放别人进来,金捕头是咱们通家之好,娘带他进去瞧瞧不妨的。”

志新闻言,便知母亲意有所指,金乔觉是自己的师伯,断然不会伤害娘亲,因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母亲放心,孩儿必定谨守门户,绝不放那不相­干­的人进来。”

闻言点了点头,因回身相让道:“金捕头且请进来观视一番,好歹为我们呣子洗去嫌疑才是。”金乔觉闻言说声冒昧,因随着进了草屋之中。

两人来在外间,金乔觉倒也不敢冒昧,因搭讪着说些套语,因请他坐坐,又在汤婆子上取了滚滚的茶斟满了一杯,亲手递在金乔觉手中。

金乔觉并不知他有意回护内间之人,只道是方才当着众人,因脸皮儿薄,不肯与自己亲近,如今进来,竟能这般殷勤端茶递水,往日盘桓之时,不过端坐内间,与自己隔帘对谈,如今这般光景,莫非自己就要夙缘得尝。

金乔觉兀自心猿意马之际,但听得房内竟有响动,他本是办案官人,反应十分敏捷,因霍地站起身子,就要卷帘而入,忽听得身后娇呼一声,回身看时,却是失手打了盅子,俯身去捡时割伤了自家葱管玉手。

因也顾不得进入内间观瞧,连忙自袖中取了­干­净锦帕递给道:“姒娘子仔细割破了雕花玉腕,这些粗苯之事役使金某也使得。”

因说着俯身拾掇了盅子的残片,却依然有些警觉地侧耳倾听内间动静,见状,却也顾不得许多,因竟伸出一双葱管在金乔觉手中接了残片,口中含嗔道:“看你……也不好生接着。”

金乔觉听闻此言顿觉如沐春风一般,只因他苦苦追求数年,竟从未给他一回好脸­色­,如今这句娇嗔大有闺阁态度,竟似对待情郎一般温颜软语起来,不由心中一动,因就着这个姿势,扯住了他的皓腕,低低的声音唤了一声:“。”

姒见状,虽然心中颇为不耐烦,也只得拿出些闺阁手段,柔声安抚道:“青天白日的,你如何假借办案之名欺负我……”金乔觉闻言却难将息,因伸手就将他搂在怀里。

姒见状羞得满面通红,又不好表明自己身份的,见金乔觉只因自己给他一点好脸­色­,就这般温柔恋慕,心中又是惭愧又是羞涩,又不好挣扎起来,唯恐内间的钱九郎撞见了,他原本­性­子乖觉­阴­鸷,又怕他对师兄有何不利之处,真是进退维谷。

正在焦急之间,但听得门外有人笑道:“怎的连自己的先生也挡在门外不让进去,往日真是疼也白疼你了。”两人闻言唬了一跳,连忙分开,彼此整理了衣裳。

甫一拾掇完毕,却见竟是酆玉材抱了志新推门进来,见了他二人笑道:“哎哟,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了?”闻言臊得满面红晕。

那金乔觉素知姒家娘子是极正经的,只怕要因为这句话就恼了不认人,因连忙对酆玉材使个眼­色­。酆玉材见状笑道:“姒家娘子切莫见怪,晚生是与志新玩笑,只因平日都是我在拘束住了他们,谁知今儿倒管起我来了。”因说着,伸手在志新的小脸儿上面一拧。

姒闻言低头一笑道:“酆大先生说笑了,您是我家孩儿的授业恩师,我如何还敢挑理,只是这茅檐草舍的,如今蓬荜生辉,可怎么掂对着坐坐呢。”

那酆大先生闻言笑道:“娘子不用忙,我也待不住。”因对那金乔觉使个眼­色­道:“如何还在这里,莫非你还信不过他们家?旁人我不管,志新温良恭俭,决不能以武犯禁,这点晚生是可以担保的,如今太爷头七在即,快与我回衙门里忙去。”

作者有话要说:金乔觉的美好时代~

第四十八回

显绝学贴墙挂画,谈稼穑媒妁之言

因带着孩子目送那两人出去,方才松了一口气,见官军们亦随之渐渐散去,连忙吩咐志新将院门闩了,一面回转房内,又将家门关严,方才略略放心。

因教志新好生在外间功课,自己进了内间放下门帘,因低低地唤了几声“贼配军”,却见一个人影贴了地皮,自床下直挺挺地滑了出来,将身子一翻,使个鲤鱼打挺的架门,以肘撑床坐了起来。

见状唬了一跳,定睛观瞧之际方知正是钱九,因秀眉微蹙道:“方才如何不打招呼,万一闹出来你是死是活?”钱九郎闻言笑道:“便是将你这房子拆了,他们也找不到我的。”

闻言冷笑一声道:“你欺负我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么,万一那些人闯进来,将刀锋探入床下你又当如何呢。”

钱九郎闻言笑道:“这般手段能奈我何呢。”因说着只在铁臂上发力,身子向上一纵,竟如守宫一般贴在床边的墙壁之上,肩胛再一发力,竟能贴着墙壁缓缓移动,真如守宫爬墙。

见状大惊失­色­道:“这是贴墙挂画的功夫?”钱九闻言,因收了自家手段,自壁上一跃而下,依旧高卧在的床上笑道:“你这小东西倒有些见识。”

闻言脸上一红道:“我在师门之中倒也听闻师尊提起过几回,只是他老人家还常叹道这门绝学早已失传,若能亲眼一见倒也是想不到的缘分,不想今儿却在你身上应验了。”

钱九听他这话,倒很有些欣羡之意,因爽朗笑道:“这不值什么,我这就将心法路数传授给你,以你的身段资质,不会比我学得慢。”

闻言,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叹息,此人对待自己竟是半点儿不曾藏私的,姑且不论他有何图谋,单这样一项功夫,江湖上便有多少人争相去学,他只要放出风去,什么样的闺阁侠女,风尘巾帼不会心甘情愿将自家贞洁玉体来交换这样武学,如今却说的恁般轻巧,只因自己好奇,便要传授心法。

想到此处,因摇了摇头道:“我如今不在江湖了,学这样的功夫也没用,只是如今你就算有这贴墙挂画的本事,到底不能走路,如今听闻村口早已戒严,却是如何脱身呢。”

钱九闻言心中一热,因伸手拉了的手笑道:“你担心我吗?”闻言连忙抽回手腕啐了一口道:“贼配军,我不过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儿年幼失怙,与你什么相­干­……”

钱九闻言爽朗笑道:“这有何难?我竟教你一个巧宗,你只要将我送到官家,领了花红赏钱,将那银子给孩儿进学延请业师之用,倒省了许多花费,又拔去了眼中钉­肉­中刺,岂不两妙?至于孩儿那里,你只不用对他说起此事也就罢了。”

闻言含嗔道:“你道是谁都跟你一样无情无义不成?”那钱九听闻此言,心中却是一片热忱,因暗暗赞叹自己当年原不曾看错了他,只是此番是的无心之言,自己再要出言调笑,又怕他恼了不再理睬,因低声赔笑道:“我不过说句玩儿话,别恼。”

听闻此言却也无法,因蹙起眉头道:“如今若是我自己带着孩子,怕是还出得村去,我瞧你腿上筋骨都有些溃烂的迹象了,若是再不寻得你家妹子医治,只怕就真的不中用了,你且将暗语说给我知道,我自然想办法到镇上为你传话。”

钱九郎闻言苦笑一声道:“我那妹子自幼骄纵,如今我出来,倒也给她添了许多麻烦,只怕她未必愿意帮我,更有一件,她对你……”说到此处因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闻言不解其意,却也不欲深究,因没奈何道:“既然这么说,你那一盟兄弟姊妹之中,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你的么?”

钱九郎闻言蹙眉道:“有是有的,只是这几个偏生如今不在这里,我原也未曾想过劫牢反狱的,其实住在里面倒也舒坦得很,说句轻狂的话,也不比皇宫里差上几分。”

见他胡言乱语,一时之间也不去搭理,钱九见他沉了脸,因赔笑道:“只是我这伤口倒有些耽误不得,还要劳动你一番,去镇上为我请个郎中,清洗伤口可使得么?”

闻言只得点头,因打起帘子出了外间,将志新叫过身边来耳语一番,又嘱咐道:“路上别贪玩儿,也别与人争竞,镇上遇上什么事,只找你金师伯,或者酆大先生要紧。”志新听了母亲的嘱咐,因答应了一声去了。

那钱九听闻志新去了,只在内间说些撩拨的闲话,开始还与他对付几句,到后来只不理,钱九无法,又是行动不便,因只得赖在内间炕上不动,见状,又不好撵他出去,也只得自己在外间坐了,权当他是个死人也就罢了。

一时间志新推门回来,因面有愧­色­,上前伏在膝头道:“孩儿不孝,有负母亲所托。”闻言不解其意,因十分怜爱地将志新抱起来放在膝头笑道:“这是怎么说,莫非镇上坐馆的先生不在么?”

志新闻言蹙眉道:“原本已经将先生请了来,只是村口把守的六扇门不让进去,说是纠察朝廷钦犯,若要瞧病,只得带了病人去镇上瞧,或是将病患抬到村口现办的。”

闻言秀眉紧蹙道:“这却如何是好……”一面又怕孩儿担心,因勉强笑道:“这件事为娘自有绸缪,你且仔细做你的功课吧。”

因说着打发志新功课,一面复又打起帘子进了内间,将房门掩了,对钱九道:“你都听见了?六扇门倒也难缠,此番你要出得村中去,只怕少不得夜久更阑之际,我陪你走一趟了。”

钱九郎闻言笑道:“这如何使得,你我海走天涯,志新又当如何,若是托付给旁人,只怕你我逃了,他自然是要给人拉去垫背的。”

听闻此言却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一半天内,眼见钱九郎髌骨之处已经渗出血水,若是再不请人处置,落下残疾暂且不说,只怕到时­性­命难保。

因心中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院墙外面有打门的声音,急急促促的,声音倒不大,想是女子敲门之声。因朝钱九郎使个眼­色­,教他躲在床下,一面起身整理了衣裳,端坐外间,叫志新前去应门。

志新因开了门,却见迎面竟是白羽抱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进来,因一面笑道,我家的兔子就要下崽了,娘叫我看着,说要来瞧瞧婶子的,我也想跟你一起看着兔子下崽,咱们去外头树下瞧着好不好?

志新闻言,低头在栅栏里一瞧,却见一只圆滚滚的母兔十分温顺地趴在里面,因心里有些想看它怎样下崽的,但见水氏娘子走进院门笑道:“你们两个就去门口树底下坐着看罢,仔细大日头,捡个树荫下面玩儿,我跟你母亲说话儿。”

志新因回头意欲进了外间禀告母亲,却见姒早已一打帘子出得门来,点头笑道:“姊姊下降,有失远迎,快请屋里坐吧。”因一面打发志新道:“你就跟着白羽去那树下面坐坐,好生看着兔子下崽。”因说着,进了小厨房里预备一些­干­草菜蔬等物,又端了一小碗水递给志新道:“将这些东西放进栅栏,若是生了崽子,千万别惊动它,将外面铺盖遮了光,不然小兔子见了光是要晃瞎了眼睛的。”

志新闻言答应了,白羽因点头笑道:“婶子放心,我从小伺候母兔下崽的,不过是觉得新鲜有趣儿,也想让志新看看呢。”志新闻言,方知旁人家的孩子都是从小帮衬着些稼穑之道,只因母亲心疼自己,凡事多有包揽,因心中有些愧疚,连忙与白羽提了栅栏出得门去,细细地跟他打听一些农活。

见两个孩子走远了,因掩了院门回身让道:“姊姊屋里坐吧。”因将水嫣柔让到外间,一面警觉里屋动静,却是声息全无,方才略略放心,因伸手在汤婆子上取了滚滚的茶,另拿了­干­净盖碗斟了一杯递在水氏娘子手上,自己一面搭讪着陪坐了。

姒心中暗自品度,这水氏娘子既然是自己闺中密友,自然深知自己自重嫠女身份,不肯多加交往,如今她竟带了白羽过来,只怕是要将志新支开,与自己说些紧要之事,倒也不好开口细问,因自己也斟满了一杯热茶,暖在手上,只听她如何发话。

那水氏娘子见姒并不开腔,因呷了一口手上的热茶笑道:“方才听你教导你家小官人,就知道妹子拾掇家务是一把好手了。”闻言摇头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原有些娇养孩儿的,不似姊姊那般历练白羽,只是我常可怜这孩子从一落草就没了父亲,因不愿教他受了委屈,宁可我自己多­操­持一些也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多多指导老吉,交流一下故事情节的发展,初学写作各种摸不到状态,谢谢客官们~

第四十九回

感恩义怜惜才俊,闻聘娶计上心来

那水嫣柔听闻此言正在话头上,因噗嗤一笑道,“妹子这话说得很是,我听我家白羽说,你家里小官人念书越发出息了,文章对子都做得­精­妙,连酆大先生也说好,只怕将来就要进学的。”

姒闻言摇了摇头道,“我与他父亲都是粗苯之人,原不指望他从科举上出身,不过读书明理,三纲五常不错也就罢了。”

水氏娘子闻言摇头笑道,“妹子这话说差了,如今你们投身到东村之上,虽然邻里和睦民风淳朴,只是到底家里没有劳力,赁不得田亩种不得地的,眼看小官人大了,若是不念书,难道教他做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勾当?我冷眼旁观着,方才小官人竟连兔子下崽的活计也看顾不得,可见妹子往日多有娇养的,难道真舍得教他种田不成?”

姒听闻此言却又蹙起眉头,因不知如何作答,又深觉水氏娘子此言不虚,果然志新竟有些前途茫然,因一时有些两难。

水嫣柔见了,因试探着笑道:“所以依我说,还是教你家小官人跟我们家白羽一道进学,将来便是个秀才,到底坐馆卖文也可生计,说句不怕你恼的话,白羽平日里时常对我说起,你们家小官人倒有些牛心左­性­,容易与人争竞的,若是念了书明白些圣人教化,慢慢的­性­子就和软了也未可知,岂不是两处有益么。”

听闻此言,深觉是一片好意,因含笑点头道:“还要劳烦姊姊为我呣子二人筹划此事,只是志新进学不那么容易,你知我们呣子原是给人赶出来的,如今户籍尚在婆家不得脱离,又不好回去与他们吵的,若是没了户籍,志新到底也没个童生身份,如今也不过是依附酆大先生念书而已,并无进学的资格。”

水氏娘子见心中有些活动了,因红了脸笑道:“若论这件事,只要衙门口有熟人就好办多了。”因一面将帕子掩了檀口,微微偷眼观瞧的反应。

姒听那水嫣柔话中之意,竟似要说合的光景,只是自己又拿不准,倒不好冒然恼了的,只得故作不知道:“我家里并没有这样的熟人。”

水氏娘子闻言趁机道:“那金乔觉金捕头不就是熟人么。”谁知姒听闻此言,豁然站起身子就要送客。

水氏见他恼了,连忙赔笑道:“你看姊姊多么糊涂,话也说不圆全的,我是说那金乔觉是你那姊夫、我当家的换帖兄弟,论理你们家的事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她如此说,分明是找补之意,只是自己冒冒失失地恼了,到底失了礼数,只得复又坐下,一面低了头道:“姊姊莫要见怪,你知我是嫠女身份,凡事不得不防,并不是针对姊姊一人的。”

那水氏听了“哎哟”了一声笑道:“妹子这话见外了,只是如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虽然知道你要恼我,姊姊也是为了你将来的前程,又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少不得说两句你不爱听的话。”

听闻此言,知道她终究是要替金乔觉做媒的,这件事迁延多年,自己终是避无可避,倒不如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他几次三番再来纠缠,倘或再遇上钱九,倒也十分不妥当。

姒想到此处,因打定主意,点了点头道:“我见姊姊今日前来,似是有什么指示教训,不吐不快的,如今做妹子的但凭姊姊吩咐也就是了。”

水嫣柔闻言大喜,因呷了一口手中的滚茶笑道:“论理我一个­妇­道人家,却不好说这话的,本朝礼法严明,挑唆贞洁­妇­人再嫁是一件有损­阴­鸷之事,只是你们一个是我的妹子,一个又是我当家的兄弟,往日见过几次你们盘桓,若是并肩而立,当真是一对儿金童玉女的勾当,所以我竟拉下面皮来做个歹人,替那人问你一声。”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乍然给人提亲,到底红了脸,因低了头也不言语。

那水氏娘子见状,还道是他心里有些活动了,因接着陪笑道:“常言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况且你婆家娘家都已经断了­干­系,如今你要怎样,还不是凭自己一句话么,金捕头那边也是孑然一身没个亲眷的,我当家的便做得了他的主,如今我既是媒妁之言,又算是你娘家姊姊,这头亲事倒是亲上加亲的,况且你们相识也快要十年了,彼此的模样­性­情都明白,还有什么不妥的呢?”

因说着,复又细细地告诉了,当日她偶做笑语,哄那金乔觉说自毁容貌保全贞洁等语,那金乔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心中更加敬爱他这般多情节烈的人品,心甘情愿求取婚娅,保护他们呣子周全。

姒听闻此言,因心中暗叹师兄此番情谊,只是自己并非女子,又是他从小救下­性­命,百般呵护的师弟,这样的亲事如何做的。

因只得低头寻思一阵,方开言道:“姊姊厚意,妹子感激不尽,这话若是旁人说起,我自然恼了,只是姊姊与姊夫自从我投身到东村上,一应起居稼穑之事无不帮衬,妹子心里自然明白你是为了我们呣子好,只是先夫临走之前再三嘱咐过我不可再嫁,我也唯恐孩子进了别人家的门吃亏,况且那金捕头却是头婚,我这样的不祥之身如何好去招惹他,还是烦请姊姊替我回绝了罢。”

那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因心里拿不准他是端着架子还是着实不肯,因不愿立即抽身,复又试探道:“若说你先夫自有打算倒也不足为奇,你原说他家业颇大,兄弟姊妹们倒也和睦,自然以为你虽然年轻,却是人品端庄持重的,必然守得住,若是再留下个一男半女,你又是大房里的嫡妻,自然就是当家­奶­­奶­了,还有什么难的,不过守着子嗣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谁能料到你连番遭到婆家娘家的挤兑,才落得如斯地步。”

因说着,见那姒只是低头不语,少不得在旁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倒触动了自家一片怜惜妹子的心肠,眼圈儿一红真哭出来。

见了,反而心里过意不去,因自袖中取了­干­净锦帕递在水嫣柔手中道:“姊姊不必为我难过,这都是我命运不济,原怨不得旁人的。”

水嫣柔接了锦帕拭了眼泪道:“这也罢了,常言道否极泰来,再有几年,你家小官人大了,撑得住门面,你也就灾销难满了。

只是可怜那金兄弟对你一片痴情,就算往日从不曾唐突说起,到底我们冷眼旁观着,也等了你小十年的光景,如今哪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家中没有个娇妻美妾一男半女的,他也都是为了你的事耽误了。

我常与我们当家的说,我这个做长嫂的却不称职,因也不曾替小叔说下一房称心如意的妻房,只是我家那死鬼从旁探听了几番他的口风,听那意思,却是非卿不娶的,难道他这样待你,又是那样的容貌人品,你就真忍心让他绝后不成?”

姒听闻此言,心中倒也十分愧疚,想那金乔觉原本就是上三门中年轻一派子弟之中的翘楚,师尊也有意在自己二人之中选出一个好的继承了衣钵,论理他的武功,招式心法都比自己还要俊些,谁知自己当年红尘遭逢劫数,怀了身孕不得不隐遁江湖,竟连累得师兄放弃少侠身份,甘心投身六扇门中做了朝廷的鹰犬,在绿林道上背了千古骂名。

如今自己以姒的身份落户东村之中,竟又与他意外遭逢,十年来受了他的不少帮衬照顾,虽然不能相认,时常谈讲盘桓一番,倒解了自己多少凄凉寂寞的心思,谁知自己一片兄弟情义,只因蓬山路远心意不能相通,却给他误会成了男女之情,却是如何解释的清呢,若是他真的恁般倾心自己,当真一辈子不娶妻室,岂不是自己耽误了他。

兀自胡思乱想,那水氏娘子见他低头不语似是绸缪,还道他心里有些活动了,因连忙陪笑道:“我看妹子心中似有不舍之意,其实你为你那先夫守节了十几年,也算是尽到了夫妻情谊。

且喜你少年成婚,如今孩子大了,也不过是花信之年,若要再嫁倒也容易,只怕我与金兄弟说说,还按照头婚的规格也使得的,到时候八抬大轿,把你风风光光抬过门去,也算是个齐全的归宿,好教我和你姊夫放心你们呣子二人的安身立命之所,也不必再担心没人照顾他兄弟的起居饮食,咱们又是通家之好,志新和白羽又可以一处念书,岂不是三处便宜么。”

那姒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水氏娘子的媒妁之言,忽听得一句“八抬大轿,把你风风光光抬过门去”,因心中一动,秀眉微蹙计上心来,虽然心中别扭,少不得做些闺阁娇声道:“姊姊恁般取笑人的,这样问话,妹子怎好作答呢。”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贯会取笑人家~>\\\<

第五十回

热心人搭桥牵线,旧相识图谋婚姻

水嫣柔听闻此言,并不知这是姒暗中盘算,只当他是肯了,因心中大喜,满面堆笑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呢,夫妻居室人之大伦,我虽然是深闺­妇­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何况妹子花枝一般的女孩儿,总这么守着不是个事儿,总得往前走一步才是正理呢。”

姒闻言脸上一红,因低头将息了一阵道:“姊姊的话我不敢不听,只是我虽然不是初婚,身边还带着孩儿,心气却也有些,断然不能叫他取笑了我去。”

水嫣柔闻言早已满口答应道:“这有什么难的?那金捕头家中颇有资财,妹子想什么吃穿用度只管跟我说,我这就教他收拾整齐了送过来。”

姒闻言摇头笑道:“并不是讨什么聘礼的,左右我与他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着落在此,讨了来还不是要带回去么,只是我没有娘家,不知该如何出聘呢?”

水氏娘子听他有此一问,因哎哟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的,如今只说你是我妹子,从你姊夫家里发嫁也使得,或是你嫌麻烦,我就过来帮忙,在你家准备一夜,这里也就算是娘家了。”

闻言蹙眉寻思了一阵道:“姊姊过来帮衬也使得,只是妹子定要遵从圣人教训,嫠女再嫁,三更出聘。”

水氏闻言却有些难办,因秀眉微蹙柔声劝道:“妹子遵循礼法原不错,只是这三更发嫁,恐怕对夫家不利,况且从金兄弟那边儿算起,说是初婚也使得,为什么不讨个好彩头呢。”

姒闻言摇头道:“为的是先夫脸面,还请姊姊代为周全此事,若是他应下来,我再说别的。”

水嫣柔素知这姒家娘子与他孩儿倒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倔强脾气,强扭不得,因爽朗笑道:“这不值什么,我就做的了我兄弟的主,妹子还有什么吩咐,索­性­一并说了,省得我再跑一趟。”

见水嫣柔也是爽快之人,想必那金乔觉知道此事,心中定然欢喜,不如趁此机会将自己绸缪之物一并要下来,倒也便宜。

因点头道:“既然姊姊可以做主,妹子却之不恭,所求倒也有限,一是三更发嫁,二是八抬大轿进门,新­妇­不见三光,三是过门之后,我因为对先夫立誓绝不再嫁,如今破除誓言,唯恐到了森罗殿上两夫相争,攀扯不清,岂不是要将我一刀两断分给他们,是以要再行守孝大礼三年,分房单过不能合卺。只要这三件事他能答应,我便为他做下这样跌破身份之事,心里也是愿意的。”

那水氏娘子听闻这样一番刻薄言语,因心中暗道一声“苦也”,好生埋怨自家兄弟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个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小娘子,如今热辣辣地将这话回给那金乔觉,只怕他断然恼了,就是一辈子不登门也不为过。

只是自己的妹子又是这样脾气,此番也不好说他,思前想后,因叹了口气道:“这也罢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只怕这样条件,那金捕头未必肯依,少不得我从中劝和劝和,姒家妹子心中也再掂量一番,或是有什么缓儿,就叫你家小官人去我家中说一声。”

姒闻言点头笑道:“此事全仗姊姊周全。”姊妹两个商议定了,那水氏娘子方起身告辞,送到门外,却见志新与白羽两个还在守护着母兔,见他们出来因笑道:“产下了八个小的,都活了。”

两个孩子商议定了,因约好了等小兔子长大之后一家一半的,见天­色­不早,也不敢虚留他们呣子,因带着志新目送他二人去了,方锁了房门。

呣子两个进门之后,又打发了志新在外间安置了,因回身进得内间,却见钱九郎已经躺在床上,面­色­比原先更不好,唤了他几声,皆不答应,因唬了一跳,连忙上前在他脉门上一搭,却见脉象虚沉无力,心中暗道不妙,因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却是滚烫,心中便知他因为伤口有些炎症已经感染了风寒之症。

原本不通医道,只得下厨取些冰水,将手中帕子浸湿之后给那钱九郎擦拭身体,虽然羞涩,也少不得伸手解了他的汗巾子,款去外衫,却见那人胸膛之上竟是伤痕交错,一块齐全地方也没剩下。

姒见了眼前惨状,因不知怎的心中一痛,勉强擦拭了一回,又褪了外裤,却见那髌骨之处两块给人活活剜下骨骼的伤痕历历在目,因心中一紧,将手中的锦帕蘸去上面脓血,收拾整齐了,又将­干­净纱布为他包扎了伤口。

如此也只是权宜之计,若要救下此人­性­命,只怕除了下嫁金乔觉之外别无他法,总要得了这个靠山,方能出得村去,他既然是衙门口的官人,家中倒是个可以藏身的地方,若是单独僻出一见屋子给自己居住,只怕钱九的伤势便有救了,只是心中着实不知那金乔觉对待自己情谊几何,这些无理要求是否能够全盘应下。

因胡思乱想了一回,忽听得床上之人有些梦呓,因连忙俯身查看之时,却给他一把抱住搂在怀里,唬了一跳,还道他是装睡玩弄自己,因伸手就掴了他一个耳光,却见如今那钱九郎内功已失,无物护体,给这样一打,­唇­边立刻漾出血迹。

见他依旧昏迷之中,不过偶有梦呓,并非有意轻薄自己,倒给打得吐血,因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将锦帕在他薄­唇­边上抹了两下,却给那钱九郎一把握住雕花玉腕,口齿缠绵道:“凭什么争不得,我只不信……这样罢了,为什么夺我天伦……”

闻言却是怔住了,因听他言下之意,似是与自己同病相怜,年幼之际莫不是给人抛弃的野孩子,又想起当日两人床笫之间,他对自己身世似是颇多感悟,不想竟从此事上来。

但见那钱九郎眉目紧蹙,竟有些怜悯之意,虽然心中一再将他当做自己的仇人,不知是为了志新还是感念他的身世,心中又有些怜惜之意,因伸手在他面上摩挲着,就像志新小时候哄他那样,轻轻哼了几句小调,谁知那钱九郎听了,反倒睡得香甜起来,见状方才放心,见他高热渐退,因将自己的棉被扯开与他铺盖了,自己出离了外间,在志新的炕沿儿上搭了个边儿将就睡下。

次日天明,因整夜未睡,有些迷迷蒙蒙的,忽听得外间打门的声音,倒是唬了一跳,因一面打发志新穿衣裳,一面自己穿戴整齐了,进了内间一瞧,那钱九郎兀自昏迷不醒,因连忙打下帘子,出得门来回身将内间房门掩了,因叫志新前去应门。

却见竟又是那水氏娘子带了白羽,满面春风地进来,因叫白羽陪着志新去村中走走,见了,连忙取了几十个钱出来给志新带在身上,教他别委屈了白羽,因打发他兄弟两个出了门。

姊妹二人见礼落座,献茶已毕,那水嫣柔因春风拂面笑道:“妹子大喜。”姒闻言倒是一惊,因低了头道:“姊姊这话妹子不懂。”

水嫣柔见了,因噗嗤一笑道:“你当真不懂?昨儿你说的那些话,我因立马就打发了我当家的将金兄弟叫来家中,细细地问明白了,他说这些不值什么,凭姒家娘子爱什么,由着你的­性­子反。”

闻言,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觉得对不起师兄,又没想到他竟能满口答应自己这些不近人情的指望,因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那水氏娘子见眉心微蹙,还道是他意欲反悔,因连忙劝道:“怎么,这样的好人家,如今岂不是打着灯笼也难寻么,且喜他家只有一身一口在这城中的,上头没有婆媳约束,当中又没有兄弟姊妹嫌隙,你进了门儿就是当家­奶­­奶­,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原本打定主意,不过假借成亲之名,将那钱九郎送出城去找个药铺开个方子,吃几幅药将烧退了再做打算,谁知那金乔觉对待自己竟这般痴情,连那些旁人看去无理取闹的要求都满口答应下来,竟然毫不迟疑,因心中着实怜惜这位师兄,倒有些舍不得这般哄他。

因眉目低垂寻思了一阵道:“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姊姊过去传话,昨儿我想了一夜,事情总要这样办下去,方能妥当,若是不答应,我就算嫁过门去,也是一辈子心里不安。”

水氏娘子见他说得这样郑重,因也不敢逼问,只得柔声说道:“妹子还有什么话,只管告诉我,等我回去问准了自然给你答复的。”

姒闻言,因点了点头道:“我已非完璧之身,身边又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真要进门,也做不得当家主母,这件事,你务必要对他说明白,就说我立等他答话,若是应准了,择吉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条件是。。。

第五十一回

索身价自降身份,献聘礼所致­精­诚

水氏娘子见他说得这样郑重,虽然心中预感,想是有些不近人情的要求,只是如今这姒家娘子话一出口,只怕再无回转余地。

因点头笑道:“昨儿那么难办的事情,姊姊也替你要下来了,如今我只不信妹子不心疼你这夫家,莫不是还要天上的月亮做聘礼么。”

姒闻言,知她拿话将着自己,只是如今哄了那金乔觉,将来必定让他伤心,为今之计,也只有想法子尽量把他摘出去方为良策。

因点头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并不能聘过去做正头夫妻,这一点还请姊姊务必对他说了,才好图谋婚娅。”

那水氏娘子闻言大惊道:“妹子怎的说出这样自贬身价的话来?若是按这样办理,只怕来日给人有机可乘,到时候你的地位不保不说,只怕小官人也要跟着受连累呢。”

姒闻言摇头道:“此事我已经打定主意,姊姊无需再劝,我自己知道是何身份,决不愿意攀扯高枝,更不愿意背上谋夺旁人家产的名声。”

水嫣柔听闻此言,原不知他心中如何对不起金乔觉,倒觉得这姒家娘子当真品貌出众,反而心中更加敬爱,再说这几年自己暗中品度,姒颇有些散淡萧疏的­性­子,那金乔觉虽然对待女子温柔腼腆,只怕日子长了,也未必就能事事担待。

若是如今冒然定下婚书,万一来日两人有了龃龉,嫠女再嫁本来已经难办,只怕到时越发没有回头出路了。

想到此处,因含笑点头道:“想是你还不甚清楚金兄弟的脾气秉­性­,怕冒然过去­性­子合不来,原也使得,只是这规格上变动不得,依旧按照嫠女再嫁的礼数来,便不设婚书,不立媒妁之言,先要下一个侍妾的身份,可使得么?”

姒闻言摇头道:“名份我不争竞,你只叫他拿几两银子过来,我以丫头身份进门便使得,若是他觉得我好,往后自然抬举我,若是不好了,我还他的身价银子,带着孩儿出来单过也不值什么。”

水嫣柔闻言还要再劝,但见伸出雕花玉腕端了盅子,在­唇­边呷了一口,便知他这是端茶送客,也只得打住话头,回去将这话缓缓地告诉金乔觉,这样事情原是女方吃亏,想来他也未必不乐意。

因想到此处告辞出来,去村中寻了白羽,呣子两个回转家中,如何吩咐她男人去镇上寻来金乔觉不提。

却说姒打点已毕此事,心中稍微缓过神儿来,依旧深觉对不住自己的师兄,进了内间,见那钱九郎依旧昏昏沉沉的,因伸手在他额间试试温度,却给他一把扯住皓腕。

只当他依旧沉迷梦境,因低低的声音道:“做什么,放手……”那钱九郎因勉强打起­精­神,微弱的声音道:“你方才……同谁讲话?”

闻言,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因低了头支吾道:“跟同村的姊妹说些女红的事。”

那钱九郎此番昏昏沉沉,却也听不真切,因勉强点了点头,复又昏睡过去。见状方才放心,因伸手给他掖了掖棉被,忽听得外间门棂响动,打起帘子一瞧,原是志新回来。

见他跑得满头是汗,因自袖中取了锦帕为他擦拭­干­净,一面笑道:“怎么跑的这样急,与白羽出去都瞧见什么好玩儿的了?”

志新闻言,因脸上一红,低头不言语。见了却是讶异,因推了他两把道:“娘问你话,怎么这样没规矩的。”

志新因红着脸,支吾了一会儿道:“方才听婶子说……说……娘真要再嫁么?”闻言唬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朝里间努努嘴儿,因带着志新出离了外间,来在场院之中。

一面做些稼穑活计,一面低声问道:“你婶子都跟你说了?”志新点点头道:“婶子说下次见了金师伯……只怕就要改口了……连白羽也取笑孩儿……”

听闻此言,因停下手中的活计,蹲□子在志新的头面上摩挲了几下道:“你不愿意跟娘过去,到你金师伯家中过活么?”

志新闻言却不知如何作答,论理母亲守节十年,意欲再嫁原本也没什么,再说他从小对这位救助过母亲的师伯便十分好感,心中也向往他那样快意江湖的少侠生涯,最初听闻金乔觉就是师伯之时,自己心中竟还有些期待,若是他真的迎娶了母亲,自己倒也觉得合适。

只是如今见了那钱九郎困顿家中,不知怎的忽然替他不值起来,这位恩公救下自己两次­性­命,母亲却在此时抛撇下此人下嫁给金乔觉,到时自己呣子两人一搬走,岂不是放任此人生死有命么。

志新想到此处,却是眼圈儿一红,险险滚下泪来。见了,因十分怜惜道:“怎么,你不愿意跟娘过去么?”

志新闻言摇了摇头道:“孩儿并不敢过问母亲的私事,只是……只是那恩公可怎么好呢……”

姒闻言,心中倒是感叹,喜忧参半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来,喜的是自己的孩儿如今知书识礼,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忧的是他与这钱九郎虽然不曾相认,竟有些孺慕之情,自己呣子二人好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并不想与那钱九郎有甚瓜葛。

想到此处,因柔声笑道:“这件事情你不要管,娘自有道理,咱们家再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家。”因说着,俯身在志新耳边,低眉耳语了几句,志新听了喜上眉梢,因点头笑道:“我都听娘的吩咐罢了。”一时间呣子两个商议已毕,一日无话。

次日天明,因惦记着昨日之事,早早起来教志新吃了早饭,正拾掇了书本打发他上学去,忽听得门口有人笑道:“姒娘子可在家么?”

知是水嫣柔再度来访,因叫志新前去应门,果见又是水氏带了白羽过来,但见白羽上前拉了志新的手笑道:“我母亲有事情要跟婶子相谈,咱们两个一块上学去,爹牵了牲口在村口等着呢。”

一时间两个小弟兄携手揽腕的上学去了,姊妹二人目送一阵,方才关了院门,那水氏娘子回身笑道:“妹子大喜,那金捕头已经应下来了。”

闻言,心中大石落地,因往外间让了水氏娘子一回,姊妹二人落座献茶,那水氏面有得­色­呷了一口笑道:“他原本执意不从的,说是姒家娘子金玉一般的品格儿,怎好这样玷污。

我因劝他说,这姒家娘子因是再嫁,却比初婚更要谨慎,初嫁时所适非人,还可以到衙门里申请和离休书,再嫁却是白头偕老的勾当,常言说再嫁从身,既然是自己择婿,便怨不得旁人,连休书也讨不到,这是姒家娘子谨慎的地方。

如今你不拘多少,竟给她些银钱,也不说就是身价银子,说是聘金也使得,交给她收着,若是过了门儿夫妻和睦,你抬举她做了姨娘,再生下一儿半女的,竟扶正了也使得,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主意么。

他听了这话方才不言语了,因蹙眉寻思了一阵道,这样权宜之计也使得,只是委屈了姒家娘子,既然这么说,便转托嫂子为我转赠一些黄白之物吧。

说着到内间打点了,因交了一个锦盒在我手上,我原不知是什么,想是些银票罢,妹子你当面打开瞧瞧,内中必有收条,也好洗脱些嫌疑。”

闻言噗嗤一笑道:“姊姊这话差了,你我通家之好,难道妹子还信不过?”水嫣柔摇头笑道:“话是这样说,总要交割明白的好。”

听她这样一说,倒也无法,因说声冒昧,伸手在那锦盒的暗扣上一按,但听得啪嗒一声,那盒子应声而开,却见内中几叠票据,倒是唬了一跳。

那水氏娘子见了,也讶异道:“怎么这么多票据,却是何物?”闻言,因将那锦盒之中的东西倒在桌子上细看,却见一叠是银票,竟有几十万两之数,一叠是房屋地契,城中寓所一处,原籍一处三进院子,东村之中地垄数亩都在其中。

水氏娘子见了这些物件,因说了声皇天菩萨,吃惊道:“敢情着金捕头是将他的身家本钱都交在了娘子的手上,世上哪有这样痴情郎君,这回妹子你算是嫁对人了。”

姒见状,倒也是唬了一跳,自己原本只想以通房丫头的身份进门,服侍师兄饮食起居罢了,左右还有三年守丧的光景,到时对他只以礼相待,师兄如今已是而立之年,未必等得起自己。

过门之后,只要冷言冷语,冰雪其行,那金乔觉每日相处下来,知道自己­性­子淡薄,慢慢也就死心了,或是又有合适的闺门女孩儿,自己不占嫡妻之位,也方便他再行聘娶。

谁知此番见他这样痴心,不过是要下几两身价银子,他却见自己身家本钱全数拿出来交在自己手中,因一时感念他一片丹心,倒没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金sir:,房产证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第五十二回

奉师命螟蛉改口,换嫁衣新­妇­添妆

水氏见秀眉微蹙,只道他又有些踌躇,因连忙柔声劝道:“怎么,这样死心塌地的檀郎还不满意么,妹子到底要个什么样儿的呢……”

姒闻言摇头道:“我原本只想安分守己找个人依靠罢了,谁知这金捕头这样痴心,倒叫我有些过意不去。”

水嫣柔听闻此言噗嗤一笑道:“好痴心的妹子,哪个媳­妇­过得门儿来不指望能做当家­奶­­奶­呢,他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为的是让你放心,不管什么样的身份进门,你也当得了家做得了主,这就使得。”

闻言,待要斟酌斟酌,又怕钱九的病耽搁不得,只得将那些票子收在锦盒之中收藏妥当了,因点头道:“此番多谢姊姊从中帮衬着,旁的并没有什么了,你只教他今夜就来接人过去罢。”

水嫣柔因见此番说亲,总是冷若冰霜的,且喜是答应了,只是这样端着架子,只怕没有几个月过不了门儿,谁知这样爽快便答应下来,看来倒是自己这兄弟,果然一片­精­诚所致,终究换得金石为开了。

因爽朗一笑道:“这话明白,好事还要趁早,只是妹子不查查玉匣记,看看日子么?”闻言摇头道:“我又不是聘过去的正房­奶­­奶­,不过是个丫头,既然不行出阁大礼,便不用讲究那些,姊姊只将我的话带到罢了。”

水氏闻言,因心中也摸不清他言下之意,只得点头道:“这也罢了,如今你们两口子的事,我这个做姊姊的也不便Сhā嘴了,如今我既然传话过去,那边儿自然是欢喜了,只怕晚上必然着人来接。

我这个媒妁之言自然也少不得是要来送亲的,这就回家打点东西,给他们父子两个预备下明儿的吃食,晚间过来为妹子添妆,说准了三更上轿,若是有什么变故之处,我再来知会你。”因说着欢天喜地的去了。

姒打发了水氏娘子去了,因觉得总算了了一件心事,进了内间一瞧,那钱九郎依旧昏迷不醒,似是又发起热来,因将志新的棉被也抱了过来给他盖,自己又伸手在他脉门之上渡入元功,助他调息了片刻。

伸手一探他额间,到底烧退了些,方才放心,因又出离外间,收拾了箱笼细软,左右并没有什么可带之物,竟是个一贫如洗的光景,因将那金乔觉的锦盒贴身收好了,旁的粗苯木器也就弃置不用。

一时间到了掌灯时分,见志新早早回来,因有些扭捏之­色­,上前请了一个安,红了脸道:“孩儿给母亲道喜。”闻言噗嗤一笑道:“你都知道了?”

志新点头道:“孩儿在学里,忽见白羽的爹爹来接,因低声跟那酆大先生说了两句,我们先生欢喜了,因将学早早散了,又把我和白羽留下,因细细地告诉了我们,酆大先生说与金师伯……与……爹爹……是至交好友,定是要去闹的,因约定了在城门口迎亲的。”

姒听闻志新改口,因脸上一红道:“少混说,娘此番进去,是有身价银子的,并不是聘过去做正头夫妻,谁让你这般改口的?”

志新听闻此言,因低了头道:“孩儿原没有改口的,只是酆大先生说了,虽然母亲是以丫头身份进门,孩儿在户籍上需是金家子嗣,来日才好进学,也叫母亲面上好看些,不然这样不清不楚地去了,连累母亲清誉,倒是孩儿不孝。”

闻言,倒觉得这酆大先生有些见识,倒是自己目光短浅了些,此番进去,却是要将志新的户籍迁入,若是不愿卖身为奴,却也少不得做了那金乔觉的养子,方能趁机入户,进学之后,便可远离江湖风波,决不能让孩子再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

因点点头道:“这也罢了,只是你进去之后也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千万别做出那小官人的架子来,倒像是咱们呣子只为谋夺家产才进了金家的门似的。”

志新闻言乖巧点头道:“母亲放心,孩儿理会得。”呣子两个商议一番,早已经是掌灯时分,复又收拾一回,整理出几个箱子来。

一时间起了更,那水氏娘子早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了,见了呣子二人,倒是唬了一跳,因先道了喜,又哎哟了一声道:“倒是我那兄弟想得周全,就知道你们呣子二人是个省事的,竟不曾装束好了,就打算这么伶伶俐俐地去么?”

闻言不解其意,因一面道了辛苦,将水氏娘子让进门一面笑道:“不知姊姊此番教训何意呢?”

水氏娘子噗嗤一笑道:“方才我从镇上我兄弟家里来的,他因打点了迎亲队伍,布置新房的事宜,一面教人去镇上最好的裁缝铺子现挑了两匹上好缎子,裁了两件体面衣裳,托我给你们送过来,

因说‘我心知姒娘子是个省事的,最图俭省,只是如今我既然接了他们呣子过府,一切还要好看为上’,因出银子包了那裁缝铺子,不教做别的活计了,单给娘子赶制出一套嫁衣,也给小官人添置了一件长衫。”

闻言,倒有些过意不去,因自己心下盘算,既然是以通房丫头的名份进门,不过一乘轿子抬过去完事,并不成想这金乔觉在婚娶上这般郑重,只是如今是他一番好意,自己倒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只得点点头接在手中。

细看时,果然绣工­精­致,虽然不可与自家手艺同日而语,市面上比较起来也算是好的了,因打起帘子进入内间换了,正欲卷帘出去,忽听得那钱九似是苏醒过来。

因紧走几步来在他床边一瞧,却见已是醒了,勉强睁眼一瞧,见了这样新娘妆束,因恍惚笑道:“莫不是又在梦中……”因唯恐外间有人听见,连忙伸手掩在他­唇­边低声道:“贼配军,胡说什么。”

谁知那钱九郎一把握住他的皓腕笑道:“莫非此番不是你我的婚筵么?”闻言,方知他见了自己打扮,只道是做梦,因心中有些感慨之意,只是如今正是救人的紧要关头,却是马虎不得,因只得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你且睡睡罢,到了时辰我自会唤你。”

钱九闻言又有些疑惑,因伸手扯住他道:“你是哄我的?”因唯恐撕扯起来,倒叫外间起疑,只得柔声说道:“我再不哄你,你且睡下罢。”因说着,伸手探入棉被之中,在他睡­茓­之上一点,那钱九郎因迷蒙一番,兀自睡了。

好容易脱出他的掌握,因连忙将内间炕上帘子打下,复又扯了扯衣襟上得褶皱,伸手在鬓边按了按,方才出的门来。

却见那水氏娘子与志新二人在外间闲谈等候,见了他出来,两人都是眼前一亮,水氏因见了这样容貌人品,含笑点头道:“姒家娘子倒好个模样儿,这样身段,竟不似诞育过孩儿的­妇­人,活脱脱一位待字闺中的姑娘。”

闻言脸上一红,因含嗔道:“姊姊取笑了。”水氏娘子见了因笑道:“只是今儿大喜,这面纱不带也罢了,不然压不住颜­色­。”闻言摇头道:“这个我自有道理,姊姊原不用费心的。”

那水氏娘子原不知与那金乔觉竟是旧识,是以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道他是依旧怀念先夫,又要守节三年,是以不肯除下面纱,唯恐那金乔觉成婚之际,见了他天仙一样的容貌,只怕隐忍不得强行圆房,倒坏了他的清白。

因噗嗤一笑道:“妹子的盘算,姊姊心里清楚,只是我那兄弟的人品你如何还不信,再说如今一身一体都已经给了他,这样打扮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听闻此言,方知那水氏娘子错理会了自己的初衷,因当下也不分辩,水氏端详了一回,因秀眉微蹙道:“只是妹子这样妆束,新­妇­如何添妆呢?”

摇头道:“我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没得浓妆艳抹的做什么,倒浪费了姊姊一番闺阁手段,要我说,不弄那劳什子也罢了。”

水氏闻言摇头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新人进门,无论身份如何,总要沾些喜气的,你且暂时除下面纱,让我裁度着薄施脂粉,淡扫蛾眉,意思意思就罢了也使得。”

闻言没奈何,又不好拂了她一片好意,只得对着梳妆台坐了,摘下面纱任凭水氏施展手段。那水嫣柔因也有几年不曾见过的真面目了。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如今柔和烛光照着这样容貌人品,倒真如宓妃出水姮娥步月一般,饶是水氏娘子纯­阴­之体,竟也看住了。

因笑道:“妹子这样品格儿,怪到常以轻纱遮面,不然这十里八村的探听了消息,保媒说亲的人只怕就要踏破了门槛,这样巧宗还能轮到姊姊身上么?”

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只是今日大喜的日子倒也不好冲撞了她,只得低眉不语,任凭施为。

作者有话要说:遇到金sir就嫁了吧~

第五十三回

一时间新­妇­添妆已毕,早已忙乱到了三更时分,忽听得外间吹吹打打,便知是迎亲的人来了,水氏因上前意欲搀扶上轿,却见他摇头道:

“嫠女再嫁,纲常尽毁,见不得三光,姊姊让那轿子撤了横杠,对门掀了轿帘,我进去安置好了,自然招呼他们启程的,时辰耽搁的这样晚,姊姊不去送亲也罢了。”

水嫣柔闻言笑道:“不怕妹子笑话,我的底细你也深知道,原是宅门里逃出来的,家中也没个兄弟姊妹,如今就你这一个金兰姊妹发嫁,做姊姊的怎能不尽一份心力呢?”

闻言,也只得由着她,水氏一面出去吩咐轿夫将轿门对准了家的大门,一面招呼他上轿,见了,连忙收拾妥当了,先将钱九搀扶进去,自己也举身登入,挨着他坐了,且喜水嫣柔为自己安排了八抬大轿,地方倒也宽绰,又不叫人疑心的。

水氏见轿内响动,因笑问道:“妹子坐稳了?”但听得内间姒答应了一声,方命人放下轿帘,轿夫上来抬出院去,但见那金乔觉一身鲜亮服­色­,跨马游街,见他们出来,因伸手将志新捞上马背笑道:“男孩子就跟着我骑马可使得么?”

志新闻言含笑点了点头,那金乔觉方策马为轿子开道,虽是三更发嫁,这场喜事做的倒也热闹体面,东村中人彼时多半都得了消息,纷纷出来瞧热闹。

却见竟是八抬大轿迎娶,新郎又是镇上的衙门口里的官人,倒真比大姑娘出聘还要风光体面,一时间三姑六婆叽叽喳喳起来,传些闲话,无非议论这姒家娘子命运两济,又有人传说他何等美貌,方能以嫠女之身再嫁这样殷实的人家等语。

志新此番坐在继父马背之上,但见那些平日里多有瞧不起自己的邻居,此番都有些艳羡地看着迎亲队伍,因觉得面上有些光彩,又见那金乔觉此番迎娶谨守礼仪,对自己也谦恭和蔼,并不曾因为抱得美人归就耀武扬威起来,心下对他倒也颇多好感。

一时间队伍到了村口,原也有几个把守的兵丁,只是此番是金乔觉娶亲,他们如何敢来搜查的,少不得上前作揖打躬,说些恭喜的话。

那金乔觉素来通透,因命人散布好些喜银分赏众人,那些官兵见他这样大方,索­性­连箱笼细软也不曾搜一搜,便放了他们过去。

隐在轿帘之内看的明白,因心中暗道侥幸,此番过了这道坎,往后只怕这钱九郎就有救了。一时间迎亲队伍来在城门口,果见那酆玉材早已穿戴了一身吉服等在那里,见了金乔觉,难免取笑一番,因兄弟二人会齐了,策马往金宅而去。

因早已嘱咐过水嫣柔,自己此番下嫁,新­妇­不见三光,迎亲的轿子便径直进了门,来在二进院子,金乔觉为安排的小院儿内,依旧将轿门对准了房门,那水氏娘子在外嘱咐道:“妹子到家了,请下轿吧,我都嘱咐过了,里头再没别人。”

闻言,因打起轿帘一瞧,果然房内空空荡荡的,没有服侍的人,因放心搀扶了钱九下轿,将他安置在内间炕上,打下帘子,方才出得门来在门口处,低低的声音道:“多谢姊姊周全。”

水氏闻言,因命轿夫抬了轿子下去领赏,一面隔帘嘱咐将息一会儿,她身为媒妁,要到前面吃几杯水酒方才是正礼,姊妹两人正说着,忽见志新跑了来,因隔帘笑道:“爹爹在前厅陪客,来了好些人,叫婶子过去吃酒呢,爹爹怕娘在内间寂寞,特地打发了孩儿过来相陪。”

水氏娘子闻言,噗嗤一笑道:“好个善解人意的温文郎君!”因说着,打发了志新进去,自己兀自去前面内厅之中找些堂客们说话儿吃酒。

志新打起帘子进来,见了一身鲜亮衣裳,因陪笑道:“娘今儿真好看。”闻言脸上一红笑道:“哪里学了这些贫嘴滑舌的。”

因将志新抱在膝头,呣子两个在外间坐了,见志新面上颇有喜­色­,因试探着问道:“方才外间花厅都来些什么宾客,可有咱们认识的人么?”

志新笑道:“有几位村中的高邻,都是平日里对咱们颇为照顾的,白羽和他爹爹都来了,因酆大先生今儿定要吃醉了回去的,晚间放学时已经说了明儿放假,白羽便撺掇他爹爹带着他来闹一回。”

闻言点点头道:“见你今儿比平时活泼些。”志新闻言脸上一红笑道:“只要母亲高兴,孩儿自然也替你欢喜,再说爹爹待我很好,在宾客面前十分给我脸面的,白羽和酆大先生也劝了我许多好话,孩儿并不是念书念糊涂了的,母亲既然嫁过门来,安心度日便是,娘为我守节十年,此番也该过几年平安喜乐的日子了。”

原本以为志新跟着自己进了金家大门,心中定然有些别扭,谁知他此番不但神­色­自若,竟还有些惊喜之­色­,只怕是平日里自己从未透露过钱九之事,反而对他说起过许多那金乔觉的好处来。

如今孩儿得知自己的继父就是那位温柔体贴的师伯,自然是将男孩子的那些孺慕之情转嫁到了金乔觉身上也未可知。只是自己原本只打算借着这门亲事做个金蝉脱壳之际,如今见志新这般欢喜,倒不忍心将实情告知了。

呣子两个正说些闲话,忽听得帘外白羽的声音道:“给婶子道喜了。”闻言噗嗤一笑,因打发了志新封了一包喜银拿出去给白羽。

但听得小弟兄两个在帘外商议,那白羽笑道:“多谢婶子赏赐,志新与我去花厅玩玩罢,前头预备了小戏,那些人还在灌你爹爹的酒呢,你还不去挡一杯?”

志新闻言有些想去,又怕呣子枯坐房中无趣,因有些为难,见状因笑道:“你跟白羽过去瞧瞧,有什么新鲜故事也回来给娘说说。”

志新听闻此言方才放心,因与白羽携手揽腕地去了。两个小弟兄来在前面花厅,果见外头院中预备了一班小戏,里头爷们儿却也不甚爱听,因吃酒划拳渐渐无所不至起来。

那酆玉材因多吃了两杯,酒品又不甚佳的,仗着酒意上前与金乔觉勾肩搭背笑道:“这不是没有的事么?谁知竟给你这东西占了去,端的是重武轻文,斯文扫地。”

金乔觉见他谐谑,也不理论,只蹙眉推他道:“吃醉了去客房睡睡吧,何苦来这里闹呢,你见今儿有几个小学生都跟着家大人来吃酒的,仔细明儿传到学里,才是真的斯文扫地呢。”

那酆玉材闻言不以为意笑道:“这不值什么,殊不知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我一个坐馆的先生,文不成武不就,有什么身份还值得端着,又不是你家娘子。”

因说的众人哄笑起来,金乔觉闻言意欲规劝几句,只是论理这酆玉材又是自己的师兄,不好拿出身份来教训的,只得没奈何赔笑了几句。

那酆玉材见了,却越发上来了笑道:“今儿兄弟成亲,做哥哥的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做贺礼,因特地预备了一件清贵东西,权且致意罢了。”

众人闻言,因起哄架秧子叫那酆玉材将贺礼拿出来瞧瞧,酆玉材因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缎包裹,叫众人撤去一桌酒席,将那包裹拆开来示于众人眼前。

宾客们低头一瞧,原是一本诗经,因纷纷没意思道:“人家娶新媳­妇­过起来,又不是考状元的,没得送人家这样劳什子做什么,端的是个书呆子。”

那酆玉材因摇头晃脑笑道:“你们别看他今儿抱得了美人归,我却深知他的底细,我这兄弟老实,此番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少不得我这做哥哥的指示教训他一回,你们还别瞧不起我们读书人,好歹也是圣人门徒,常言道既读孔孟之书,必晓周公之礼,说的就是我们这样行当的。”

那些宾客闻言哄笑起来,连内间花厅小酌的几位堂客听了,也绷住不娇笑起来,隔帘花影,花枝乱颤,倒把外头饮酒的爷们儿也看的心神荡漾起来。

金乔觉见酆玉材闹得渐渐不像话,因也忍不住笑了一回方劝道:“师兄这可是吃醉了,让兄弟扶你去客房躺躺罢。”

酆玉材尚且不曾答言,却见那战天刃也喝得有些醉茫茫的笑道:“金兄弟又不是闺阁女子,怎的恁般面­嫩­脸软,咱们都是粗人不知礼数,此番暂且听听酆大先生如何教导周公之礼,也学学长长见识。”

一众宾客听闻此言哄笑一阵倒也罢了,偏生那水氏娘子也在内间花厅之处陪伴众位与会的堂客,听闻此言脸上一红,啐了一声道:“这死鬼也学坏了!”倒惹得众姐妹笑了一回。

但听的外间那酆玉材笑道:当年周公制礼作乐,究其根底­精­髓,都在一部诗经上来的,因席间有几个小学生也跟着父母前来吃酒,方笑问道:先生这话想是差了,这诗经怎好攀扯上周公之礼呢?

酆玉材闻言摇头道:哪里差了,诗的讲究正是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不然,为什么倒要讲究平、上、去、入呢?

作者有话要说:酆大狐狸诙谐的好~

第五十四回

金乔觉程门立雪,姒洞房花烛

那金乔觉原本敬重姒的人品,洞房之夜不欲诙谐,谁知听闻此言,到底绷不住,因噗地喷出一口酒来,连忙伸手在­唇­边拭了,一面指着酆玉材摇头一笑。

一时间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一面又说要闹洞房等语,渐渐没了约束,恣意玩笑起来,到底是水嫣柔在内间看着不像话,因隔着帘子唤来白羽,教他去对爹爹说几句。

白羽领命,因在人群之中寻到爹爹,拉扯了几下他的衣袖,低声将娘的意思说了,那战天刃闻言,因笑道:“原本三更发嫁,这时辰就不早了,明儿各人都有各人的营生,依我看不如散了吧,也叫金捕头贤伉俪早些安置。”

那战天刃虽然是个铁匠铺的东家,到底比在场众人年长几岁,况且今日来的多半是衙门里的官人,又或是东村中的几家村民,都是些夙兴夜寐的勾当,听闻战天刃此言,纷纷附和,一时间众人散去不提。

那金乔觉感念义兄解围,因亲自送了他们一家三口出来,却见战天刃的伙计已经雇了车等在门口,因笑道:“天­色­已经接近绝早,大哥是要护送嫂夫人和我侄儿回去么?”

战天刃未及答言,那水氏却爽快接言道:“如今天都快大亮了,我看很不必再费事的,就让他径直回铺子里歇歇,也就该上工了,今儿酆大先生吃醉了,断然不能到学里,我带了白羽家去睡睡罢了。”

因说着一家三口辞了出来,兀自上车去了。金乔觉见送了众人,心中记挂着新婚妻子,因叫家人关了街门,自己回在前面花厅之处,却见酆玉材兀自沉睡,也不理论,因没奈何一笑,命家人将他送入客房之中安置。

自己复又整顿了衣冠,因来在二进院子处,在帘外咳嗽了一声,却见志新打起帘子出来,见了金乔觉,因微微一笑,上前来躬身道:“给爹爹请安。”

金乔觉见状心中一热,因拍了拍志新的头笑道:“你母亲安置了么?”志新摇头道:“娘说请爹爹进去呢。”因说着转身跑了。

金乔觉闻言顿觉心下一紧,他自幼跟随师父在山中学艺,未曾沾染红尘,成年之后为了寻觅失踪的师弟,虽然投身六扇门中,却是洁身自好从不曾胡来,只是不知为什么遇见这姒家娘子之后,反而动了凡心,如今苦苦追求了快要十年的光景,方才得尝夙愿。

如今姒恩准他进房,却又不知何意,只是娘子既然相请,自己又不好推说不去,只得整理了衣冠卷帘而入。

却见姒端坐在厅中,一身吉服,轻纱遮面,见他来了,因站起身子福了一福,柔声说道:“婢子给老爷请安。”

金乔觉见了,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道:“怎么这样见外?如今你我大礼已成,说是夫妻也使得,往后千万别这般生份了才是。”

却见姒倏忽抽回手臂,因向后退了几步,面目低垂柔声道:“老爷这话说差了,我原是有身价银子一纸契约进了金家的门,论理只是个丫头,往后老爷迎娶大娘,我自然也要服侍敬奉,尊卑分教长幼有序,此等大礼岂可偏废。”

金乔觉原本一片丹心的进来,如今给这样一说,因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之意,转念一想,这姒家娘子进门之前已经转托水氏与自己交割清楚了,今日之事,原也没有指望他竟能提前与自己合卺,想到此处,因温文一笑道:“你说的是,这件事上,原是我急躁了些,今儿闹了半夜,你也累了,就早些安置吧。志新我已经另外辟了一处书房给他住,明儿起来我再带他来见你。”

因说着,点了点头退出房门之内,姒在帘内听闻那金乔觉出去,方才松了一口气,因回至内间,见那钱九郎依旧昏昏沉沉的,看来明日见了志新,首要之事就是想办法请个大夫进来瞧瞧他的病症,虽然不指望医好了,到底退了烧才是正经。

正在寻思如何医治钱九之际,忽见他眉目紧蹙,额头都有些烧红了,因伸手在他面上一探,却是滚烫,又伸入锦被之中探了脉息,竟是心如擂鼓一般。

那钱九郎原本因为伤口溃烂感染了风寒之症,如今乍然接触道温热柔软的肌肤,因本能地捉住他的皓腕在手中摩挲着,一面伸手扯住他的胳膊,意欲搂在怀中。

挣扎了几下,见他薄­唇­微颤,便知是体内寒毒发作,若不助他取暖,只怕熬不过去,只是如今自己刚刚过门,断然不能让金乔觉出面请了大夫前来医治,想到此处,也只得停下挣扎之意,任凭那钱九郎将他拥入锦被之中。

那钱九此时体内寒毒发作,因忽觉怀中多了一具温暖绵软的­肉­体,还道是在梦中,勉强微睁眼帘,却见怀中之人竟是姒,因扯出一丝笑意道:“你如何在此处?”

闻言只不理,闭上一双妙目权当自己死了,那钱九因俯身细看时,却见他竟穿了一身大红的吉服,因心中一动,伸手扯了他面上的薄纱,忽见内中芙蓉玉面,竟做新­妇­艳妆,因忍不住伸手在他面颊上摩挲起来。

见他沉迷之际还要这样动手动脚,因微微扭动身子挣扎起来,又不好叫嚷起来,因那金乔觉安置的书房就在院外,他素知师兄习武之人,原本警觉,自己稍有撕扯叫嚷之声,定然惊动了他,只得一面隐忍着,一面推拒他道:“贼配军,你如今病得厉害,好生挺尸一会子才是正经,做什么恁般无礼!”

钱九此番给寒毒烧得心神有些模糊了,因迷蒙笑道:“今晚不就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么,为什么不与我合卺呢?”因说着,竟伸手扯开一身大红吉服的衣领,露出内中一块雪脯。

见状娇呼了一声,又不敢奋力反抗,只得伸手推了他两把,怎奈两人膂力有差,若不运用真气,却是难动分毫,若要提起真气来,又怕外面金乔觉察觉此事,因只得别过脸去勉强承受。

那钱九郎见他不甚抗拒,只道他是肯了,因盯着那块露出的雪脯瞧了一眼,竟将­唇­舌按压上去,在上面放肆地舔吻起来。久无此趣,如今给他一弄,只觉浑身打个冷颤,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那钱九见身下之人有了反应,因变本加厉地伸手从那吉服的领口探进,贪婪地揉捏着胸前柔­嫩­的肌肤,渐渐环绕着胸前宝珠打转起来。

见了,因狠命扭动着身子躲避他的轻薄,无奈床笫狭小,如今睡下两人,却是避无可避,反而渐渐给他逼到角落之处,那钱九食髓知味,如何肯放手,因见身下的美人不听话,便毫不客气,伸手捻上了他胸前的珠玑。

但听得嘤咛一声,给他激得打了个冷颤,身子奋力一扭,好似要将那钱九从身上掀下去一般,钱九郎见了,知道自己摸对了地方,因双手并用,捉了胸前的两颗宝珠狠命捻动起来。

便是有过两次床笫之事,皆是匆匆露水,并不曾这般情浓的勾当,因身子娇花无力敏感难当,虽然心中不愿意,怎奈胸前宝珠受制,因渐渐扭动起来,身子一挺一挺地随着钱九手上的动作起舞。

花道之中不知怎的,却愈加温润潮湿起来,只觉内中花蜜涌动,渐渐神识混沌起来,放弃了挣扎,玉体横陈在自己的仇人身下。

那钱九见了姒的闺意,因也有些将息不得,一面撕开他的吉服,让他露出整个胸部,一面手中捻了一颗宝珠,却将另外一颗挤在­唇­边,毫不客气张口衔了,在口中辗转疼惜起来。

姒自从懂得人事一来,并不曾如此放肆,此番巫山路远不知个中­精­妙,只觉自家魂魄都要从胸中给他吮吸出来,口中渐渐压抑不住,散逸出一些娇音软语。

那钱九见了却是越发得意起来,因伸手向下,探得了身下­嫩­芽在手,紧紧一握,但觉身子向上一弹,复又挺身死死压住,因一面捉了那白玉一般的尘炳在手,一面使出成年男子的手段亵玩起来。

原本独居十年之久,只因一昔露水姻缘诞下孩儿,故而对此事十分排斥,连指掌之趣一并省了,从不曾自家做过什么坏事,虽然如此,到底是花信之年,正在青春貌美之际,身子一如新花向蝶一般,如今乍遇男儿,难免动情,因心中虽然百般不愿,那白玉箫管到底给钱九郎亵玩得傲霜斗雪起来。

钱九见了的­淫­态,因得意一笑道:“为夫手段如何?”闻言,因满面羞涩愧疚之意,心中忿恨难消,恨不得将他一掌毙命,只是复又可怜自己的孩儿原本年幼失怙,如今自己为了救下仇人一条贱命,已经对不起师兄了一回,如何能冒然取了他的­性­命,教孩儿再失至亲,也给那金乔觉惹下命案官司。

作者有话要说:­肉­~

第五十五回

金闺质相怜同命,中山狼趁人之危

想到此处,虽然心中不愿,却也别无他法,只得忍住羞涩屈辱之意,自暴自弃只当自己原是残花败柳之身,为了师兄与孩儿权且隐忍一回,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

因闭起一双妙目不起睬他,谁知那钱九见他不再反抗,只当他是肯了,却反而温文起来,因埋首在他香肩秀颈之间笑道:

“想我钱九郎今日竟能成家,却是意想不到的好事。当日与你一段露水姻缘,虽然不能深知你的身世,却多少心中有些渺茫,只怕你也是年幼失了怙恃的孩子,又或是给人遗弃的薄命之人。”

听闻此言却是心中一惊,心道这样陈年旧事,他却是如何得知的,但听得那钱九郎笑道:“但凡咱们这样的遭遇,总有些飞蛾扑火的举动,明知不能交心,只因不曾有过暖意,总要做那饮鸩止渴的勾当。

我年幼闯荡江湖之际,也吃过不少朋友的暗亏,只是如今大了,方能堪破迷障,当日与你婚媾之夜,我见你虽然羞涩屈辱,却也有些眷恋之意,又不是­淫­奔之流,便知你许是与我同病相怜之人,只因尚且年轻心热,不似我这般久经风霜,方有识人之明。”

听他此番言语,有些似懂非懂地,心中猜测,莫非他也是个自幼给人遗弃的野孩子,因心内厌恶之意大减,倒有些怜惜起来。

那钱九郎见不再反抗,因大着胆子伸手执了他的白玉尘柄握在掌中呵护起来笑道:“这样美,怎么舍得就这般抛撇下一个香粉孩儿,这也罢了,他们都不疼你,往后自有为夫百般呵护,志新又是孝顺孩子,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呢?”

听闻此言,却不知为什么心中一股暖意,见他说的这样亲密,倒真像是自己竟然成家了一般,因想着此人到底是志新的生父,对他的排斥倒又减了几分。

钱九郎见了,因俯身在他桃腮上轻轻吻着,爱语呢喃道:“日后你们呣子跟着我,再不教你受半点儿委屈。”

姒听闻此言,倏忽想起这十年来自己单凭一己之力抚养孩子,受尽多少指点欺凌,虽然身负不世根基,少侠身份又怎能对平头百姓动手,少不得忍辱含羞抚养孩子,平凡度日。

眼见如今志新大了,偏生有给这冤家寻得,难为他竟明白自己多年苦衷,虽无男女情爱,倒也是个风尘中的知己。想到此处,因眼圈儿一红,滚下几颗珠玑来。

那钱九郎见了,心下怜惜之意大盛,因一面俯身舔吻着面上的泪珠,一面有些讨好地圈弄着手中的白玉箫管。

原本心中有些委屈之意,见那钱九沉迷病榻,却有些贪恋自己的温柔,倒也很不下心肠推拒起来,只得将芙蓉玉面别过一旁,任凭他这般取悦自己。

钱九专注手中爱物,见那可爱的玉芽竟似雨后新笋一般逐渐饱满充盈起来,心中一动,因一手抚了那爱物,一手却向下探去,竟摸索到身为女子的兼美之地,温柔湿润,已成泽国。

因仗着也不理论,口中出言调笑道:“都湿透了。”

闻言臊得桃腮滚烫起来,因扭动着纤腰意欲摆脱他的纠缠。却给那钱九的铁臂箍住玉体动弹不得,又不好叫出来,忽见他有些汗津津的,又怕自己挣扎起来让他着凉,也只得含羞隐忍,一面打定主意,只要不曾接榫,权当救人一命的勾当也就罢了。

那钱九见身下雌儿任命地顺从了自己的纠缠,连忙急切地掌握了一双雪白的大腿,摩挲了两下之后,复又一手握住尘柄,一手探得了两瓣红莲,因伸出两指按摩逗弄起来。

此时两端受制,虽然心中恨他玩弄作践,到底十年不曾燕好,因­阴­中渐渐酸软起来,虽然口中兀自端庄矜持,怎奈花道娇­嫩­敏感,不任如此亵玩,早已含苞待放。

钱九亵玩花部之际,忽觉手中黏腻,便知身下娇躯已经动情,因伸手剥开两瓣花­唇­,按住内中一颗相思豆研磨起来,给他这样一弄,身下红莲绽放,忍不住夹紧了一双玉腿,伸出一双藕臂攀在钱九身上,却又不知应该推拒,还是应该抱住身上的男子。

钱九见状,因一面加紧手上动作,一面附在他耳边笑道:“今儿是大喜之日,就快活一番也使得。”听闻此言,心中顿觉对不起师兄金乔觉,因堪破迷障清醒过来,伸手狠命地推拒着他。

那钱九郎眼见就要得逞之际,见身下的娇躯奋力反抗起来,因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一手捉住一对雕花玉腕按在床头,另一手却是极尽亵玩能事,急切地捻动着红莲之中含苞待放的那颗花蒂。

只因十年来冰雪其行,从未有过指掌之事,身子倒比一般的闺阁处汝还要敏感一些,如何经得起这般手段,又不好叫嚷起来,唯恐惊动师兄,虽然心中百般不愿,还是迫于那钱九郎的­淫­威,扭动身子洩在他的手中。

那钱九见此番被翻红浪,不由得意起来,因伸手探在佳人的花道之中,蘸取了一腔花蜜,伸手在面前一晃,见了此物,因心中羞愤交加,给他气得别过脸去哭了出来。

钱九见状,却是不知何故,因沉醉笑道:“这是怎么说呢,今儿是你我成婚之夜,这原是天理人伦的勾当,好好的哭什么?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快别伤心了,来给我惜惜。”

因说着,俯身在面上吻去他满面泪痕,闻言,复又想起他原本高烧不退,见了自己一身大红的礼服,还道是两人成亲之夜,是以才这般放肆,并不是有意唐突自己,因将心中忿恨减了几分,又见他烧得眉目紧蹙身子滚烫,却在事后百般怜惜柔声轻哄,自己原没有亲人,此番心中虽然羞涩恼怒,却也参杂了些许暖意,心思渐渐含混起来。

那钱九郎见面上怒­色­稍霁,方柔声说道:“说起来咱们都是可怜人,能成个家却是不容易的,别看我一盟兄弟姊妹,倒也并非都是因缘际会所得,其中恩怨纠葛不少,终究也不是血亲骨­肉­,我与你又不甚相似,虽然都是给人遗弃的,只是我心中明白,家人就在那里,却是咫尺天涯亲近不得的,他们为我受了不少苦,如今我怎好再去攀扯这个高枝……”

听他梦中呓语,似懂非懂的,听起来,倒像是大户人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般,若真是如此,明知家在何处父母姓名,却是相认不得,相比之下,自己一个襁褓给人遗弃荒山野岭之中,倒还­干­净。

想到此处,又听那钱九似是自言自语道:“如今且喜有了你们呣子,我钱九郎立于天地之间,也算是个有了根基的人了,往后咱们过起来,何必为那些不愿意相认咱们的人伤心难过呢?”

因说着,竟俯身在的­唇­瓣上轻轻吻着,却不带一丝情潮的味道,似是安抚怜惜一般,见了他这般举动,倒像是两人又回到给人遗弃的孩童之时,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一般,因眼内一热,竟也伸手回抱住钱九,与他浅吻起来。

钱九郎见此番柔顺了,因试探着伸出舌尖,描摹他漂亮的­唇­形,敏感之处给他一舔,本能地娇呼了一声,却给钱九寻得机会,将舌尖渡入口中,纠缠着他的丁香小舌,知道此番竟是自己大意了,又不好挣扎起来的,少不得依了他,只得微张檀口丁香暗吐,将自家­唇­舌献上,安抚他喧嚣的情潮。

钱九见新婚妻子这般温柔顺从,虽在高热之际,却是依旧动情,因一面与怀中的美人接吻,一面却是猴急地褪了裤子,伸手握住的白玉箫,与自家的脏东西做在一处,习武之人粗糙的手掌在两人爱物之上缓缓圈弄起来。

原本给他玩出了一次花浆,只是前端玉势尚未得趣,依旧如同雨后­嫩­笋一般傲然挺立着,如今给身上的男子那焯燃的尘炳一烫,难免也跟着动情,因一面口中应付着他的纠缠,一面忍不住扭动着纤腰,渐渐随着他手中动作翩翩起舞。

钱九见身下的娇躯此番顺应了频率,因也顶动腰身,将自家的脏东西次次撞在的尘炳之上,两人阳锋相抵、­精­窍摩挲,竟渐渐急切起来,到底是未几经历人事,先绷不住了,因伸出一双藕臂,紧紧抱住钱九,扭动着身子花浆迸­射­而出,扭腰摆臀地磨蹭了一回,方才渐渐平复了,却也没有力气推拒他,只得玉体横陈在钱九身下,任他摆布而已。

钱九见自己将妻子磨得洩了出来,心中倒也十分骄然,因伸手分开的一双玉腿,竟攻其不备顶了进去,正要惨叫,倏忽想起那金乔觉就在隔壁院中,因死命咬紧­唇­瓣,一面却是狠命推拒着身上男子的暴行。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炖­肉­了~好心的少爷小姐们,给点儿花花呗,老吉给大家打躬作揖(*^__^*

第五十六回

寻机缘请医问药,充坐馆混入内宅

那钱九郎正欲得趣之时,如何甘心让这到手的雌儿跑了,因狠命压住教他动弹不得。原本只要救他­性­命,将身子为他取暖罢了。

谁知方才沉迷之际给他一番甜言蜜语骗去心神,因同命相怜方能心生怜惜之意,与他玩形弄影一回,权且就当行善积德,谁知这贼子变本加厉娈了进来,坏了自己清白。

因心中悔恨恼怒,又想到师兄就住在隔壁院中,如今虽说自己是以通房丫头的身份进门的,到底也是夫妻关系,在新婚之夜撵他出去也罢了,却在洞房之内给别的男人糟蹋一回,想那金乔觉当年江湖之上何等威风,如今却因自己的­淫­行折了名头。

此事若是闹出来,他又如何能在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处安身立命,因想到此处,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便掴了钱九郎一个耳光。

钱九兀自沉迷的玉体之际,冷不防给他一打,却是不曾想到新婚妻子为何百般不愿合卺,因下意识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有些茫然地看着。

姒见状,连忙挣扎着放松花道,将他的脏东西吐了出来,一面转过身子就要下床。

那钱九郎见了如何肯依,因从身后将的身子紧紧抱住,却因他奋力扭动娇躯,竟是不得其门而入,加之自己原本高烧恍惚,不过本能求乐而已,因抱住的圆臀,只将那浊物娈在一双雪白的大腿之间。

一面口中笑道:“你如何又不愿意了?当真是个骄纵的小东西,这样罢了,权且夹紧了让我弄一弄,不知怎的头晕得很,你让我满意了,就放你安置如何?”

因一面松开的上身与一双藕臂,只抱住高翘的圆臀得趣起来,将自家阳锋之处次次撞在的一对儿花­唇­之上。

见状,知他烧得糊涂,已在强弩之末,况且又不曾真的娈进来,也只得任命躺好了,只求速战速决,一面侧耳倾听外间动静,正在寂寂人定之时,却是万籁俱寂。

但听得那钱九郎庞然浊物磨蹭着自己一对花­唇­的声音,水声潋滟,静谧深夜之中却是十分催情。听闻这样­淫­声,少不得心旌摇曳,只是自己对他并无爱意,如何能举身迎合,只得咬紧­唇­瓣隐忍心中情潮,但求他快些得趣放过自己。

谁知那钱九郎闻那爱物给自己磨得花浆汩汩而出,因有些动情,遂一手搂住的纤腰,一手伸出两指分开他的两瓣红莲,强迫他吐露出内中一个早已研磨的成熟饱满的相思豆来,将自家的­精­窍对准那一处销魂之所,狠命撞将上去。

原本咬紧银牙隐忍住这般背德的快意,如今给他直捣黄龙破绽尽显,却是不能再战,因嘤咛一声,圆臀向后一送,早已花浆迸­射­春潮涌动,将那风流眼中的花­精­喷­射­而出。

钱九只将自家阳锋娈在玉腿之间,未成想他给自己磨得洩了,如今­精­窍之处给他花­精­一烫,连呼受用之际一同败下阵来,只得狠命娈了几次,将自家浊液喷溅在雪白的圆臀之上。

钱九郎原本沾染寒毒,因高烧起来神识混沌,如今甫一得了这场缠绵欢爱,却也是用了些气力,渐渐有些不支,因伸手蘸取了自家喷溅的浊液,十分煽情地涂抹在妻子的臀部上,弄了一阵,只觉神识恍惚,因玉山倾颓倒在的胴体之上昏迷过去。

一时云收雨散,见身上的男子沉睡过去了,因咬紧银牙狠命一挺,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待要出招报仇,见他烧得不省人事,自己一掌下去怕是就要送了­性­命,因低低地咒了几声贼配军,却也无法,只得任命给他占了便宜。

又见他额间渗出薄汗,因连忙掖好了锦被,只是自己小院儿之内只有内外两间的套间,自己又没地方安身,又见那钱九郎正在发汗紧要之际,虽然心中恨他趁人之危,只是如今为了救他­性­命,已然做下这许多勾当,也只得埋怨自己命薄,别无他法,索­性­与他一床睡了,好教他发泄出体内寒毒。

那钱九郎此番餍足之际,忽觉身旁温香软玉,因下意识地伸手搂在怀里,将抱了个满怀,脸颊在他桃腮之上磨蹭了几下,方心满意足睡下。

经历此番情潮,却是不能就睡,因偷眼把那钱九郎看了两眼,却见此人沉睡之际,眉目舒缓神情安详,必然是对自己十分信任,方能这般安睡,因心中又是忿恨又是羞涩,还有些说不出的情愫暗流涌动,也只得抱元守一勉强睡下。

次日天明,因昨夜欢爱,却是睡得有些沉重,睡梦之中忽听得帘外志新的声音低声道:“孩儿在外间伺候,娘可有什么吩咐么?”闻言唬了一跳,倏忽坐起身子,却见自己依旧给那钱九郎环住腰身,因伸手将他推在身旁,将自己的小衣亵裤打点了整齐了,复又披了那大红的吉服,紧走几步来在帘内,低低的声音问道:“外头有人么?”

志新闻言笑道:“不曾有人,爹爹上衙门去了,听说最近新上任的太爷是个两榜进士的出身,最是夙兴夜寐办理公­干­的,今儿早起爹爹房打发了我吃了早饭就出门了,还吩咐我不要惊扰了母亲休息,只是……”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四下张望一回没有旁人,因继而低声道:“只是我想着恩公的伤势,需要尽快医治,因进来讨得母亲一个示下,此番就去镇上医馆里请个坐馆的先生过来瞧瞧好么?”

闻言,见志新果然大了,竟能渐渐帮衬自己出谋划策,因点点头道:“使得,你且去罢,只是别叫旁人瞧见了。”志新闻言笑道:“母亲放心,咱们进来的时候都说好了,既然娘做了通房丫头,便将那些粗使的人都打发出去不用,只留门上一个门房,这二进的院子再没别人的。”

听孩儿如此一说方才放心了,因点点头打发他去了。回身却见那钱九郎兀自昏睡,伸手在他额间一探,因见他烧退了,方才略为放心,又因担心志新回来见他衣衫不整,只得含羞掀了锦被。

却见他身上的衣裳因为昨天的欢爱早已凌乱,因伸手为他穿戴整齐了,又挽起裤管瞧了瞧,见那髌骨之处,自己亲手包扎的纱布之上复又伸出血迹,因心中一紧,见一时没人进来,因在簸箩里捡了一把剪刀,将那旧的纱布挑开了,又从自家随身行李之中取了新的替他换上,整顿已毕,忽听得外间有人进来,连忙将锦被掖好了,自己整顿衣衫来在门帘之处。

但听得外间门棂响处,志新的声音道:“启禀萱堂,孩儿已将坐馆的先生请了来,还请娘的示下,在何处诊症方才便宜?”

闻言尚未作答,但听得外间之人笑道:“这样病症,还需金线密织之物方可救治,便在闺阁之中倒也便宜,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呢?”

志新闻言茫然不知所云,却也不甚理会,倒是闻言唬了一跳,心中细想,便知此人定然与那钱九郎有甚瓜葛,方知金线织就武骨之事,因点头道:“志新且去前面书房等着,让先生进来无妨。”

志新闻言答应着去了,却见一人卷帘而入,竟是对江澄的模样。姒见状点头道:“方才听着声音耳熟,果然是你。”

那对江澄十年不见,却比当年越发出落得一表人才,故人相见,彼此难免欷歔,对江澄因抬眼端详了姒一会儿方笑道:“长嫂诞育了我侄儿之后,模样儿倒越发出息了,怨不得我大哥一出来就急着寻你们呢。”

闻言脸上一红道:“十年不见,还是这样伶俐的脾气,我正愁没个算计,如何能寻到你们,你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怎么就知道了此事呢?”

那对江澄闻言笑道:“前儿追随兄长踪迹来在此间,失了行踪之后,忽然听见那金乔觉金捕头说亲,娶的就是东村之中一位贞洁嫠女,又带着先夫的十岁孩儿,我因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便猜测竟是我大哥前来此处寻觅长嫂。

果然再一打听,听说娶的是一位姓姒的娘子,这可不就是长嫂与侄儿无疑了,因混迹人群之中送亲进城等在你家门口侯着那姓金的上了衙门,正欲进去,忽见一个孩子出得门来,向你家门房打听附近可有医馆,便知许是有什么缘故,因偷听的门房所说之处,预先买通了坐馆的先生,自己桃代李僵给我侄儿请了过来,方能与长嫂一见。

又听闻我侄儿描述,是一个成年男子髌骨有伤,招惹了寒毒入体,心中便知是我大哥武骨伤处发作了,因方才外间相处因应之言,心中猜测长嫂聪慧,定能悟出个中机缘来,恩准我进入一探。”

闻言,因心中感叹此子机敏聪慧随机应变,自己身边有他在,钱九之事料想应无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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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有分教晨钟暮鼓,伤心事生离死别

姒想到此处,因点头道:“既然你能过来,这就更好办了,听这贼配军昏迷之前曾经说过,他这废去的武骨,需要你们一盟兄弟姊妹之中的一个妹子巧手,以界线之法织出他的经络来,方能与常人一般走动无二,如今你且想法子带他出去,找到你们的那位姊妹为他医治罢,我也不管了。”

那对江澄听闻此言,因深看了两眼笑道:“不急,长嫂且让我先探探兄长的脉息可使得么?”因说着来在床边,见钱九郎面­色­苍白兀自沉睡,忍不住眼圈儿一红,伸手在他腕上一探,因点头道:“却不想竟在此时发作起来,倒也是跟长嫂有些缘分也未可知。”

闻言因问道:“前儿听他说起,要寻到那位妹子只怕不容易,到底你们可有把握?”对江澄听闻此言眼前一亮,因含笑反问道:“长嫂关心哥哥么?”

姒听他这般调笑,面带愠­色­道:“我敬你是一位故人才对你如此说,若是你这样看人,可就错了主意。”

对江澄见他恼了,连忙站起身子躬身侍立道:“姒少侠别恼,原是我说话没有分寸,只因你我故人多年未见,心下亲密和睦之意原非旁人可比,一时喜形于­色­冲撞了你,还请少侠多多担待才是。”

昨夜已经给那钱九郎糟蹋了一次,如今心中正不自在,原要拿这对江澄出气,谁知给他温颜软语找补一番,又见口中改了称呼,却也发作不起来了,只得没奈何道:“我见你们一众弟兄倒真是水晶心肝,端的说不过。”

那对江澄闻言笑道:“我因方才探得大哥的脉息,只怕这病也有几日了,因联想前番之事,便知少侠是为了救我哥哥,才以女子身份下嫁给那姓金的,因心中十分敬重钦佩,方说了那些笑语。”

闻言正­色­道:“这话差了,我并不是为了救他,原也与他没什么瓜葛,只是我自幼失怙,决不能让我孩儿再遭此番命途坎坷,不过留他一条贱命存世,方对得起我孩儿侍奉多年的情谊。”

对江澄原也是遭到家人遗弃之人,心中倒也十分明白的苦心,因点头笑道:“我们这一盟兄弟姊妹之中,多有给人遗弃抛撇之人,只因没个亲人,方才这样亲香和睦,我大哥又与旁人不同,多年来深知自己的身世,却又不能相认,比起你我来,心中更苦几分……”

因说到此处,触动自家心事,也跟着眼圈儿一红。闻言,方知那钱九郎昨日之言不假,因此事也关系到志新的身世,方好奇问道:“你哥哥到底是什么来头,想必你们也深知道了?”

对江澄见他有此一问,因谨慎点头道:“只有是你我才肯告诉,他家中原是皇商出身,十分显赫,只因生母是一位内庭织造供奉,位份极低,论理并不能诞育子嗣,偏生一段孽缘,珠胎暗结,因他家中大娘子十分厉害,竟命人将我哥哥遗弃在外不得相认。其后经历几番周折,方才得知自家身世,却是碍于身份脸面,认不得了。”

听闻此言,不知怎的心下一紧,因为这钱九郎不值起来,若是他生母身为嫡妻,此时他竟是个乌衣子弟纨袴膏粱,如今却落得个江湖之上枕戈待旦的生涯,端的何其不公,这也罢了,更摧折却是明知生身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却是过其门而入不得的勾当,远比自己身世更为可悲可叹。

那对江澄见眼内很有些怜惜之­色­,因试探着笑道:“当日我哥哥对少侠多有冒犯,又因缘际会养下孩子,难为少侠这般含羞忍辱藏污纳垢,竟以男子之身乔装改扮养育了我侄儿十年,我因心中着实敬佩你的人品,才以长嫂之礼相待,并非有意轻薄,如今少侠既然不愿意攀扯这门姻亲,往后我以朋友之礼待你如何?”

原本心中不耐烦此事,如今见这对江澄倒是个极有分寸的,因心下渐渐缓和过来道:“难得你比你哥哥有身份有见识,我也不妨对你说些心里话。

我心中只当他是我孩儿的生父,见志新对他所作所为很有些孺慕之情,便不忍心夺他天伦,二则我与你们多少有些同命相怜之处,但也不过仅止于此,再说他到底坏我清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再想与我攀交情却也不能了。

十年前他在秦楼楚馆救我一命,虽然非我所愿,到底得了­性­命,又有了亲生孩儿陪伴我多年,此番我就当做是报答他的恩仇,如今将人交在你们手上,往后与我再无瓜葛,我此番下嫁金乔觉,也不单是只为了救下此人。

只因我孩儿眼见大了,我不欲他出身江湖,因想在举业上某个出身,只是我们呣子原是漂泊此处,并无户籍,少不得要依附一家人家,方能让我孩儿求学顺遂,我冷眼旁观了几年,这金乔觉对我们呣子一片丹心不假,所以才答应嫁过门来,他是个难得的君子,并不曾以床笫之事逼迫。

我还有三年守孝之期未满,志新聪慧异常,三年之内必定可以进学,到时我自有道理,此事全然不与你们相­干­,你回去治好了他的病,就对他这样说,如今我与他两不相欠,若是他再来攀扯冒犯,我自有夫家做主,定然有本事教他再陷牢狱之灾。”

对江澄听闻此言,知他心意难以回转,况且为今之计,只有先将大哥护送回安全地方,找到长姐前来医治方为首要之事,若按姒言下之意,只怕还要在此处住上些日子,一切还要等兄长伤势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想到此处,因柔声说道:“姒少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转告明白,见兄长这样伤势,只怕一时半刻未必痊愈,他如今自身难保,如何又敢来攀扯你们呣子,便在此处安心住下,一切还要以小官人的进学前程为要。”

因说着,自怀中取出几张银票笑道:“今儿与小官人初次相遇,未曾带得表礼在身上,几两银子给孩子买些书本用吧。”见状,待要不收,见他所说乃是长辈的表礼,论理却不好推脱,因只得接了,随手搁在接手桌上,说声费心。

因又蹙眉问道:“只是此番,你如何将你兄长带出府中呢?”对江澄闻言笑道:“方才进府之前已经打听明白了,原来少侠这进小院儿就在院墙里头,如今还需借得后门一用。”

闻言点了点头,因襄助对江澄将那钱九郎背在身上,两人迤逦着来在后门之处,且喜没有旁人瞧见,开门一瞧,外间已有车驾等候,便知他们早已盘算妥当,因说声费心,正欲转身关门进去,却给那对江澄拉住衣袖笑道:“好歹别忘了如练。”

听闻此言,心中多少有些感念,因回身对他点了点头,见他们兄弟二人上了车中,车把式赶车去了,方才回身锁了院门。

见院中寂然无人,因试探着往前走走,却见过了葡萄架子,便是前面金乔觉的书房,也没旁人服侍,想来粗使丫头都已经打发出去了,因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果见志新等在内中。

见了他母亲,因起身笑道:“那先生请脉已毕了?孩儿去送送。”闻言摇头一笑,因俯身在他耳边低眉耳语了几句,志新闻言睁大了眼睛道:“怨不得呢,那先生一路之上只说我生得有出息,又要给我什么劳什子的表礼,我因见他那样热络,心中倒有些疑惑,谁知原是恩公的朋友,果然也是古道侠肠的。”

闻言,倒是想起自家房里还有那对江澄预备的表礼,因带着志新回在房中,将那桌上银票拿在手中细看,却见竟是百万之数,因心下一惊,连忙藏在袖中,回身对志新道:“那位朋友给的数目不少,娘替你收着,有什么要吃的玩儿的只管告诉我。”

志新闻言噗嗤一笑道:“孩儿每日只在学里盘桓,原没有什么花费的,原先在东村时,每逢雨雪天气,都是白羽家出钱给我们雇车上学,如今到了镇上更方便了,那书院统共没有几步,越发连早饭银子也省了,孩儿能有什么花销呢,母亲留着买些胭脂水粉使吧,左右如今进来,不再是嫠女身份,打扮得鲜亮一些倒也使得。”

听闻此言,只因孩儿年纪还小,却又不好向他解释,也只得胡乱答应着,一面想着孩儿所说之言,如今自己呣子进来,虽然不曾定下名份,总也要殷勤一些,方能襄助志新在府上站稳脚跟。

因点了点头笑道:“你如今在学里,先生可有教过看自鸣钟么?我因见房里有件那样的爱物,却不知怎么看出时辰来。”志新闻言,眼中却有了神采笑道:“这是西洋玩意,只有大家子的长房才有的,如今爹爹这样看重母亲,在买了来孝敬您。”

作者有话要说:钱九滚粗了~

第五十八回

分尊卑拒不同席,奉茗茶红袖添香

闻言点头笑道:“正是,原来水家姊姊也曾说过,如今战大哥的生意做的好多了,因也想添置这件东西在房里,好督促白羽夜课的,战大哥也嫌浪费银子,说什么也不肯买,为了这件事情,夫妻两个倒是闹了一场,如今却是咱们先用上了。”

志新嘻嘻一笑道:“明儿孩儿去学里跟白羽说了,散了学无事也可到咱们家做了功课用了晚饭再去。”闻言点头道:“很是,这十几年来他家襄助咱们不少,伦理也是应该报答的日子了。”

呣子两个说笑了一回,那志新又教给如何认得西洋自鸣钟,因见现下却是到了申时,因蹙眉道:“我第一天进来,并不知道老爷几时下了衙门,如今说话也该预备晚饭了,只是不知咱们家常吃的,合不合老爷的口味呢。”

志新闻言噗嗤一笑道:“依我看,只要是娘做的东西,爹爹自然都是爱吃的。”闻言嗔了他两句,因打发志新去衙门里瞧瞧,什么时候散了,回来告诉一声,因自己下厨看了一回,各样菜蔬倒也齐全,方掂对着整治了一桌酒菜,甫一收拾妥当,听见外面门房回事,说老爷回府了,连忙伸手在鬓边按了按自己的面纱,方迎了出去。

却见金乔觉抱了志新迎面过来,因上前接了孩儿放在地下训诫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叫老爷抱着你回来呢。”志新闻言脸上一红低头笑道:“今儿原是去衙门口瞧瞧的,可巧爹爹刚下了衙门,跟几位叔叔伯伯们一道出来的,见了孩儿,就带我一起骑马回来的。”

金乔觉闻言笑道:“你别责怪孩子,都是我的不是,因我漂泊半生,却也从没个人等我回家,如今见了咱们的孩儿,心中觉得亲切怜惜,就多与他亲近了,并不是孩子缠着我要抱的。”

听他言下之意,只将志新当做是亲生的一般,因有些羞涩,方岔开话头道:“饭菜都得了,老爷用晚饭吧,我们先告退了。”因说着,领着志新欲往下房吃饭,那金乔觉见了,连忙伸手拦住了笑道,这是怎么说呢,如今咱们都是一家子,怎好叫你们呣子到下房用饭,不如一起吃吧,左右也没有旁人的。

志新闻言,见桌上很有些肥­鸡­鲜鱼,母亲手艺又好,早已香气四溢起来,因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但见他正­色­说道:“我们原是下人,就算老爷不理论,往后传出去,倒说咱们宅门里没有规矩,这样事情断然做不得,若是老爷心疼志新,教他相陪也使得。”

因说着蹲□子嘱咐志新道:“你好生在这里陪着爹爹吃饭,一会儿把功课拿回来到我房里,娘看着你夜课。”志新闻言,知道母亲脸皮儿薄,不愿与金乔觉同席,因十分乖巧道:“母亲放心,孩儿伺候了这桌饭菜就回去陪你。”

点了点头,又起身对着金乔觉福了一福,转身打起帘子出去了。金乔觉见状也没个奈何,只得叫志新坐了与自己用饭,一面嘱咐他放量用,千万不必拘束等语。

一时间父子二人吃毕晚饭,金乔觉因担心独处无趣,早早打发志新到了那边院中陪伴母亲。志新因端了两碗菜回来,见母亲也吃毕了晚饭,细看盘中之物,不过一盘青菜一碗黄米而已,因蹙起眉头道:“爹爹家中颇为殷实,母亲何苦还是这样俭省呢?”

闻言笑道:“他家中殷实是他家的事,我原是卖身进来的,并不是当家­奶­­奶­,为什么偏要沾那个光呢,老爷既然疼你,有你陪他吃饭就使得了,如今你正发身,吃些好的原也合该,娘都是快满三十的人了,吃什么还不是一样么。”

志新闻言,知道冰雪其行,自己苦劝不得,倒有些心疼起这位新得的继父来,看来母亲此番进来,一则是为了救下那位恩公,二则只怕也是担心自己进学之事,若说男女私情上面,只怕对那金乔觉用心有限,一切还要从长计议了,又听得母亲与他相约三年守孝之期,自己呣子两个只怕要在他家住长了。

想到此处,因赔笑着道:“娘既然觉得尴尬,往后我也陪着娘在这院子里吃罢,虽说清苦些,却比在村上的格局好多了呢。晚上爹爹给我安排的小书房很妥当,比咱们家暖和许多,只是孩儿还是愿意跟着母亲夜课,仿佛见了母亲,心里倒比在学里还要明白起来了。”

给他逗得噗嗤一笑,因打发他取了功课,与自己对坐在炕桌两边,手上做些针线,因想着自己如今进来了,虽说不是正房,先前却已经说明了不用一个粗使的丫头,只怕金乔觉房里的针线没人管,因见天­色­尚早不必嫌疑,打发了志新好生夜课,自己下炕穿了绣鞋,往那金乔觉的书房过去,远远隔着回廊,见他刚吃了饭,在院中散一散,随意摆出几个架门,却是当年自己在师门之中所学一般无二,因心中顿生亲密之意,遂转身来在茶房之处,酽酽地沏了一盅香茶,将汤婆子盛了,端在手中送至内院。

那金乔觉兀自在院中­操­练一番,微微薄汗之际,因想着一口茶吃,却倏忽想起因接了姒呣子过来,说好了一个下人不用,只得将自己的两个长随一个书童都打发了,因他原是单身男子,府里本没有丫头,如今越发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因不由得苦笑一声,正欲自己去茶房吃两杯,忽见捧着个汤婆子过来。

因连声说道“不敢”,一面伸手接过他的来,搁在外头石桌上笑道:“这可不敢当,倒要劳动娘子玉体。”闻言摇头道:“老爷这话见外了,这原是婢子本份,不敢居功的,只是挪进里间用吧,外头风大,才出了汗站在风口里不好。”

因说着,也不理会金乔觉,兀自捧了汤婆子,进了金乔觉所住的书房之内。原来当日那金捕头买下这二进小院儿的时候,原想着安顿此处,一面打听师弟的下落,并未曾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只以寻觅四儿为要,是以不曾多加几间闲房,不过内院一处卧室,外头两间书房,一间可做客房使用罢了,左右他朋友不多,不过一个同在上三门学过武艺的酆大先生,一个盟兄战天刃,再有几个衙门口的同仁罢了,这样的院子满破住上一两人也就够了。

谁知其后几年在公堂上遇见那姒,模样儿品貌倒与自己的师弟有几分神似之处,又是女子之身,那金乔觉往日与四儿相处之时,少年心­性­难免心中一段痴念,午夜梦回之际总想着若这小师弟竟是一位闺阁女子,待他长大成人之际禀明师尊,同门聘娶亲上加亲,却是何其美满谐和。

话虽如此,到底是上三门的正经子弟,对他小师弟虽有绮念,却绝无狭亵心思,只因弱冠之年失落了四儿的芳踪,却是万念俱灰不曾再有旁的打算,只暗下决心做了朝廷鹰犬,借着六扇门消息灵通,定要找到四儿的下落,如今能够成就这段美满婚姻,倒是心中并不曾奢望过的。

金乔觉想到此处,因不由得摇头一笑,跟随进入内间,却见他已经将那盅子从汤婆子中取出,放在一旁,嘟起­唇­瓣呵气如兰吹着那茶盅,因伸手一试,正是温凉不展可口之时,见金乔觉进来,因举案齐眉敬奉在他跟前道:“方才婢子见老爷习武,只怕正有些出汗不耐烦的时候,滚滚的喝下去反而不好,因吹得稍微凉些,老爷且试试可口不可口。”

金乔觉见如此殷勤服侍,不由得心中一动,因伸手去接那盅子,却趁机捧了的一对雕花玉腕摩挲起来,不曾想到他借故轻薄自己,因娇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两人都丢开手,那盅子却没人接着,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状,连忙蹲□子去捡拾那细瓷的碎片,一面口中赔礼道:“是婢子太急躁了些。”金乔觉闻言顿觉妻子此番当真楚楚可怜,明明给人轻薄了,还要这般忍气吞声地赔不是,倒是自己趁人之危,当真也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因心中十分愧疚心疼,连忙蹲□子与一起拾掇­干­净了。

一时间两人收拾已毕,原本今天过来是打算丈量一下金乔觉的身量如何,自己好问他要做什么活计,只是如今见两人独处一室,他心中到底有些绮念,便打住话头不再提起此事,左右明日等他上了衙门,家中无人之时,自己再进来开了箱柜看他短了什么,顺便量量尺寸也使得。

只是此番金乔觉虽然举止轻浮了一些,到底是自己应名的丈夫,倒也不甚羞愤,因福了一福道:“婢子粗笨,原不会服侍人的,还请老爷自去茶房吃吧,我已经沏得了滚滚的一壶放在那厢,若是没有旁的吩咐,这就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田螺菇凉~

第五十九回

挑灯起参得绣谱,朝天子轻武重文

那金乔觉心知自家理亏了,因也不好阻拦,只得紧走几步来在门边,为掀起门帘。因说声不敢,夺手出了房门。

因回在自己与孩儿所住的小院之内,却见志新早已做好了功课,因有些百无聊赖地等着,见他来了方笑道:“娘去了何处?叫孩儿好等呢。”

闻言摇头笑道:“去瞧瞧老爷可用人服侍的,往后咱们在他家里住着,少不得也要眼明心亮一些,凡是有些眼力价儿,做些端茶递水的勾当也不是什么折损身份的事。”

志新蹙眉道:“咱们又不是卖身到这府上的奴才,娘何必这样委屈求全呢,况且我看爹爹也不是那样拿大的人,何必凡事陪着小心,倒没得委屈了自己。”

因摇头道:“他是甚等样人原不与咱们相­干­,只要做好本份,自然能在府里安身立命罢了,往后你进了学,娘自然指望你,并不单是没了老爷看重便没有生计的。”

志新闻言点了点头道:“母亲这话说的很是,孩儿自幼受教,娘总教我做人的道理,只要咱们往正路上走,又何必依赖旁人,前儿我们先生还说,如今新任的太爷就是两榜进士的底子出身,可见天子所重乃是圣人教化一道,因嘱咐孩儿留心学业,切莫为了武功倒荒废了。”

听闻此言,因点头笑道,这话很是,可见你们先生倒是个有长远见识的人。

志新嘻嘻一笑,扑在怀里撒娇道:“孩儿进了学,定要考个举业出来,为母亲博得一个封诰,再不让旁人看不起咱们的。”

闻言摇头笑道:“娘也不指望你能出人头地,只要将来能挣得一碗安乐茶饭养活自己,有个地方安身立命也就罢了,若是将来老爷不打算迎娶正房­奶­­奶­,只怕娘就要在此地住长远了。”

志新听闻母亲言下之意,倒像是忙完了自己进学的事情,也并未打算就离开金乔觉府上,很像是要常住的意思。

想到此处心中竟有些欢喜之意,只因近日暗中品度那金乔觉一番,确是个难得的人品贵重之人。

况且又是母亲自小一起长起来的师兄,若是将来守得云开见月明,日久生情了,他竟抬举母亲做了当家主母,岂不比外头寻得强么。

志新心中盘算此事,因有些意欲帮衬这位继父,便打住了话头不再言语。

见孩儿没了言语,因又嘱咐了他两句话,打发他回到自家小书房里睡去,一面伸手将桌上的烛火挑得暗了一些,勉强可以瞧见做些活计。

因想着自己如今嫁过门来,总是一身重孝却是很不便宜,那金乔觉固然不理论,只是旁人看着也不像,又不能每日穿着金乔觉给的那件大红的吉服,况且那东西给钱九蹂躏得褶皱了,上头又沾满了两人的浊液,看了便不耐烦呢,怎好再行穿用。

想到此处,因从箱柜里取出了金乔觉送的几匹缎子,比照了颜­色­尺寸,选了一块蜜合­色­的料子,意欲裁一件小袄。

原本手巧,又有了当日钱九郎相赠的那件绣谱,因手上功夫了得,不出一个时辰就将初样做得了。

因想着在领口之处绣上几朵莲花,倏忽想起那绣谱上头便有现成的花样子,因伸手在枕头底下探得了,拿在手上朝着灯下细看。

谁知那泛黄的纸张给灯光一照,内中竟透出别的纹样来,定睛观桥之际,却见内中竟夹杂着旁的纸张。

见状,倏忽想起十年前,那钱九郎将此物交在自己手上之时,眉目之间似是十分珍而重之的,当日自己还道是因为此物乃是他先妣遗物,才这般珍爱,也因为此事,不肯唐突了这件东西,虽然心中怨恨那钱九郎毁去自己清白,还是为他保管着此物,又因缘际会之下在这本绣谱之中学得了针黹之法,方能靠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和孩子十年之久,如今却是万没想到,这本绣谱之中原来暗藏玄机。

想到此处,因心中到底有些好奇,遂在笸箩之中寻了一把金剪,轻轻在那页面之间的缝隙之中挑开了,因见内中果然藏有暗页,伸出葱管指甲,动作轻柔地挑出那张暗页,向灯下定睛观瞧之际,却见内中竟是绘着人体的经络,与原本书中就有的各种针黹手法。

见状大惊,因想起当日那钱九郎所说的,他的一盟兄弟姊妹之中,有位妹子深谙界线纺织经络的功夫,莫非竟与这本绣谱之上所记载的武学有甚关联么,想到此处,因用手上金剪将所有的折页都挑破了,翻出内中暗藏的纸张来,一页一页摆在炕桌之上细看。

却见内中所含,拼凑起来便是一幅人体经络的图样,内中详细说明,何处经络遭遇何等伤患之时,应以何种材质为媒,什么样的针黹手段织成新的经络,这样一副经络可以使用多久,植入体内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等语,全都有着明确的记载。

看罢这一幅针黹经络图,因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武功,又想到钱九郎髌骨给人剔去,不知该用什么方法织就,因查到髌骨一科,却是要以蚕丝为媒,界线为法,只因那髌骨原是人的武骨,平日行动坐卧之时亦多有磨损使用,蚕丝乃是春蚕灵气所化,亦是活物,织就进去方能与经络相通,不伤元气。

看罢,因暗自品度,只怕那钱九郎的小妹未必参透这样一层道理,因只想着以金线织就武骨,可以维持得长远一些,方便那钱九郎行走江湖,殊不知金玉原是死物,强行植入侵蚀肌体,才使得那钱九郎双膝之处渐渐渗出脓血。

如今看那针黹经络图中的记载,这样手法原不是什么难事,以自己如今的手艺,要行此手术并不在话下,只是如今自己早已将那钱九郎送出府中,却不知如何方能再见江湖,不由心中一阵焦急,继而又感叹自己没甚出息,为了个屡次玷污自己清白的贼子这般悬心做什么,如今那对江澄并无旁的话传进来,想是早已寻得了他妹子,为他织好了武骨,就算不如自己手艺,到底可以撑住一段时日也就罢了,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告诉他这个巧宗呢。

想到此处,因打定注意不再理会此事,却也没了做活计的心思,见外头已经起了更,因将桌上那一幅针黹经络图收拾妥当了,将桌上的浆糊装订好了,开了箱柜藏在内中,又将那挑开的折页纷纷粘好了,依旧搁在枕头底下,收拾妥当方吹灯睡了。

次日天明因绝早起来,想着去小厨房预备早饭,谁知金乔觉与志新早已醒了,却在前院儿习武,见他来了,都停下手中动作笑着迎上来。

那金乔觉笑道:“怎么这样早,还想教你多睡一会儿,想是我们在此间习武吵醒了你么?”闻言上前福了一福摇头道:“并不曾吵了婢子,只是原本合该是我早起服侍老爷起居的,如今贪睡起晚了,还请老爷见责。”

金乔觉闻言摇头笑道:“娘子不知个中缘故,我如今虽然投身在六扇门中,早年却是跟随上三门中的师尊学武的绿林一道出身,因家师训徒严谨,夙兴夜寐荒废不得,是以虽然出师多年,却也改不掉这早起的习惯。

这几日常与志新盘桓,我见他生得武骨不凡,是个习武的材料,又见他但凡我­操­练之际,多喜在旁偷眼观瞧的,为什么不传授他三招两式的,一来可以自保,免去娘子每日忧心,二来虽然不求闻达于江湖,到底也是件强身健体的勾当,你说好不好呢?”

听闻此言,因低眉寻思一阵,也没说什么,俯身在志新的额间为他抹去汗珠柔声说道:“看你,出了汗别站在风口里,去小厨房吃早饭吧,娘都做得了。”

因说着打发了志新去了,自己端着金乔觉的早饭进了外间,搁在八仙桌上回身福了一福道:“老爷用饭吧,若没旁的事,婢子就退下了。”

金乔觉见眉间微蹙,像是不乐意志新跟着自己习武的模样,因试探着笑道:“我看娘子的神­色­,莫不是不愿意志新习武么?”听他有此一问,倒也不好一口回绝,因支吾了一阵道:“我原不过问这些,不过是他先父,临走之时再三再四嘱咐过我,一来不可再嫁,二来别叫这孩子沾染江湖风波。我因对不起他一次了,此番便不好再行违拗,只是如今我们呣子既然投身到老爷家中,前尘往事也不好过于计较,若是老爷真心觉得志新好,想传他一手能耐,婢子也不敢多说。”

谁知那金乔觉听闻这般眷恋故夫,非但不恼,反而心中着实敬佩他多情念旧,因爽朗一笑道:“既然是羽化登仙之人的嘱咐,我们凡俗庸人怎好不遵呢,况且娘子所言甚是,当今天子温文儒雅,朝廷之上多有重文轻武的,志新天资聪慧,若能从举业上出身,倒也是光耀门楣的勾当,往后我不再教他习武也就是了,倒没得让娘子悬心。”

作者有话要说:药药~切克闹~三十晚上来一炮,你说不要我说要~

第六十回

释前嫌温颜侍宴,裁长衫丈量身形

闻言,因心中感念他善解人意,含笑点了点头,一面伺候他吃过早饭,见此番并无非礼之处,方才渐渐放下心防,那金乔觉席间与他言笑晏晏,只淡淡的答应着,也并不巴结。

一时间金乔觉吃毕了早饭,因往厨房之中领了志新来,父子两个收拾妥当,早有门房在马棚之中牵了金乔觉的坐骑,因抱着志新上了马背,与话别,父子两人出门去了。

因见今日时间尚早,不如去金乔觉房里做些针线,因叫门房锁了院门,自己收拾了闺中针黹之物,来在金乔觉如今所住的书房之内,却见并无长物,看来他也是个省事的。

因来在内间,见炕上放着四个箱柜,想来内中定然有他平日换洗的衣裳,仗着室内无人,便脱了绣鞋上得炕去,伸手与开了箱笼取出几件平日不穿的衣裳,丈量那金乔觉的身量。

谁知细看之下,却见那箱笼纷纷落锁,因摇头一笑,心想这位师兄还是原先的脾气,独居之时也很有些谨慎,就不知内中是何东西,教他这般珍而重之。

因将那锁扣托于掌中细看,却是一枚九连环,因噗嗤一笑,心道此物难得住旁人,如何难得住他,原来原先在师门之中,只与金乔觉一人同住,两人的东西都是师兄给他保管着,因就商量着用个九连环将箱子锁住,只因他师兄弟二人聪慧异常,妙手解得连环,旁的师兄弟们却不曾学得这个手艺,因两人的箱笼并不落锁,只以此物锁住,再没别人解的开。

想到此处,却见那金乔觉时隔多年依旧保持这样的习惯,不由心下泛起暖意,因想着当日技巧,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慢慢地一层一层摘开了那九连环锁扣,但听得啪嗒一声,那锁扣应声而开。

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因将那箱笼开了,却见内中果然有些换洗的衣裳,都浆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因心中暗道,这位师兄果然时隔多年依旧这般贤良方正,又见旁边一个包裹,却是严严实实地拾掇整齐了放在那里,看去主人定然十分珍而重之,却不知是什么物件。

心知冒然打开了不好,只是自己与这位师兄年少相与之时原也十分投契的,倒并没有什么生份之处,如今虽然人事变迁,到底自己心中对他还存着一份恋慕亲近之意,因仗着房里没有旁人,兀自将那包裹取了出来。

因搁在炕桌上面打开一瞧,却是唬了一跳,但见内中所包之物,竟都是自己年少之时留在师兄身边的东西,连带着当日捡回的襁褓悉数放在内中,因眼圈儿一红,心中十分感念师兄竟然这般珍惜自己,当日少不更事不辞而别,看来对他打击甚大,如今嫁入府中,也是个权宜之计,又因为志新进学的事才没有立即抽身,却不想师兄长情至此。

想来如今自己下嫁于他,虽然不曾表明身份,见他高兴得那样,又见了这一包东西,心中越发不知道如何退步抽身,一切还是等志新进了学再做打算,这三年,自己只需安分守己,好生在府里住着服侍师兄,也算是略尽当年同门之谊。

想到此处方打定了主意,因将手中之物包裹圆全了,好生放回箱笼之内,又取出那几件金乔觉的换洗衣裳,扑在炕上丈量起来。

正在掂对之际,忽听得外间有人忍不住一笑,唬得连忙回转过来坐直了身子一瞧,原是金乔觉推门进来,因脸上一红,将手中的衣裳放下,穿了绣鞋下了炕垂手侍立道:“婢子给老爷请安。”

那金乔觉闻言温文一笑道:“咱们往近了说,说是夫妻也使得,为什么总是这般生份呢?”因说着,朝身后细看,却见他竟开了箱笼取出自己的衣裳。

见状连忙找补道:“我因想着当日进来时,原说能做通房丫头的活计,因转托水氏娘子与老爷商量,打发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出去,如今想着老爷房里的针线只怕没人做,因自作主张进来了,想找几件暂且不用的衣裳做样子,赶制出几套应时对景的衣裳来,留着日后穿的。”

那金乔觉原本因为昨日回避之事,心中深恐自己唐突了佳人,只怕他从此要与自己生份几天方肯罢休,不想今儿自己不在之时,他竟然这般心细乖巧,意欲拿了衣裳尺寸,不声不响地做好了给自己穿。

因心中十分暖意笑道:“娘子一片心意,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只是不想这箱笼之上的九连环,难为你如何解得来?”闻言心中一惊,因只得假意道:“我年幼家贫,也没有什么玩意儿,不过几个孩子闲了,偶尔解这九连环玩儿,久而久之也就熟能生巧了,况且原不是什么难事。”

那金乔觉闻言点头道:“想不到娘子竟然这般蕙质兰心,当真是一位难得的贤妻。”闻言脸上一红,因低头收拾了箱笼之中的衣裳,拾掇整齐了放入箱中落锁,那金乔觉见了因笑道:“只是难为娘子一片心意,那些衣裳,原是我几年之前不要的,因我是个念旧的人,总也舍不得扔,便搁在里头,如今只怕尺寸也不甚合适。”

听闻此言,因蹙眉道:“这却如何是好呢,不知老爷往日里去外头裁缝处裁得的衣裳可有尺寸存档,好教我参详一回,才好裁处。”

金乔觉闻言爽朗笑道:“娘子如何也要做这削足适履、墨守成规的勾当,如今我人就在此处,听凭娘子丈量也就罢了。”见状,倒也不好推脱,因只得上前福了一福道:“那你转过去,让我量一量罢。”

金乔觉听闻这般温颜软语,顿觉亲密,因点点头转过身去,给量身,见他背部宽厚身量高挑,只怕比十年前又长高了些许,因伸出葱管也似的指甲,在他肩上寸寸丈量起来,一面心中默默记了。

一时间丈量已毕,且喜此番金乔觉并没有什么越礼之处,只是量他衣襟的时候,但听得那金乔觉竟是心如擂鼓一般,因心中兀自好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少不得隐忍住笑意道:“婢子已经丈量好了,只是不知道老爷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以我的手艺,只怕几天之内就能得的,若是要大毛衣裳,可就要我先裁出样子来,那风毛要拿到外头出去,咱们家没有人工器物,怕是出不好。”

金乔觉闻言摇头笑道:“娘子也知道,我们习武之人都会些五心朝天修行之法,只要气息调动均匀了,心跳血流皆可掌握,天寒地冻之时旁人怕冷,我却不怕的。自从出了师门之后,这大毛衣裳倒也不曾做过,左右不过是个捕头,不甚讲究那些排场,只是如今既然你们呣子进来了,少不得倒要先给娘子与志新裁出几套新衣裳来,虽说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有什么老街旧邻前来探望,倒也不好折损了我的名头,一切但要好看为是。”

闻言答应了几声道:“这些事情婢子理会得,昨儿裁了一件蜜合­色­的袄,还没绣上花样子,只怕这几日就能上身了。”金乔觉闻言,因点头笑道:“既然娘子有心,只对我说了要什么样的锦缎,我每日公­干­完毕,便可去布庄寻访回来,也不耽误你的工期。”

摇了摇头笑道:“前儿过门儿时赏的还没用完,等完了自然要找老爷讨的,若是没有什么特别心爱之物,不如就做一件家常的长衫吧,我见你这几日在家中也穿着官衣,倒好威风,只是终究约束身子不得伸展举动,既然回到家中,还以舒适为上,方不辜负我此番进来服侍之意,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金乔觉见这般温柔体贴,忍不住心中一动,因点头笑道:“这样小事全凭娘子裁处罢。”两人言谈之间,倏忽想起一事,因好奇问道:“我见人说老爷衙门里事忙,不到掌灯十分却回不来的,怎么今日却……”

那金乔觉闻言点头笑道:“我往日里不曾成家,家中也没个嘘寒问暖的人,因午饭都在衙门里胡乱吃了的,如今志新在学里,中午也回不来,因担心你终日枯坐无趣,不如每日午间回来一趟瞧瞧你也好。”

听说金乔觉不曾吃饭,因连忙意欲下厨整治酒菜,那金乔觉苦劝不住,也只得由着他去了,一时间在厨下将四样小菜一壶黄酒收拾齐了,因招呼金乔觉来在外间用饭。

那金乔觉席间很有些依依不舍,一面吃饭,一面只拿眼睛瞧着含笑不语,见他此番单独用饭也有些形单影只的,没奈何只得朝他旁边坐了,只是自己并不肯动筷子,却捡了些好吃的搁在金乔觉碗内。

作者有话要说:贤良淑德~

第六十一回

金兰谱闺阁笑语,商人­妇­欣羡西洋

一时间金乔觉吃毕了午饭,因又与盘桓了一阵,却有些依依不舍的态度,见状,只得偷眼瞄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因开口劝道:“论理婢子不该说的,只是如今时辰不早了,怕耽搁了老爷上衙门。”

金乔觉兀自与言笑晏晏之际,心中柔情蜜意十分不舍,只是如今新上任的这位太爷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十分勤勉,却是怠慢不得的,因只得没奈何道:“我这就去了,你自己在家时也常到前院儿逛逛,等我闲了时再修个小园子就更好了。”

闻言含笑点了点头送他去了,因松了一口气,复又想到师兄此番言语亲密和睦,自己越发眷恋起来,好似又回到小时候那样光景,只是如今自己明明知道他心中存有男女之情,如何又能心安理得与他盘桓,因倒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因回在房中静下心来,准备找出几匹料子来先将那长衫样子裁出来,随手先在纸上写了金乔觉的身量,正欲动手,忽听得外间那门房进来回禀说外头有女眷来访,说是战家的媳­妇­。

闻言,便知是那水氏娘子,因多日不曾相见了,心中很有些挂念这位姊姊,因连声说道“快请。”一面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

却见那水嫣柔早已满面春风的进来,见了因上前携了手笑道:“我保的这门亲事如何呢?”闻言脸上一红,因连忙将水氏让进房里坐了,自己自去茶房里烹茶,一时之间得了,因搁在汤婆子里捧进房里。

因寒暄着让了一回,那水氏娘子方吃了茶,一面打量他的屋子一面笑道:“我那兄弟先前跟我说的好好的,将来妹子过了门儿自然金奴银婢的伺候着,怎的如今这般光景,莫不是实心的郎君,因你说不用叫人进来服侍的,当真将自己房里的丫头都撵出去了不成?”

闻言噗嗤一笑道:“当日说这话时并不是玩儿话,只因我是以通房丫头的身份进门,再叫别的丫头服侍我,岂不是自己打嘴么,因这样对他说了,他心里也深知我的意思,而且原本他房里也没有旁人的,此番我进来,不过打发了两个长随一个书童罢了。我见他往日书房里没人,便叫志新陪着在前院儿小书房里住下,余下的活计我一个人倒也忙得过来。”

那水氏娘子听了,因赞叹一回持家的本事,又往炕桌上随便翻看,却见是一件男子长衫的身量,因红了脸噗嗤一笑道:“刚过门儿就这般知道疼人的,可见我这媒人原没错办。”

闻言脸上一红,因低了头道:“我原不知他房里的针线可有人做么,因见他总是穿着官衣儿在家中,虽然威武,倒也有些拘束,因想着天气回暖了,过几日正好是长衫上身的节气,不如裁一件预备着,倒省得来日手忙脚乱的。”

水氏闻言,因见炕上有一件裁得的蜜合­色­袄儿,因喜得拿在手里细看看笑道:“娘子端的好针线。”摇头笑道:“这不值什么,一天就能裁出来,姊姊喜欢,不如先拿去穿吧,只是我还有一朵花样子没绣出来的。”

那水嫣柔闻言笑道:“哎哟,妹子这样说可是难为我了,虽说咱们姐妹是一同诞育的孩儿,原相差不了几日,谁知妹子生了孩子之后身材还是那样,竟是一点儿不曾走样的,姊姊我却比不上你,如今这袄儿是消受不得的了。”

闻言,因抬眼打量了水嫣柔几眼,却见她果然诞育之后,身子越发丰腴娇俏,虽然过了花信之年,倒也依旧惹人,自己原是男子之身,又比旁人骨骼娇小,因穿起女妆来显得十分纤瘦,并不似水嫣柔这般丰满迷人。

因摇头笑道:“姊姊这话差了,你原是福相之人,我生得单薄,并不是寿相。”水氏听他夸赞自己,倒是有些得意,因掩口笑道:“往日因为妹子自己住着,好多玩笑说不得,如今既然嫁人了,倒是可以畅谈一回,俗话说这环肥燕瘦自是各有所爱的,你姊夫当日就是看中了我好生养,才买通了我的贴身侍婢,摸进房里做成了好事的,不然如何给他骗了来占了便宜呢。”

此番并未想到水氏会说出这般露骨的玩笑,因红了脸低头不语,转念一想,她原先并未说些闺房之事,只因敬重自己是个守节的嫠女身份,如今自己应名再嫁,便没有什么顾忌,想来村­妇­之间偶做这样的笑语原也使得。

因虽然羞涩,也少不得赔笑了一回。那水氏娘子见此番有些放开了,心中暗自品度莫非他与金乔觉已经圆房,只是这话断然不好细问的,因搭讪着说些针黹之事,一面环顾房内陈设,忽见了那墙上的自鸣钟,因娇呼一声道:“这就是西洋的自鸣钟吧?”

听她有此一问,因点点头道:“正是,我进来时原不认得此物,后来还是志新告诉我的,我又让他教我如何看取时辰,有了这件东西,倒是方便多了,每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都是按照时刻办事,方才有条不紊的。”

水氏闻言蹙眉道:“再别提起这件事呢,我家那死鬼,给朋友出钱就豪爽成那样,我跟他提过好几次也想要一件这个爱物,谁知他前几次还愿意敷衍我几句,后来竟没了下文,妹子你是知道我的,究竟并不是那样嫌贫爱富的人,不然怎会放着宅门里的小姐不做,跟着他跑了出来?这件东西又不是单为我面上好看,还不是为了白羽做功课方便么,谁知这死鬼一口咬定是我想在村中显摆,方才吵着要买的,当真不知道人心……”

见自家一个西洋自鸣钟,竟引得水氏娘子这样长篇大套的唠叨一番,因心中暗暗替那战天刃担心起了,只得隐忍住笑意道:“姊姊不必如此,战大哥原是个会过日子的­精­细人,不然如何几年之内攒下这样大的本钱,将铺子扩大了一倍不说,又收了几个徒弟,如今原不用自己事事躬亲的,也算是个顾家有本事的了。

要我说,他在姊姊和白羽身上也是舍得花钱的,只是不懂这西洋玩意儿的好处,是以不曾答应,如今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左右白羽长跟我们志新一处盘桓相伴,索­性­每晚下学之后,竟让白羽先到我房里,跟志新相伴着做了功课吃了晚饭再回去,时辰也正好是战大哥停工的光景,只让他来我家里门口招呼一声接了孩子回去,岂不比白羽自己形单影只的回家便宜许多么。

原先我们同村住着的时候,他两个小弟兄还能一处作伴,如今志新搬进镇上来,两人不能常常盘桓,都正为这事心里不自在呢。”

那水氏娘子闻言,因心中十分愿意的,只是又怕给姊妹添些麻烦,因试探着笑道:“妹子虽是好意,只是这样的便宜岂好占得呢,旁的不用说了,你家里还有官人,总要先问过他的意思再做决断吧?”

闻言摇头笑道:“这不与他相­干­,况且他与战大哥是换帖兄弟,这样的事自然是肯了的,如今家里多是我在打点,姊姊很不必与他客气的。”

那水嫣柔见状,因心中叹服御夫有术,因附在他耳边笑道:“难为你一过门儿就能当家,原先我还怕妹子脸软,不肯驯夫,原来倒也是个泼辣人品呢。”因说着掩口而笑起来。

闻言知她有些误会,只是如今出言分辩,只怕越描越黑,只得低头含笑不语,那水氏娘子因到底绷不住,娇笑了几声道:“他这样怕你是为什么,莫不是有何把柄在你手上么?”闻言不解道:“如何有把柄在我手上?”

水氏闻言噗嗤一笑道:“自然是他隐忍不住三年之约,强行圆了房,因没脸见你,方才让你当家的。”听她这般编排自己,因羞得满面红晕,又不好跟她见怪翻脸的,也只得侧过身子坐了,口中嗔道:“姊姊比我大几岁,倒仗着身份这样闹……”

水嫣柔见面有愠­色­,因连忙笑着岔开话头道:“看你,都出了阁的人了,怎的还这样脸皮儿薄的,往日里我们村中的姊妹们一处说笑,不比这个还露骨,偏生你深居简出的不肯来,如今嫁了人,这样玩笑才好跟你说的,谁知还能从前一样端庄的脾气。”

闻言,因没奈何道:“我自然住在这屋子,怎么说圆房呢。”那水嫣柔闻言倒有些好奇道:“这也奇了,你若是按通房丫头的身份进来,论理那金乔觉若是让你上夜服侍,难道你能不依他?想必他也是个正经人,才不肯将此事逼迫于你的。”

闻言却是不解其意,因有些疑惑问道:“虽说我应名是通房丫头,这上夜又是怎么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上夜了哦也金sir~

第六十二回

眠春凳初次上夜,见花鼓勾动尘凡

那水氏娘子闻言笑道:“妹子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儿,怎的身边没几个丫头跟着使唤么,如今却拿这话问我,想必是你脸皮儿薄,这也罢了。”

原来那水氏娘子因是宅门里逃出来的贵小姐,出阁之前,身边何尝没有几个人服侍着,那些大丫头都是睡在少爷小姐们的套间外头,因预备着服侍主子起夜吃茶等事的,如今见单独居住,又好似并不深知通房丫头分内之事,还只当他是新嫁娘,脸软不肯承认罢了。

谁知那姒原是剑客门徒少侠身份,从小养在师兄金乔觉身边,竟从未与女子盘桓过,又怎么会深知寻常殷实人家内中规格制度如何,如今见这水氏姊姊细致盘问,少不得装作羞涩模样,只推说不知。

水氏见状笑道:“他不让你住在外间,想必也是把持自己之意,我若是个男子,每晚知道有你这样美貌的闺阁女孩儿睡在外间,只怕连觉也不想睡了呢。”

闻言也没奈何,只得听着水氏娘子打趣自家,因低了头只不理。水氏说笑了一阵,见只是红着脸听着,倒有些过意不去,因想着时辰不早,家中尚且未曾做得晚饭,因起身笑道:“今儿原是给我那死鬼送一件东西过来的,因想着咱们姊妹久没见了,况且你这头亲事又是我做的媒,自然是要来瞧瞧你这妹子的,如今见你诸事顺心,倒也不枉费我跑这几趟给你们牵线搭桥的心意了。”

因说着便起身告辞,见了,因虚留了她几句,便送到二门上,吩咐门房好生送出去,自己便不远送了等语,一时间打发了水氏娘子,方才松了一口气的。

因回在内室之中,抬头瞧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又快要申时光景,因连忙下厨生火,收拾饭菜,刚刚做得了,果见那金乔觉策马归来,因在学里接了志新,遂带他骑马游街逛了一回方才回转的。

门房因上前牵了马自去不提,见了,连忙上前在金乔觉手中接了志新,依旧放在地下道:“看你,怎么又让老爷抱呢。”

志新尚且未曾答言,那金乔觉却笑道:“我因见这孩子近日来活泼好动多了,因问他可愿意骑马逛逛,他倒说怕给爹爹添麻烦不肯走马观花一回,我因见他虽然如此谦逊,心里却是愿意的,因就让他陪我逛了一回,略有些晚了,娘子切莫见责才是。”

听闻此言,也只得罢了,因一面打发他们父子二人吃饭,自己依旧不动筷子,只在旁边服侍,金乔觉只当是脸软不肯男女同席,也只得罢了,胡乱用了一碗茶泡饭,因觉得的手艺原比什么珍馐美馔都更为可口,一时间倒多用了两碗。

姒原本很有些心疼这位师兄,如今见他爱吃自己做的饭菜,心中倒也过得去一些,因一面脸上有些喜­色­笑意,劝他放量用些,一面给志新也添了一碗饭,打发他父子二人吃毕了,自己方在厨房里整治了一盘青菜,一碗黄米,依旧回到二门之内单独吃了。

一时间志新进来请安,因见母亲正要挑灯做针线,又怕他心疼灯烛花火不肯照亮,因将自己书房里的烛台搬过来,与母亲在一个炕桌上对面坐了,自己做些功课,一面也好给母亲照明。

知道孩儿这片苦心,因也不赶他回去,因呣子两个对坐炕上,各忙各的,偶尔笑谈几句,说笑之时,倏忽想起今日之事,因点头笑道:“打从明儿起,散了学你就将白羽也带回来,在我房里做好了功课,再叫你爹爹将他送到战家铁匠铺子里。”

志新闻言,心内十分欢喜道:“母亲怎知孩儿近日有这样念想,咱们家里有西洋的自鸣钟,对照着做功课,定然是事半功倍的。再说孩儿与白羽也许久不曾盘桓了,如今不能一处放学回家,他自己走那样小路,孩儿也不甚放心的,只是战伯父又不愿早些关了铺子的门,非要等夜市都开了方肯收工的,如今若是能让白羽在咱们家里待上一个时辰,这样几件事情便都能迎刃而解了呢。”

见孩儿小小年纪,便这样颇具朋友义气,因心中很是欣慰,一面将方才白日之时,水氏娘子前来探访自己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他,志新闻言更加欢喜,因心中十分期待能每日与白羽一起放学做功课的时辰。

呣子两个说笑了一回,一时间又到了掌灯十分,因送孩儿往小书房睡了,回身掩了房门,却见对门的金乔觉还没睡,手中却拿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拨浪鼓,随手旋转,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见了此物,却是眼内一热,只因那分明是当日自己给师兄捡回师门之时,襁褓之中所带之物,自己儿时不止一次看过这件东西,总想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探听到自己到底出身什么人家。

只是那件东西再也稀松平常不过了,却也没有什么来历可循,因渐渐大了,不过偶然想家的时候拿出来摇摆一会子,师兄见了,反而每每训诫自己切莫多情等语,虽然管教严厉,只是每当自己玩弄此物之时,那金乔觉总要晚间弄些好吃的好玩的带回来,虽然不曾出言抚慰,到底比平时多些温柔。

想到此处,因禁不住­唇­边漾出一丝笑靥,谁知那金乔觉抬眼一瞧,正看见站在门外,虽然隔着面纱,却是眼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连忙出门迎道:“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弟弟小时候的东西。”

因说着,将那拨浪鼓递在姒的手上,听他措辞,竟不称师弟,却只说是弟弟,因心中一暖,口中却问道:“我并不知道老爷还有兄弟在此间。”

金乔觉闻言有些怅然之意道:“我弟弟在我弱冠之年便已经失落了,如今我苦寻十几年也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的线索,想来是我痴心,他原本功夫不弱,又不曾听得在江湖上闹出什么事情来,多半尚在人间并无­性­命之忧,算起来也快到而立之年,只怕早已娶妻生子了吧。”

听那金乔觉话中大有怅然之意,虽然不能点破身份,到底心中十分怜惜,因虽然羞涩,却也咬紧银牙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旁人并不能代替修行的,老爷又何必枉自悲伤呢。

方才婢子送志新过来安枕,顺便过来请老爷的示下,如今晚间天长,只怕也要起夜吃茶等琐事,往日书房里有个书童服侍的,如今因为我进来,才赏了他身价银子放了出去,只是到了晚间,老爷身边却没个得力的人,如今可用人上夜不用?”

说到此处,虽是当年养育之恩的师兄,只是如今彼此大了,又有夫妻名份,心中着实有些羞涩,因脸上一红低了头不言语。

金乔觉万没想到姒今儿能说出这话来,赶着在自己房里上夜,因忍不住心中一动,伸手扯了扯他的翠袖,低低地唤了一声“”。

姒见了,因连忙抽回衣袂,一面回顾四周,并不见旁人动静,因有些懊悔自己此番示好,又给那金乔觉误会了,心中很有些别扭,意欲抽身回房。

金乔觉见他含羞意欲避走,因连忙上前拦住道:“别恼,我原不是要唐突了娘子的。”见状无法,只得说破了道:“我这样问你,不过是因为通房丫头的身份,并不是自荐枕席,若是老爷觉得我自轻自贱了,可就错了主意。”

那金乔觉此时此刻早已心神荡漾起来,将这姒家娘子的话听得如同圣旨一般,如何不依?因连忙赔笑道:“你说的是,原是我粗心了。”

原本意欲回转自己房中,只是见他这样放□段讨好自己,却又有些不忍之意,因只得叹了口气道:“这也罢了,我自己心里深知老爷不是那样人品,不过这样的事,还是预先回明白的好,如今我并没有恼,只是要回后院儿去取了现做的针线。”

金乔觉闻言,知道肯了,因心中十分雀跃,自告奋勇陪他回去,一面取了铺盖,与意欲缝补的小袄与长衫。两人收拾妥当了,方才联袂回房,见书房外头有一张春凳,应是给主人午睡之用的,因伸手丈量,觉得合适,便将自己的铺盖搁在上头。

那金乔觉见了,因柔声劝道:“此处如何使得,倒劳动了娘子的玉体,睡不踏实的。”闻言噗嗤一笑道:“老爷身量高挑才这样说,婢子原生得小巧,在此处就很妥当的。”

因说着,将手中铺盖拾掇整齐了给他细看,那金乔觉见了,果然从家带来的铺盖搁在那春凳上刚好合适,因没奈何笑道:“这也罢了,只是我曾经托人送去几匹上好的料子,娘子为什么不裁出来用呢,倒没得这样俭省。”

作者有话要说:金sir!把持住!。。。

第六十三回

隔帘栊指掌之事,唤闺名惊破芳心

听他有此一问,因摇头笑道:“老爷着人送来的那些料子都是上好的东西,我原不配用那个,倒没得糟蹋了。”金乔觉闻言摇头道:“娘子这话差了,如今你金玉一般的人进了我家的门,真让金某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那些东西若是做了铺盖,每夜亲近娘子的玉体,倒比旁的料子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

姒听闻他言谈之间算是有些调戏之意,只是如今自己是通房丫头,又主动提出上夜的勾当,到底怨不得人家,欲要恼了,又怕那金乔觉误会自己朝他端着架子,也只得别过脸去不听他此番胡言乱语也就罢了。

金乔觉见侧身而立,似是有些羞涩怨怼,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过于亲密了,只得陪笑道:“你看我这人,一旦高兴起来就口无遮拦的,如今冲撞了娘子,还请别跟我一般见识才好的。”

闻言没奈何,只得跟着福了一福道:“老爷哪里话,婢子如何敢恼了的。”因说着,服侍他吃了一回茶,那金乔觉因方才出言冲撞了,此番倒是谨守礼仪的,自己规规矩矩吃了茶,因兀自回到内间吹灯睡了。

见他安置了,因将外间灯烛花火调暗了,自己依旧做些活计,忙到二更天­色­,到底将那蜜合­色­的袄儿领子上的莲花样子绣好了,因见内间门帘子外头有夕阳穿衣镜子,因趁着还不曾吹熄烛火,意欲比照着上身儿看看。

又怕那金乔觉已经睡熟了,因脱了绣鞋,提纵腰身莲步轻移地过去,正对着镜子比照身上的袄儿,忽听得内间似是金乔觉的声音,低低唤了声。

姒听闻此言,还道是他要起夜,因正欲答应,又觉得声音十分细微,若不是在内间帘外,绝然难以察觉,并不是朗声呼唤自己前来伺候的。

因心中疑惑,莫不是师兄梦中呓语,好奇的微微掀起帘子一瞧,却见那金乔觉因自己独居书房内间,并不曾打下床上帘子,远远的借着月光,却见他伸手在自己的脏东西上,上下滑动着,正在做那指掌之事。

姒虽然与那钱九郎有过几次勾当,多半都是自己昏沉之际,又或是事从权宜的,却从未将这样下流行径瞧得如此清爽,如今却眼见将自己抚养成人的师兄,夤夜之间半褪了裤子,伸手将那浊物捏在手中,又唤着自己的名字做出这种事来,因不知怎的羞得满面红晕,正欲放下帘子回身上了春凳胡乱睡去,忽见那金乔觉已到了关节之处,因狠命上下滑动了几下,竟叫了一声“四儿!”早已一泄如注。

听闻此言却是大惊失­色­,自己此番下嫁给了金乔觉,只道他是将自己当做一位痴情守节的嫠女身份追求多年,万没想到他在关节之处竟然叫出当年那小师弟的名字来。

因此时此地却是心乱如麻起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因应。慌乱之间意欲回身,谁知情急之下,竟碰了那西洋的穿衣镜子往旁边一倒,见了连忙丢下那蜜合­色­的袄儿,伸手去扶住那穿衣镜,却听得内间金乔觉沙哑着声音问道:“外面是谁?”

闻言羞涩,并不答言,忽见内间那金乔觉衣衫不整掀帘而出,见就在内间门帘之外不远处,倒也唬了一跳,因脸上一红,很有些尴尬的神­色­,也不知方才自己那样下流行径,可否给这姒家娘子撞见了。

姒见金乔觉不自在,因也跟着红了脸,又不知如何分辨,支吾了一阵,见地上那件袄儿,因俯身拾了起来尴尬笑道:“刚忙完手上的活计,见这儿有穿衣镜子,想比对身上看看,谁知失手险些碰倒了镜子,惊扰了老爷的清梦。”

原来那金乔觉只因万没想到,今儿情愿住在外间为自己上夜,也回在内间躺了,却是有些心旌摇曳不能再睡,他虽然年满而立,却从未亲近女­色­,如今外间倏忽多了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作伴,心中如何能没个念想,因原本指掌之事不多,不知怎的今儿却是将息不得,侧耳倾听外间没了声息,原不知是挑灯做活,还道是他已经睡了,因一面想些往后自己两人圆房之时那些香艳景致,一面伸手褪了裤子,伸手将自家的脏东西扶在手中,低低地唤着的名字行起事来。

因想着照这个势头下去,许是无须等到三年守孝欺瞒,这姒家娘子只怕未必不会因为自己温文持重的人品提前肯了,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必再行摆酒请客,无非趁着夤夜之间摸到外间房里,将自己的浑家按在那春凳上做一回。

一面心中描摹着姒曼妙的身材,一面夹紧了手上动作。谁知到了那关节之处,倏忽觉得对不住那失散多年的小师弟一般,遐想之中姒家娘子的俏脸竟与自己亲手养大的四儿重叠在一起,因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四儿,却是喷溅出了满腔的浊液。

金乔觉兀自讶异之际,忽听得外间有人走动之声,方才慌忙提上裤子,出离了内间掀帘细看,却见正伸手扶住穿衣镜子,看起来倒似站在此间许久的模样,因也不知自己做出这样荒唐没出息的事情来,是否倒给这姒家娘子撞破了。因脸上一红尴尬起来。

如今听的这般解释,想必方才的事,他也听去了七八分,因顿觉羞愧难当,只怕他借着这个由头就要搬走,因心中一急,又是刚刚做了荒唐之事,却也顾不得许多,因伸手一把将搂在怀里,不由分说拉进了内间,一面隔了衣裳轻薄着一面喘息道:“娘子别恼,我原是爱你爱得紧了,才做下这样没脸面没王法的勾当来,如今给你撞破了,只求你看在夫妻份上,千万别跟我生份才是,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些年,对你一片丹心。”

姒见状唬得花容失­色­,万没想到这位师兄反会倒打一耙,自己做下那样的勾当,倒又来纠缠轻薄,因一面奋力地扭动着身子一面推拒着金乔觉,又不敢叫嚷出来,万一给隔壁的孩儿听了,只怕又要影响他与这位继父的关系,再说给门房上打更的人听见了也不好,自己原是三媒六证八抬大轿接过门儿来的,虽说是个丫头,却也就要开脸做了房里人的,如今闹出来,岂不是要让金乔觉在镇上难做人么。

因只得一面摆动鹤颈,躲避着金乔觉的亲吻,一面口中低声质问道:“老爷这话,婢子不信。”那金乔觉正抱着的玉体乱吻乱嗅,如今听了这话如何将息,因暂且放开了对他的钳制问道:“我痴恋娘子多年,镇上村中连刚上学的孩子都知道的,怎么还能有假?”

虽然心中慌乱,面上却做出写吃醋拈酸的模样来质问道:“方才在老爷房里,我听得清爽,你在关节之处分明叫了一个名唤‘四儿’的女孩子,并非是婢子闺名,如今急了,却说日思夜想的是我,教婢子如何信你?”

原来甫一得知那金乔觉竟对身为师弟的四儿也有绮念之时,心中着实讶异惊骇,只是如今见他仗着给人撞破这样的勾当,却反而打定主意意欲破釜沉舟与自己强行圆房,也少不得拿心中惊疑之事质问他,想是这位师兄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厘清心绪,只怕就没了心思前来勒掯自己也未可知。

果然那金乔觉听闻此言,因神识清明起来,见自己竟紧紧抱住还没圆房的妻子做出这样禽兽之行来,不由得脸上一红,因放了手,很有些惭愧面­色­道:“娘子别恼,原是我睡迷了,因梦中恍惚觉得是与娘子圆了房的,方才这样唐突了娘子的玉体,还请切莫见责。”

听了这话,又见他满面悔意,因他年少之时多与这位师兄亲密,见他这般神­色­,便知他往日虽然对待自己教导严厉,一旦自己觉得委屈了,那金乔觉必然心疼不肯教训的,如今这样悔意,却与当年并无半点儿不同,心中便知他不会再犯,因委委屈屈点了头道:“既然如此,婢子不敢不信老爷的话,只是眼见要三更了,明儿老爷还要早起上衙门的,不如就早些安置了罢。”

因说着,也不理会金乔觉,自己兀自回到春凳之上坐了,遂将手上的针线活计收拾妥当了,都搁在簸箩里头,抬眼看了一眼兀自站在门边的金乔觉道:“老爷请回房吧,婢子这就要吹灯睡觉了。莫不是还要我伺候吃茶么?”

金乔觉闻言方才回过神来,因连声说了几声“无需娘子费心。”连忙打下帘子进了内室。姒在外间侧耳倾听,知道他脱鞋上炕,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因也脱了绣鞋躺在春凳之上,合衣胡乱睡了,这一夜两人也是都不曾好睡。

作者有话要说:金sir点蜡~

第六十四回

贤伉俪心结初解,巫氏女擅闯金门

次日天明,那金乔觉因昨日之事颇有些尴尬,因虽然绝早醒了,又不好意思出去的,披衣趿鞋在内间转悠了一阵,只得涎着脸掀了帘子,却见外间并无一人,那姒的铺盖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春凳旁边,桌上摆放着清粥小菜,看去应是为自己张罗的早饭。

金乔觉见状脸上一红,心中便知姒家娘子因为昨日之事,定然心中有些不自在,是以比自己早些起来拾掇了房内之事,依旧回在内院之中了。因只得朝桌旁坐了,胡乱吃了早饭,一面卷帘而出,却见志新正在院中早课。

见他出来,因上前躬身笑道:“给爹爹请安。”金乔觉见状笑道:“你起得早,可用过早饭不曾?”志新闻言点头道:“娘打发我吃了,自己也在小厨房吃毕了,现下怕是正做针线,爹爹要人服侍,我就去唤他出来。”

金乔觉闻言连忙止住道:“无妨,我吃过早饭就要上衙门了,你母亲昨儿上夜,想是不曾好睡,如今暂且别去吵她,我送了你上学堂完事。”

因说着,父子两个打点整齐了,教志新去内间通禀母亲,说自己上学去了,不用远送等语,一时复又出来,不过传了几句客套话,倒不见今儿送出来,金乔觉心中有些尴尬,知道他许是到底恼了,又不好细问的,只得叫门房牵了马,自己抱了孩子,腰身一纵跃上马背,鞭鞭打马先往书院去了。

却说躲进内间不肯出来,原也不是真心恼了的,只因昨日之事,心中很有些尴尬,并不曾想到这师兄金乔觉,竟对当年那样垂髫稚子心生绮念,倒也难为他与自己同房住了这些年,并不曾有什么无礼举动,怎的昨日却做出那样勾当。

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乃是以姒的身份进门的,与他虽无婚书,却有一纸契约握在他的手中,因心中必然断定两人名份已定,意欲略尝相思也未可知,先前与四儿同住之时,心中倒也未必没有绮念,只是他身为上三门中名门正派的首徒,自然是要强行压抑心中那些心猿意马的,如今甫一成婚,自然将这样说不清楚的情愫都加诸姒一人身上,却不知他与四儿竟是同一个人。

想到此处,因心中有些感慨之意,看来这位师兄对待自己倒是夙缘颇深,只是若来日得知自己身份,不知又要如何失落迷茫,事到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先以志新进学的事情为要,方才妥当了。

姒兀自独坐闺中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外间那门房上来禀报,说是门口有一个女子身穿重孝哀哀哭泣起来,他因上前询问,那女子却不肯说,哭了一阵,只要寻老爷金乔觉,门房因告诉她,金乔觉如今在衙门口当差,并不曾在此间,教她往衙门里寻去。

那女子听了,因说自己是年轻媳­妇­,不好抛头露面的,因意欲来在家中等待,门房因说既然如此,叫她在外面略等一等,自己进来通禀大­奶­­奶­知道,谁知那女子听说金家有了当家­奶­­奶­,却是哽咽了几口气,说声命这样苦,竟双眼一翻晕了过去,门房见了,怕摊上人命官司,因连忙进了内宅禀报姒。

听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因心中暗自猜测,莫非这女子竟是金乔觉家中的亲眷,只是自己年幼养在师门之中,每年节下,并不曾见师兄曾经回乡探亲,往年又常说自己也没什么亲人,如今进来了,见他家中上头并无公婆,当中也无兄弟妯娌,怎么好端端的跑出这么一房亲戚来,因心中疑惑,只是那女子既然投奔到这里,必定有个缘故,她一个金闺弱质,总不能就把人搁在门口不管吧,到时候金乔觉回来了,面上也不好看。

想到此处因打定主意,对那门房道:“你且回到更房歇着罢,我来理会这件事。”因说着,随那守夜的出去,果然看见门口昏昏沉沉的躺着一个女子。

见了,因上前在她脉息一探,果然有些虚浮,看样子是受了不少奔波劳累,因伸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瞧,却是个年轻女子,面目姣好,虽然比不得自己,倒也比之一般的闺女更有些妩媚娇俏之意,因见她气息微弱,心中颇有怜惜之意,遂伸手将她搀扶了,往宅门里引进来,一面唤来门房关了大门。

见那女子依旧昏迷不醒,因将她扶进自己房里,扶在春凳上坐了,一面伸手在她脉门一探,轻催半成元功,助她调和脉息缓过一口气来,那女子方悠悠转醒,因见了一个轻纱遮面,少­妇­模样的女子站在跟前,不由脸上一红,意欲站起身子来,见了,连忙按住她的手腕笑道:“别急,你方才昏厥过去了,仔细起猛了头晕,你且将息一会儿,我见你脉象虚滑乏力,只怕有些着凉,这就去厨下整治一碗姜汤。”

因说着,又安慰了女子两句,教她好生歇着,自己自去厨房准备。一时间端了姜汤过来,见那女子满面局促地站起身子在房内踱步,见他进来,连忙上前过来福了两福,低头不语。

见状微笑道:“这却不敢当,方才听说这位小姐是这里府上的贵亲,不知可真么?我因是初到府里,并不知道辈数,不敢随意称呼。”

那女子听闻此言,眼圈儿一红,因低声道:“奴娘家姓巫氏,旁的事情不好对姊姊多说,一切还要等老爷回来再做打算的。”

姒听闻此言心中惊异,这女子竟也将金乔觉称为老爷,却不知是何道理,莫非竟是他老家旧宅之中的使女,带了原籍什么人的消息前来报丧也未可知。

因一面又不好细问,只得打发她喝了姜汤,因叫她好生在此处将息着,自己拿了针线来在外间做些活计,一时间又到了掌灯时分,因放下手中之物,出离了外间自去小厨房内做饭。

刚刚做得了,因听得前头门房回报说老爷回来了,因出得门来迎一迎,果见金乔觉依旧抱了志新回来,见他迎了出来,因连忙将志新放在地下道:“这回也不怨他的,倒没得跟着我吃了挂落。”

闻言噗嗤一笑,因伸手将志新拉在身边道:“饭菜都得了,跟娘去小厨房吃吧,你先过去等我。”志新因许久不曾亲近,遂乖巧地点了点头往厨房里去了。

金乔觉见状不解其意,因有些疑惑道:“这是怎么说?”闻言,因往前走了几步,附在金乔觉耳边低声道:“房里来客了,是一位女眷。”

金乔觉闻言不以为意笑道:“既然是女眷,自然是娘子相陪的,岂有我这样须眉浊物前去唐突金闺弱质的道理?”闻言摇头道:“并不是我的客人,这位姑娘一身重孝来在门口,只说要找老爷,莫非竟是原籍家里派遣而来的?”

金乔觉闻言十分惊疑,心道自己原籍之处虽然还有几房亲眷,也不过只是亲支近派,嫡亲上如今只剩自己一身一口漂泊江湖,却不知哪里来的什么亲眷,只是来人应名要找自己,倒也少不得前去一会。

因点点头道:“这也罢了,我且去见见,许是什么叔伯堂亲家中派遣的人来。”因说着,由引入内堂之中,却见一个全身缟素的美貌女子,娇娇怯怯等在内间,见他进来,还未曾开言,倒羞得满面红晕,又见在旁,却是难以启齿,只得低眉垂目,不知如何开口。

那姒见了两人之间这般模样,因有些尴尬,正欲转身回避了,却给那金乔觉一把攥住了雕花玉腕笑道:“这是女客,娘子若是回避了,我怎好单独奉承这位小姐呢?”

那女子听闻此言,倒是没了主意,只是在旁,自己实在难以启齿,只得支吾了一阵,上前福了一福道:“大哥,我是巫家妹子。”

那金乔觉闻言却是有些渺茫记忆,倒也不甚真切,因低眉寻思了一阵,有些尴尬笑道:“金某自幼失怙,上山学艺十余载,原籍家中之事,倒也不甚记得,这位小姐,莫不是与我家通家之好么?”

那女子满心期待之意而来,如今见那金乔觉竟不认得自己了,因眼圈儿一红,低了头眼波潋滟了一阵道:“既然大哥忘了妹子,我也不敢争竞,如今又听说家里有了大娘子,越发不与我相­干­了,这就将你家的东西还你,咱们两不相欠就罢了。”

因说着,将手中一个包袱展开,从内中翻出一个大红的信封来,递在金乔觉手中道:“这件东西,原是金世伯在时,亲手交在家父手中的,如今妹子父母双亡,因流落江湖之中好容易寻来此处,原想见见你过得好不好,谁知道听说前几日大娘子进了门,夫妻两个甚是琴瑟和谐,如此,做妹子的也可以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配来鸟~

第六十五回

错姻缘千里相会,冒相认一纸婚书

与金乔觉听了,都有些如坠五重雾里,并不知这位小姐是何来头,金乔觉因向着笑道:“烦请娘子玉体,接下这位小姐的书信,金某男女有别,着实不方便。”

姒听了,因点点头,伸手接过那女子手上的信封,递在金乔觉手中,金乔觉拿了信封,却不着急细看,因对那女子温文笑道:“小姐既然远道而来,又是金某的世姊妹,便在此处用一桌客饭再去吧。”

闻言也点头道:“我见这位小姐方才头晕,想是多日不曾好生用饭了,如今让老爷在书房参详书信,我带这妹子去小厨房整治些东西,略用些清淡饭菜,又不伤脾胃,还能克化得动。”

那女子闻言,待要告辞就走的,只是多日水米未进,着实将息不得了,只得点点头道:“如此,全凭姊姊裁处。”因说着由搀扶着往小厨房去了。

放下姒如何宴客不提,单表金乔觉持了书信,心中很有些疑惑,细想了一回这巫家妹子究竟何人,却是隐约记得年幼之时与巫家却有来往,只是自己年幼体虚,家中怕养不活,因有一年师尊往家中化布施,将自己化了去做了首徒,上山学艺十数载,与家中音讯未通,奉师命下山探亲之时,方知当地山洪爆发,一家人死走逃亡没了踪迹,因在附近村镇之中打探一番皆不得结果,只得复又回转师门之中,所幸他自幼跟随师长习学武艺,与家中之人并无熟稔,因也不甚伤心,且喜又有四儿相伴,倒比家人更为亲近一层。

金乔觉想到此处,因挑起一盏灯火,将那大红信封拿在等下细看,却无什么特别之处,因拆了信皮将那册页延展手中,定睛观瞧之际,却是唬了一跳,因见内中分明是一张婚书,因写到:

谨遵婚礼

亲翁阁下台鉴:

舍下小儿幸逢天姻,欣攀尊翁令爱,喜结秦晋之好,遂成金玉良缘。谨占吉期择定嫁娶良辰吉日大吉大利,特达贵府。

新人梳妆上头宜面向东方,迎贵神大吉大利。

新人上轿宜面向西方,迎喜神大吉大利。

新人下轿宜面向南方,背本命大吉大利。

新人一路逢井石庙宇俱宜用红纸遮之大吉大利。

新人娶送客忌妨三相及妊娠以之­妇­避之大吉大利。

新人拜天地宜吉神值时辰大吉大利。

新人安床帐宜用两房两间坐向 ,合卺大吉。

天地氤氲咸恒庆会

金玉满堂长命富贵

姻眷弟及­妇­熏沐顿首叩拜

金乔觉见了,因将其上的名戳反复看了几遍,却是先父所用得无误,又将书房里存着的往日来往家书翻找出来,对比笔记印信,果然相差无二,因登时心凉了半截儿。

谁曾想自己不在家中这几年光景,父母竟擅作主张为自己定下秦晋之好,当真是再想不到的荒唐姻缘,却又在进门之后才撞了来,真教人为难万分,只是自己一心钟情这姒家娘子,现下却是郎心似铁难以转圜了。

看这位巫家小姐狼狈模样,定是家中亦被山洪所毁,只怕只余她一身一口流落江湖,不知怎的打听到了此处,却也好办,无非给她几两银子退了婚事,写下一纸文书,听凭再嫁,绝不攀扯,料想也没什么大事。

金乔觉打定主意,因出离了书房,来在往日常待的小厨房外面,隔着帘子隐约见了他们姊妹两人正言笑晏晏,看去倒是很有些平和,想着这位巫家小姐应也是个善解人意的闺秀,因略略放心,在外间咳嗽了一声,房内两人听了,都站起身子,少顷但见姒打起帘子问道:“老爷有事呼唤婢子么?”

金乔觉闻言笑道:“正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要与娘子商量。”姒闻言点点头,回身笑道:“巫家小姐略坐坐,我去去就来的,少陪了。”

因说着,随了金乔觉出来,因给他让到书房之内,放下帘子,有些踌躇地支吾了一阵,方才将那一纸婚书递在姒手中,见了不知何物,因延展手上细看时,倒也是唬了一跳,因仔细念了两遍,方低低的声音道:“依老爷看时,这件事准么?”

金乔觉闻言点点头道:“方才我已将先考的家书取来对比了,笔记印信都对的。”因说着,面上十分惭愧之意,那姒听闻此言,倒有些欢喜道:“既然婚书不错,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有婚书,必是两家过了文定的,如今这巫家小姐又是这般容貌人品,老爷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依我看,不如择吉完婚就很好,可巧我先进门,倒可以为老爷夫人打点婚筵事宜的。”

金乔觉闻言,心中颇为失落,不想姒见了一纸婚书,内心不但并无吃醋拈酸之意,言谈举止之间,竟有欢喜之意,自己对他一片痴情,看来如今尚且不曾感化半分,因闻言蹙眉不语。

原来初见那婚书时,也曾有些疑惑,只因这位巫家小姐来的有些蹊跷,因往日素知师兄并无亲眷,如何多出这样一房亲事来。如今见那婚书之上的印信与师兄家书一般无二,因心中稍稍放心,复又替他欢喜起来。

只因自己年幼失了清白,复又因缘际会之下,以男子之身诞育孩儿,虽然已为人母,对这男女之情却是颇为排斥谨慎,因并不知道自己来日是否能回报这位师兄一片深情,再说若是他得知自己就是四儿,又不知心中作何念想,渐渐耽误下去,只怕师兄一生幸福都要毁在自己手上。

如今乍然听闻他竟有一位嫡妻在世,又是持有婚书的,因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符合天理人伦,况且这位妹子方才已经亲见,却是个温柔贤德的模样儿人品,自己心中倒有些替师兄欢喜起来。想到此处,却见那金乔觉眉目紧蹙,因有些担心道:“事到如今,老爷还有什么疑虑呢,这样好的大房­奶­­奶­,如今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

金乔觉闻言,眉目之间很有些焦灼之意,因蹙眉道:“我有什么疑虑,难道娘子竟不知道?”闻言,因有些眉目,却又不知他心中到底怎样,只得摇头道:“老爷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婢子如何知道?”

金乔觉闻言,因心下焦灼之意大盛,竟扯住的一双皓腕将他搂在怀里,厮磨着怀中的玉体道:“事到如今,我所思所想,娘子当真不知?”见状大惊,又不好叫嚷出来的,只得狠命推拒着他,一面低声道:“你有什么要说的,暂且放手,别让人瞧见了什么意思呢!”

两人正闹着,忽听得门外隐有啜泣之声,金乔觉听闻外间有人,因手中迟疑,早给夺手跑了,因向后退了好几步,有些戒慎责备之意地盯着他。

那金乔觉知道自己此番唐突了玉体,因脸上一红,正欲上前找补几句,姒早已转身出离了内间,因没奈何,只得跟了出去,却见那巫家小姐竟娇娇怯怯地立在外间门棂之处。

两人见了是她,彼此脸上一红,到底是回转过来,因上前打起帘子道:“巫家小姐莫不是有事要与我们老爷商议么?”

那巫氏女闻言眼圈儿一红,因点点头道:“承蒙两位款待,如今我已经完璧归赵,这里想来也不是妹子的去处,少不得就要告辞了,还请两位宽座,切莫客气相送才是。”因说着扭头就走。

金乔觉尚且不知如何因应,倒是一把拉住那巫氏女的衣袖道:“小姐慢走,我们老爷还有话说。”因回头朝着金乔觉使个眼­色­,金乔觉没个奈何,只得上前赔笑道:“正是,巫家妹妹既然来了,要走也不急在一时,金某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请教这位妹子。”

那巫氏女闻言,也只得暂缓芳踪,因回转过来低声道:“世兄要问什么,小妹定然知无不言的。”姒见三人站在院中相谈,看着也不雅观,因上前搭讪着说道:“不如你们兄妹二人在书房内对坐相谈,婢子前去茶房准备一壶香茗,去去就来。”

因说着福了一福,也不理会那金乔觉,自己兀自去了,金乔觉见走了,当着这位巫氏小姐的面,又不好赶着去追,只得隐忍心意,将巫氏女让进书房外间。

那巫氏女步入书房之际,但见外间春凳之上搁着一床女子的铺盖,因自己进来几个时辰,并不见金乔觉家中有旁的侍女,便疑心这外间上夜的女子就是,又有些疑惑不解之处,若那女子与金乔觉行了大礼,做了正头夫妻,如何这般谨慎行事,竟如通房丫头一般,并不与金乔觉合卺,又见他相称金乔觉为老爷,自己自称婢子,端的有些如坠五重雾里,竟一时之间理不清两人的关系。

那金乔觉见她眉目似蹙非蹙,似是思忖什么要紧的事,因试探着问道:“妹子可有什么不适么?”

作者有话要说:宅斗的节奏~

第六十六回

陷画舫风尘沦落,终是梦神女生涯

那巫氏女闻言摇头道:“方才得蒙姒家姊姊照顾,妹子受用多了,只是不知世兄是几时迎娶的这位嫂子呢……”说着,试探地看了金乔觉一眼。

金乔觉闻言脸上一红,因支吾了几句道:“娘子刚过门儿没有几日的。” 巫氏女听闻此言,见他并不分辩,心中便知自己并不能与那姒家姊姊一较高下,因凄然一笑道:“我今儿来,原不是想要攀扯世兄的,金世兄为什么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那金乔觉兀自提防之际,竟给这位小姐说破了,因脸上一红道:“巫家妹子误会了,只因金某年幼上山跟随师尊学习武艺,在家的时节不多,并不曾听闻家中做主张罗了这样一门亲事,是以多年来未曾出去寻访巫家妹子,当日曾经回到原籍一趟,却听得是山洪爆发,村中折损了几百口身家­性­命,我在方圆几十里内寻觅打听,皆不闻家人音讯,因想着许是都丧于洪水也未可知,只是不知小姐如何躲过劫数,我这世伯一家可都安好么?”

那巫氏女听闻此言眼圈儿一红,因摇了摇头道:“当日我因为天热要洗澡,正吩咐丫头打了水来,还不曾脱了衣裳,就听得门外竟似有万马奔腾雷霆之声,唬得我不敢出去,攀住了柏木桶的沿子躲了起来,又听得外头有人喊着什么山洪来了,转瞬之间那洪水就冲进屋子来,山墙都给冲垮了的,我因随着那柏木桶给洪水冲出了家门,抬眼一瞧,周围都是……都是百姓溺毙的尸身……”

说到此处,因触动了情肠,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竟伏在金乔觉怀中嘤嘤哭泣起来,那金乔觉见状,意欲伸手推开那巫氏女,却有深觉此女孤苦无依甚为可怜,只得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

那巫氏女哭了一阵,略解心中哀伤之情,忽见自己竟然投入陌生男子的怀中,因脸上一红,连忙站起身子福了一福道:“是小妹失礼了,还请世兄切莫见怪,只因我复又回想起当日惨状,心下惊恐哀伤,如今见了同乡之人,方才这般亲厚的。”

金乔觉闻言只得含笑点头道:“我亦有亲人葬身山洪之中,自然明白巫家妹子心中感伤之处。只是不知你又是如何流落此处的呢?”

那巫氏女闻言垂泪道:“我因见了这许多的尸首,心中害怕,因攀住桶沿纵身跳了进去得了­性­命,一面又仔细辨认可有你我两家人的尸身,所幸都没有亲见,也不知到底是否尚在人间呢……我坐在那柏木桶中,顺水漂流了不知多久,好在沿途冲下了许多菜蔬瓜果,想来都是村中百姓厨房之内所备下的饭食,我因顺水得了许多,都捞出来搁在柏木桶中,饿了就吃些,渴了就引那江水度日,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对面过来一只画舫,我知道自己算是得了命,因狠命叫唤了几声,那船上的人听了,方有伙计出来,将我救在船中。”

金乔觉闻言点头道:“小姐果然福报深厚,此番大难不死,想来必有后福的,只是不知为何当日竟不来寻我,反而耽搁了这许多年的光­阴­。”

巫氏女听闻此言,因眼圈一红滚下泪来道:“世兄如今有了妻室,我如何敢来攀扯的,就是没有,此番我也只是过来归还婚书,要下一纸文书,退了婚约方为上策,我……我是不能嫁人的了……”

说到此处,复又哀哀痛哭起来,那金乔觉闻言甚是讶异,又给她哭得有些无法,只得在旁柔声劝慰,一面缓缓询问当日根由。

那巫氏女哭泣了一阵,因渐渐止住了道:“我当日给他们救上来,还道是遇见了好人,谁知细问之下,那画舫原是一间妓馆,因留我在舱中将息了数日,便死活说我欠了他们一条命,逼良为娼,我因不从,往死里闹了几次,又说叫他们放我靠岸,寻到金家哥哥,定然还了他们的人情,谁知那鸨儿唯恐我趁机逃了,死活不从,非要逼迫我接客,我原是大户人家正经清白的女儿,如何能为了活命将这­干­净身子伺候旁人?

因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偷偷跳入水中寻死,谁知偏又给人瞧见了,救了上来,如此闹了几次,那鸨儿因见我烈­性­,便偷偷往我房里吹了迷香,我因觉得昏昏沉沉的,身子动弹不得,恍惚间似是有人进来,对我施以轻薄,只是可怜我却连嚼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

说到此处,到底是自己原先神女生涯,因含羞忍辱,羞得满面红晕,那金乔觉万没想到这位巫家小姐身世竟然这般坎坷,因一时之间也是颇为欷歔,两人相对黯然了一阵,都是默默不语。

到底金乔觉身为男子,因率先开腔道:“巫家小姐此番遭逢大劫,只是不知其后几年又是如何脱身的呢?” 巫氏女闻言点头道:“次日天明我方知给人破了身子,哭闹了一阵,到底寻死无用了,因想着当日你我过了文定之后,我因女孩儿家的心思……”

说到此处脸上一红,因抬眼看了金乔觉一眼,复又低头说道:“我因女孩儿家的心思,便将那婚书日日系在我的小衣绳结之上,因知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在何处师门学艺,是谁家嫡传弟子,想着此番我已经沦落风尘,一钱不值了,好歹也要将师兄家中之事说与你知道,或许还有念想,可以探听到你我两家是否还有活口存世,因想到此处,虽然心中羞涩屈辱,少不得从了那鸨儿,自那天起,挂牌接客了……”

金乔觉闻言,因心中十分怜惜,复又恨那画舫逼良为娼,因恨恨道:“巫家妹子不必悲伤,如今我既然投身六扇门中,于公于私,自然都要为妹子讨个公道,你只说出那家画舫去处,我必然带人跨府公­干­,也要寻访到了,为民除害。”

那巫氏女闻言摇头笑道:“我早年还想着报仇的,谁知时过境迁,反而习惯了神女生涯,况且那画舫随水漂流,自是行踪难觅的,世兄又何必为了残花败柳,陈年旧事,经官动府的做这些没用的勾当……当日我因还完了身价银子,又因画舫之中来了一位新头牌,端的­色­艺双绝,虽然我与她并列头牌,只是心中明白,花无百日红,如今已经双十年华,正在艳丽之际,到底难与豆蔻争锋,因与那鸨儿商议,放我上岸自谋生路,那鸨儿总是疼爱新人的,因见那新来的小蹄子因为我压她一头,每日间不自在,如今我自己主动要去,她岂会不依,因装模作样掉了几滴眼泪,­干­净利落打发我去了。

我因上了岸,身上除了最近恩客打赏的几两银子之外,别无长物,没奈何只得依附在一家酒肆之中,白日卖唱度日,晚间若有怜香惜玉的年轻后生,若肯出银子,我也乐意跟他们盘桓,弄几个钱,渐渐攒出盘缠来,因告别酒肆东家,先寻到了世兄学艺的师门之处,谁知看门的道童告诉我说,金师兄早年就下山了,听说投身在某处六扇门中。我因打听了详细地址,一路怀抱琵琶卖唱而来,今儿可算是见着了。”因说着,眼内复又滚下几颗珠玑来。

那金乔觉万没想到这位世交之女为了寻访未婚丈夫,竟然受尽百般屈辱,明知自己不复完璧,即便寻了来,夫家未必肯要的,谁知却为了告诉当日山洪状况,竟失节卖身一路积攒盘缠寻至此处,虽然深陷泥沼,倒真当得节烈二字了,因想到此处,越发不知应该如何安置这位妹子。

正在僵持之间,忽听得门外有人咳嗽一声,却是姒打起帘子进来,因对那巫氏女点头笑道:“巫家妹子舟车劳顿了,我已经在我那小院儿里预备了盥洗之物,都是极­干­净的,还又两套寝衣,是我过门儿之前做的,还没有上身,若是这妹子不嫌弃,沐浴已毕先穿上吧,回头我再给你缝两套。”

那巫氏女与金乔觉闻言具是一愣,见了低头一笑,因上前携了巫氏女的手,并不听她分辩,竟擅自将她带在自己内院儿之中,巫氏女进了房门一瞧,果见内中放着家常沐浴用柏木桶,前面屏风挡着,布置的甚是妥当,屏风上搁着一套水粉­色­的寝衣,一看就是真丝材质的,触手十分温润。

那巫氏女久在风尘,深知世间冷暖,如今见这位嫡妻这般温柔娴淑照顾自己,忍不住眼圈儿一红,回身拉了的手,叫了一声“姊姊。”见状微微一笑,因对她点了点头道:“先不必急着分辩,住下再说,老爷那儿,我去跟他说。”

因说着,回身出了房门在外掩了,方便那巫氏女沐浴更衣,自己先往志新的小书房去,打发他喝茶吃点心,仔细夜课,晚了就睡不必出来等语,嘱咐已毕,方往金乔觉的书房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会留下她吧0 0?

第六十七回

忘旧情风尘不念,共患难义结金兰

那金乔觉原正在书房局促之间,见来了,因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携了他的手道:“你这是何苦来,为什么留她住下呢,如今在这里住上一晚,只怕明儿早起说不清。”

闻言秀眉微蹙道:“巫家妹子的话,我方才在门口都听见了,她为你含羞忍辱藏污纳垢的苟活到了今日,只要与你说几句话,交待翁姑临终情形,老爷好狠的心肠,竟要夤夜之间撵她出去不成?她一个金闺弱质,就这样出去了,还能有什么好呢?”

金乔觉听闻此言,便知姒在外间都听见了巫氏女的身世,因蹙眉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我又何必瞒你,虽然这巫家妹妹当真节烈多情,只是你我早已成婚,如今怎好留她住在此处,少不得将我家中黄白细软之物多少分她一些,足够她寻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买地建房单过起来,又或是遇到合适的如意郎君,另行聘嫁,我自然为她写下一纸契约,绝不攀扯也就罢了。”

姒闻言蹙起眉头苦笑道:“我的老爷,你好痴心啊,这位巫家妹子已经沦落风尘多年,若是外头聘嫁,难道还能做个当家­奶­­奶­不成?无非是妾室外宅,到头来还不是要看大房里的脸­色­过活,她一个女孩儿家,因不辞千里万里前来寻你,无非就是想找一个好归宿,虽然她面上说要解除婚约,不过是心中羞怯已非完璧之身,此番千里寻夫,芳心自然还是希冀可以在此安顿的,老爷当真不明白?”

那金乔觉闻言蹙眉道:“我如何不明白此事,只是你我早已成婚在先,如今留她住下,又当如何安顿,再说我的心事,难道娘子不能明白一二,乔觉既然与你定下鸳盟,自然平生不二­色­,绝不的接受这位巫家妹妹,徒留她在身边,岂不是虚度年华荒废青春,倒不如写下一纸契约,任凭她外头聘嫁,倒是一应妆奁衾枕之物,咱们家一力承担下来不就得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姒见金乔觉此番决绝之言,看来心中并无与这位巫氏女完婚之意,只是自己方才在旁偷听,这位妹妹身世着实可怜,若是将她撵出去,任凭自生自灭,自家良心上却也过不去,因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笑道:“既然老爷不愿意认她,婢子心中倒有个主意,说出来与老爷参详一回可使得么?”

金乔觉闻言点头道:“既然与娘子成婚,乔觉一身一体都属娘子的,任凭差遣就是了。”闻言点头道:“既然老爷这么说,婢子的意思,不如留这巫家妹妹住下,对外就说,她是我的娘家妹妹,如今我既然嫁人了,遂将她接来镇上住一段日子,一面冷眼旁观寻访好人家,意欲在镇上说亲出聘,这样一来可以撇清老爷的­干­系,二来也可无心Сhā柳,为这巫家妹子寻得一个好归宿,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么?”

金乔觉听闻此言,倒也大合情理之中,只是又见家中两进院子,格局局促,如今再多住下一个人,恐怕不甚妥当,因将心中疑虑与一说,姒听闻此言笑道:“老爷糊涂了,如今婢子在这房里上夜,我原先住着的那间小院儿,岂不就空了出来,此番让给巫家妹妹,岂不是两妙。”

金乔觉见如此坚持,自己却也不好驳回的,况且方才言谈之际,也觉得这位巫氏女身世坎坷红颜薄命,待要将她就这般撵了出去,却也是于心不忍的,只得点头道:“既然娘子这样贤德,我也少不得允了此事,明儿上了衙门,就转托各位同仁帮忙看看,不知谁家要娶一房姨太太或是外宅的,若有合适之人,尽快打发这位巫家妹子发嫁,也好完纳娘子一桩善心。”

闻言点点头道:“如此,我替巫家妹子多谢老爷此番收留的恩德。”因说着,提起湘裙盈盈下拜,那金乔觉连忙伸手相搀,一面携了的纤云,深看了他两眼。

待要挣扎起来,又想着今儿到底是自己任­性­将那巫氏女留在家中的,如今别扭起来倒不好看,只得隐忍了,任他轻薄。金乔觉见此番不再激烈抗拒,还道是他芳心之中略有转圜,当下却也不敢越礼,只在那一双白­嫩­的柔荑上捏了两把,方餍足地丢开手。

因思忖那巫氏女想是沐浴已毕,因回禀了金乔觉,自己复又回转内院,却见房门已开,那巫氏女换了­干­净衣裳,正在拾掇盥洗之物,因连忙上前劝道:“妹妹远来是客,这些粗笨活计交给我来做就使得。”

巫氏女闻言和气一笑,因与一起忙着手上的活计来,一面搭讪着笑道:“今儿晚了,多谢姊姊留我住一天,我想着明儿去了,不知还要多久方能再见一面,不如趁着在时,多做一些活计,也算是我报答姊姊一场。”

闻言摇头笑道:“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如今你与老爷都是只余一身一口在世上的,更应该住下,也算是给你这哥哥心中一点慰藉,况且你是他的故人之女,教你一个女孩儿家流落在外,并不是金门家风。”

那巫氏女闻言眼圈儿一红道:“姊姊何必瞒我,方才你偷听了我说的话,殊不知你们说的,我也听了去呢,我这位世兄一心一意都在姊姊身上,就算我死皮赖脸住下来,到底没意思,人不人鬼不鬼的,略来了一个要紧的客我都会不得,是个见不得人的勾当,倒不如再走几个村镇,寻到了像样的大镇店,依旧做些秦楼楚馆的勾当,又不是清白身子,流落江湖还怕什么……”因说着,复又滚下泪来。

听闻此言,竟有些自暴自弃的话头,因心中着实怜惜,伸手在巫氏女的手上一握笑道:“我们老爷原是天生的牛心左­性­不知变通,妹子倒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如今暂且按照我说的法子,对外就说你是我妹子,如今借住在此,意欲从金府上出聘,外面先打听得可有没有好的人家,若有了时,单凭妹子看好了再说,若是你心中不愿意再嫁,就在此处安稳度日,每日与我们同吃同住,左不过多一碗安乐茶饭,岂不既终身有靠,又成全了你哥哥的名声体面,却是两处有益的么?”

那巫氏女给好言相劝了一番,只因自己此番跳出火坑,虽然可以重­操­旧业挣些嚼裹,到底不是自己心中所愿,常言道神女生涯终是梦,如今自己尚在青春少艾,或可终日侍宴陪酒出卖­色­相度日,只是那欢场之中又有几个真心的男子,不过挥金如土朝秦暮楚罢了,能在那秦楼楚馆消磨之人,多半都是王孙公子,如何来的真­性­情,此番见如此和蔼可亲,真将自己当做亲妹一般看待,倒不如先在此处住下,慢慢地再某一个出路也使得。

巫氏女想到此处,因点了点头,搭讪着笑道:“姊姊的话,我不敢不依,只是既然如此,论理我在府上就算是表小姐的身份,往后不宜再与金家世兄见面的,彼此都不甚方便,不知却要如何相处呢。”

闻言温文一笑道:“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当家­奶­­奶­,为什么你却是表小姐的身份?原不用避讳才好的。”巫氏女闻言疑惑道:“方才我在门房问事,那位家仆分明是说要回去问了大­奶­­奶­才知道,如今姊姊倒说不是,分明就是哄我。”

姒听了秀眉微蹙道:“这样称呼定然又是老爷吩咐的,如今妹子既然住下,我也少不得告诉你,我进门之时原没有婚书,只有一纸契约,卖入这府上做了通房丫头的,因为我孩儿打算进学,方才认在金家门下做了养子,我却并没有那样的身份。”

巫氏女闻言讶异道:“方才见了世兄与姊姊恁般光景,自然是琴瑟和谐的,为什么却不曾正定名分,却只愿意做丫头呢?”听她有此一问,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支吾了几句道:“我原是嫠女身份,因想着配不上你哥哥这样的人品,因说亲的时候就提出来了,想着日后若是进了门,老爷见我服侍的好,自然也要抬举我,名份原也不急在一时。”

那巫氏女闻言,因点了点头道:“这样说来倒也便宜,如今既然姊姊是丫头身份,你我做了姊妹,小妹自然也可以府中随意服侍走动,帮衬姊姊做些针线活计,身份等级不同,也就不用避讳世兄了,倒是省事得很呢。”

闻言摇头道:“你原是老爷的旧相识,怎么倒与我攀起交情来,那些杂务原不用妹子沾手,我一个人还忙得过来,你是大家闺秀出身,这样的活计如何耐烦。”

巫氏女闻言笑道:“若说几年前,我也原是养在深闺的女孩儿,只是如今沦落风尘了好几年,什么样的罪孽不曾受过,这点小事原不算什么的,姊姊也太肯小看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善良的妹子~

第六十八回

春衫薄陌上年少,踏花节斗艳争妍

听闻此言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往后老爷屋里的针线,咱们两人一起做吧。”巫氏女闻言点了点头,复又重新福了一福见礼道:“姊姊在上,请受妹子一拜。”

见状连忙还了半礼,那巫氏女见了,十分热络上前携了他的手笑道:“奴闺名叫做巫俏,姊姊叫我俏儿就行了。”闻言点头道:“我名唤,妹子如何呼唤全凭便宜,叫什么都行。”

巫俏闻言点头道:“那我就唤你姊姊吧。”姊妹两个商议定了,因来在前院书房之中对那金乔觉讲了,金乔觉虽然觉得留下巫俏不妥,只是既然姒坚持己见,自己也不好多说,况且巫俏毕竟是故人之女,留她在身边照顾倒也是分内之事,因只得点头答应了姊妹两人的安排,遂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了,搬到金乔觉书房外间,将内院的内外套间让出来给巫俏居住。

却说这位巫家小姐自从来在金家之内,平日里倒也是个安分守己,随时守分的年轻女子,只是她久在风尘,难免沾染一些神女习气,况且原本就是双十年华的如花少女,如今跳出火坑之外,又与金乔觉这样俊美的男子同在一片屋檐下,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春意。

只是巫俏虽然心中倾慕芳心暗许,却是一来自知身份不能般配,二来感念这位姒家姊姊对待自己亲如姐妹,如今这金乔觉虽然应名是他家老爷,实则两人相敬如宾,旁人看去,却与一对正头夫妻也不相上下,因心中十分艳羡,并不敢稍有举止,只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命薄而已。

展眼之间冬去春来,家中纷纷更换春妆,因将早间手缝的两间长衫熨帖整齐了,送到金乔觉房内教他上身试试,金乔觉见了这样的手艺心意,自然心中喜不自胜,连忙答应着进了内间换下冬衣来,打起帘子往外走时,定睛观瞧,却见金乔觉换下冬装穿了春衫,配上他这等容貌人品,真当得起陌上少年风流之句。

一面冷眼旁观这位师兄,一面心下又替他不值起来,因想着他这般品貌,若要厮配什么样的青春闺秀使不得?却总将心思浪费在自己这样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身上,却是前世冤孽也未可知。

正想着,忽听得外间巫俏的声音娇娇怯怯道:“姊姊,我收拾了咱们穿用的春衫,姊姊与我一同房中换了罢。”闻言,因口中应道:“就来。”一面少不得来在金乔觉跟前,伸手帮他扯了扯前襟,归置归置衣裳的折痕处。

金乔觉见这样服侍自己,因心中泛起柔情蜜意,又见巫俏在外间不敢进来,遂大着胆子伸手握住了的皓腕捏了两把,见了因脸上一红,一夺手甩开了,口中低声含嗔道:“老爷怎么这样不规矩。”

金乔觉见了心上人桃腮绯红颊带瑰意的模样,因越发有些顾不得了,上前一把攀扯住了他的玉臂低声笑道:“等一会儿换了春衫,也过来给我瞧瞧吧。”见他近日仗着自己对他稍有和颜悦­色­,因心中又在心猿意马起来,却是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因应,又怕他瞧出自己的身份,膂力上原不敢十分抗拒的,只得假作娇弱之意挣扎起来。

两人正在撕扯之际,忽见那巫俏伸手打起帘子来笑道:“姊姊这样磨蹭……”见他两人兀自攀扯,因脸上一红别过一边低声道:“妹子不知老爷今儿没上衙门的……”

金乔觉见两人之事给旁人撞破,况且又是自家的世姐妹,因脸上微微一红放了手道:“你姊姊帮我试试春衫,耽搁了你们姊妹试妆,娘子也快请自便吧。”

闻言如遇大赦一般,因同着巫俏出离了金乔觉的书房,回在内院之中,巫俏回身掩了房门,因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妹子替姊姊解围,如何谢我?”闻言脸上一红道:“你在家里住久了的,这般放肆起来。”

巫俏闻言笑了一回,复又秀眉微蹙愁上眉梢道:“姊姊自是端庄品貌,老爷恁般宠爱,你却总是冰雪其行的,妹子我出身风尘,想来男人家自是敬重爱慕姊姊这样的节烈人品多些个,妹子我今生想来也是无望了。”

见自己今儿与金乔觉攀扯之事给巫俏撞见了,倒勾动了她心中的尘凡,又见她来家这一段日子对金乔觉并无越礼之处,反而处处回避,着实心中不知她有何打算,因试探着道:“巫家妹妹刚过双十年华,何必这般自怨自艾,只是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若能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个对策倒也使得,到底是愿意守在金家,或是出去另行聘嫁,若是来日想要出去,此事只怕还需趁早绸缪方为上策。”

原来那巫俏当日投靠金门之际,原不曾想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因想着左右自己还有婚书在手,来在金家总不至于不能相认,隐瞒神女生涯之事,原也不是恶意,不过是想着若说了,金家哥哥必然心中嫌弃,自己也谋不得正妻位份,少不得就是偏房姨太太罢了,若真是如此,倒与神女生涯原也无甚差异,如今跳出火坑之外,如何再入地狱?若是金家当真收留自己完纳婚姻,少不得婚后一心一意与这金家哥哥过起日子来,自己勤勉­操­持家务,为他多生几房子嗣,也算是将功折罪罢了。

谁知此番冒然撞了来,却不想那金乔觉已经有了一房爱妾,虽说连个侍妾的名份也不成挣上,却在府中当真如同正房­奶­­奶­一般,不但金乔觉十分看重爱慕,就连家中门房马夫,乃至金乔觉的几位密友,无不将这姒看作是当家­奶­­奶­一般,看来自己此番算是投人不着,只是重入神女生涯又当真非她所愿,思前想后,也只有外头聘嫁方为良策了。

如今听闻有此一问,正中自己下怀,因意欲对这位姊姊表明心迹,谁知话到嘴边,倒先把脸绯红了,低头抚弄了几下衣带,却也不敢言语。

见状,心中略猜出了几分,因当下并不置可否,点头笑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勉强的,如今倒有另外家中一件大事要与妹子商量。”

巫俏尚未说完自己心中绸缪之事,却听得岔开话头,因心中不解其意,只得迟疑问道:“不知姊姊有什么大事,只是姊姊家里的事,我这个外头来的妹子如何相与呢,自然还是要与老爷商议方为妥当呀。”

闻言摇头笑道:“这样的事情不是他们爷们儿理会的,原是前儿我在东村之中有个义结金兰的姊妹来瞧我时说起的。”巫俏闻言细想了一回,心中便知应是那镇上开铁匠铺子的战天刃的浑家,水氏娘子来过一回,如今说起,应该就是这位娘子了。

因点头道:“怪不得前儿见了那位水氏姊姊前来探望姊姊时,你们姊妹说得那样亲热,原来是义结金兰的­干­姐妹。”点头道:“正是呢,当日我到这里来时,也是全凭这位姊姊做主的,只是那日她来瞧我,你原没到此处几天,脸软怕见生人,我才未曾教你们姊妹两人盘桓一回。

前儿听她说起,这几日就要到踏花节了,本朝风俗虽然严谨慎重,只是每年三月三踏花节时,闺门女子皆可抛头露面陌上田野之间肆意悠游,倘或遇见心仪的男子,也可以诗词唱和,琴挑联吟,相约百年秦晋,父母官家却是­干­涉不得的。

前儿我这位水氏姊姊便是与我说起此事,她家中小官人与我孩儿志新也是换帖弟兄,这几天正闹着意欲踏花游春,谁知我那姊夫铺子里活计繁忙不得空,她因想着与我家结伴而行方才便宜,不然一个成婚的­妇­人单独带了孩儿出去,只怕招惹是非。

如今妹子既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什么不趁着此时与我们出去走走,倘或偶遇青年才俊,乌衣子弟,岂不也成就了一桩好姻缘么?”

那巫俏听闻这一篇好言相劝,心中却是有些活动起来,况且她刚刚投身到了金家,许多亲眷朋友都不大认得,如今借着这样的机会,倒也可以交际应酬一番,若是暂且还不能聘嫁出去,日后在金家时,有了往来亲友宾朋,倒也不至于总要回避一番的。

想到此处,因脸上一红,点了点头低声道:“妹子全凭姊姊裁处就是了。”见她如此说,心中知道这是肯了,因含笑点头道:“过几天就是踏花节,既然说定了,我明儿教志新去学里给我家世侄带个话,咱们一家连同我那水氏姊姊家里同去,你方才说要换了春衫,既然定下了去踏花节,不如招出几件鲜亮衣裳穿了,到时方能艳压群芳,也是新春一年去祟招吉的勾当。”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已空~

第六十九回

月白绫桃花尽染,六扇门赏限拿贼

巫俏闻言因来了兴致笑道:“正是呢,方才去上房屋里呼唤姊姊,为的就是更换春妆的勾当,谁知撞见了……”说到此处因脸上一红,顾及了的脸面不肯再说了。

闻言也不理论,因含笑道:“既然如此,我给你量量身段,赶着裁制出来几件鲜亮衣裳吧。”巫俏闻言摇头笑道:“原不用姊姊费心的,妹子久在风尘之中,旁的别无长物,只是这妆奁衣裳却是多的,此番投亲,包袱里就剩了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因说着,携了的手拉他进了内间,但见各­色­鲜亮颜­色­的簪鬟衣裳铺了整整齐齐的一炕,倒把唬了一跳,因细看时,款式裁制都是时新的东西,一望可知是年轻女子所爱之物。

因点头笑道:“既然妹子有这样的东西,我也不必费心为你安排了,这些爱物样样都好,随意捡一件出门就使得。”巫俏闻言嘻嘻一笑,上前挽住的手臂笑道:“我要穿用的都已经拣出来了,如今这些铺陈之物都是孝敬姊姊的,姊姊如今虽然应名是通房丫头,实则还不是金家的正房­奶­­奶­一样,穿用什么都是金家脸面,就算自己不张罗,也要顾及世兄的体面不是?”

给她一番言语说的没了应对之词,因只得随意往炕上瞧了几眼,好在本朝风俗严谨,虽是秦楼楚馆,女子不过穿戴的略微鲜亮整齐一些,并不能酥胸半掩清辉玉臂的勾当,因见了一身月光白绫的袄儿和裙子,有些喜欢这样素净打扮,随手捡了道:“就这一套罢,我偏爱素净颜­色­的。”

巫俏闻言蹙眉道:“姊姊虽然天­性­喜爱素净之物,只是这件东西一则不与时令相符,二则姊姊如今原不再是嫠女身份了,再这样打扮,万一冲撞了金世兄可怎么好呢?”

听闻此言也觉得有道理,只是旁的款式多有风情,自己又不甚喜爱的,因见窗外院中几株桃花开得烂漫,妙目一转笑道:“这却无妨,我自有道理,如今扰了你这半日,想来你也乏了的,就在内间歇一歇,我去张罗晚饭。”因说着,伸手在炕上取了那套月白的衣裳出门去了。巫俏不知他心中如何盘算,因也只得罢了。

却说因来在书房外间,见金乔觉并不在房内,想是已经上衙门去了,一面将那一套月白衣裙延展手中细看了一回材质,因往对面小书房内扬声呼唤道:“志新?”却见志新果然已经下了学房回在小书房内功课,听见母亲呼唤,因探出头来笑道:“娘唤孩儿做什么?”

楼至因丈量着手中的衣裙,一面答应道:“将你手里的功课停一停,在院里捡些花瓣儿不拘什么盛在里面,搁在小厨房里备用。”

志新听闻母亲的吩咐,一面答应着,一面打起帘子进得继父的书房之中,但见正在低头抚弄一套月白的衣裙,因好奇地走近了细看,一面笑道:“今儿倒新鲜,怎么母亲意欲煮桃花瓣儿给我们做晚饭吃么?”

闻言噗嗤一笑道:“最近在学房里越发出息了,很会贫嘴滑舌的。”志新闻言嘻嘻一笑,因往往日里上夜的春凳上坐了,一面瞧着他手上的月白绫裙子笑道:“娘是在准备踏花节的衣裳么?”

点头笑道:“正是呢,为了这个,白羽的母亲来找过我好几次,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们小弟兄两个撺掇的,你们要玩这也罢了,何苦来攀扯上咱们两家人,劳民伤财的出去踏花一回,又不是小孩子了……”

志新见母亲虽然口中颇有怨怼,实则如今天气好些了,再嫁的这位继父又对自己呣子二人十分体贴照顾,只怕母亲心中倒也算是事事顺遂,如今又不是嫠女身份的,论理出去散一散倒也没什么,因见母亲手中月光白绫的裙子,却有些不妥当,因蹙眉道:“娘既然为了孩儿打算,意欲出去走走的,只怕这样的服­色­不甚合适,仔细冲撞了爹爹就不好了。”

听闻志新人小鬼大的一番言语,因心中暗喜自家孩儿如今上了几年学,倒比从前一味好勇斗狠之时稳重了许多,渐渐带出写书卷气来。因点头笑道:“此事我自然理会得,你且去按我的吩咐办好了东西,就回小书房功课罢,晚饭做得了咱们等爹爹回来一起用。”

志新听闻此言,心中猜测母亲已有对策,因答应着躬身退出,来在庭院之中采撷落英缤纷。一时之间采了又一小盆桃花瓣,因搁在厨房之内,回禀了差事,依旧回在小书房中功课。

闻言,因起身来在小厨房内,果见一小盆桃花瓣都搁在灶台之上,因取了一只­干­净砂锅,将那一大捧花瓣儿搁在里头,在缸中取了清水,没过花瓣,点起炉子将水略煮一煮,直见那漂着桃花瓣的水中渐渐浮现出桃花艳粉之­色­,因熄了炉灶冷却一回。

复又拿来往日浆洗衣物之时所有的木盆,将那一套月光白绫的衣裙放在内中,倒入桃花水浸泡起来,自己先在小厨房中忙着一家人的晚饭,几个蒸煮菜肴上火收拾妥当之后,因持了瓢在缸内舀了几口水,扯出那盆中衣裙的一段飘带来在盆外冲洗了一回,眼见颜­色­与桃花相似,浓淡相宜了,因才将盆中的桃花水倾倒而出,复又汲了清水浆洗一回,几次三番如此运作,到底将那一套月白衣装桃花尽染,活­色­生香。

因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将那一套衣裳晾了出去,见小厨房里的蒸煮之物已经预备妥当了,遂熄了灶火,开始整治煎炒之物,一时之间饭菜都已齐备了,先将巫俏的那一份用­干­净家伙盛了,呼唤志新送到内院房中,只因巫俏不敢在前厅与金乔觉同席,是以如此安排方为妥当。

收拾已毕,因带着志新端坐前院书房之内等待金乔觉,谁知等了半晌却也不见回来,见天­色­已经快要掌灯十分,因心下有些担心疑惑,正欲遣志新出门去接,但听得门外马蹄达达,一闻可知正是金乔觉的坐骑。

因自书房之中迎了出去,果见那金乔觉在大门之外将马缰绳交在管牲口的马夫手中,又交代了门房几句话,很有些急切地进得门来,却见带着志新正在门口等待自己,因脸上微微一红笑道:“等急了吧?我因为衙门里的差事走不脱,是以回来晚了,本想差个门子回来传话教你们先吃的,谁知今儿是新来的太爷雷霆之怒,我们三班班头皆不敢稍有动作。”

听闻此言,一面上前接了金乔觉的招文袋,一面伸手为他拂去身上清尘,因含笑道:“老爷是一家之主,我们自然是要等你一起用饭的,只是不知这位新来的老爷如何好端端的动了雷霆之怒呢?往日里我常听见人说,这位新上任的太爷原是两榜进士的底子,是个念书人出身,论理并不该这般肯动怒的,这其中必然有个缘故也未可知。”

金乔觉闻言点头道:“左不过就是钱九之事,老爷也是给朝廷的人催急了的,我冷眼旁观着,他倒是一位谦谦君子为润如玉的人品,若是因为此事竟丢了顶上乌纱,倒也是深可叹息之事,念书人十年寒窗,三五更的硬功夫,若是就这般断了仕途,来日只靠家中薄田度日,却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呐……”

但听得钱九两字,旁的皆不曾放在心上,因唬了一跳,听闻金乔觉言下之意,那钱九郎倒也平安,不曾落网,他们三班的班头既然都全无头绪,只怕旁人就更加访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想到此处,因略为放心,点了点头道:“常听说那下五门的门长武功卓绝­性­子莫测,如今捶碎玉笼飞彩凤,掣开金锁走蛟龙,只怕早已徜徉江湖之间,不再本州本县作案了,与咱们镇上的老爷原也没有什么相­干­的。如今老爷刚刚忙完一天公­干­,不如就让婢子服侍你吃了晚饭再说罢。”

那金乔觉在衙门口陪绑听讯了一天,心中原不甚自在的,如今见这般殷勤热络,早将心中不快丢到爪哇国去了,因点头笑道:“正是呢,说来在太爷书房门外站了一天,身子倒是疲倦的很。”

因说着俯身抱起志新,一家三口进了书房之中用饭,席间虽然不肯同席,却也殷勤布菜劝酒,一面又说了些好话安慰金乔觉,但听得他蹙眉道:“娘子原不知衙门口的规格制度。

朝廷是不拘那贼人逃到何处的,只要是在本州本县犯案的,自然是问这里的老爷要人,并不是那贼人逃到何处,就问哪里的州城府县衙门里拿人的。如今太爷正请旨,只怕上表朝廷,多半要将这件差事派在我的身上。”

闻言唬了一跳,因心中一紧蹙起眉头道:“朝廷也太肯挤兑人了,你如何是他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贤良淑德~

第七十回

争功名庙堂之高,淡泊意江湖之远

金乔觉听闻此言却是一愣,因不解笑道:“娘子如何深知我与那贼人武功高下?”姒见状便知自己失言了,因找补着笑道:“老爷这话差了,我虽然有些功夫在身上,也不过是寻常防身之用,你们两人的武学,深情底理婢子如何得知,只是常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婢子常见那海捕文书上说,那钱九郎原是下五门门长之位,老爷却是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即便是路数内功旗鼓相当,只怕那贼子心肠­阴­鸷­性­情乖张,老爷忠厚之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金乔觉原本因断定自己不如钱九郎,心中有些闷闷不乐的,如今听闻这样一番温颜软语,复又有些骄意横生起来,因点头笑道:“这办案拿人之事,却与江湖上单纯比武一试高下又有不同之处,那钱九郎早年在大理寺受刑之时,曾经给那正卿剔去了武骨,如今虽然内功还在,只怕行动不便,多半是个废人了,就算他有什么邪魔外道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常言道邪不侵正,金某倒也并不怕他。”

听闻金乔觉此言,心中便知他自恃少侠身份上三门的首徒,与往日里自己盘桓的师兄弟们多有相似之处,并不肯将那钱九郎十分放在眼里,只是当日那钱九的功夫是自己亲见的,就算在师门之中,这位金师兄的武功高出自己一截儿,只怕也未必制得住那钱九郎,如今若是能避则避,又如何上赶着去蹚这一趟浑水呢。

想到此处,因一面布菜在他碗里一面笑道:“左不过还有三班班头顶着,咱们虽然武功出众又是领着朝廷的饷银,却也犯不上做那出头的椽子,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爷就算意欲卖弄手段,到底也该为我们呣子做些长远打算。”

那金乔觉原本因为今儿衙门口内,新上任的太爷对自己三班班头冷嘲热讽,得了办案不力的考语,心中很有些争竞之意,意欲在江湖上作为一番,寻得了钱九的踪迹,此番若能将这贼子一举归案,倒也是自己在六扇门中扬名立万的显身之机。

如今给妻子这样一番好言劝慰,不禁心中暗道自己好生糊涂,此番迎娶过门,又认养了志新作为养子,早已是有了家室之累的人,又过了而立之年,如何还能如当日师门学艺之际一般,还做那策马凌剑,快意恩仇的江湖勾当。

金乔觉想到此处因点头笑道:“娘子所言甚是,我今儿不过是在衙门口中给那太爷催逼得急了,方才心中生出这些贪嗔之意来,左右那六扇门的差事原也不与我少侠身份相­干­,当日为了寻觅我弟弟的行踪,不得已才投身到此处的,如今他若在世,只怕也早已娶妻生子了,不回来瞧我们,只怕是人大心大,既然如此生份,我又何必再去攀扯,况且如今娶了娘子为妻,平生夙愿得尝,往后各人缘法,也是不可强求的,此番办案,能办则办下来,若不能办时,少不得挂印封金挈­妇­将雏归隐江湖,却也许多逍遥快意之处。”

虽然早知这位金乔觉金师兄是为了寻访自己下落方才投身六扇门中,只是今儿听他自己表白一番,心中滋味又与往日不同,如今听闻他言下之意,似是与自己相处一段时日下来,已经渐渐将往日恋慕四儿的心意转到自己身上来,一时之间却又不知是喜是忧,且喜他一番话说得淡泊,到底是心仪江湖之远,不慕庙堂之高,也算自己当日原没看错了他。

因点头笑道:“难为老爷想得通透,各人夙缘不同,原是不必强求的,暂且寻访着看看,若真要没个头绪,咱们也算是尽了责,若是衙门里头太爷竟不能将息,就免了这个差事依旧回乡务农原也是好的,如今我养下志新十几年,也并不求他能闻达于诸侯,只要苟全­性­命比什么不强呢?”

金乔觉原本今儿在衙门口里受了那太爷的闲气,他自视甚高爱惜羽毛,因有些萌生了隐退江湖之意,只是因想着嫁过门来,原是打算借重自己在衙门口的势力,为志新落下户籍,一面谋得一个进学的机会,因有些不知如何对启齿自己的退意,如今见这姒家娘子的见识不俗,倒不以志新进学为要,反而十分关切自己安危荣辱,因心中十分柔情蜜意,感叹自己当日不曾看错了这位娘子,果然容貌人品堪称­妇­德典范,又比寻常­妇­人更有些见识。

想到此处因搭讪着笑道:“若是此番做了挂印封金的勾当,只怕志新来日进学却不好办。”见状尚未答言,但听得志新笑道:“爹爹很不必为孩儿担心这个,如今孩儿念了几年书,虽然不曾列入圣人门徒,却也明白这个道理,读书原也不是为了那黄金屋颜如玉的勾当,只以明理为要,况且我们先生又是极清贵的宿儒,原不甚传授许多时尚之学,只要记得孝悌仁爱是为做人的根本,如今爹爹既然在衙门里不顺心遂意的,孩儿如何能为了自家前程富贵,让爹爹为我做那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勾当,却不是辜负平日所学的圣人之言,对不起酆大先生这几年的寒窗栽培么?”

那金乔觉听闻志新这人小鬼大的一番言辞,心中着实赞叹姒教子有方,竟养下这般明事理有风骨的孩儿来,见志新如今跟着酆玉材念了几年书,越发出落得谨言慎行温文尔雅,再不是往年那个招灾惹祸的顽皮少年,因喜得将志新抱在膝头,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笑道:“好孩子,难为你。”

金乔觉见了呣子言笑晏晏的和睦之意,因倏忽又觉得美中不足起来,若是志新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儿,一家人其乐融融何其美满,这也正是好事多磨,原是世间常理,如今见对自己的态度日趋自然亲密,只等三年守孝之期一满,只怕就要恩准自己圆房之事,如今自己正在春秋鼎盛,姒家娘子也正值花信之年,一年半载养出个亲生孩儿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乔觉想到此处,因又心中有些蜜意起来,一家人因说笑着用过晚饭,因打发了志新回在对面小书房中夜课,一面给他量量身段,竟是又长高了些,因秀眉微蹙道:“果然人家都说半大的孩子最是贪长,去年做的那一身体面衣裳,只怕又穿不得了?”

因说着,从志新的箱柜之中翻出在东村时带他去拜见业师前日所做的那套­干­净衣裳,与志新上身儿试了试,果然袖子与前襟都短了一截儿,因摇头苦笑道:“当日因说扯了这样上等的面料做一身衣裳原不容易,不到逢年过节的也舍不得给你穿,谁知竟将它也给耽搁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教你日日穿了这个上学去,倒也尊贵体面些个。”

志新闻言嘻嘻一笑道:“母亲常说孩儿是成日间胡打海摔惯了的,若是每日穿了那样­干­净的衣裳出去闲逛,只怕节下就要带着补丁过年来,才不许孩儿时常穿用的,怎么如今却也忘了?”

闻言方想起志新儿时常与乡里镇上的流氓闲汉们有些口角之争,多半都是因为那些人闲来无事,只因自己嫠女身份,便要编出一些无聊得闲话来编排自己一番,以消永昼,不过市井传闻,自己当日全不在意,谁知志新听了这样的闲言闲语如何肯依,少不得上前理论一番。

那些闲汉流氓如何将他这样的村童放在眼里,因几个人围住了,竟是蹴鞠一般地将志新抛撇踢打一番,虽然不曾伤及筋骨,每每回到家中,衣裳也早已扯破弄脏了,因隐忍了几次,却也心中很有些负气心疼,因实在看不过去,打发志新上学前日,便将他带在家中场院之内,传授了他一招半式,不为赢人,但求自保,又到了水嫣柔家中扯了一块上好的料子,连夜赶制了一套鲜亮衣裳,配上自己­精­致的绣功,里里外外将那志新打扮的一如乌衣子弟香粉孩儿一般。

因次日上学堂念书之前,先打发他前去酆玉材家中拜见业师,志新此番衣着光鲜得意洋洋出了东村来在镇上,那一起子闲汉流氓见了,因复又将他围将起来笑嘻嘻地,无非说些今儿怎的这般整齐光鲜,莫不是他家娘亲为了筹备上学的束脩,竟失节再嫁,另适他人了不成?

又有人说姒家娘子原嫌弃这再嫁的勾当来钱不快,又不是黄花闺女,做不得正房­奶­­奶­当不得家,若是做了偏房外室,少不得又要受家中大娘子的闲气,因索­性­下海开张,在东村之中做了暗门子,是以倏忽家私殷实起来,方有钱打发自家孩儿上学念书,又有闲钱给他做下这样几套标致体面的行头,不过掩耳盗铃哄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安全退隐永远是个梦啊~

第七十一回

怜金兰好言相劝,吃飞醋以怨报德

志新闻言因冷笑一声,原来昨日之前,母亲一直安分守己带着他在东村之中勉强度日,从不曾提起自己剑客门徒少侠身份之事来。

只因又给人欺负了,灰头土脸地回到家中,到底是志新硬气,虽然如此却也不哭,又怕母亲瞧见了心疼生气的,因自己进了院门之中先不进去请安,却在外间古井之中打了一桶清水洗涤伤口,只是那衣衫蹭破之处却是不好理会,正料理之间,忽见掀帘而出,到底给他瞧见了,因低了头不言语。

见爱子如今大了,每每给人欺负,着实隐忍不得,因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却不曾表明以男子之身诞育孩儿的事,只说是上三门中的女侠,又传授了孩儿一招半式的自保功夫。

那志新童原本因为自己没有生父,村中镇上常常受人挤兑欺负,如今得了母亲的真传,如何不想扬眉吐气的,因见那几个闲汉又在编排闲话糟蹋母亲的清誉,自己却是隐忍不得。

因上前叼住了一个泼皮的手腕,厉声问道:“你说什么!”那人兀自胡言乱语之际,倏忽给志新握住了腕子,却是唬了一跳,定睛观瞧之际不过是往日给自己欺负惯了的童子,因也不十分害怕,依旧嬉笑道:“好儿子,你亲爸爸说的是……”话音未落,早给志新一扬手掀翻在地,原来这志新童本是有些天赋异禀,膂力过人的,只是到底年幼体虚,又没有一招半式在身上,且喜他原本聪慧异常,母亲只教了几个招式,演练一两次就记得扎扎实实的,此番倒也用的得心应手。

因将那几个泼皮破落户收拾了一番,自此却在村中镇上树立了威名,旁人再不敢随意前来挤兑攀扯的,是以这最近做的一套鲜亮衣裳倒是保住了,谁知今儿一上身方知是短了一截儿的。

见状蹙起眉头道:“这几日踏花节,偏生没做好你的衣裳,也不知你与白羽身量相差几何,若是赶不及,不如就借他一套旧的衣裳穿也使得。”

志新闻言笑道:“娘怎么忘了,前儿咱么过来时,爹爹不是给孩儿在裁缝铺子里头做下一套上好料子的长衫么?”听闻此言方倏忽想起此事,因摇头笑道:“这几日人多事忙的,倒忘了这个巧宗儿。”

因说着开了志新房内的箱柜,果见内中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件长衫,可见自家孩儿平日里倒是十分爱惜的,因打发他穿上瞧瞧,果然比自己前几年做的那一套还要光鲜体面,见了志新这样人品,因心中很有些骄然之意来,虽然这个孩子并非自己所求而生,到底多年相依为命,况且如今出落得这般清秀,做母亲自然骄傲些。

志新自己换了衣裳,又见院中晾着母亲晕染的那套月光白绫衣裙,因上前挽住胳膊撒娇道:“娘叫孩儿换了新鲜服­色­,也穿了那件桃花妆给孩儿瞧瞧罢。”

给他缠得没法,也是如今自己原没有单独房间了,总不好晚间上夜之时在金乔觉房里换衣裳,因含笑点了点头,来在院中取了那套桃花衣裙,在芙蓉玉面上熨帖了一回,倒是­干­透了的,因教志新掩了房门,自去内间换了。

志新在外间等候时,忽见母亲卷帘而出,一套桃花瓣尽染的衣裙上身,更衬得肌肤胜雪体态轻盈,举手投足皆做­精­妙闺意,潋滟春意紧随纤纤细歩而出,却把志新都给看住了,忘了喝彩。

见孩儿只管盯着自己瞧,因脸上一红道:“这颜­色­过于娇­嫩­吧?”志新尚且未及答言,但听得窗外金乔觉笑道:“这样颜­色­方衬得娘子金玉人品。”与志新听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因回身细看时,原是窗棂不曾关闭,虽然掩了房门,却给金乔觉窥见更换春妆的媚态。

见了金乔觉,因有些尴尬,连忙回身意欲转入内间换回原先的衣裳,却见那金乔觉推门进来笑道:“何必换回去呢?这样颜­色­端的娇俏妍媚,这是踏花节的绝妙装束。”见他闯将进来,又不好撵他出去的,也不方便再换衣裳,只得暂且穿了桃花妆与他盘桓。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展眼到了踏花节当日,因志新早已与白羽约好了同去,绝早起来到上房屋中给与金乔觉请了安,因下厨整治了一桌早饭,打发他父子二人在书房里用了,自己又进了内院送饭,一面回来也在小厨房中自用,一时间一家人口收拾妥当了,正要出门,却见巫俏自内院之中姗姗来迟,穿戴却是鲜亮。

但见她鬓边斜Сhā着一朵娇艳的芍药,正与身上的袄儿颜­色­搭配,只是领口之处虚掩了,隐隐约约得见一段雪璞酥胸,底下的湘裙也是石榴红绫颜­色­,却往上系着,提到了脚踝之处,行动起来隐约可见内中五子登科花样儿的大红绣鞋,一对金莲生得惹人,一身行头端的风流妩媚,虽有些神女习气,却也算是青春少艾的美人。

见了巫俏这样打扮,心中却觉有些不妥,转念一想,这踏花节原本就是青年男女结伴游荡,相约婚姻的节日,许多年轻女子也都趁着这一日­精­致打扮起来,为了是将闺中女伴攀比下去,在外也好露一露自己的闺阁手段,方能引得青年才俊前来相诱,况且这巫俏小姐原是金乔觉的世姊妹,便是管教约束,自有金乔觉做父兄之主,却不与自己相­干­。

因回身瞥了金乔觉一眼,却见他因见了巫俏此番妆束过于露骨,却是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因只装作没看见,直往大门之处吩咐马夫套车,一面又嘱咐门房仔细看家等语。

那巫俏姑娘今日­精­细打扮,不到五更天就起来梳洗了,原本一则是为了在金乔觉面前一逞娇俏,二则踏花节上,也要为自己将来打算,若真能俘获陌上少年倾心,倒也博得了一个不差的归宿,谁知此番出来见礼,那金乔觉却是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面上却有些轻蔑之­色­。

她原是神女生涯,如今投身到丈夫家中又遭到拒婚薄命,因多少有些芳心敏感羞涩,如今见了金乔觉这般态度,因忍不住眼圈儿一红,却又不好发作的,只得咬紧了­唇­瓣站在原地,又不好进去再换衣裳,正不知如何自处时,到底是善解人意,因上前携了她的手笑道:“妹子今儿打扮得这样鲜亮,正是和着节气,也给咱们家添些喜气,倒是很合时宜的。”

巫俏原本芳心煎熬之际,忽听得这样夸奖她,虽然心中也多少知道他不过是与自己客气,给个台阶下,到底是少女心­性­,复又有些得意起来,因笑道:“姊姊今儿打扮才是俊呢,只怕虽然跟着老爷在一处赏花,也要有些吉士前来投壶的。”

书中暗表,原来这踏花节时,都是一家人席地而坐,赏花饮酒,若是这家中有什么未出阁的女儿,自然打扮的娇俏华丽,端坐铺盖之上,小门小户的便可以抛头露面,若是大户人家的贵小姐,也有些是将屏风薄纱遮挡了,只是春日迟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节,偶有薰风拂过,吹动了那薄纱所制的帘子,也可微露金面,并不似往日男女大防恁般拘束。

年轻士子们在这一日却不与家人同席,往往同学少年知己好友结伴游荡,若有中意的少女时,便以桃花笺写了情诗,投在那女子铺盖旁边所设的玉壶之内,取那一片冰心在玉壶在彩头,那少女因也留意冷眼旁观着,看是谁投了什么样的情诗,自己伸手取了,或命丫头取来细看,若有人品才学皆中意的男子,便可以不问父母,自去与那人游春一回,诗词唱和互明心迹,若双方谈的合适了,男家多有次日就派人往女家提亲的。

听了巫俏笑语,因摇头笑道:“我原是咱们家的通房丫头,人家见了我这样妆束,自然知道身份,如何为难我,再说咱们家的铺盖之上,自是妹子最为少艾貌美,只怕游春的吉士见了,却是正眼也不肯看我一眼的。”

那巫俏姑娘听了,虽然深知这是姒家娘子自谦之言,只是往日也曾风闻他一直以来都以轻纱遮面,似是面上有什么狰狞的疤痕,是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况且自己比他年轻好几岁,便是他面上光洁,想来也未必就能将自己一个当日画舫之中挂头牌的姑娘比了下去,因心中多少有些感叹自己命薄,一面又暗地里埋怨那金乔觉将一片真心错付给了一个再嫁的嫠女。

因心道我是失足的神女从良,他是守节的嫠女再嫁,常言道寡­妇­再嫁不如窑姐儿从良,这名声体面上,我与这姒原本不相上下,只是我如今已经赎身,又有婚书在手,就算闹到衙门里,只怕那大老爷也要将我断做是他家的正房­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好心没好报~

第七十二回

七香车褒贬事理,丽人行花踏马蹄

那巫俏虽在心中将那姒褒贬一番,面上却依旧对他十分亲热,一家人正说笑之间,忽听得街门外头打门的声音,一面却是水氏娘子的声音笑道:“姒家妹子可在家么?我们娘们儿来接你们前去踏花的。”

姒闻言,便知是战天刃一家依约前来,因回头领着志新,一面对金乔觉笑道:“只怕战大哥也来了,还请老爷出去迎一迎吧。”

金乔觉闻言含笑点头,因叫门房开了街门,果见战天刃与水氏夫­妇­,带着白羽起来会齐了。因彼此说笑应酬一番,金乔觉与战天刃骑了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两辆车,一辆坐着两个孩子,巫俏因与水氏娘子不甚盘桓过,遂请命照顾两个小的坐了中间的马车。

水氏因许久不见自己的金兰姐妹,自然与姒家娘子同车而行。一时间整顿已毕,两匹马两辆大车遂风光启程,往城外近郊缓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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