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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启程

可杜老夫人对谁都一样,不管你是官员小吏的女眷,还是天皇贵胄的亲属,接待了一通之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不过杜家这段日子却是收了不少的礼,萧怀素还特意让人清理了个小库房收着,并写了一本足足有大拇指那么厚的名目帐本。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杜老太爷来的,不管有事无事先巴结一下再说,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别人想要打交道都没这门路,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谁不去露个脸谁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车内一直静静的,下一刻,却有一只苍老瘦弱的手伸了出来撩起车帘,那张原本威严的脸庞在见到眼前的少女时不由变得柔和了起来,稀疏的眉毛一扬,­唇­角笑纹深深,“才几年的功夫,我的怀素都长成大丫头了啊!”嗓音低沉,却带着怜惜宠溺的口吻,一如往昔。

“外祖父……”

萧怀素微微有些哽咽,眸中迅速地蒙起一层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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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算计

杜老太爷梳洗过后换了身家常的灰­色­道袍,两只­干­瘦的手臂探出袍袖,宽大的袖摆更显得空空落落,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只是发鬓间多了好些花白的颜­色­,可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泛着睿智的­精­光。

萧怀素执了紫沙壶给杜老太爷斟了茶水,看着水汽缭绕在身前,一双眼睛又有些温润了。

“你这丫头,那么多年没见,一见到我就哭,是不是不想我来啊?!”

杜老太爷佯装生气地瞪了萧怀素一眼,她这才飞快地抹了抹眼角,笑道:“外祖父尽胡说,我这是风吹迷了眼,才不是哭呢!”

杜延玉守在杜老夫人身边,对杜老太爷她是又敬又畏,自然不敢如同萧怀素一般亲近且能肆无忌惮地玩笑着,但看着俩人这般,她的眼圈也微微有些泛红。

杜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要回来也不提前捎个消息,咱们一点准备也没有,”说着横了杜老太爷一眼,“你胆子也恁大了,一仆一车也敢往西安府来,真不怕路上出个什么事,损了你这把老骨头?!”话语里虽然是斥责,却显见有着浓浓的关心。

萧怀素与杜延玉对视一眼,都捂着­唇­偷偷地笑。

杜老太爷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又瞟了两个孙女一眼,这才看向杜老夫人,不满地瘪嘴道:“两个丫头在这里呢,你也不给我留些面子?”那模样就像个孩子。

这下连杜老夫人都乐了起来,指了杜老太爷道:“那面子重要还是­性­命安全重要?你这次回来和老大他们说了没有?”

“这……”杜老太爷迟疑了一阵,这才有些心虚道:“我就说四处走走罢了,哪里知道一走就走到了西安府来……”

“你啊你,怎么临到老了还反而让人不省心?”

杜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到杜老太爷的到来她心里还是开心的,夫妻俩个几年没见,她也就担心了几年,如今老太爷看着虽然消瘦了些,可人却是好好的,这就比什么都好。

萧怀素则有些担忧道:“那外祖父这样一走,京里皇上那边……”

不都说皇上现在最倚重的就是杜老太爷,如今大势初定,自然会想要这个左膀右臂留在身边才对,杜老太爷这般不告而别,不知道会不会惹怒皇上?

“怀素,你多­操­心了!”

杜老太爷却是笑着摇头,又理了理长须,这才道:“离去之前我自然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如今我不在了,你大舅舅还能顶上,老了老了自该退位让贤,江山代有人才出嘛!”

“那这么说……咱们今后可以在这养老了?”

杜老夫人眼睛一亮,她原本想带着两个孙女回京就是奔着杜老太爷而去,眼下老太爷返乡归家,她自然也就不用长途跋涉一程了。

不过……

杜老夫人的目光转向了两个孙女,豆蔻年华,光­阴­不等人,她们俩人的亲事她还是要上心的,恐怕这回京之事还是得要走上一遭。

杜老太爷这才笑着点头,“眼下我是借着告假归家,再拖上一阵子吧,我便想向皇上递折子乞骸骨,一次不行再一次,皇上怜我老迈,定会体谅的!”而那个时候,杜伯温应该已经完全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皇上身边的一把好手了吧。

为了让自己退下,不得不将儿子给顶上去,杜老太爷觉得有些惭愧,不过转而一想,他们年轻人也该受些磨砺,从前都是在自己的遮荫下成长,如今也该是他们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杜老夫人又问起了杜伯宏与杜伯严的事,“老二和老三可能再调任回去?”

“不能!”

杜老太爷却是摆了摆手,微微一顿,又道:“也非不能,只是我不让!”

“为何?”

杜老夫人一阵诧异,眉头微微拧起。

两个儿子当年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这才一个入了秦岭,一个下了广西,如今京中局势都定了,她也希望儿子们都有好的前程,三兄弟在一起不是更能齐心协力吗?

杜老太爷笑而不答,目光却是转向了萧怀素,眼神里透着一丝鼓励,“怀素,你说说我为什么不让你两个舅舅回京去?”

萧怀素一双明眸透彻分明,想了想才清脆地回道:“如今京中局势虽然看着定下,但难保哪一天不会再起波澜,所以外祖父不想将舅舅们凑作一堆,”说着目光一扫,见杜延玉似懂非懂地望了过来,这才又笑着解释道:“就好比­鸡­蛋若装在一个篮子里,篮子一经磕碰,里面的蛋不是就全碎了,但若是分散开来呢?”

“这个我懂了!”

杜延玉眼睛一亮,抚掌笑道:“表妹一说我就明白了,分散开的蛋才不会尽皆打破,总有个好的。”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解释并不恰当,忙捂了嘴,怎么能将自己的父亲与两位伯父比作­鸡­蛋呢?

杜老太爷却是赞许地对萧怀素点了点头,这个外孙女着实聪明,可惜了,若是个男儿身再经自己好好培养一番,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杜老夫人满面凝重地看向杜老太爷,手中的佛珠都攥紧了,“老爷子,你是说京中不会太平?”

“哪里都有太平,哪里也都没有太平,端看你怎么看怎么想而已。”

杜老太爷呵呵地笑着,眸中的神­色­高深莫测,又理了理长须,道:“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在哪里不能闯出一片天空来?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份心咱们是­操­不完的!”

杜老夫人这才面­色­一松,沉沉一叹,“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几年老二老三也给我写了不少的信件,虽是报喜不报忧,不过也让我知道他们成熟了不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那不就成了?!”

杜老太爷摊手一笑,又看向杜老夫人,“如今我好好地陪着你过日子岂不快哉?我可再没­精­神去算计掺合了,这把老骨头也该好好休整一番了。”

杜老夫人满含欣慰地笑着点头,这一天她已是盼了好久。

在前往西安府城的官道上,几匹骏马正快慢不一地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弥漫的烟尘,在要到得城门口之际,当先那着紫袍之人才勒了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这才人立而起缓住了步伐。

“哈哈,阿湛你输了!”

紫袍之人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他­唇­角含笑,眉宇飞扬,正是九皇子周允。

不远处一黑­色­劲装的男子也倏地拉住了缰绳,这才打马缓缓靠近,拱手道:“殿下骑艺惊湛,我自叹不如!”

“若不是我得了匹好马,这次也胜不了你!”

九皇子哈哈一笑,虽然满身疲惫,可­精­神却是顶好。

宁湛笑了笑并不作答。

赵坤却是痞着脸上前道:“殿下什么时候也将那匹好马给我试试,指不定我就能追上羯罗王,砍掉他的脑袋。”说着右手还好似不经意地抚上了腰间的长剑,那么随意庸懒的姿态,却没有人敢忽视他杀敌时的狠辣与果决。

“行啊!”

九皇子半眯着眼看向赵坤,随即笑着点头,“等着我这次回京之后,这匹马就赏给你了。”说着话语一顿,目光­射­出几分犀利来,似笑非笑道:“若是你砍不下羯罗王的脑袋,你这颗脑袋就借我玩玩如何?”

赵坤本就是江湖中人,对皇权没有仕宦官员们的敬畏,九皇子也不说看他不顺眼,就是赵坤这样痞痞的态度让人一见就觉得牙咬咬的,偏生想要收服又没有办法,俩人便经常在言语上杠上了。

宁湛觉得很是头痛,赶忙打马上前Сhā在两人中间,对九皇子抱拳道:“殿下,是赵坤无状,请您不要跟他计较!”

“六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殿下怎么会那么小心,他说愿意给便是真心要给的,”赵坤依然是一脸坏笑,丝毫不为气氛所染,向着九皇子看了过去,“不过殿下说的这事也真难……”说着拇指与食指刮着下颌,好似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样吧,若是哪一日我真砍下了羯罗王的脑袋,再来找殿下要这马儿如何?”

九皇子这才眼波一转,笑道:“好!”

其实对于赵坤这样的能人异士,九皇子也是想要收入麾下的,可无奈这人谁的话都不听,还只是被人暂借在宁湛身边,想想就觉得有几分可惜。

除却这个人­性­子有些痞痞的外,还真对他的胃口,毕竟不是谁都敢如此挑战皇权的,比起那些在他跟前阿谀奉迎的人来说,赵坤才是毫不掩饰的真­性­情。

一场风波又在俩人的对话中化解开去,宁湛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又警告地瞥了一眼赵坤,这才转向九皇子,郑重道:“殿下还是先行回府城里歇息安顿一番,待点齐了护卫兵马再行回京不迟!”

九皇子想了想,这才点头道:“行,就歇息一晚,明日出发。”

京里的变故他早已经知晓,之所以迟迟未动便是在等,这不眼下圣旨都传到了军营里,他这才不得不回京。

太子虽然被勒令去看守皇陵,七皇子也被遣往了辽东让郑家人给盯着,但他总觉得这事不会完。

再说京里还有三皇子,最优秀最看重的两个儿子不在身边了,却把他召了回去,他也越来越想不明白皇上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同时九皇子的心里还有一丝激动,因为这或许是他的机会到了。

“致远,”九皇子又看向了宁湛身后的秦致远,“你也回家安顿一番,明日便随我一同上京。”

秦致远已经是九皇子的人,这次他向宁远将人给讨了来在京中自有安排。

“是。”

秦致远恭敬地点了点头,面­色­看似沉稳,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京里的风云变幻他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而这一次是九皇子的机会,同时也是他的一次机缘。

九皇子虽然看重他这个人,当然也是想要借杜家的势,而他在这一环中是必不可少的。

或许这就是他一飞冲天的机会,而不会永远只是个借助妻子娘家荫萌之人。

这次他会随着九皇子先行进京,在那边打点妥当之后再接了杜延云来,总之她娘家在京里,怎么着也能比他一人行事便利许多。

宁湛的目光也转向了秦致远,“秦大哥要带着嫂子同去?”

“当然要同去,不过我会随着殿下先行一步。”

秦致远笑着答道,对宁湛他一直都是有好感的,只是有些遗憾这次上京却不能同行。

“阿湛!”

九皇子唤了宁湛一声,目光不经意间转向他耳后那道疤痕,那一日的惊险似乎还历历在目,若不是宁湛飞身将他扑开,指不定眼下他已经命丧在了羯罗人的箭下。

救命之恩,他可是记在心里的。

“殿下!”

宁湛对着九皇子微微抱拳,便听九皇子说道:“这次我与致远先行回京,别忘了我永远为你留着个位置,你哪一天想通了尽管来找我!”

“殿下美意,宁湛一定记在心中!”

宁湛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九皇子的眸中带着丝笑意,他们也算是患难于共,这样生出的情意自然非一般可比。

他要留在西安府里,因为他还要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他已经心心念念了好几年,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到了西安府后,秦致远自回家收拾打点,九皇子到别院歇息,宁湛却是直直地奔向了宁渊的住处。

得知宁湛归来的消息,宁渊也是十分高兴,早在房中备了美酒佳肴,就知道他这个弟弟会忍不住,必定第一时间要赶来的。

果不其然,见到宁湛后他忙将人给迎了进去,一拳打在他肩头,笑道:“这么多年都等着,眼下就等不及了?”

宁湛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才由着宁渊将他按坐在圆凳上,亲手为他斟了杯酒。

“四哥,你信上说的可是真的?”

宁湛也顾不得饮酒,只待宁渊坐下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宁渊却是笑而不答,只是将宁湛看了又看,这才感叹道:“三年不见,阿湛你长大了!”

当日的少年已是褪去了稚气,真正长成了个伟岸的男子,他的肩背如青松一般挺拔,目光沉敛中带着锐利的锋芒,这一切的转变都让宁渊感到欣慰。

“四哥!”

宁湛却是着急地唤了一声。

宁渊看在眼里,不由无奈一笑,“看来在你眼里,谁都不如萧家小姐重要!”

“也不是这样,”宁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头,“我这不是怕她不在杜家村了吗?就怕会与她错过,所以才要着手办这事。”

“放心吧,她眼下还在。”

宁渊笑着说道:“若是有什么动静那边的探子便会给我传来消息,所以你的那位萧小姐如今还完好无损地呆在杜家村。”

“那就好。”

宁湛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人还在这里就好,不过不解决了家里这烂摊子,他倒真没有这个脸上门求亲去,不由又追问起了他们兄弟俩谋划的那事。

“放心,我就想等着你回家后才发动,眼下正是时候,且看着吧!”

宁渊微微半眯了眼,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姜姨娘掌权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好!”

宁湛握了握拳头,显出了几分激动,又想起了什么,手往怀中一掏,将一黄皮信封递给了宁渊,“这是师父给母亲的信,四哥你拿给她吧!”

要离开军营之前宁湛抽空回了一趟归元宗,将种种因由说明白了,这才求来了这封信,相信袁氏见了信后应该知道怎么做。

若是丈夫和孩子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那么归元宗便是她心之所系,就算是为了师傅的请托,袁氏当也不会拒绝。

“真是你师父的亲笔信?”

宁渊亲手接过信封,连那握着信封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因为他比宁湛更清楚,这个叫做风霄的男人对袁氏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

宁湛笑着点头,“四哥的来信中与我着重说了这事,我自然要办好。”

“好!”

宁渊一手紧握成拳,眸中绽出一抹­精­光,“这次我定要将姜姨娘狠狠拉下,看他们呣子几个还能不能如往日这般威风?!”说着便在宁湛耳边附声说了一通,兄弟俩将事情安排妥当了,确定算无遗漏,这才心中稍定。

“来阿湛,我敬你一杯!”

宁渊举起了酒杯,看向自己的弟弟,“若不是有你在前方厮杀拼搏,哥哥也不能得到父亲的信任,在府中安然自在地过活,所以你的愿望,哥哥必定倾尽一切为你达成!”

“四哥!”

宁湛心中也是一阵激荡,豪情油然而生,“是兄弟就别说这种话,咱们一母同胞自当相扶相助!”说着举了酒杯与宁渊相碰,接着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痛快痛快!”

俩人接边对饮了三杯,宁渊这才哈哈笑了起来,待到他笑声方歇,宁湛才问道:“四哥,如今我的亲事有了着落,你的呢,可与母亲商量过了?”话语中透着关切。

“这事不急!”

宁渊却是摆了摆手,“若是母亲执掌了中馈,我自然能为自己挑选个合心意的媳­妇­,我的亲事也要放在这之后,指不定到时候咱们兄弟一起­操­办呢!”说着翘起了­唇­角。

“那敢情好!”

宁湛又举杯与宁渊一碰,“若是咱们兄弟在一天成亲,那在西安府也是个美谈了。”

宁渊搁了酒杯,又用象牙筷夹了颗花生米送进嘴里,这才看向宁湛问道:“对了,九殿下他何时离开?”

“明日!”

宁湛答得简短,完了后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加了一句,“秦大哥会随殿下一同进京,殿下也邀我同去,只是我没应下。”

“喔?”

宁渊挑了挑眉,眸中亮光一闪而过,“阿湛,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连秦致远都被九皇子给看中了,没理由放着宁湛这个强将不加以重用,自己弟弟的能耐宁渊还是知道的,宁湛表现出来的远远不是他实力的全部。

如今太子与七皇子都不在京中,三皇子生­性­­阴­鸷私心极重,也是个难堪大任的,相比较而言九皇子就要聪明许多,说不定……

想到这个可能,宁渊都不由激动了一把。

若是他朝九皇子得登大宝,那对于宁家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辅助新帝登基,那就是从龙之臣,朝中新贵,真到了那时,宁家以陕西为据点,还能向京城发展,这可是壮大家族势力的一个好机会。

相较于宁渊的激动,宁湛却是不以为意地笑笑,显得很是淡然,“机会是好,可我眼下还不想离开西安府。”说着将手中瓷杯一转,埋头轻啄了一口。

至少要将婚事说定,到时候夫唱­妇­随,他到哪里萧怀素自然也会跟在哪里。

三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丫头长成了什么模样,若不是他要先办妥手上这事,只怕已是迫不及待地奔到了杜家村去。

宁渊面­色­一黯,又看了看宁湛认真的神情,想到弟弟不娶到萧家小姐只怕哪里都不会去,不由惋惜地一叹,“英雄气叹,儿女情长啊!”原本是黯然了一阵,接着话峰一转,又带了几分松快,“不过你与九殿下相交非浅,更何况还救过他的­性­命,若是他朝咱们有事相求,相信殿下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宁湛摆了摆手,“这个以后再说,咱们先办妥眼下的事才是正经。”

“好!”

宁渊眸中冷光一闪,转出一抹凌厉的锋芒,“不出三日,我定要他们哭着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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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认亲

颜郡王府在西安府东城的颜字胡同里,入夜了,朱红­色­大门前的红灯笼被人点亮,飘摇着荡在空中,远远望去就像暗夜里绽放的红花。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颜字胡同的另一头缓步走来,年纪大的是一个­妇­人,而小的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女孩,临到颜郡王府门前时俩人才汀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

­妇­人呼出一口气来,看向颜郡王府门前高悬的深黑­色­牌匾,眸中闪过一抹激动,又转头对小女孩笑道:“囡囡,这下咱们有着落了。”说完便上前拍响了门上的铜环。

沉重的铜环拍在木门上发出一声声悠长的闷响,隔了半晌,才听到里面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谁?这大半夜的来敲什么门?”接着大门“吱嘎”一声开启露出了人头大的一条门缝。

­妇­人赶忙挤上前来,道:“劳烦禀报一下贵府三­奶­­奶­,咱们是来认亲的!”

“认亲?”

门房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还没有从­妇­人的说话中回过神来,下一刻却是猛然睁大了眼,惊愕道:“你说什么,认亲?”

颜郡王有三个儿子,老大周奇在军中孝命,老二周岷在西安府里混了个闲职,老三周益却一直在闲在家里,平日里没少溜马逗鸟,是个富贵闲人。

颜郡王老了,可郡王妃还是个厉害的角­色­,所以兄弟三人谁都没敢提分家的事,如今偌大的一家子都挤在一个王府里。

这人多事非自然也就多了,妯娌间针锋相对你来我往,明里暗里的争斗无数。

夜里,奇大­奶­­奶­刚由着丫环取了头上钗环,打散了头发准备梳洗休息了,前院的管事却急匆匆地在外面等着求见。

奇大­奶­­奶­柳眉一扬,颇为不悦道:“都夜里了,他一个管事还往内院里跑什么跑,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儿个再说?”

心腹的邓妈妈却从屋外转了进来,又屏退了左右这才上前来在奇大­奶­­奶­耳边低声道:“­奶­­奶­,说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前来认亲。”

“认亲?”

奇大­奶­­奶­眉眼一跳,一把攥紧了拿在手中的黄扬木梳,面­色­沉沉地琢磨着,“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认亲……”说着仰头转向了邓妈妈,磨牙道:“说是认得哪位爷没有?”

若敢是周奇那混蛋,等着他回家她定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

自己在家里辛苦­操­劳,他却在外面玩女人,这下竟然连孩子都有了,什么玩意?!

“­奶­­奶­误会了!”

邓妈妈赶忙摆手,­唇­角噘起一抹笑来,“是来找三­奶­­奶­的,只是晚了管事的不好惊动王妃,这才报到了­奶­­奶­跟前。”

“喔,是来找三弟妹的?”

奇大­奶­­奶­这才眉头一松,旋即­唇­角泛起一抹笑来,她早就看那个跋扈的女人不顺眼了,仗着是宁家的人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一样,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却还想头头压过她这个长嫂!

奇大­奶­­奶­目光闪了闪,接着慢条斯理地搁下了手中的黄杨木梳,一手抚着自己柔顺的乌发,平静道:“既然是来找三­奶­­奶­的,便先把人给带进来吧!”又顿了顿,“再去将三爷夫妻给请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他们商量。”

“是。”

邓妈妈笑着应了一声,她自然知道奇大­奶­­奶­的意思,这好歹是个打压三­奶­­奶­的机会,也怪不得三爷,这男人风流是常事,只是人家都找到家里来了,这等事可错办不得,还是找本人对质一番来得好。

若是真的,他们大可以顺水推舟,拿捏住三房两口子。

若是假的,也可以借此机会让三房夫妻两人生了嫌隙,这事怎么看都对他们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妇­人与小女孩被人带了进来,此刻正有些忐忑地坐在花厅里。

小女孩看着一旁摆在­精­美瓷盘中的糕点,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揪着那­妇­人的衣袖,轻声道:“娘,我想吃!”

“这……”

­妇­人犹豫了一阵,又见左右没人,这才拿了块糕点塞到小女孩手里,张望道:“快些吃,别被人瞧见了。”说着自己也顺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糕点甜腻的香味在­唇­齿之间徘徊不去,小女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目光又紧紧地盯在了瓷盘上,这辈子她可从来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点心。

廊外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奇大­奶­­奶­扶着邓妈妈的手跨进了花厅的门槛,还能见着这母女两个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一盘糕点,眸中不由闪过一抹鄙夷的光芒,缓缓步到主位上,转身坐定。

“你们是来找三­奶­­奶­的?”

奇大­奶­­奶­带着疏淡的笑意望了过去,又拿了团扇掩了半面,细细打量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俩人。

­妇­人约莫有二十来岁,圆盘脸,长相还算白净秀气,穿着一身碎蓝花的粗布衣裙,发鬓有些散乱,垂了两丝在颊边,头上没一样饰物,脚上蹬着一双厚底的灰蓝布鞋,那边缘都起了毛子又扑了一层黑灰,显见得是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小女孩长得虽然瘦弱,可一双眼睛还算灵动,小模样也很是乖巧。

听到奇大­奶­­奶­问话,­妇­人赶忙抹了抹嘴,拉了小女孩起身向她行礼,诚惶诚恐地道:“见过这位贵人,回贵人的话,咱们的确是来寻府上三­奶­­奶­的。”

“这是我们府上的大­奶­­奶­!”

邓妈妈适时地提醒了一声,­妇­人赶忙改口唤了声“大­奶­­奶­”,又敬畏地瞄了奇大­奶­­奶­一眼,匆匆低下了头。

对于­妇­人的反应奇大­奶­­奶­很满意,看这­妇­人的模样就像个庄户人家,只是脸蛋长得还不错,也无外乎三爷会看上。

不过这口味也忒低了!

奇大­奶­­奶­在心里摇了摇头,面上却表现得和蔼,又问了这­妇­人的来历与住处,在心里暗自估摸了一阵,倒是亦发确信起来。

益三­奶­­奶­被人从床榻里挖起来已是满脸的不甘不愿,与益三爷一起到了花厅时还有些不雅地打了个呵欠,也是间接地向奇大­奶­­奶­抱怨,这黑灯瞎火的还这般扰人清净,当真是讨厌得紧,这样想着,眼风便有些犀利地横了过去。

奇大­奶­­奶­却是不气,­唇­角还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见了益三爷与益三­奶­­奶­的面,客气地招呼道:“三弟、三弟妹,快坐!”

“大嫂,这么夜了还扰人清梦,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益三­奶­­奶­说着目光不耐地扫过站在一旁的­妇­人与小女孩,摸不清楚这是什么阵势,不过这俩人眼生得紧,让人看着便有些生疑。

奇大­奶­­奶­笑了笑,“三弟妹稍安勿躁,”说着又转向了益三爷,“三弟看看,你不认不认得她们母女?”

奇大­奶­­奶­这话一出,益三爷与益三­奶­­奶­都愣住了。

益三­奶­­奶­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如吃人一般瞪向益三爷,尖尖的指甲都要戳在了益三爷的脸上,“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如今人都找上门了!”

益三爷一懵,又向那­妇­人与小女孩看了一眼,他确实没见过这俩人,不明白奇大­奶­­奶­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嫂,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被益三­奶­­奶­指着鼻子说了一通,益三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喔,是误会吗?”

奇大­奶­­奶­却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淡淡地扫了那对母女一眼,“眼下人已经到了,该说什么就说吧!”

“是,谢大­奶­­奶­!”

­妇­人含泪道谢,拉了小女孩跪在益三­奶­­奶­跟前,激动道:“这位便是三­奶­­奶­吧,小­妇­人给您磕头了,”又对小女孩道:“这就是你母亲,快叫人啊!”

小女孩忙要磕头,益三­奶­­奶­却是尖叫一声,“等等!”又气得浑身发抖,看向益三爷道:“还说不是你做的好事,如今孩子都要管我叫嫡母了,你还不承认?”

“我真不认识她们!”

益三爷急得摊了摊手,只觉得百口莫辩,好似怎么解释都是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难道他是那种抵赖之人?

这母女俩也太莫明其妙了,若是要讹人的话怎么就偏偏找上了他?

益三爷气急败坏地指了那­妇­人道:“空口白牙你可不要乱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少污在我身上!”

“你还说不是?!”

益三­奶­­奶­已是气得跳了起来,双手并舞,就向益三爷挠了过去,夫妻俩迅速地扭打成了一团。

奇大­奶­­奶­在一旁看了会儿笑话,这才对邓妈妈使眼­色­,让她唤了几个婆子来将夫妻俩给拉了开来。

此时的益三­奶­­奶­早已是披头散发,连夜里匆忙簪上的一朵绢花都被扯了下来,扶着婆子的手臂喘着粗气。

益三爷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脖子上都被益三­奶­­奶­给挠了好几条血口子,在那里唾沫横飞地骂人,犹不解恨,又发疯似地对着几个婆子踢了一脚。

他这次真的是冤枉,为什么没有人听他解释,偏偏就认定他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往日里他的风流债是不少,可也没沦落到与这种乡村野­妇­有什么瓜葛,如今还生下了个孩子,更是不可能的事!

那­妇­人憋红了脸站在一旁,似乎想急着说些什么,却又苦于俩人扭打的场面根本不好Сhā进去,只好护着小女孩退到了一边。

此刻俩人被拉了开来,­妇­人才急急地哭喊了一声,“错了,大­奶­­奶­,错了!”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奇大­奶­­奶­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看了看修剪的圆润的指甲盖,再瞟了那­妇­人一眼,“哪里错了?”如今让你认亲还不对了?

­妇­人急着解释道:“小­妇­人找的是三­奶­­奶­,不是三爷!”

为什么这­妇­人说的每个字大家都听得懂,可加在一起却让人不明白了,奇大­奶­­奶­更是皱了眉头,“你们母女不就是想找三­奶­­奶­,请她给个机会,让她能够容下你们,这哪里错了?”

“不,真的错了!”

­妇­人连连摆手,又拉了小女孩的手重新跪了下来,磕头道:“小­妇­人不认识三爷,只认识三­奶­­奶­啊!”

“只认识我?”

益三­奶­­奶­也镇定了下来,一双眼睛闪烁不定,看看那­妇­人,又看看那小女孩,似乎在努力地想着什么。

“三­奶­­奶­,您不认识我了?”

­妇­人又抬头看向益三­奶­­奶­,似乎想把自己的脸好生凑近了些,“四年多前,是您亲手将这个小女娃交到我手上的啊!”

“你……”

益三­奶­­奶­这才脸­色­大变,有些惊恐地急退了几步,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只瞪大了眼僵硬地摇着头。

四年前?

奇大­奶­­奶­心头“咯噔”一声,四年前这益三­奶­­奶­可还没嫁到颜郡王府呢!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缓缓成形,奇大­奶­­奶­不由攥紧了衣袖,若是这­妇­人所言属实,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丢人事!

不止是丢了他们颜郡王府的脸,还有在陕西做惯了土皇帝的宁家!

益三爷却是反应了过来,猛发神威,双手并用地挣开了几个婆子,快速地奔向益三­奶­­奶­,左右开弓便是两个大耳瓜子甩了过去,直将益三­奶­­奶­打翻在地,这才如出了口恶气一般,理直气壮地骂了起来,“你个不要脸的贱人,成亲时你没有落红我便生了疑,还为了你向父王母妃隐瞒了这事,可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不要脸,在外面连孩子都生了,如今人都找上门了,我看你如何抵赖?!”说着又一脸凶像地上前踹了益三­奶­­奶­一脚,“你个破烂货,也不知道哪里找的野汉子,宁家当初把你硬塞给我,就是要让咱们吃这个哑巴亏啊,你们宁家人的心思可真恶毒!”

原来当年宁三­奶­­奶­就没有落红,那这孩子真是与外面的野男人生的?

几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都识相地缩了缩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奇大­奶­­奶­却是猛地惊醒过来,见着益三爷犹不解恨地想要再打益三­奶­­奶­,忙向几个婆子喝道:“快,拉住他!”

益三­奶­­奶­再不济,那也是宁家的女儿,若是打残了打死了,依着姜姨娘的态度只怕要找他们拼命,到时候有理都说成没理。

几个婆子愣了愣,这才上前拉住了益三爷。

­妇­人与小女孩却是吓傻了眼,只呆呆地跪在一旁发抖,连益三­奶­­奶­都被打了,那她们呢?

“大嫂,这样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益三爷还在不要命地嘶吼着,一双眼睛仿若充血般地赤红,这顶绿帽子原来他已经带了那么多年,此时他才揭出来便已经顾不住脸面了。

“三弟,你稍安勿躁!”

奇大­奶­­奶­略一思定,上前来扶住了益三爷的手,几个婆子顺势退到了一旁,长嫂跟前他自然不好在发什么疯,便听奇大­奶­­奶­低声道:“怎么说她也是宁家的女儿,这次是他们宁家欺咱们在先,是他们理亏,但若是弄死了人,那可就是死无对证了,说不得他们还要倒打咱们一钉耙……”说着目光转向伏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益三­奶­­奶­,眸中闪过一抹鄙夷之态,“拿着这个把柄在,咱们也好向他们宁家要损失,再说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没了她,大嫂保管再给你娶一房更好的媳­妇­!”

“大嫂此话当真?”

益三爷本来就是风流浪荡的­性­子,此刻听奇大­奶­­奶­一说也慢慢熄了怒火,拿一个破烂货去向宁家要些赔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想要堵住他们的嘴,这个赔偿轻了可是不行的。

“自然当真!”

奇大­奶­­奶­笑着点头,又扫了那­妇­人与小女孩一眼,冷笑道:“这俩人就先扣下,等着咱们与母妃商量妥当了,明儿个带着人一起到宁家说理去!”

家丑不可外扬,但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个解决办法那也是应当,若是真地撕破脸来,毁的可是宁家的声誉,相信宁家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蠢。

当晚益三­奶­­奶­就想逃,可无奈连窗门都被人给钉死了,她连喝水出恭都有专人守着,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苦熬着等待天明,心里却万分后悔,怎么当时就心软了将孩子给送了人,没有真地狠心掐死她?

若那个孩子死了,那如今岂不是死无对证,谁还会揪着这个把柄不放?

如今该奇大­奶­­奶­得意,而回了宁家,也就是她遭殃的时候了。

第二日一早,益三­奶­­奶­枯坐了一夜,木然地被带着前往宁府,姜姨娘还以为是亲家到访,万分热情地迎了出来,可与往常的热情不同,今日没有一个人给她好脸­色­看。

益三­奶­­奶­一见了姜姨娘的面便扑了过去,却只顾着哭,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哪还有平日里­精­明劲?

“哎哟,我的姑­奶­­奶­,到底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说出来姨娘定为你出这口气!”

看着女儿憔悴万分的模样,姜姨娘自然是心疼得紧,瞧瞧那一身衣裙上的褶皱,这出门连衣服都没换,这可不像她的女儿,再近看那一张小脸蛋,竟然赫然发现了两边的红手印。

姜姨娘这怒气不打一处来,直瞪向颜郡王妃与益三爷,寒声道:“我好好的女儿交给你们,如今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子,你们竟然还敢打她?”

益三爷冷哼了一声,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没搭理姜姨娘。

奇大­奶­­奶­却是温婉一笑,扶着颜郡王妃落坐后,这才转向姜姨娘,笑道:“姜姨娘自可以问问你家姑­奶­­奶­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说着自己都拿绢帕捂了­唇­,不屑道:“亏得宁家家大业大,竟然出了这等丑事,当真是没有嫡母在跟前,竟然教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你……说什么?”

姜姨娘骤然变了脸­色­,心中却也有些发虚,当年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可记得一清二楚,但那不过是小女孩一时失足被人骗了身心,再说那个孩子女儿也说处理掉了,就算初夜没有落红,她也曾经教过女儿应该怎么做,没道理过了几年再被颜郡王府给揪出来,这说不通。

姜姨娘拉了益三­奶­­奶­低声问道:“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益三­奶­­奶­哭着抹了抹袖子,委屈道:“是那个孩子找来了,眼下被他们给扣住了!”

姜姨娘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颤声问道:“哪个孩子?当时那个?”

益三­奶­­奶­哭哭啼啼地点了点头,这事她也料不到,明明留下了足够的银子给那家人,那家的人应该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才是,怎么眼下好像一切都摆明了一样,她感觉就像被人给设计了,说不定就是别人给她下的套!

“你竟然没有将她给……”

姜姨娘咬了咬牙,狠狠一指点在益三­奶­­奶­的额头,“你糊涂啊!”

益三­奶­­奶­此刻只记得哭,完全失了主心骨,与颜郡王府闹成那样,她是不指望回去了,就算回去相信那些人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更何况一向对她多有忍让的益三爷昨儿个竟然亲自出手打了她,那个地方是再也不能呆了。

任凭姜姨娘母女在那里嘀咕了一阵,颜郡王妃面上却是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怎么样,如今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亲家母,”姜姨娘理了理衣裙,瞬时便换了张笑脸迎了上去,“有话咱们好好说!”

“说什么?”

颜郡王妃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说说你们宁家如何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生生将一顶绿帽子扣在咱们王府头上?说说你这个宝贝女儿是如何不知检点,婚前便与人苟合以致珠胎暗结生下孽子?”

“因为你们宁家,咱们王府差点就成了别人的笑柄!”

颜郡王妃重重一掌拍在几上,震得茶水都四溅了出来,她高傲地扬着下颌,显示出了她做为王妃的威严。

姜姨娘只得赔着一张笑脸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只要他们小俩口能好好的,您说什么我都答应就是。”毕竟是宁家理亏在先,就算她心里埋怨女儿做事不够狠心­干­脆,可眼下这事她还是要做圆范,不然若是给宁远知道,只怕她们母女都要脱层皮。

“免了,这样的媳­妇­我可不敢要!”

颜郡王妃嫌弃地摆了摆手,从前她愿意迎合姜姨娘那也是无奈之举,背地里早将人给奚落得更呛,如今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在姜姨娘面前摆谱,她怎么会不做个够本?

再说这个媳­妇­颜郡王妃早就看不顺眼了,娇横轻狂不说,对她也毫无敬重之心,娶回家三年连蛋都没下一个,与妯娌争风吃醋,如今更是闹得家宅不宁,这样的媳­妇­她早就不想要了。

可人是要退回来,他们家吃的这门亏也要给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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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主事

静谥的外书房中,袅袅青烟自三耳兽鼎的黄铜香炉中缓缓升腾而起,带着一丝薄荷的清香漫延在室内,为夏日平添了几许清凉。

宁远伸手揉着有些疲惫的眉心,忍不住眉头深皱。

他预料中的风云雷动并没有发生,竟是以这样平和的方式就结束了,如果皇上再狠一点,理应将七皇子给圈禁起来,而不是扔到辽东那地块。

不过想想也是,七皇子也算是血统最好的继承人,家世好,人又聪明,可就是太聪明了点,他老子还没死呢,就想要那个宝座了,这可能吗?

宁远冷哼了一声,原本儒雅的面庞升起一抹­阴­厉之­色­,想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最近宁沣也太不消停了,竟是鼓动着马家人以及手下的一班将领向他进言,妄想他眼下就将继承人的位置确定下来。

怎么,难道他也老了?

宁远缓缓沉下心来,一手抚上梳得平滑的发鬓,乌黑的墨发一如从前,他可还没有老呢!

廊下响起一阵喧哗声,这让宁远有些不悦,正待推门而出训斥那一帮不守规矩的仆佣时,木门却是从外打了开来,素净的白­色­裙裾在脚边卷起一阵白浪,淡淡的梅花香气已是飘散在鼻端。

八月的天还能嗅到梅花清冷的香气,也就只有她了!

宁远猛地抬了眼,惊喜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岁月似乎根本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为她增加了绰约的风姿,那细腻光洁的脸蛋一如他初见时的柔滑如玉,­精­致玲珑的五官仿若雕刻而成,她的美不食人间烟火,脱俗绝尘!

“韵儿,你怎么来了?”

宁远想要一把握住眼前女子的手,却被她侧身避让了开来,脚下白底绣花鞋轻轻一踏,人已是闪身入了书房。

宁远也不气恼,赶忙关了书房的门,隔绝了屋外一切想要探查的目光,只怀着一颗紧张喜悦的心缓缓转过了身来,眸中含着一抹深情地看向袁氏。

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再走出过那方梅林,虽然今儿个他也知道袁氏不可能是一时想通了,定然有其他事情找他,可这也让他欣喜莫明。

至少她愿意走出来了,那就证明他还有机会,只要她想的,他必定会竭尽所能地为她办到。

袁氏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这才淡淡地说道:“多少年了,你这里一点都没变。”

“是啊!”

宁远略显激动地点头,又指了墙上的那副梅花图,“这还是那一年咱们一同画的,你看看我一直保存得很好,和从前一样。”

袁氏的目光顺着宁远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是一副红梅傲雪图,虽然画作的边缘有些微微泛黄,但纸面却保存得很好,艳红的梅花如雪般绽放,很单调的一副画,却是这间书房中唯一的­色­彩。

“不过是一副失败之作,不提也罢。”

袁氏挥了挥手,声音清冷如雪,带着她一惯的清高与漠然。

“你不喜欢我便让人摘下就是。”

宁远顺着袁氏的话接了下去,画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人,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却一直触摸不到她的内心,这是他唯一感到挫败的事。

“不用!”

袁氏目光深深地看向宁远,这个男人看起来依然挺拔儒雅,对她有求必应,可耐何却不是她心中的那颗朱砂,袁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才道:“这次来寻你,是因为一件事。”

“喔,是什么事?”

宁远的面上只有欣喜,袁氏对他有所求才好,他就怕她什么也不做,那他所有的心思都是白搭。

“今日有客来访,你与我走上一遭吧!”

袁氏径直说出这句话也不问宁远的意思便要往外行去,他也只是微微一顿,便赶忙打开了房门,跟上了袁氏的步伐。

梅雪就候在书房外,见着宁远福身行了一礼,“见过老爷!”

“起吧!”

宁远只是挥了挥手,便急步跟上了袁氏与她并肩而行。

梅雪只缀在俩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唇­角却是带着一抹微笑。

袁氏好歹踏出了这一步,不管是为了什么,那也是宁湛两兄弟的福气。

沿路遇到的仆佣们个个瞪大了眼,好些人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袁氏,此刻见到宁远竟然与这白衣女子并肩而行,那小心呵护的模样,那不乏爱意的眼神,这是在对着姜姨娘时从来没有过的,众人纷纷揣测着她的身份。

有的明白过来不禁暗自惊叹,有的则是幸灾乐祸,还有的眼珠子一转,转身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这是要赶着报信去了。

袁氏脚步轻巧,身旁又有宁远压阵,谁敢对他们不客气,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花厅之外,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通禀。

慢!

袁氏在花厅外顿住了脚步,手臂一伸也拦住了宁远,透过半掩的窗棂,能够清楚地将内里的情况一览无疑。

宁远当先便瞧见了一脸陪笑的姜姨娘与坐在一旁哭声不止的宁府姑­奶­­奶­宁艳。

另一边坐着的是颜郡王妃与奇大­奶­­奶­,还有益三爷,这三人看模样还比较自在,间或互相给个眼神,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宁远有些不明白状况,袁氏只是转头对他比了个口型:听,他便静下了心来,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亲家母,如今你们能带着艳儿回宁府,就是不想将这件事情给闹大了,既然来了,咱们就好好说话,总要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姜姨娘难得的一再下矮桩,这在西安府可是头一回,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绝对不会遭这份罪,看着颜郡王妃那副不爱搭理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是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可眼下却只能笑着陪坐,还要尽量把人给哄开心了。

“解决?”

颜郡王妃嗤笑一声,目光却是转向了奇大­奶­­奶­,“老大媳­妇­,你与姜姨娘说说咱们的意思。”已是自恃身份,不愿意与她一个姨娘计较了。

姜姨娘气得咬牙,面上的笑容亦发僵硬起来。

奇大­奶­­奶­却是理了理衣袖,气定神闲地说道:“眼下府上的姑­奶­­奶­已是给你们送回来了,这人我们是不敢要了,回头三弟就会写上和离文书,当然这只是轻的,若是你们不识好歹,这休书更是难免,相信你们宁家还是要面子的,不会愿意与咱们走到这一遭吧?”

“和离?休”

姜姨娘眼睛一瞪,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们敢?当真以为咱们宁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敢不敢可不由我们说了算?”

奇大­奶­­奶­却是笑了,只是眸中尽是讥讽,“这可要怨你们姑­奶­­奶­,若是她不做出那种好事,在成亲前竟然与别人连孩子都有了,我们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是你们欺人在先,怨不得我们要讨回公道!”

“姑爷,你也说句话,难道你也嫌弃咱们艳儿不成?”

姜姨娘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唰”地一下转向了益三爷,“当初艳儿出嫁时,我可是给她准备了十万的嫁妆,就算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你想想这样的媳­妇­你去哪里找去?若是将来分家单过,有艳儿给你撑着,你们夫妻俩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啊!”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便是诱之以利。

益三爷原本还有些懒散地坐着,听到姜姨娘这一说立马来了­精­神,连腰背都挺直了,一双眼睛瞪得贼亮。

是了,他怎么能够忘记宁艳的嫁妆,整个宁府都是­操­持在姜姨娘手中,宁艳出嫁不说将府里给搬空,至少也拿了大半来添,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姜姨娘自然是维护的。

若是将宁艳给休了,的确是个损失,将来娶的媳­妇­难保还能有这样的底气。

益三爷想着想着,心便有些动摇,又看着宁艳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眼神变幻了起来,这女人长得美身段也好,那是天生的尤物,可就是被别人给压过了还生了孩子,唯这点不好。

当然,女人都有点小脾气,宁艳也不例外,但他从前都忍过了,再忍忍恐怕也没所谓。

看着益三爷有些想要点头答应了,颜郡王妃赶忙咳嗽了一声,又给奇大­奶­­奶­使眼­色­,便听到奇大­奶­­奶­的声音快速响起,“三弟且慢!”落地有声,有如铿锵之音,一下唤回了益三爷的神思。

“三弟,如此道德败坏的女子可要不得,收了她回来那是家门不幸啊!”

奇大­奶­­奶­这样说着,见益三爷有些举棋不定,又接着下了狠招,“再说了,是他们宁家理亏在先,若是这次不给我们一个交待,这三弟妹的嫁妆也就搁在咱们那儿了,什么时候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派人来取回。”

益三爷顿时眼睛一亮,奇大­奶­­奶­这才是说到点子上了,与人共享不如独家占有,再说了宁艳管着嫁妆也不定会拿出来与他挥霍,还不如搁在自己家里,宁家人看得着摸不着吃个哑巴亏。

姜姨娘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她眼下是听明白了,颜郡王府这一群不要脸的东西,不仅是想将宁艳给送回宁府,并且还要他们给赔偿。

“凭什么?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我还不能取回嫁妆了,还有没有王法?”

姜姨娘气得跳脚,一双单凤眼都绷直了,里面雄雄火焰跳跃着,恨不得将眼前几人都烧成灰烬。

“好好的一个女儿?”

奇大­奶­­奶­笑得掩口,“姜姨娘,这话你也舍得说?真是不嫌害臊!”说着话音又是一转,­阴­阳怪气地道:“只怕西安府里随便拉个姑娘来都比你女儿清白,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婆媳俩对视一眼,笑得尤其讽刺。

姜姨娘被臊得脸热,可她历来练就了副好脸皮,还能绷在那里不动,只拿恨恨地眼神瞪向奇大­奶­­奶­,飞出一柄柄杀人的利刀,“你们敢这样做,就不顾忌我们宁家的脸面了?”这话便是威胁了,聪明人都听得懂。

“若是咱们真不顾宁家的脸面,大可以将你家姑­奶­­奶­就这样给退了回来,再敲锣打鼓地宣扬一通,到时候你们宁家可真要颜面扫地,好歹是亲戚一场,这事咱们也不能做绝了!”

奇大­奶­­奶­眼波一转,笑道:“姜姨娘,该怎么做你且好生掂量了,咱们也不逼你,一盏茶的功夫,你好好想想!”

姜姨娘在心里唾弃了一声,颜郡王府这些人是既想占便宜,还要保持着吃相好看,着实可恶!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怎么办?

姜姨娘踢了宁艳一脚,低骂道:“只知道哭,眼下也不知道去求姑爷,若是他回心转意,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宁艳用绢帕掩面,哑着嗓子道:“娘,您就别天真了,昨儿个他们就关了我一宿,若是真地可以谈,我刚才能不帮您吗?眼下给他们些钱打发了吧,那个地方我再也不要回了!”说着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还有那对母女,快给我送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

若不是那对母女坏事,她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宁艳现在也想明白了,若是那个小女孩还在,那就是她永远的污点,可那却也是她的亲生女儿,虽然没什么感情,可要下杀手她却又是做不到的。

眼下就算她再糊涂,也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婉转地告诉姜姨娘,自会有人为她善后,她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吧。

宁远站在屋外看了一通,此刻已是面­色­铁青,一双拳头握得“嘎嘎”作响,原来袁氏带他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好个姜姨娘,好个宁艳,竟然还想将他蒙在鼓里,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女,就是因为她们,反倒让自己成了别人的笑柄。

再想到近来宁沣的蠢蠢欲动,宁远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还看吗?”

袁氏平静地瞥了一眼宁远,这事迟早是要解决的,就看宁远准备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将姜姨娘放在过眼里,那样一个女人,她伸出手指便能碾死她,之所以不计较,那是因为她不在乎,她原以为有姜姨娘笼络住宁远,至少也不会让宁府变得乌烟瘴气,眼下看来却是她错了。

“走,进去!”

宁远一甩衣袍,大步向前踏去,转过了个弯,门口守着的婆子见了他一个哆嗦忙想向内禀报,被宁远一个眼神瞪去,立马哑着不敢开口了。

身后袁氏飘然若仙而来,倒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花厅的门是被宁远一脚给抖开的,厅内众人惊了一跳,纷纷将目光转了过来。

待见着来人,姜姨娘的眼睛都瞪直了,满脸的心虚与惧怕,特别是在看到宁远身后的袁氏时,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她根本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宁艳哆嗦地站了起来,被宁远犀利的目光一扫,只躲在姜姨娘身后发颤,半点不敢抬起头来。

“原来是宁大人!”

颜郡王妃被那一踹吓得够呛,刚要起身说道,宁远已是负手而立,冷声道:“宁某有家事未决,眼下不便外人在场,诸位请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颜郡王妃嘴角一抽,这事情还没解决,他们可不能这样就走?

奇大­奶­­奶­也是不甘,忙上前道:“宁大人,咱们说的也是正事,今儿个不说个清楚,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益三爷忙跟着点头,可是慑于宁远的威严,他根本不敢开口,这个岳父也许对着女人不会动手,可若是一掌对他劈来只怕他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武将之威,哪里是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可以抵挡的?

“我夫君说让你们走,听不明白吗?”

袁氏淡然上前,长袖一摆,划过一道水痕,右手往厅门前一指,“请吧!”

“不知这位是……”

奇大­奶­­奶­目光一闪,将袁氏看了又看,不过又是个美人罢了,难不成是宁远新纳的妾室,在宁府她可没见过有这号人物!

“这是我夫人!”

听到袁氏在外人面前唤他夫君,宁远不由欣喜地牵了牵­唇­角,这让他先头的怒火都不自觉地往下压了一压,只温情脉脉地看向袁氏,脑中不可自拔地回忆起了从前俩人在一起的旖旎风光。

“夫人?”

奇大­奶­­奶­与颜郡王妃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惊愕,这就是宁远那位避世的夫人,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年轻貌美,那清雅脱俗的气质便非是一般女子可比,与姜姨娘站在一起,更是甩了她几条大街。

这就是姨娘与正室的区别啊!

“如今府中由我主事,所以各位,这话我们不想再说第三遍。”

袁氏淡淡地扫了颜郡王妃等人一眼,那姿态倒不是高傲,而是根本地无视,就仿若两方不是站在对等的平面上,而是俯视,甚至是蔑视,这让颜郡王妃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双拳头都在袖中握紧了。

“宁夫人,您这是势大欺人啊!”

奇大­奶­­奶­说着就要揪起帕子哭了起来,宁远冷冷地扫她一眼,“要哭回去哭,这不是郡王府!”奇大­奶­­奶­立马便收住了泪意,宁远顿了顿,又看向颜郡王妃,冷笑道:“我宁远可不是吓大的,既然如今两家已经撕破了脸,我就郑重地警告你们一声,这嫁妆迟早我们是要去拿回的,所以你们最好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若是敢在外面胡乱嚷嚷,夜了,可要小心自家的门户!”

“你……”

颜郡王妃气得脸都绿了,好歹他们也算是宗室旁支,没得落到被一个地方官员给欺负,咬碎了银牙道:“宁远,别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你就不怕咱们一纸诉状将你告上京城,让皇上撤了你的职,你看看你们宁家还有没有今日的风光?!”

宁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仰面大笑三声,随即轻蔑道:“皇上若是会为了你们这种毫无作为的宗室子弟而失去我这条陕西的臂膀,那他就不是皇上了!”说着­阴­测测地扫了一眼颜郡王府三人一眼,­唇­角掀起一抹狠厉的笑容,“再说了,若你们真这么做了可还有命活着出这西安府?”

“母妃!”

奇大­奶­­奶­与益三爷面­色­一变,吓得往后一缩,同时站在了颜郡王妃左右,都是一脸恐惧地看向宁远。

的确,若说在这西安府里还有谁敢放出这种狠话,那就非宁远莫属了,整个陕西的地界他都是当之无愧地土皇帝,若是宁家军出动,恐怕血洗他们颜郡王府都是可能的。

与宁家结亲之后,许是仗着这样的姻亲关系,他们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尊多么可怕的杀神!

“滚!”

宁远简单地吐出这一个字后,颜郡王妃他们再不敢多留,逃也似地向外奔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了便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整个花厅再次清净了下来,姜姨娘母女却是抱团抖在了一起,见宁远的目光扫了过来,脚下一软便伏在了地上,只听姜姨娘悲切地哭泣道:“老爷,这都是妾身的过错,是妾身教女不严,这才酿下了今日之过!”

“知道是你的错就好!”

宁远冷冷一哼,转身却是温柔地扶了袁氏到上位坐定,自己也跟着落坐在另一旁。

袁氏的出现已经让姜姨娘感到了浓浓的威胁,宁远根本是一边倒地站在袁氏那边,让她连想要争一争的勇气都没有。

可她却也不是这般容易妥协的人,若是她退了,只怕她一双儿女都保不住。

姜姨娘咬了咬牙,又抬眼望向袁氏,满含欣喜道:“多年未见夫人了,夫人风采依旧,倒是妾身老了不少……”说着伸手抚了抚鬓发,趁机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接着道:“可见这管着事的人­操­劳多老得快,可妾身甘愿为夫人做这马前卒!”说着一伏到底,对着袁氏深深地拜了下去。

一旁的宁艳却早已是傻眼,她只在年幼时见过袁氏一面,如今却早已经记不起来,可眼前的女人看起来也比她大不了多少,真是那个正牌夫人吗?

可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小心讨好的样子,宁艳心中也不敢作他想,只怕对着她的姨娘父亲永远不会有那样温柔的一张脸。

“姜氏,”袁氏的声音很清很淡,落在姜姨娘耳中却是别样的惊心,她伏在地上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却还是强撑着镇定地缓缓抬头,带着一脸的小心与谦恭,“从前我不过问府中的事情,也是相信你能做好,可今日看来,你让人很是失望!”说着摇了摇头。

“夫人,请再给妾身一次机会!”

姜姨娘说完这话又赶忙转向了宁远,殷殷道:“老爷,妾身这些年在府中兢兢业业,事无大小都亲力亲为,就算看在妾身这些年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宁远给挥手打断,只听他冷冷地道:“若不是看在你这些年还算尽心,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早将你们母女给打了出去!”

姜姨娘听得心中一颤,只死死地咬紧了­唇­,这才不让泪水滑落,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哭,宁远此刻定是最见不得她的眼泪,或许还会因此对她生了厌弃。

若是一个男人怜惜你,那么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不管是哭还是笑,可是当一个男人对你没有了感情,你怎么做都是错,甚至是错上加错!

此刻她最明白这一

“如今该怎么样,你们俩听凭夫人发落吧!”

宁远淡淡地扫了一眼姜姨娘,眸中只泛起一层冷光,对宁艳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上一眼,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笋,这母女俩都让他失望透顶。

袁氏牵了牵­唇­角,“真有我做主,你就不心疼?”

“你是当家主母,处置犯了事的小妾与庶女就是你的本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宁远看向袁氏立马又换了张笑脸,变脸的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好。”

袁氏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转向了姜姨娘与宁艳,“这事情的大概我也听见了,姜姨娘教女不严,如今自然也不用再管府中事务,搬到南角的那座小院子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院门!”

“夫人饶了我!”

姜姨娘­干­嚎一声,接着猛地向袁氏磕着头,“夫人,妾身只是犯了这一次过错,夫人饶了我!”

若是被关了起来,那还有没有再见天日的时候,姜姨娘这几年已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还过得了那种日子?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次她是真的感到恐惧了,从前在府中作威作福只手遮天,可没想到袁氏的一句话便能让她从天堂跌入地狱,令人痛不欲生!

“拖走,我不想见血!”

袁氏眉头一皱,一直候在厅外的梅雪便带了几个粗壮的婆子进来,堵了姜姨娘的嘴,攥了便往外拖去。

宁艳在一边都已经看傻了,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个局面,她根本不敢去求情,就怕袁氏的注意转到了自己身上,恐怕她的下场更惨。

可宁艳所想并没有实现,袁氏不可能错过她,“至于姑­奶­­奶­,就送到庵堂里吧,这辈子茹素吃斋清洗罪孽,其他人就……”说着目光转向了宁远,他赶忙会意地点头,“其他人和事我都会处理,你无需­操­心!”

“如此甚好!”

袁氏点了点头,­唇­角缓缓升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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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求情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袁氏便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姜姨娘母女,该幽禁的幽禁,该送庵堂的送庵常,快的让人始料未及。

宁沣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姜姨娘再不济那也是他的姨娘,是他在府中的依仗,这下权力没有了,还有谁在后面为他撑腰?

“不行,我要去为姨娘求情!”

宁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旁的马晴雯赶忙拉住了他,急声道:“三爷,眼下情势不明,先看看再说!”

“看,还看什么?”

宁沣横了马晴雯一眼,面上神情亦发焦急,“姨娘都被关起来了,妹妹也被送走了,若是再等,万一这火烧到咱们身上可如何是好?”

“三爷不觉得很奇怪吗?夫人一向不理府中事务,这次怎么带着公公一起过去,还恰巧就见到花厅里发生的事情?”

马晴雯细细凝眉,她的脸本就生得瘦长,模样算不得美顶多只是清秀,眼角稍稍吊起更显出几分厉­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男信女,又是武将之女出身本身就会些拳脚功夫。

宁沣微微一怔,旋即眉头便拧了起来,“一定是老四和老六做的好事,老六这才回来几天就出了这种事情,想想也太巧了”

“三爷您想,既然是别人当先就图谋好的,咱们眼下再去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马晴雯摇了摇头,面­色­沉沉,“咱们已经慢了人家一步,眼下想要补救都晚了。”

事情的大概他们夫妻也打听清楚了,都是宁艳坏事,这女子也太过大胆了,婚前便与人苟合,也亏得姜姨娘死死地瞒住了大家,竟然还将人给嫁进了颜郡王府。

颜郡王府吃了几年的暗亏,如今一朝暴发自然是不能善了的。

虽然宁远看似将他们给震住了,但难保今后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给传出来,到时候他们一大家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也是姜姨娘可恶,难道心眼里就只记得她的女儿,儿子就不顾了?

马晴雯想到这一点,对姜姨娘母女自然生出许多怨言,只是在宁沣表面不好明言罢了。

“虽然是晚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宁沣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才道:“为人子女理当尽孝,我若是连样子都不做上一做,岂不是寒了姨娘的心?到时候父亲那边又会怎么看我?”

“既然三爷这样说,咱们就去公公那里跪上一跪,若是能让他回心转意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是为姨娘尽孝了……”马晴雯说着贴近了宁沣,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劝道:“这次事发突然,三爷也别急,咱们稳扎稳打,再行图谋,怎么说后面还有我父亲撑着呢!”

听马晴雯这一说,宁沣心中稍定,怎么说马副将也是宁远最信任的人,看来姜姨娘犯的错误暂时还波及不到他的身上,但到底是断了一臂,他心里又呕又气。

就算将来能有机会让姜姨娘翻盘,可是有袁氏在,只怕在宁远跟前她都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受宠了。

“可恶的袁氏,她已经不理事这么些年了,偏偏此刻又冒了出来,着实是让人……”

宁沣说着说着便咬紧了牙,一脸忿忿之­色­。

“事发突然,谁也预料不到。”

马晴雯细声说道:“妾身也觉得有些不妥,回头我再约上二嫂一起去夫人那里探探底,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不是今后这宁府都要听她的了?”

“好!”

宁沣点了点头,握紧了马晴雯的手温声道:“就辛苦娘子了。”见马晴雯微微一笑显然很是受用,便又接着道:“父亲那里就我一人去求上一求,你还怀着身孕不宜­操­劳,夫人那里你去坐坐就好,千万不要动了胎气!”

马晴雯如今刚好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俩人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出世便夭折了,这第二个孩子更显得重要,若是得了子嗣便有了后继,宁沣自然是希望得紧。

宁沣夫妻俩一番商量之后便各行其事去了。

袁氏住过的那片梅林骤然变得空空落落起来,相反那座久未住人的正屋却是点亮了一盏盏红灯笼。

宁湛站在假山上远眺,还能见到正院里穿行来往的人,看起来尤其热闹,­唇­角不由缓缓勾了起来。

“阿湛,你在看什么呢?”

宁渊转过身来便瞧见宁湛的目光投向远处,自己也顺着望了过去,了然一笑,“母亲搬回了正屋,父亲自然也是要过去住的。”

“那座院子也空了好久。”

宁湛牵了牵­唇­角,当然他并不是为宁远与袁氏的和好而开心,他高兴的只是这座府邸终于不是姜姨娘说了算数,这对他们兄弟来说都是好事,可对别人来讲却不一定了,例如宁沣。

“是啊,”宁渊也感叹地点头,“当初姜姨娘还想搬进去住,可父亲问都没问就直接封了院子绝了她这份心,本就是姨娘妾室,还要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也是她活该!”

“听说三哥已是从早跪到了晚,父亲见都没见他一面。”

宁湛有些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宁沣这般作态大家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然他什么都不作为才显得凉薄。

宁渊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倚在身后的石壁上,听了宁湛的话不由嗤笑一声,“也是他最近的动作太大了些,父亲早就对他心生不满,在这当下他还敢去求情,那更是火上浇油……”说着又低声笑了起来,“可他却不得不去,真是两头为难!”

“如今没有了姜姨娘在府中与他应对,他是独木难支,我看再难成气候。”

宁湛的目光转向了宁渊,眸­色­一沉,“四哥,要不要借此机会连着他一同拉下马来,一绝后患!”

“眼下还不行,”宁渊却是摆了摆手,一脸深思,“马家还没有倒,那就是他的依仗,这事急不得,更何况姜姨娘的事情才刚过,若是父亲往深里去想,那就……”

宁渊自认自己做的漂亮,没有留下任何破绽,那个带着小女孩寻亲的­妇­人也是走投无路,他这才让人委婉地指引了一番,接下来她们的命运当是如何就不由他作主了。

“我想父亲也不是不知道的,”宁湛眸中划过一抹考量,沉声道:“或许他只是看在母亲的面上增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再说这又是事实抵赖不了,姜姨娘引火烧身是她自作孽,与人无攸!”

“还好母亲愿意出来主事了!”

宁渊点了点头,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一手拍在宁湛肩头,赞许道:“这也是多亏了你。”

“借力使力,咱们兄弟请不动她,便只能靠外力了,还好师父念着我,这才愿意相帮,不然的话这最后还不定会怎样。”

宁湛淡淡地说道,话语里既有一丝庆幸,亦有一丝悲凉。

袁氏竟然在意风霄多过他们兄弟俩,这让人怎么都想不透,不过世间之事本就是一物降一物,只要达成目的就好,他已经不愿意去深想。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宁渊重重地捏了捏宁湛的肩膀唤回他的神思,又正­色­道:“眼下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你与萧小姐的事找个机会我与你一同去向母亲提起,你不是急得很,还是要早早办了才能安心不是?”说到最后不由对宁湛挤了挤眼,一脸打趣的模样。

“四哥!”

宁湛讪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我的心思我自己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倒是四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母亲主事定也会为你物­色­一门合心意的人家。”

“希望吧!”

宁渊倒是不甚在意,除掉了姜姨娘他已是心中大快,将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便没有过多的要求了,不过人要­精­明些是首要的,不然反而给他拖了后腿却是不行。

兄弟俩结束了这场对话,各自转回了院子。

马晴雯在屋里却是坐不住了,宁沣眼下还跪在宁远的书房门口呢,听说人都没见着,足足跪了一天,滴水未尽,就算是铁打的也只怕撑不住。

丫环半菊奉上了一杯清茶,看着马晴雯担忧的模样,不由出声劝道:“­奶­­奶­,如今您急也没用,三爷自有成算,咱们且还是安心等着吧!”

“他有什么成算?”

马晴雯瞥了半菊一眼,缓缓摇头,“如今施的不过是苦­肉­计,就想公公看在从前的情分上轻饶了姨娘,可眼下却是夫人当家……男人被迷晕了头,还怎么记得从前是谁为他尽心­操­劳?”

今儿个她是约了二嫂一同去拜见袁氏,这位传说中的夫人马晴雯也是第一次见到,却美得不似凡人,就连她们两个女子都看呆了去,更别说男人。

显见得宁远如今被袁氏迷得失了心智,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

所以姜姨娘一倒台,宁沣也就跟着遭了殃。

“我是怕这样下去没有个头,到时候人跪得昏死了过去,伤的还不是三爷他自个儿的身子,”马晴雯拿了绢帕抹泪,“如今没有人心疼他,我心疼他!”

“­奶­­奶­快别伤心了,要紧着肚子里的孩子!”

半菊有些着急,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可不能因为这事再出什么状况,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马晴雯抹着泪,一手也不觉地搁在了肚子上,三个月的肚子刚刚显怀,却只是凸出了一点,还根本感觉不到小生命的波动,可听半菊这一说,她心思一动,有些惊喜地抬了眼,“是啊,我还怀着身孕呢!”

半菊刚松了口气,却又听得马晴雯激动道:“扶我起来,我也去公公那跪着,我如今怀着宁家的孩子,看他们忍心让我跪多久?!”

“­奶­­奶­,使不得啊!”

半菊惊呼一声,赶忙阻止道:“您身子娇贵,可冒不得这个险,若是有个好歹,奴婢万死难辞其疚啊!”

“这是我自个儿的事,谁也拦不住!”

马晴雯哼了一声,眸中神­色­却是坚决。

半菊见劝不动马晴雯,只得无奈应了下来,又嘱咐小丫环带了热水拿了软垫子去,总不能真见着一个孕­妇­跪在青石板上吧,虽然是夏日凉爽,可万一跪出点事来,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她。

到了外书房时,夜­色­已深,宁沣正沉默地跪在那里,身形一动不动,晃若石雕。

庑廊另一边亮起了灯光,有脚步声接连响了起来,他微微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扫了过去,只见得马晴雯带着一众丫环已是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三爷,您受苦了!”

马晴雯咬了咬­唇­,有些心疼地看向宁沣,伸手便从身后的丫环手中接过一杯温水递给宁沣,“快喝些水!”

“我这在认错呢,你添什么乱!”

宁沣皱眉,哑着嗓子道:“这水我是不会喝的,你快回去,别在这里碍事!”

“那好!”

马晴雯也硬气,裙子一撩便跪在了宁沣身边,“我与你一同跪着!”

“你……”

宁沣瞪向马晴雯,宽大的裙裾掩住了她的小腹,虽然凸起的弧度并不明显,但却着实怀着身孕,怎么能任由她跪在这里?

“半菊,快扶你家­奶­­奶­回去!”

见马晴雯这般执拗,宁沣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半菊。

半菊却是一脸苦相地对他摇头,“三爷,­奶­­奶­决定的事情咱们谁都劝不了,若非如此,刚才奴婢就已经拦住她了。”

“你这是­干­什么啊?!”

宁沣又急又气,关键的时候这女人怎么分不清楚状况,他跪一跪算什么,孩子才是要紧。

“三爷怎么样,我就陪着您一起怎么样。”

马晴雯却是处之泰然,淡淡地瞄了一眼宁沣,问道:“公公可还在里面?”说着向书房那里探了探头。

整个书房门窗紧闭,黑灯瞎火的,怎么看都不像有人。

“走了,晚饭前就离开了,估摸着是去了夫人那里。”

宁沣颓然地应道,低垂的眸中冷光一闪而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始至终都没搭理过我……”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怎么能这样,公公也太……”

马晴雯咬了咬­唇­,满脸忿忿,又揪了一把宁沣的袖子,低声道:“那你傻了呀,人都走了还跪在这里,谁看得见?!”

宁沣谨慎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嗓音道:“父亲虽然看不到,可这里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呢,我若有个风吹草动,还不得有人禀报到他那里去,那今日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马晴雯咬了咬­唇­心中暗自算计了一番,转头便对半菊低声吩咐道:“快去公公那里,告诉他这里的情况,我就不信了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直跪在这里!”

“是!”

半菊应了一声,这个差使她乐意做,总之不能让马晴雯跪久了,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自己小命都难保,又对身后几个丫环吩咐叮嘱了一通,这才急步往正屋而去。

正屋的竹帘外,半菊已经小心谨慎地跪了有一刻钟了,这时才听到屋内一道女声淡淡地响起,“老爷可不该问我,这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呢,出了事可别怨我!”声音清冷听在耳中让人直打颤,半菊知道这是袁氏的声音,如今宁府名符其实的当家主母。

帘内,宁远正坐在八仙桌对面,一脸窘态地看向袁氏,“今儿个老三也是跪了一天,我虽然气他姨娘,可有些事情到底与他无关,他能有这般孝心我也宽慰……现在老三媳­妇­又怀了身孕,若是再跪上一阵子,只怕……”说着又偷偷瞄了一眼袁氏,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知道袁氏会怎么想?

宁远是不想让袁氏误会,以为他对姜姨娘还有什么怜惜之心,可儿子归儿子,女人归女人,他从来不会混为一谈。

“那我儿子受罚之时,也没见你这般心疼过。”

袁氏勾了勾­唇­角,嘲讽一笑,有对比才能显出差别,从前不觉着,眼下就看出来了。

就算宁远对她再好,对上宁渊及宁湛两兄弟,却远没有对宁沣十分之一的耐心。

或许,这也该怨她。

袁氏细细凝眉,此刻也在心里反思了起来。

比起姜姨娘她当真不算是一个好母亲,可是没有谁教过她,怎么样做一个好母亲?

记忆里,两个孩子留给她的只有疼痛与哭泣,那种疼痛再多一次她肯定已经无法忍受,所以她根本没有亲自养育过他们,这些责任都交给了梅雪。

亲情淡薄,或许就是指的他们呣子。

“韵儿!”

宁远老脸一红,袁氏对他的指责自然不会假,他可不以为袁氏避世而居就连府中发生过的事情都不知道,她对自己儿子的在意到底是要比外人多上一分的。

“老四和老六,我虽然对他们没那么亲近,但却也没有如你所说的一般,他们到底都是我的儿子!”

宁远又分辨了一句,见袁氏投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明显是不信他所说的话,这才叹了一声,握紧了袁氏的手,道:“今后有你在身边,他们一定会更好的,我也……我也试着对他们用用心,一视同仁好不好?”

袁氏嗤笑一声,“嫡出与庶出怎能相同?老爷,你我都亏欠他们良多,今后应该怎么样补偿他们,你可要多思量了!”

“是,夫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就是。”

宁远站起身来对着袁氏一拱手,又往门口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韵儿,你且先歇着,我再说。”

“好,你去吧!”

袁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宁远这才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屋外便响起一阵衣服摩挲的悉索声,梅雪去看了一眼回来向袁氏禀报,“老爷将人给带走了。”

“这是好事,”袁氏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由得他们去,我也落得清净。”

“夫人,您如今能够出面理事真是太好了,四爷与六爷总算有了依仗。”梅雪说着不由抹起了泪,袁氏看她一眼,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好母亲,从前也是多亏了你!”

“夫人可别这么说,折煞奴婢了!”

梅雪连连摆手,“能够服侍夫人与两位少爷,那是奴婢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袁氏起身走到窗边,月白­色­的长裙在身后旖旎铺阵,就像堆起了层层白雪,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月­色­如水,银亮的光芒倾洒而下,在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亦发显得宁静。

“他们两个,我到底是亏欠了。”

袁氏绝美的脸庞上缓缓升起了一抹清愁,或许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到底是风霄,还是她的亲骨­肉­?

可两个孩子与她终究是生分了,这怪不了别人,只能怪她自己。

梅雪跟了过来,站在袁氏身后轻声道:“夫人您多心了,四爷与六爷绝不会这样想,他们对您一如从前般的尊敬。”

袁氏淡淡一笑,又轻轻摇了摇头。

是啊,他们对她有的只是尊敬,却没有发自内心的爱护,甚至对她的感情恐怕还及不上对梅雪的一半。

袁氏沉默着不说话,梅雪却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夫人,今儿个夜里四爷在院外转了一圈,恰巧被奴婢撞见了,得知老爷也在屋里,他没好进来瞧您。”

“喔,他在那里­干­什么?”

袁氏眉眼轻挑,绝美的脸庞变得柔和了起来,­唇­角微微翘起,显然兴起了一丝好奇。

“原本是有事情和夫人说的。”

梅雪笑着答道,不由上前一步倾近了袁氏,低声耳语了一番。

袁氏越往下听越是吃惊,红­唇­微启道:“竟是为了阿湛的事?”

“那可不是,”梅雪捂­唇­一笑,有些感慨道:“从前还是那么小的两个孩子,如今转年都成了大人了,夫人正该­操­心他们俩人的亲事才是,搁在别人家里,如今可都是做父亲的人了。”

“是我疏忽了。”

袁氏点了点头,又转向梅雪吩咐道:“明儿个我倒是得空,你叫他们俩人来见我,我倒要好好听听,看阿湛他到底中意的是哪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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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作媒

袁氏的转变是宁渊与宁湛都看得到的,至少在从前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封信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她自己醒悟了过来。

总之此刻宁湛坐在袁氏对面,看着她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麻,怎么样都不自在。

宁渊倒是一如往常,淡定地抿了口茶水,打趣道:“阿湛这是害羞了?”

“是哪家的姑娘,从前倒没听你提起过?”

袁氏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了扇形的­阴­影,绝美的脸蛋上闪发着一层母­性­的柔光,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但确实是在慢慢地改变着。

“这……总不好说出来。”

宁湛迟疑了一阵,还是向袁氏开口道:“这次便有劳母亲了。”

袁氏的目光又转向了宁渊,带着问询,便听宁渊道:“是长兴侯府萧家的嫡小姐,只是母亲早亡,一直养在外祖家,如今就住在杜家村里。”

袁氏微微凝眉一想,片刻后才道:“莫非是杜阁老的外孙女?”

杜阁老的名号自然是如雷贯耳,在这西安府里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次京里风云政变他可是光彩熠熠,名动京师,她想不知道都难。

“是。”

宁渊笑着点头,一脸恭顺,“我才收到消息,杜阁老不日前已经回转了杜家村。”

“杜阁老回来了?”

这下连宁湛都有些吃惊,杜阁老是怎么丢下手中的事务,竟然这样悄无声息就回来了?

“回来了,可能是想家了,也可能是厌倦京里的争斗了吧。”

宁渊倒不觉得奇怪,又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对宁湛挤眼笑道:“眼下他老人家在杜家村里,你不是更容易说这件事。”

“只怕要更麻烦了。”

宁湛微微拧眉,杜老夫人对他印象还不错,可杜阁老他却是从没打过照面,若是知道他想要求娶萧怀素,只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刁难他呢。

宁湛已经意识到前面的路不好走了。

“怕什么?我的儿子难道不够优秀,还求娶不到一个侯府的小姐了?”

袁氏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话语里竟有一丝隐隐的傲气,这让宁湛微微有些惊讶,就连他都觉里心里有些暗自打鼓,不知道面对着当朝首辅,袁氏这傲从何来?

宁渊只是看了袁氏一眼却并没有出声,显然也是认同这话的,这便让宁湛觉得更奇怪了,有什么是他们俩人知道,而自己却蒙在鼓里的?

“阿湛,你放心,既然你中意萧家的小姐,我便一定为你求娶到她!”

袁氏这话说得­干­脆,宁湛虽然心里也欢喜,但到底不像她这般看得开,便郑重道:“母亲,杜家门第贵重,且杜阁老夫妻也不是一般人,既然我是诚心求娶,自然要拿出诚意来,绝不能让人觉得咱们自傲轻狂,不然到时候结不成亲,反倒结成了仇。”

“好,你放心,母亲不会鲁莽的!”

袁氏笑着点头,第一次看两个儿子觉得哪个都满意,特别是宁湛,看着看着竟然觉出了他的几分身影,不由撑着颌细细打量了起来。

宁湛被袁氏看得不自在,正想起身,却被宁渊一把给按住了,“这么快就想走了?还没商量出提亲时该准备什么东西呢,你说要贵重又不要轻浮,既让人觉得诚心又没有压人之势,这可不简单,得好好琢磨一番才行。”

袁氏笑了笑,又转向身后的梅雪吩咐道:“拿了库房钥匙,带着他们俩人!”又转向宁湛,“这些年宁年也积累了不少的好东西,只管挑就是了,别替你父亲心疼!”

宁渊低低了笑了两声,这就是亲娘的好处,从前没觉着,眼下他们兄弟俩也有这开天见日的时候了。

“是,孩儿谢过母亲。”

宁湛却还是有些不适应,起身对袁氏僵硬地行了一礼,两兄弟这才跟着梅雪出了门。

而此刻在杜家村里,杜延云的到来又让姐妹几个聚在了一起,但这次她却是来辞行的。

杜延玉细听杜延云讲了经过,却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原本还以为咱们回京的话要留下二姐一人在这了,想不到姐夫也去京里当差了,咱们姐妹几个又不用分开了,这真正是好!”

“世事也就那么巧,”杜延云笑着点头,又伸手顺了顺杜延玉的长发,“原本我还有些伤春悲秋的,可你姐夫一回来就与我说了这事,我都乐傻了,这不在家里收拾了几天便来向你们辞行了。”

“二表姐眼下就要走了?”

萧怀素挽了杜延云的手,颇有些不舍。

杜延云笑着点头,“你姐夫已经先行一步,我就是打发收拾些细软,这才晚走几天,等到了京里再与他会合。”

“若是大舅母知道二表姐要回京,还不知怎么高兴呢!”萧怀素想了想又道:“秦家的人不跟着过去?”

“不过去的,公公还在这里任职,婆婆自然要在身边照顾他,还有四娘的亲事也要着手相看了,都抽不出空与我一同去。”

杜延云说完这话自己都是舒心一笑,虽然秦家人对她都不错,但她还是喜欢小俩口过日子,回京正好,又有娘家人在身边,她只觉得生活亦加完美,除了有个小小的缺憾。

“那你们的日子可逍以在了。”

萧怀素笑着对杜延云挤了挤眼,这意思只有她们俩人明白,害她不由红了脸,伸手便在萧怀素腰间拧了把,低声道:“得罪了我,看我不告诉你那个好消息。”

萧怀素笑着躲开,听她这一说不由心思一动,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忙贴了过来,“我错了还不行吗?二表姐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说着揪着杜延云的衣袖撒着娇。

杜延云瞅了萧怀素一眼,似笑非笑,“不过这对你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但对宁湛兄弟俩却是好事。”说着对她眨了眨眼。

“宁家怎么了?”

杜延玉也跟着凑了过来,“是不是宁湛回来了?我记得那次他就是跟着九殿下一同去的军营,如今殿下带着二姐夫走了,只怕他也回了西安府吧?”说着还问询地看了萧怀素一眼,在她的认知里,宁湛有什么消息萧怀素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萧怀素嗔了杜延玉一眼,噘嘴道:“三表姐忒奇怪了,宁六哥都三年没消息了,我也不是和你一样,两眼一摸黑,啥都不知道。”说着明白地把手一摊。

杜延玉反应过来自己也笑了,“对啊,他都几年没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说着又转向杜延云,好奇地攥了她的衣袖摇着,“二姐快说说,是个什么事?”

杜延云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宁夫人如今出来掌事了,你们说对宁湛兄弟来说是不是好事?”

“宁夫人掌事了?”

杜延玉惊讶地瞪大了眼,“那姜姨娘呢?从前可都是她……”

“姜姨娘听说是身体有恙,如今在静养不便见客呢,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延云笑着摇头,这自然是宁家对外的说法,内里是个什么情景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不过姜姨娘不主事了也好,免得宁家嫡庶不分,好好的嫡子生生比庶子矮了一截,如今才真正是拨开云雾见青天!

“那倒是。”

杜延玉捂着­唇­笑,大宅门里的­阴­私多了去,这主事之人权力更迭必是夹着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秘,不过姜姨娘下台却是他们乐意看到的事。

宁夫人主事了?

萧怀素却在心里默默回味着这话,宁湛说过他会将家里的事料理好,到时候不会让她嫁过去还理那些糟心事……那么眼下是他走出这第一步了吗?

这样想着,萧怀素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不由攥紧了衣襟,便听到杜延云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几分笑意,“还有呢,宁家姑­奶­­奶­与颜郡王府三爷和离了,听说直接被送去庵堂里清修,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就是那位宁小姐?”杜延玉想了想,脑袋里便浮现出宁艳的模样,那般娇艳妩媚的一个人,原以为她会婚姻幸福呢,没想到……“不过要和离也定是有原因的吧,难不成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这才被送去了庵堂?”话语里满满的好奇与八卦。

“这谁知道?!”

杜延云笑了笑,“总之如今的宁府与过去的宁府已是大不相同了,你们且看着吧!”

“那宁夫人不是很厉害,二表姐见过她吗?”

萧怀素想了想,才谨慎地问出这个问题来,却换来杜延云满怀深意的笑,“人我是没见过,不过见过的人都说宁夫人如天仙一般貌美,人也是文静娴雅,得到大家一致的夸赞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萧怀素笑着摇头,在她看来这宁夫人袁氏是个矛盾的女人,这么多年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如今又是什么使得她迈出了这一步,大家不觉得疑惑吗?难道就没有谁想探寻这背后的原因?还是得过且过,自欺欺人?

“表妹说的是。”

杜延云认同地点头,“不过对宁湛兄弟来说的确是好事,至少没个姨娘再敢对他们指手画脚了。”

姐妹几个聊了一阵,便听丫环来报,说是秦夫人前来拜访。

“我婆婆来了?”

杜延云愕然,旋即起身整理衣裙,疑惑道:“难不成是来接我的?可我明明说过住上两天便自会回去的……”

杜延云道:“指不定是听说祖父回来了,这才来走走的?”

“有这个可能。”

萧怀素也跟着点头,杜老太爷回杜家村也有一阵子了,若是有心人要打听这事也不难知道。

“走,去见见我婆婆。”

姐妹几个简单收拾了一番,这才相携着往杜老夫人的正屋而去。

秦夫人端坐在一旁,安心地受了几个小辈的礼,目光一扫,着意在萧怀素身上顿了顿,心中暗暗点头。

杜家的姑娘教养都好,萧怀素虽是杜家的表小姐,但风姿气度也是半点不差,怪不得被宁家给相中了。

“可拜别了你祖父祖母?不日就要往京城而去,别让他们担忧才是!”

秦夫人笑着看向杜延云,面庞显得柔和亲切了不少,倒是与家中的严肃端然有些区别。

杜延云自然知道这是秦夫人在给她做面子,忙不迭地答道:“相公的事回来我便与祖父祖母禀报了,父母也在京中,相公到了那里便有人照顾着,婆母也别­操­心!”

“这就好,我知道你历来是个懂事的。”

秦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听杜老夫人道:“姑爷升迁了这是好事,如今九殿下回京便要封王,到时候在京中赐了府邸,姑爷跟着殿下怎么着也比从前自在随意,再说还有他岳父在京里照看着,亲家夫人只管放心就是。”

“是,劳亲家老夫人费心了。”

秦夫人微微躬身,态度恭敬顺和。

杜延云又道:“原本我是想着明日再回家,既然婆母来了,要不我今儿个就陪您一道回去?”

“不急不急,”秦夫人却是摆手道:“我今儿个来乃是受人之托,有要事要和亲家老夫人说。”目光又扫过萧怀素那方,满含笑意。

萧怀素却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

杜老夫人察言观­色­,自然也觉出了蹊跷,不禁眉头一挑,“亲家夫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秦夫人笑了笑,便对杜延云使了个眼­色­,俩人也处了几年的婆媳关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杜延云便笑着起身告退,又知趣地将两个妹妹都带了出去。

到了廊下杜延玉才喘了口气,又揪了杜延云的衣袖道:“秦夫人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啊,还要把咱们给支开,好生奇怪!”

“我也不知。”

杜延云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萧怀素,笑道:“不过看我婆婆一直在瞧表妹,我想这件事情只怕与表妹有关。”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怀素笑着吐了吐舌,虽然她也猜着可能是宁湛有了什么动作,这宁家请秦家来作媒也不奇怪,可估摸着是一回事但事实万一不是呢,她不是空欢喜一场,索­性­等有了结果再说,便也不作他想只拉了俩人往厨房而去,“既然今日秦夫人来了,我就教二表姐做样点心,保证能讨得你婆婆欢心。”

“好啊!”

杜延云笑着点头,“眼见着就要走了,也趁这个机会讨我婆婆欢心,就算我不在她身边也能让她念着我的好呢!”

萧怀素捂­唇­一笑,“二表姐倒是打的好算盘!”

杜延玉在一旁纠结了,“那我要不要学呢?”天知道除了摆弄珠宝首饰,她对其他可没天分。

“这个啊……”萧怀素看她一眼,拖长了尾音,“得等三表姐嫁人以后才知道了!”

“你这丫头,就是讨打!”

杜延玉脸上一红,捏起粉拳便开始追打萧怀素,姐妹几个笑闹着往厨房而去。

而杜老夫人那里,秦夫人已经给她说起了宁湛的事,“宁家六爷是什么品­性­您老也清楚,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好,有前途,又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说着又凑近了杜老夫人一分,低声道:“眼下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真正是个正经的好孩子!”

“宁湛的品­性­我自然知道,他确实是好的,只是……”

杜老夫人微微皱眉,没想到她预料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宁湛真地中意萧怀素,虽然两个孩子看起来也是般配,但是宁家的境况太过复杂,她是不想萧怀素在这样的环境中求存,会很辛苦的。

秦夫人心思一动,“亲家老夫人,您是否还在担心姜姨娘的事?”杜老夫人毕竟从前与姜姨娘有过那一茬,秦夫人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夫人眼下耿耿于怀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家有姨娘主事,这在西安府都不是什么秘密了,这样的人家就算儿郎再好,亲家夫人,难道你舍得将女儿嫁过去不成?”

杜老夫人倒还没有听闻宁府的消息,有这种担心也是正常。

秦夫人却是笑了,“亲家老夫人,您住在杜家村里只怕还没听说府城里发生的事情,姜姨娘身体有恙不理事了,宁夫人如今已经出来主事,这次就是她亲自过府托的我,不然我也不会走这一遭了。”

“喔,宁夫人主事了?”

杜老夫人诧异之后眸中却是泛起一丝惊喜,抚掌笑道:“宁家早就该这样了,由着个姨娘管事弄得乌烟瘴气的,白白地拖累了几个好孩子。”

这话秦夫人倒是不好接口,只道:“宁夫人诚心请我作媒,六爷与致远又是同袍,我也不好拒绝,所以便来亲家老夫人这问上一问。”

杜老夫人缓缓敛了面­色­,沉吟道:“按理说怀素的亲事不该我们作主,但我也养了她那么多年,这个口还是能开的……”说着顿了顿才道:“容我们老俩口再商量一番再给你个答复。”

“应当的应当的。”

秦夫人赶忙点头,杜老夫人没有一口回绝已是好的,这让她想起当初她为儿子求亲时的不易,眼下换作了宁湛又是另一副光景,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夜里歇息时,杜老夫人便将这事与杜老太爷提了,“宁湛那孩子我也见过好几次,不说帮我咱们家,单单人品确实是没得挑剔,从前我是介意宁家妻妾不分由个姨娘掌权才瞧不上他们,虽然眼下说是宁夫人已经出面了,可我还是担心啊,毕竟家风不正过,可没那么容易走回正道,但若是不应的话,我又着实觉得可惜了……”话落便叹了口气,很是纠结的模样。

杜老太爷一捋长须,笑道:“这宁六倒是有慧眼,偏偏就看中了怀素!”

“他们俩人是见过几次,不过都是有丫环仆­妇­在场,要不就是在我跟前,倒是规矩得很。”

杜老夫人看了杜老太爷一眼,又道:“当初我就觉得他们俩人之间是不是……但宁湛这一去又是三年,三年里俩人都没有往来,我还以为是想错了,没想到这一回来便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了。”

“看来这小子倒是有计谋,只怕几年前就做好安排了,如今才从军营归返就将宁家弄出了这般动静。”杜老太爷细细琢磨了一阵,不由点头道:“他能想着先把家事理清楚再来求娶怀素,这点用心还是可取的,当然我的外孙女婿自然不能是只笨鸟,小子还算不错。”

“依你这么说,姜姨娘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杜老夫人心思一动,若真是宁湛做的,那也证明他为了求娶萧怀素是费了苦心的,可要想将姜姨娘拉下马来却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长久图谋,一朝取胜,确实是好算计。

“即使不近,亦不远矣!”

杜老太爷神秘一笑,“至于那袁氏我却是没有见过,听说出自一神秘宗派,身世成谜……倒是宁远的先夫人韩氏出身名门,他们俩成亲时咱们还曾一旁观礼,你可记得?”

“怎么不记得?!”

说起从前的往事,杜老夫人­唇­角带笑,“当年的韩氏也算是不错,只可惜福气不好,没能诞下嫡子便早早去了,唯一的女儿又远嫁,不然这宁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袁氏来坐。”

“这事你问过怀素的意见没?”

杜老太爷由着杜老夫人侍候着脱下了外袍,舒服地躺在了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帐顶微微出神。

当年的小女孩一晃眼便长大了,如今更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你就放心吧,我自然会去探个底,总要她满意才好,我又不是那等独断专行的长辈,只是萧家那边……”

杜老夫人也跟着脱鞋上榻,与杜老太爷躺在了一块。

“萧家那边算什么,只要咱们应下了就算。”

杜老太爷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到了他今天的位置若是还不能决定外孙女的亲事,那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白活了。

“就等你这句话。”

杜老夫人呵呵地笑,眼珠子一转,又用胳膊肘碰了碰杜老太爷,“你就不想见见宁湛,看看他合不合你的心意咱们再决定?”

“人自然是要见的,连着他们父母一同请来吧,我是好多年都没见过宁远这小子了。”

杜老太爷撑了撑手打了个呵欠,“明日就同亲家夫人说,这事情也别拖着,若是真地定了,还要赶着成亲之前将怀素给送回萧家,这过场还是要走的。”

杜老夫人点头应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网

第【116】章 定亲

第二日一早,杜老夫人便与秦夫人说了这事,秦夫人也答应得爽快,当下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了宁家,只等着宁远夫妻带着宁湛前来,若是两家人真结了亲她也能落得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让杜延云陪着秦夫人,而杜老夫人则单独找了萧怀素来问话。

按理说这等婚姻大事直接就由长辈做主了事,可杜老夫人尊重萧怀素的意见,也知道她并不是一般的姑娘,主见心智都不缺,若是她自己也点头了,这门亲事才算是可成。

但若是连萧怀素都看不上,宁家也就该知难而退了。

萧怀素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身后空出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还要镇定。

昨儿个一夜她就没睡踏实,翻来覆去地揣测着秦夫人的来意,那意有所指的眼神,那若有似无的笑意,不仅是杜延云留意到了,她自然也没有错过。

难道当真是来说媒的?

依秦致远与宁湛的关系,宁家找上秦家来说和也不为过。

可是会不会太快了一点,这一次三年回返她可还没有见宁湛一面呢,也不知道他眼下在哪里?

当然,若是真要说亲,两个男女是要避讳的,若是这个原因,他不来见她也是情有可原。

萧怀素坐在那里心思已是转了几个圈,面上却依旧平静,且含着一抹笑意地看向杜老夫人,“外祖母,您单单地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杜老夫人却是嗔了萧怀素一眼,道:“你个猴­精­一样的人,当真不知道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萧怀素绷着脸皮厚,不动如钟,“自然是不知的,怀素再聪明也逃不开外祖母的五指山不是?”嘻嘻笑语中便打破了刚才那略有些紧张的气氛。

“昨儿人秦夫人来找我,说的可就是你的事。”

杜老夫人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觉得喉咙舒爽了不少,这才笑着看向萧怀素,“你觉得宁湛如何?”

果然是的!

萧怀素心中一喜,不过也只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当下便轻咬红­唇­,目光低垂显出一抹羞涩,“宁六哥向来是好的,对咱们家也好,人……也好。”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了。”

杜老夫人叹了一声,面上神情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女大不中留啊,若不是提的这人是宁湛,我还当真舍不得!”

宁湛是个好的,人也是知根知底,没什么坏脾­性­,就是家庭状况复杂了一些,不过眼下难题也算是解决了,宁家真由袁氏主事就还行。

“外祖母说得哪里话,怀素愿意一辈子陪着您老!”

萧怀素眼眶一红,起身几步坐在了杜老夫人身边,轻轻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

“我知道你有孝心,”杜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萧怀素的手,感叹道:“不过你也大了,眼下说亲正是时候,原本我还想带着你和延玉回京里物­色­一番,没想到你竟是在这里就觅到了姻缘,果然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外祖母……”

萧怀素轻轻唤了一声,心中一时也浮上许多的感慨,原本以为感情会不定,没想到这几年她却一直在坚守,到了如今算是水到渠成了么?

“不过也不急,”杜老夫人一语唤回了萧怀素的神思,“你外祖父还要亲自见过宁湛再说,若是他过不了你外祖父那一关,可别想咱们轻易把你交托给他!”这话便有些刁难的意味了。

萧怀素微微惊讶,旋即便释然了。

养了那么多年的闺女,骤然要交给另一个男人,是谁都会有不舍的,怪不得人说岳父与女婿是天生的对头,虽然她没有这种感受,但跳了一级由外祖父来担当这个角­色­也不为过。

便听杜老夫人轻哼道:“你是咱们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他可别想就这样白白地拿了去!”

“外祖母,”虽然不担心宁湛,但也不想他过于为难,萧怀素不由扯了扯杜老夫人的衣袖,撒娇道:“宁六哥那­性­子您还不知道,又笨又木讷,您可要让外祖父悠着点,别出什么难题考倒了他,到时候……到时候……”那话藏在嘴里再也吐不圆范了。

杜老夫人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到时候你就嫁不了他了,是不是?”说着还打趣地看向萧怀素,“宁湛不笨,只是内敛了些罢了,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末了又是一叹,“果真是女生外向啊!”

“外祖母尽笑我,我不听了!”

萧怀纱羞得直跺脚,捂了耳朵便向屋外跑去,香桃适时地给撩了帘子,笑得也是一脸促狭。

书房内茶烟缭绕,宁湛略带忐忑地坐在暗沉­色­的紫檀木交椅上,上首坐着宁远,而宁夫人袁氏已是被人领着,与秦夫人一道去拜会杜老夫人了。

宁远瞥了儿子一眼,心里也浮上许多感触,若不是袁氏非要他来这里,只怕他今天也不会坐到这。

想想从前,他对两个嫡子确实是忽略太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重视宁沣多过宁湛兄弟俩的,明明是嫡子,地位却还不如庶子,想想他们也会憋屈吧?

可他历来做事是对事不对人,宁沣确实有本事,处事也圆滑,既拉得下面子,也抬得起架子,在公事上帮了他不少的忙。

相较而言,宁渊武学不­精­显得平庸了些,宁湛虽有能力却不屑于卖弄炫耀,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儿子,直到那一次他伤了宁泽被自己罚跪祠堂。

那一次宁湛这样做好似就是为了杜家的几位小姐,或许其中就包括了他想要求亲的那位萧家小姐。

宁远正沉思之间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双青履布鞋率先映入眼帘,宽大的灰­色­道袍,披散在脑后的花白­色­长发让杜老太爷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他踏着轻巧的步伐走进了书房,当先便对着宁远笑道:“让宁大人久等了。”

宁远微微一怔,与宁湛几乎同时起身,拱手道:“杜老大人言重了。”

对杜老太爷他已是多年未见了,宁远还记得他初成亲之时,杜老太爷还只是户部侍郎,是父亲请来的客人,如今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杜老太爷已经做到了当朝首辅的位置,足以让所有文官仰望,武官折腰,连他也不例外。

即使在陕西他已是积威过盛,但坐在这里等待之时,宁远一想到要见到这样一位老者,他的心也有些浮沉不定,戴在手上的白玉扳指已是被他来回摩挲得温热,此刻烙在掌心中竟然有种火烫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内心的感觉。

在面对这位看似瘦弱的老人时,宁远竟然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丝敬畏。

“坐吧!”

杜老太爷一摆袖摆,坐在了宁远对面,杜响已是端上了茶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宁远啊宁远,多年未见,你倒还是那个模样!”

杜老太爷呵呵一笑,面容和善,但是收起了朝堂之上那锐利的锋芒,让人感觉到一丝亲和之意。

“是啊,多年未见老大人,老大人风采依旧!”

宁远笑着拱了拱手,压下了心里的百般感受,与杜老太爷寒暄起来,从京城的风物说到陕西的民俗,谁都没有涉及朝堂党派之争,可似乎又从那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对方想要知道的细节,话到末了双方都满意地点了点,同时举杯饮了茶水。

宁湛一直在旁看着听着,此刻掌心都泛起了一层细汗,杜老太爷还没与他说话,可他心里就是紧张,端看老太爷的面相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虽然一直在笑着,可眼底却并没有笑意。

“这便是你家六小子吧?”

杜老太爷搁下了茶盏,他在进门之时便看到了宁湛,却是故意将他忽略在了一旁,这小子也算沉得住气,不管他内心是如何,至少表面还算稳重。

“晚辈宁湛,见过老太爷!”

宁湛站起身拱手长揖,杜老太爷笑了笑,“起吧,我看还行,是个俊俏儿郎!”

宁远心思一动,又看了一眼宁湛,这才向杜老太爷道:“老大人,那这么说……”话未说完却被杜老太爷挥手止住,“且慢,咱们先来说说其他,这亲事嘛……”说着咧嘴一笑,“还不急!”

宁远无奈一笑。

宁湛心里却是沉了沉,早知道没那么容易,可眼下却不是慌乱的时候,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将气息压制住了,又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般听着两位长辈互侃。

而在另一边,杜老夫人与秦夫人倒是相谈甚欢,袁氏倒像个陪客一般,只安静地坐在一旁,间或Сhā上几句话,显得温柔宁静,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亦或是无法忽略她那犹如画中仙子一般的美貌。

秦夫人看了笑道:“老夫人是被宁夫人给迷住了吧,我初见时还以为仙女下凡了呢,着实让我惊了好一阵子。”

“宁夫人确实年轻貌美,”杜老夫人跟前点头,一脸的感慨,“真没看出来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这模样就是小­妇­人也不为过。”

“您老过誉了。”

袁氏清浅一笑,话音柔柔,倒是没有带着那一惯的清冷,反而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前是我身子不好,所以不常在人前走动,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早在出发之前袁氏便答应过宁湛,无论如何都要与杜家人好生相处,即使她­性­子清冷自傲惯了,但若想要别人对她产生好感,些微的改变便足以,根本不费功夫。

杜老夫人与秦夫人对视一眼,自然知道袁氏这身子不好只是个借口,姜姨娘把持着宁府中馈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别人这样说她们就这样听,自然不会去揭破。

“听说杜家的姑娘个个都好,秦夫人有幸得了这样一个儿媳,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幸运?”袁氏巧笑倩兮,话峰一转,又道:“老夫人,不知道能不能见见杜家几位小姐?”

“宁夫人说的哪里话,你难得来这里,她们自然该来拜见一番。”

杜老夫人笑了笑,又转头对刘妈妈吩咐了一番,刘妈妈这才告退出了门去。

杜延云要等着秦夫人一道所以也没有离开杜家,不一会儿姐妹三个便一同相携而来。

杜延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杜延云与萧怀素却是消息灵通,早知道是宁远夫妻带着宁湛前来拜访,心里也有了底。

路上萧怀素还被杜延云打趣了一通,只能将心中的羞涩强自压下,镇静地入了屋内,又礼数周全地给各人见了礼,这才与姐妹们坐在了一旁。

袁氏先将杜延云与杜延玉夸赞了一通,这才转向了萧怀素,细细打量起来。

今日的萧怀素穿了一身烟霞­色­的束腰长裙,上好的锦缎被晕染开来,越近裙角­色­彩越是浓烈,就像天边的彩霞一般,晃动间似乎便有灿烂的的霞光折­射­而出,服饰艳丽,其他配饰就显得简洁了些,只在发鬓上簪了一朵白玉兰,那俏丽秀美的模样让人一看便是眼前一亮。

袁氏在心里暗暗点头,虽然宁湛不太爱言语,这眼光却还是不错的,三个姑娘里确实属萧怀素最是出挑。

杜延云嫁了人不说,那份温婉与娴静也只有为人­妇­之后才会显现出来。

杜延玉还是小孩子心态,个­性­稍显得活泼了一些,不稳重。

但萧怀素嘛……这孩子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美丽、聪慧、­精­明,宁湛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至少今后后宅是不用­操­心了。

或者她也应该为宁渊找个这般的,到时候将后宅大权一交,她也能够清闲几年。

袁氏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而在袁氏打量着萧怀素的同时,萧怀素的内心也着实惊艳了一把,这样的仙女竟然就是宁湛与宁渊的母亲,确实让人想像不到。

袁氏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俱是优雅高贵,而那圣洁高华的气质又让人生不起半丝亵渎之意,这样的人就应该是被供起来的仙子,哪能用凡尘俗物去沾染?

萧怀素此刻都有些怀疑,莫不是宁远故意将袁氏给雪藏起来,这是舍不得妻子­操­劳,反而将姜姨娘当作牛马来使?

这样的猜测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对着这样的美人,什么样的猜想只怕都不为过,恐怕是个男人都想要好好珍惜爱护像袁氏这样的女人。

杜延玉早已经看呆了去,此刻回过神来也不禁咽下口唾沫,只拉了杜延云的衣袖低声道:“二姐,这真是宁夫人?”看起来太年轻了,着实不像两个孩子的娘,更别说那两个孩子如今已是成年的男子了。

杜延云迟疑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应该……是吧。”

她也没见过袁氏,但秦夫人至少不会认错,其实她内心也很震荡,袁氏这般年轻貌美,有这样一个婆婆萧怀素会不会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袁氏又招了几人上前来,依次给了见面礼。

杜延云得了支点翠金簪,杜延玉得了串珍珠项链,而给萧怀素的却是一只血­色­的玉镯。

玉镯触手生温,拿在手里细看似乎还能看到里面血丝的游动,就像活了一般,明显这只玉镯很是贵重,萧怀素正暗自诧异,便听袁氏解释道:“这玉镯唤作血玲珑,原本是一对的,还有一只我留给了老四。”那另一只就是给老六也就是宁湛的。

这话便说的很明白了,连杜延玉都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心中惊讶了一把,萧怀素更是羞红了脸,起身对着袁氏一福,“夫人错爱,这只玉镯我定会好好保存。”

袁氏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人也见过了,杜老夫人便没让萧怀素她们多留,眼下与袁氏还有正事要谈。

昨儿个她也就是与秦夫人一说,没想到消息送到西安府城后,当天宁家人便赶了过来,还这般礼数周到,应对得宜,想来也是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单从这一点来说,杜老夫人很满意。

袁氏看样子也就是好说话的,至少不是个挑剔的婆婆,宁家子嗣又多,若是哪一个承了宁远的位置,其他的儿子势必要分家单过,将来也就更容易些。

从长远来看,萧怀素嫁给宁湛也没什么坏处,最重要的还是他本人会对她好。

杜老夫人求的也不是大富大贵,小俩口能简单过日子,一辈子生活平顺安乐这便是最好的。

眼下就看杜老太爷那厢谈得怎么样,若是没有什么这门亲事便可以作定了。

杜老夫人这边是认了人,而杜老太爷那边却是谈了条件,为他们小俩口婚后争取了最大的利益,连西安府与京里的宅子都同时要了两座,好在宁远这个土皇帝有的是钱,倒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

钱财这些身外物谈妥了,杜老太爷还单独留下宁湛考校了一番。

宁湛的学问是不怎么样,但兵法谋略还不错,这也可以理解,宁家走的本就是武将一途,若是让他提笔作画写诗,那反倒有些不论不类的感觉,也不是谁都如宁远一般能作个儒将的。

但宁湛踏实诚恳的态度却还是打动了杜老太爷,外孙女婿诚实木讷,至少今后萧怀素能管得住他,如此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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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回京

杜家与宁家谈妥了,萧怀素与宁湛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没有预料中的波折起伏,倒是让她放下了不少的心来。

事后萧怀素也分析过,两家人能将婚事谈妥,大抵有几个因素。

一是因为宁湛人品­性­格都是不错,又知根知底,杜老夫人对他本也有好感;二是宁家现在由袁氏主事,少了那些乌烟瘴气的糟心事,就算嫁过去也不会担忧再有个姨娘欺在头上;三来就是宁家儿子多,将来继承人定了后他们分家单过怎么着也自由些。

再说宁家的门第配上萧家也是绰绰有余了,萧家虽然有爵位,但是实权上怎么也比不过宁家大,这门亲事怎么看都做得。

至于萧家人的意见,当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是杜老太爷决定了的,谅萧家人也不敢反对,就算私下里有什么小动作也能雷打不动地给弹压下去。

杜延玉私下里不忘记打趣萧怀素,“表妹这下心满意足了吧,就等着美美地做个新娘子了。”

萧怀素嗔了她一眼,­唇­角含笑,“我的亲事有着落了,三表姐想来亦不远矣。”

如今与宁湛亲事落定,她也安了心,依着杜老夫人的意思,年后他们也是要回京的,到时候杜延玉的亲事也要谈妥,总要在她之前出嫁才不乱了序齿。

至于宁家那边,也要宁渊娶了亲后,宁湛才会接她过门,或者两兄弟一起办这亲事,想来也不是不可的吧。

“你尽没羞!”

杜延玉红着脸对萧怀素吐了吐舌,转过头来又是一阵感慨,“等着咱们一个个都出嫁了,还有谁陪在祖母身边?”

“几个表哥不也在吗,还要你­操­心?”

萧怀素笑道:“再说祖父若是致仕了,他们两老相伴相陪,日子过得定是比一般人自在多了。”

“希望是这样吧!”

杜延玉拍了拍手,又撑颌想了想,“估摸着日子二姐也该往京城去了。”

“是啊。”

萧怀素点了点头,不久后她们姐妹又能在京中相聚了。

关于嫁人后会选择留居在京城还是西安府城里,萧怀素统统没有意见,其实这还要看宁湛的选择,他的公职在哪里,她自然也就跟在哪里去,总之杜老太爷在两边都给他们要了宅子,住哪都不差。

再说她还有嫁妆在京里呢。

杜老夫人也和萧怀素说了,年后他们回京,也要着王氏将嫁妆给她清理一篇,该添置的添置,该补上的补上,还有那些铺面田庄她要适当地着手了,当然是不是自己去经营,也要将陪房给认个遍,看着点学着点,别人懂不如自己懂,以免奴大欺主,当着一套背着一套将她哄骗了。

当年将杜伯姝的嫁妆从萧家带走时,王氏便让人给造了个册子,萧怀素粗粗地看了一下,现银首饰的那些就不说了,除去损耗的足足还能将装上六十四抬,若是再加上成亲时添置的不得有上百抬嫁妆。

田庄有一大一小两个,铺面有五个,包括了绸缎庄、首饰铺、还有两间米粮铺面,外加一个赁给别人眼下做成了酒楼的“淑芳斋”,这些铺面田庄除却自用的部分,一年的收益至少都在两万两银子。

在萧怀素出嫁以前这些都是王氏代管着的,所以说几年下来在钱庄里的银票都累积了数十万两银子,着实是个小富婆了。

萧怀素正在思量着,秋灵便捧了个藤编的小箱笼进来,箱笼不大,只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看起来­精­致小巧,特别可爱。

萧怀素笑着接过小箱笼,打开来看了看,不由笑道:“你给这小家伙喂过食了?”说着伸出手指进去挠了挠,那毛茸茸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喂过了,它只吃了一点就又睡着了。”

秋灵笑着答道,杜延玉也凑过了脑袋往里一看,啧啧称赞,“这就是宁湛送你的小墨猴?看着才拇指大小呢,好可爱啊!”

那一日不好赶夜路,宁家人便在杜家凑和着过了一晚,萧怀素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想要见到宁湛是没指望了,她总不能自己坏了规矩。

可第二日临到要走了,秋灵被赵坤给找上还硬塞了这么个东西给她,原是宁湛为萧怀素寻来的墨猴幼仔,权当宠物养着。

这墨猴看着也没出生多久,通体的毛发呈灰­色­,眼睛却是浅琉璃­色­的,若是成年的墨猴怎么着也能有个­鸡­蛋大小,如今才不过拇指粗细,还要人­精­心喂养呢。

不过小家伙确实可爱,食量也不大,早中晚三顿羊­奶­几滴便能完全满足了,如今睡着的时候多,再加上秋灵又将小箱笼里布置得尤其绵软舒适,这下它就更嗜睡了。

杜延玉也伸手逗弄着小墨猴,“也不知道多久它才长大,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到时候带回京里玩去。”

“到时候我在哪它自然也在哪的,这小家伙我也舍不得将它给丢下。”

俩人又看了一会儿小墨猴,萧怀素这才让秋灵将它给带了下去。

“原本以为宁湛是个木讷的,没想到还这般会讨人喜欢呢,表妹是个有福气的。”

杜延玉收回了目光,一脸羡慕地看向萧怀素,若是能有个人也这般对她,想来她也会心甘情愿地下嫁吧。

“现在还说不准呢,日子长,且看着吧!”

萧怀素笑了笑,不过想到宁湛的心意还是觉得甜丝丝的。

两姐妹又说了会儿话,杜延玉便告辞离去了。

杜老太爷递了两回折子乞骸骨,皇上却是留中不发,只让他安心休养,什么时候愿意回来了,这位置还给他留着。

杜老太爷有些感慨也有些无奈,皇上还记着他的好,没有人走茶凉的悲哀,这一点让他略感欣慰,不过眼下的日子正是他所喜欢的,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闲过,只怕拿十个首辅来与他交换他都不愿。

杜老夫人年后要带着两个孙女回京,还有些放心不下杜老太爷,原本想着一同回去的,老太爷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走,亏得还有刘妈妈一家人在这里照看着,不然老夫人也放不下心来。

年关将近,宁家的年礼早早地便送来了,因为两家算是正式结了亲,只是程序上还要走那么一遭,而萧怀素的出嫁之日也定在了及笄之后,也就是回到京里后她还有充足的时间慢慢熟悉接管自己的嫁妆,到时候一切料理妥当后再到萧家待嫁,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按着这安排走。

年后要离开杜家村,杜延丹几个都来送行。

杜延德还揪着萧怀素的袖子不放,一脸不舍的模样,当初杜延昭离去时他都没哭过,此刻竟是有些红了眼圈。

“延德乖,好好地学本事,到时候来京里寻你延昭哥。”

萧怀素拍了拍杜延德的脑袋,又道:“若是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来,就去找你伯祖父,他会安排人送你过来的。”

“表姐,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杜延德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泪花含在眼眶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男儿有泪不轻弹。

杜家的马车缓缓前行,杜老太爷却是一大早就登上了山坡,远远地看着马车轱辘着穿过祖河上横跨的大桥,在他的视线中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黑

他没有去送行,只是不想见到眼泪,分离就是为了再聚,这点离合都看不透他也枉自活了那么一大把岁数。

身后的杜响拿了大氅披在杜老太爷肩上,“老太爷,早上还凉着,咱们回去吧!”

“回去?”

杜老太爷理了理长须,却是笑着摇头,“走,随我去那边坡田里走走!”

杜响应了一声,跟着杜老太爷走下了黄泥道。

回京必要穿过西安府城,萧怀素他们一队人马走得早,还未到午时便已经抵达了府城门口。

远远地便见到有一人骑着骏马跑了出来,到的杜家队伍前才勒住了缰绳。

杜家的侍从见到了来人,已是小跑着到杜老夫人跟前报信来了,“老夫人,是宁六爷得知咱们要回京,特来相送!”

杜老夫人愣了愣,旋即看了一旁的萧怀素一眼,不由笑了,“他有这个心了,请过来吧!”

杜延玉也对萧怀素挤了挤眼,她一张脸更是羞得绯红,没想到宁湛竟是在这个节骨眼来了,她还以为真要到了成亲俩人才能再见一面呢,此刻知道他就在马车之外,双手都紧张地绞了起来。

宁湛下了马,随着侍从走到了马车跟前,拱手一拜,“老夫人回京,晚辈特来相送。”

香桃跪在马车边上撩起了车帘,宁湛的目光微抬,便见到杜老夫人端坐在车内,视线一扫,忽明忽暗的侧边,那一抹低垂的鸦青­色­长发映入眼帘,头上Сhā着一支简洁的白玉簪,不是萧怀素又是谁?

宁湛心神一动,却还是目不斜视地看向杜老夫人,一脸的恭敬。

便听杜老夫人笑着问道:“家中长辈可还好?”

“父母都好,托我向老夫人带个好!”

宁湛微微颔首,顿了顿又道:“晚辈不久后也会前往京中,在九殿下跟前效命,到时候定会来府中拜望老夫人。”

“喔,这也好。”

杜老夫人微微挑了挑眉,旋即缓缓点头。

男儿志在四方,况且她也不认为呆在陕西便能安稳一辈子,到底是父辈们的萌荫,宁家儿子又多,若谁都指着那个位置,说不定就连亲兄弟都要起隔阂。

宁湛这样放得开搁得下,让杜老夫人在心里又对他高看了一眼。

萧怀素的心却是紧了紧,接着便泛上一丝甜蜜的欢喜,宁湛定是为了离她近些这才愿意前往京城的,不然宁家的根基在陕西,要建功立业还不容易,他犯不着千里北上。

杜延玉扯了扯萧怀素的衣袖,小声道:“表妹,他定是追着你去的。”

萧怀素嗔她一眼,“别胡说,宁六哥是为了公事才去的,再说二表姐夫不也在九殿下麾下效力,他们到时候能在一起岂不更好?!”虽然是这样说着,但也知道她的因素占一大半。

这边杜老夫人又与宁湛说了几句话,便听到他要告辞了。

萧怀素有心想要与宁湛说话,却知道不该主动开口失了矜持,便听得杜延玉笑着问道:“六爷,你那墨猴还有没有,也寻一只来送我可好?”说着捂­唇­笑了起来。

墨猴的珍贵世人皆知,宁湛能逮到一只幼仔送给萧怀素已是不易,杜延玉这一说让他从哪里再去弄一只来?

杜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对宁湛道:“你别理她,这疯丫头就是眼红她表妹的东西,回头我找人给她寻只金丝猴去,看她对着这东西还来劲不?!”

“哎哟,祖母这可使不得!”

杜延玉立马苦了脸,她是开玩笑的,若是真养只金丝猴在屋里,别人岂不笑死她了?!

萧怀素却是在一旁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动人,直直地钻进了宁湛的耳里,他不由会心一笑,抬眼望去,正与那双湛然的明眸不期而遇。

明暗不定的光线中,宁湛只能见到她白皙的轮廓,挺俏的下巴,那一张清丽的容颜褪去了青涩与稚­嫩­,散发着一层蒙蒙的光晕,粉红­色­的­唇­角微微勾起,正对他含羞一笑。

宁湛只觉得呼吸一滞,耳朵里嗡嗡震响,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花开花落的声音,就在他胸怀间,百花齐放!

见得杜延玉焦急的模样,似乎那只金丝猴已被牵到了面前一般,萧怀素不由拉了她的手拍了拍,“好了,三表姐,祖母是逗你玩呢!”

“祖母,”杜延玉瘪瘪嘴,可怜兮兮地看着杜老夫人,“您也不带这么消遣人的,表妹有只小墨猴可以放在掌中玩耍,我的却是金丝猴,指不定它都要趴在我脑袋上玩乐了,出去定是会被人给笑死的。”

杜延玉那委屈的模样看得萧怀素轻声一笑,连杜老夫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听着她们姐妹自如地说笑,宁湛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淡定地开口道:“若是杜三小姐喜欢小动物,我再让人为你寻只袖犬如何?”

袖犬,顾名思义,那就是可以放在袖中的小犬,虽然比墨猴大了些,却也算是­精­致的小宠物了。

杜延玉这才一阵惊喜,赶忙点头道:“真能寻到么?那就有劳六爷了。”看来也确实是欢喜的。

“不麻烦!”

宁湛笑着拱了拱手,“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京去,若是寻到袖犬,便让人先给三小姐带去!”

“真是太谢谢你了!”

杜延玉欢喜地抚掌,又揪了萧怀素的衣袖,激动道:“其实我不喜欢小猴子,有只小狗更好,竟是袖犬呢,若是我有一只定把它视若珍宝。”

“好,美得你了!”

萧怀素笑了笑,这才转过了目光大着胆子看了宁湛一眼,起初也只是眼风扫过去不敢细看,可此刻再望过去只觉得曾经在记忆中的少年已经足足长大了一圈,挺直的腰背,伟岸的肩膀,眉宇舒展间都是勃勃的英气,他的五官很是深邃,一双黑眸若幽潭一般,跳跃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鼻梁高挺,薄­唇­微微翘起带着笑意。

萧怀素是见过袁氏的,只觉得他们呣子有五分相似,袁氏是柔美脱俗,而宁湛却是英武俊朗,浓眉粗黑,眼神坚毅,不是那种一看便让人觉得亲近的面相,但却越看越有味道,就像一杯醇酒,越品越香浓。

“宁湛,时辰不早了,便不多聊了,等你到了京城记得一定来杜家坐坐!”

杜老夫人看着孙女高兴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摇头,又对宁湛道:“你可别惯着她们,要不然今后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宁湛只是笑而不答,显然为某人再不辞辛劳也是乐意的,千金难搏美人一笑嘛。

萧怀素也对宁湛点了点头,“宁六哥,就此别过了,你……多保重!”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那深深地一瞥,有诉不尽的衷肠与思念,仿若柔柔的丝线将宁湛缠了又绕。

宁湛点了点头,侧身让到了一旁,拱手道:“老夫人,两位小姐一路珍重!”

杜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香桃则放下了帘子,马车又一次动了起来,带着轱辘转动的声响,穿过了城门而去。

宁湛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似乎透过了车壁,看见了那个端坐的少女,那含羞带怯的目光,那隐隐期盼的眼神,搅得他心内一阵激荡,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喃喃道:“快了,快了!”

萧怀素强忍住心头的悸动,这才没有回过头去看上一眼。

别了,西安城!

别了,宁湛!

就像杜老太爷曾经与她说过的一般,今日的分别是为了明日的相聚,真到了那一天,他们必定不会再分离。

她期待着与他在京城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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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再见

回京的路程还算平顺,二月底便抵达了汴京城。

看着那座巍峨熟悉的城楼,萧怀素与杜延玉都不禁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们终于回来了。

杜老夫人倒是如常的镇定,只是瞅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一辈子她跟着杜老太爷哪没去过,南下北上地外放,什么苦都吃过,不过在京里定居的时间算是久了,可她最怀念的还是在杜家村的时光。

落叶归根,老年人的心态毕竟与年轻人是不一样的。

杜延昭早便率着家仆在城门外守候着,远远地便见到了杜家的马队,心中一喜,赶忙迎了上来。

“老夫人,是大爷来接咱们了。”

香桃撩起了帘子,杜延昭成了亲后,丫环们就从善如流地省了少爷称谓,直接唤作大爷。

“是大哥!”

杜延玉也是­精­神一怔,连萧怀素都微微探起了身子。

“祖母,”杜延昭一脸激动地上前向杜老夫人见礼,又转向了萧怀素与杜延玉,“两位妹妹。”

“大表哥。”

萧怀素笑着点头,仔细打量了杜延昭一眼,他一身青­色­竹纹的长袍,外面披着黑­色­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不少,面相秉承了他父亲杜伯温一惯的儒雅,­唇­上已是蓄起了薄薄的短须,这点让人微微有些不适应。

杜延玉也捂着­唇­笑,打趣道:“才多久没见大哥,怎么大哥都成了个老夫子了?!”

杜延昭微微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抚了抚自己的短须,不由笑了,“三妹,大哥成家立事,自然便要持重一些的好。”

杜老夫人嗔了杜延玉一眼,这才对杜延昭点了点头,“别听你妹妹乱说,老成持重的好,你眼下又在中书省任职,不可给那些老大人留下轻浮的印象。”

杜延昭续考之后进了一甲第二十三名,又因着杜家的关系被分到了中书省任职,如今是正七品的中书省都事,搁在他这个年纪也算年少有为,将来升迁历任亦是前途无量的。

“是。”

杜延昭恭敬地听着杜老夫人的教诲,又深深一揖。

“走吧,家里人定都在等着我们了。”

杜老夫人笑着对杜延昭挥了挥手,香桃放下了帘子,杜延玉与萧怀素端正地坐好,听着马车的轱辘声一下又一下地在耳边响了起来。

杜家的车队入了城后正有一队人马打马经过,与杜家的车队刚好擦身而过,骑在马上的墨蓝锦袍的男子身形一怔,微微偏头道:“那人……好像是杜家的……”

“是的,世子爷。”

身边的侍从立马上前恭身道:“那便是杜家的大爷,如今在中书省任职。”

“杜延昭啊!”

顾清扬微微叹了口气,俊逸的面容上一双浓眉不自觉地轻蹙,曾几何时他也是杜家出入的常客,可如今他都快要不认识杜家的人了,到底是岁月弄人,还是他作茧自缚?

顾清扬无奈一笑,不由仰天而望,天上云卷云舒,本应是心情开阔,他却感觉到压抑至极,攥在手中的缰绳都不由收紧了,便又听到那侍从道:“世子爷,杜家大爷好像是去接从西安回来的杜老夫人还有其他女眷……”

“从西安回来?”

顾清扬神情微微一怔,下一刻已经有些不可置信地调转了马头,直直看向杜家车队那居于中间的两辆马车,似乎想要透过车壁看清那坐在车里的人。

杜延云已是在去年回了京,听说是在那边就嫁了人,如今是随着夫婿回京的。

那么杜家从西安回来的女眷,除了杜老夫人便只剩下杜延玉与萧怀素。

萧怀素……会是她归来了吗?

顾清扬只觉得心潮澎湃,勒住缰绳的手不由微微颤抖起来,离去时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如今一晃眼六年过去了,她可还是从前那个乖巧灵动的小女孩?

“驾!”

再也想不得什么,顾清扬突然掉转了马头向杜家的车队奔去,身后的侍从吓了一跳,赶忙集合了众人一同追了上去,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景国公府可不能再出什么事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希望世子爷能悠着点,千万别犯错啊,杜家可惹不起!

离杜家的车队越来越近,顾清扬也不知道他是想要做什么,也许仅仅是想确认是不是她回京了,也许仅仅是想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还记得从前那个喜欢作弄她,却又打从内心里关怀着她的顾二哥?

身后的马蹄嗒嗒作响,早有随侍的杜家护卫发现了动静,这才打马上前向杜延昭禀报了。

杜延昭眉头微皱,又向后瞄了一眼,心中暗暗诧异,怎么会是他?

要知道自从去年那场变故后,景国公父子就被皇上撤了官职,如今闲赋在家,他们父子也算沉得住气,平日里绝不走动于人前,他也是好久没见过顾清扬了,怎么单单就在这里撞见了?

顾清扬与杜家从前还算是有几分交情,但自从与宋家结亲后两家人便越走越远了,虽然算不得敌对,但到底也是无话可说。

是走,还是留一留?

也就在杜延昭犹豫之间,顾清扬一人一骑已是奔到了杜家队伍的最前面,微微喘气定神,这才对着杜延昭抱拳道:“杜兄,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杜延昭挥手汀了队伍,这才笑着看向顾清扬,微微拱手,“世子爷别来无恙!”

“还好!”

顾清扬客气地一拱手,好容易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这才微微侧身看向不远处团那辆青顶帷布的马车,“不知车内是……”

这话便问得有些唐突了,能坐马车的大多是女眷,当然也有老人与孩子。

杜延昭本不待回他这个问题,可看顾清扬那隐隐有些期盼的眼神,他突然间好似明了了什么,从前这个高傲的景国公世子可是对他们的表妹青睐有加,虽然那个时候萧怀素才是几岁稚龄,他们都没往那方面想,更何况后来顾清扬娶妻生子,早已与他们划清了界限。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萧怀素已是妙龄芳华,且又与宁家定了亲事,俩人再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这个时候顾清扬这样急急地追来又是为了什么?

偶遇?

他可不信!

杜延昭微微眯了眼,敛了面容道:“世子爷,我祖母才从西安归来,舟车劳顿,不便久留,这就……”话还未说完便被顾清扬惊喜的声音打断,“原来是杜老夫人,多年未见,我也该去拜见一番!”说着已是自行翻身下马,向着马车快步而去。

“拦住他!”

杜延昭亦沉下了脸­色­,左右一声吩咐,立马便有护卫上前拦在顾清扬跟前。

若非是顾清扬今日的举动太不合时宜,杜延昭也不想将两方关系弄得这般,从前不是个挺­精­明的人,怎么今日竟然犯了这糊涂?

马车本来无故停下,杜老夫人便有些生疑了,此刻听到外面的喧哗声不由皱了眉,吩咐香桃道:“是出了什么事,”

香桃应了一声,挑帘下车,不一会儿便回转,跪坐在车内回道:“老夫人,是景国公世子拦住了咱们的车!”

“景国公世子?”

杜延玉止不住惊呼一声,被杜老夫人瞪了一眼,这才赶忙用手掩了嘴,又对萧怀素使了使眼­色­,“是顾二哥呢!”

从前顾清扬往杜家来的次数不算少,一来二去之下与杜家兄妹也算有些交情,更何况他还救过杜延云的­性­命,若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指不定两家人的关系还能继续下去。

萧怀素也轻叹了一声,转向杜老夫人道:“外祖母,听说如今景国公府也不算好了,若由得顾二哥在外面闹上一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又逃不过一顿申饬,咱们家牵扯在内也不好。”

杜老夫人略微一想,便沉吟道:“请景国公世子上前说话。”

香桃应了一声,又下车与杜延昭交涉了一通,这才由他领着顾清扬到了杜老夫人跟前来。

“世子爷,今日我祖母在跟前,希望你别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杜延昭咬了咬牙,不忘低声警告顾清扬。

“杜兄言重了,”顾清扬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的确是他太冲动了,差点便与杜家的护卫动起了手来,他不是这般冲动的人,可心里却仿佛奔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潮,让他迫切地想要再见萧怀素一面,若是等着她入了杜府,只怕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一面了,想到这里,他对着杜延昭一揖道:“刚才是我莽撞,实在是多年未见老夫人,想到从前老夫人的殷殷教导,一时情难自已!”

杜延昭轻哼一声,显然是不信顾清扬的说辞,又对左右的护卫使了眼­色­,若是有什么不对他可顾不得景国公府的身份了,是顾清扬自己不要脸在先,就不要怪他们杜家当街将他给拿下。

香桃撩起了帘子,顾清扬理了理衣袍,对着杜老夫人恭敬地行礼道:“清扬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多年未见,身体可好还?”说着抬起了头,一脸和煦地望了过来,虽然景国公府暂时失势了,可他的气度还在。

车帘只是半卷,杜老夫人居中而坐,左右有两道身影微微垂首,顾清扬看不清样貌,一时无法分辨谁才是萧怀素,这让他微微有些心急,脚步不觉向前挪动了一步。

“承世子爷记挂了,老身还好!”

杜老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心中也有许多感慨,她还记得初见顾清扬时的情景,那么飞扬意气的少年,虽然岁月磨砺让他失了锋芒与棱角,可如今能安宜的过活,不争不夺的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杜三妹妹,萧三妹妹,你们也还好?”

顾清扬不知不觉沿用了从前的称呼,他攥紧了袖摆微微压抑着心潮的涌动,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带了一丝颤音,他不知道坐在车里的萧怀素会不会理他,或者早已经将他当成了路人?

“劳顾二哥关心,我很好。”

杜延玉俏皮地回了一句,抬起头来对着顾清扬璨然一笑,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显出几分少女的活泼与娇俏。

若是没有顾清扬的援救,只怕那一日杜延云已经葬身沟底,她是亲身经历了那样的凶险,自然记忆犹新,对于这份恩情也记在心里的。

顾清扬笑着点头,这才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杜延玉他已经见着了,那么另一个就是……

萧怀素鸦青­色­的发顶上Сhā着一只粉­色­小米珠攒成的梅花簪,在车内明灭的光线中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她微微抬起头来,秀致的长眉舒展开来,一双眼睛明若星辰含着浅浅的笑意,银线穿起的珍珠耳铛垂在两侧微微晃动着,显出一张纤秾合度的瓜子脸来,红­唇­微启露出洁白的贝齿,“顾二哥,好久不见!”

萧怀素嗓音清亮,音­色­柔滑,早已脱了童音的稚气,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柔婉转的音调,仿若一根拨弦的玉指,撩动着顾清扬心底的魔咒。

他的目光一下便怔住了,久久都未移开。

这就是长成后的萧怀素吗?

她的美不是夺人心魄亦不是绝尘脱俗,可之于他却好比朝露霞光,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前尘过往激荡眼前,顾清扬不由微微红了眼眶。

他还记得那一年见着萧怀素时,三岁的小丫头已经有一双明亮慧黠的眼,那玉雪可爱的模样便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

若说那时的她还会情绪外露,高兴时会对他笑,不快时会捉弄打趣他,那么如今这一切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选择便是一次错失,他已经踏错了步伐,永远也回不来了。

萧怀素深深地看了顾清扬一眼,心里只有惋惜,从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再也找不到了,在她面前的是因为失意却还要强撑着气度站在人前的景国公世子。

是的,他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所以他要维持着国公府的体面和气度。

也只是一瞬间的失态,顾清扬已经很快回过神来,自嘲一笑,“看我,见到两位妹妹便想起了从前的日子,让你们见笑了!”

说着袖袍一挥,已是将那抹湿意不着痕迹地抹去。

“无妨!”

萧怀素淡淡地摆了摆手,便不再说话。

杜延玉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虽然有心再说两句,可见着杜老夫人都抿紧了­唇­,便也如大家闺秀一般只垂了目光乖巧地坐定。

“家里人还在等着,”杜延昭适时地Сhā进话来,客气道:“如此就不与世子爷多聊了!”

“是我叨扰了!”

顾清扬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侧身避过,拱手道:“老夫人慢走,晚辈得空了再去府中拜访!”当然这是说的场面话,至于去与不去谁知道。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香桃欲要放下车帘,便又听顾清扬朗声道:“两位妹妹珍重!”

“顾二哥也是!”

“顾二哥,保重!”

两道不同的声音先后响起,随着车帘被掩,杜家的马车缓缓离去,顾清扬有些心酸得闭上了眼。

错了一步,便再也不是自己的。

怀素……怀素……

难道这个名字只能永远地刻在他的心底?

侍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顾清扬,谨慎地问道:“世子爷,咱们还去不去大相国寺于少夫人拿平安符?”

去年的那场变故中,宋阁老被迫致仕,人年纪大了气得不轻,当时就病了一场,将养了一年有了好转,人大面大的觉得在京里呆不不下去了,如今准备携着家眷回乡长住。

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宋思渺便在大相国寺求了平安府,再由寺里的大师加持佛法七七四十九日,今儿个刚好够日子,所以顾清扬才会出门,这是为了宋思渺去取平安符。

宋阁老到如今的地步也是受了顾家的牵连,当然也与他一心与杜老太爷作对有关,顾清扬到底是心里愧疚的,待宋思渺也好了许多,俩人如今算是患难夫妻。

顾清扬沉沉一叹,旋即增开了眼来,只是面­色­略显得疲惫,看了一眼不远处撑着棚子的茶肆,道:“我在那里坐一会儿,你去取了平安符再来寻我。”

侍从微微有些诧异,却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又留下不少人守在顾清扬身边,这才往大相国寺而去。

杜家的马车上,杜老夫人却是感叹地摇了摇头,“从前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看来顾家的日子当真不好过了。”

萧怀素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此一时彼一时,从前风光,如今落难,人生几起几落是没有定数的。”

“那可不是。”

杜老夫人点头道:“你外祖父刚入仕时也不是没有得罪过小人,还被放到蜀地任职呢,那几年辛苦的日子咱们也熬过来了。”

“祖父曾到过蜀地?”

杜延玉却是有些惊奇,不由凑了过来,“怎么没听祖母提过?”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杜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眸中有着一丝追忆之­色­,“那时可还没有你大伯父……”

听着杜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从前的往事,萧怀素却是有些出神,景国公府如今落败,想必人人躲之不及,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会熬到几时,看着顾清扬那强撑着笑意的脸庞,她心里不禁生出了万般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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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家人

杜老夫人归家,王氏自然率着一众女眷亲迎,恭敬地将老夫人给扶了进去,各人又是磕头又是问安的,将礼数都给齐备了这才一一落座。

回到杜家后,萧怀素不无意外地见到了杜延云,此时的杜延云已是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了。

说来也是巧,杜延云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赶往京城,结果这一路上便吐得稀里哗啦,还以为是坐马车的不适,可到了京里请了大夫一瞧才知道是有了身孕,这便在娘家安心地养起了胎来。

这个孩子得来不宜,不管是秦家还是杜家都极其重视。

九皇子回京后便被封了秦王,赐了府邸,秦致远如今暂时任了王府长史,算是秦王的家臣,掌王府政令,总管王府事务。

秦王也赏给了秦致远一座三进的宅院,只是平日里他多是早出晚归,怕照顾不到杜延云,便由得她暂回娘家住着,等生了孩子再行打算。

“恭喜二表姐心想事成了。”

萧怀素瞄了一眼那雪青­色­衣袍下挺圆的肚子,笑着对杜延云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一屋子的亲眷,熟面孔的便只有王氏,杜延雪已经是个五岁大的小姑娘,长得斯文可爱,只是人有些腼腆,见了礼后便安静地呆在王氏身边。

“这是清娘,这是美凤,你们也认识认识。”

王氏笑着指了身侧的一名着石榴红衣裙的少­妇­,这是杜延昭的妻子吴清娘,她长得清秀端庄,看人总是带着一脸柔和的笑意,听王氏这一说便笑着上前来与萧怀素她们见了礼。

另一个着淡蓝­色­衣裙的是杜延意新婚的妻子刘美凤,圆圆的脸蛋显得朝气蓬勃,上前来便拉住了萧怀素的手左看右看,捂­唇­笑道:“早便听说表妹是个妙人,你二表哥也是夸赞得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二表嫂笑话我了。”

萧怀素柔柔一笑,又转向了吴清娘,“大表嫂,怎么没见着淳哥儿?”

杜亦淳是杜延昭的长子,如今刚刚两岁有余。

吴清娘看了王氏一眼,这才道:“昨儿个夜里有些发烧,眼下吃了药睡下了,原本想等他好些了再带他来给老夫人见礼的……”

“怎么淳哥儿病了?”

果然杜老夫人一听这话便皱起了眉头,“孩子要好生照顾着,可马虎不得,你若没有经验,尽可以向你婆婆请教。”

“是。”

吴清娘柔柔地应了一声,面上不见丝毫不悦,始终是一脸恭顺,“昨儿个夜里便请了大夫来看,如今已是好多了,就怕给大家过了病气所以才……”

王氏也点了点头,拉过吴清娘的手拍了拍,“你的心思老夫人都明白,眼下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去照看淳哥儿吧!”

杜老夫人也附声道:“对,先去照顾孩子,咱们大人可没什么事,孩子要紧。”

吴清娘这才感动地应了一声,又与萧怀素她们颔首致意,这才静静地退了出去。

萧怀素留意到刘美凤的­唇­角几不可见地轻瘪了一下,显出几分不以为意,心里便暗暗摇了摇头,果然哪家哪户这妯娌关系都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杜老夫人与王氏聊起了京里这几年的变化,杜延玉坐不住便凑在杜延云跟前问东问西的,间或刘美凤还Сhā上一两句嘴,萧怀素在一旁静静听着,一家人看起来倒是有说有笑的。

“说是大姐跟着大姐夫去了任上,可是真的?”

杜延玉扯了杜延云的袖子轻声问道,一双眼睛还不住往她隆起的肚子上瞄,“大姐家的两个丫头一个小子咱们可都没见过,这下人齐齐地走了,再回来自然都认不得我这个姨母了。”

杜延萍倒是个生产大户,如今膝下三个孩子都是嫡出,两女一男,算是在李家站稳了脚跟。

“怎么会?”

杜延云不禁失笑,又点了杜延玉的额头道:“等着他们长大了再认你这个姨母,奔一记住就忘不了。”

杜延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孩子大些总比小时候的记­性­要好,便笑着点头,“倒是我糊涂了。”

刘美凤却是在一旁揪着杜延云的袖子酸酸道:“二妹,看着你们都有了孩子,我这肚子却还没影呢。”

“二嫂才新婚几个月便着急了,我这可都是三年才有孕呢!”

杜延云轻声安慰着刘美凤,如今杜延意已是入了工部任职,虽说走了些后门他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在工部勤勤恳恳学以致用,倒是很受他上峰的赏识。

“好,我不急,不急!”

刘美凤这才笑着摆了摆手,她就是这小孩子脾气,说起风就是雨,­性­子也算直白,虽然免不了小女人的嫉妒攀比的心思,但到底没有什么坏心眼。

当初王氏看中刘家的女儿,就是不想给杜延意找个­精­明的女人,儿子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再找个比他­精­明的,到时候心思活络了那不得家宅不宁啊。

“对了,”杜延玉突地Сhā进话来,小声道:“我们回府时还在路上遇到景国公世子。”

这话一落,杜延云的神­色­微微一僵,萧怀素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杜延云这才缓缓摇头,露出浅浅的笑意。

那事到底已经过了好些年,她早对顾清扬没有了初时的感觉,不过回到京城后见到景国公府的那份光景,到底有些人去茶凉的悲哀。

“喔?”刘美凤却是来了兴致,赶忙拉了杜延玉的手,“快说说,是怎么遇到的?”

景国公府如今可不好了,难得还能遇到顾家的人出街,这可真是稀奇,连宫里的淑妃也是静心养气,轻易不露于人前呢。

杜延玉瞧了萧怀素一眼,抿­唇­笑道:“从前世子爷挺照顾咱们家的,这二嫂想必也知道,”说着看了一眼刘美凤,得到她肯定的点头后,这才接着道:“只不过和宋家结亲后才与咱们疏远的,今儿见到大哥来接咱们,便上前来拜见祖母,也就寒暄了几句罢了。”

“景国公世子从前何等风流潇洒,如今是否还一如往昔?”

刘美凤好奇地问了一句,顾清扬那时不知道迷倒了京城多少少女的芳心,她虽然稍稍年幼,可也听得家中姐姐们谈论过,不想最后却是娶了宋思渺,这一度让不少闺阁千金扼腕长叹。

杜延玉想了想,这才认真点头,“我看着还好,气度倒是没变,就是人看着消瘦了些。”

有些酸涩是掩在心里的,外人怎么能见着?

萧怀素心中摇头,面上却是笑着道:“二表嫂,也跟我们说说二表哥吧,听说他在工部很不错,还时时得到夸赞呢!”

“你二表哥那可是实­干­人……”

一说到杜延意,刘美凤便是眉开眼笑,显然对这个夫君还是很满意的,其实女人的心很容易满足,只要这个男人心里有她便觉着拥有了全世界。

杜延云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有萧怀素岔开话题,不然那厢王氏已是频频投来关切的眼神,这让她略微有些不自在,明明自己心里已经没什么了,可别人若是一而再地关注,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不过见到刘美凤说起杜延意来满脸的笑意,杜延云也略感欣慰,又伸手招了杜延雪来跟前说话。

须臾,用过午膳后各人便散去,杜老夫人周车劳顿也要修整一番。

萧怀素还是自去了杜老夫人屋后的小跨院里住着,那里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院门口有一俏婢盼守着,她不禁翘了­唇­角,“是代儿吧?”

身后的巧儿已是红着眼迎了上去,“小姐,就是代儿。”

当年去西安府时萧怀素便只带了秋灵她们三人,离下了代儿在京城的杜家,如今几年过去了,当时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

代儿恭敬地对萧怀素施了一礼,这才将人给迎了进去,“屋里的摆设都没变过,小姐看看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再说。”年岁大了,或许不一定会喜欢从前用过的东西,这是常情。

“好,我看着都好!”

萧怀素左右看了看,便笑着点头,又对几个丫环道:“今儿个大家都累了,先回去安置,晚些再来我跟前侍候。”

秋灵带着应了一声,众人又将带回的箱笼都整理了一番,这才各自回房,只留下代儿一人侍候着。

午觉睡得很香甜,没有了马上的颠簸,一埋进温暖的被子里萧怀素便觉得无限舒坦,这一觉睡得连梦都没有做过,直到代儿小声唤了她起床。

晚膳时大家都要聚在一起的,杜伯温与杜延意也会下差归来,今儿个杜延昭是特地请了一天的假去接杜老夫人一行,来来回回还需要安顿一番,没个男人出面也是不行的。

代儿正在为萧怀素梳头,秋灵也过来了,还在靠墙的包银卷草纹立柜里取出了一套粉­色­的衣裙,在萧怀素跟前抖了开来,“小姐,穿这件行吗?”

萧怀素转头瞄了一眼,是一件粉­色­的小袄配着粉­色­的撒花襦裙,很粉­嫩­的颜­色­,倒是衬她的年纪,不由笑了,“看看这一身粉,我在配双粉­色­的绣花鞋,这就真成了个小粉人了。”

代儿在一旁抿­唇­笑着,秋灵一双眼睛更是闪闪亮亮,伸手便接过了代儿的活计,动作利落地给萧怀素换了两个垂花髻,又专挑了粉­色­的丝带系上,再为她换好衣裳穿好鞋袜,这才扶了她到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笑道:“小姐看看,这不就是个活脱脱的小粉人!”

“我看着还好。”

萧怀素笑了笑,她不惯穿这些粉­嫩­的衣裳,不过偶尔为之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再说回到家她也开心,正好调剂一下心情,“那就这样吧!”又问起了小菊与巧儿。

秋灵答道:“巧儿这丫头累趴下了,小菊已是起了,说是到厨房转一圈,估摸着是想给小姐做些宵夜,留待晚上吃。”

“好,由得她们吧!”

萧怀素点了点头,一左一右扶了两人的手,道:“那今晚就你们俩陪我去吧!”

初春的天黑得早,萧怀素到了用膳的大厅时已是华灯初上,庑廊下都点起了红灯笼,一排丫环站立在廊下,远远看去便是影影绰绰一片云鬓香腮,见得她来齐齐矮身行了一礼,“表小姐!”

“人都来齐了?”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了杜老夫人跟前的香晴一句。

香晴摇了摇头,低声道:“大少­奶­­奶­照顾淳哥儿没来,还有大老爷与二爷没到,二姑爷也没到。”

还好她不是最晚的。

萧怀素拍了拍胸口,留下代儿在屋外候着,扶着秋灵的手走了进去,还没站稳便觉着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已听得刘美凤的声音带着几分打趣地响起,“表妹这身妆扮都可真是娇美,活脱脱地把咱们都给衬老了!”

“二表嫂尽乱说,我可不敢应这话头。”

待看清了眼前之人,萧怀素笑着避开了刘美凤,往杜延玉那方走去,在她与杜老夫人之间的位置稳稳落坐,与刘美凤还不熟悉,倒是有些不习惯她的热情。

杜延玉也转头打量着萧怀素,不由点头称赞,“从前表妹不爱穿这些粉­嫩­的颜­色­,如今我看着挺好,又柔又美,就像桃花仙子一样,你们说是不是啊?”说着捂­唇­直笑。

“那可不是?!”

杜老夫人笑着点头,“我们家怀素自然是个小仙女,真像她母亲从前的模样。”话语里带着一丝欣慰和感怀。

萧怀素敛了面容,看向杜老夫人,轻声道:“外祖母,明儿个我准备去大相国寺烧香祈福,这一走那么多年,母亲的牌位还供奉在那里,我要去给她上柱香。”

“应该的。”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便听王氏道:“怀素有这份心是好的,这几年里我也不是时时都在京里,有时候忙不过来便让连生家的去寺里添了香油钱,二姑太太的牌位一直享着香火,倒是没有断过。”

“有劳大舅母费心了。”

萧怀素站起身来对着王氏福身一礼。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干­嘛?!”

王氏笑着摆了摆手,眼波一转,正好趁着杜老夫人在这把话给说了,“怀素,如今你也定了亲事,我就盼着你回京,得空了正好与你把这嫁妆清算一下,那些田庄铺面该上手的上手,到时候嫁了人可不能一问三不知。”

萧怀素会与宁家结亲这却在王氏的意料之外。

宁家从前有个姜姨娘,一般顾脸面的人家都不屑与他们结亲的,不过听说如今姜姨娘下台了,袁氏这个当家主母终于坐正发威,但仅仅是这个原因也不会让杜老夫人舍得将萧怀素给嫁过去。

最重要的只怕还是冲着宁湛这个人去的。

王氏也见过宁湛,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不过却又不乏心细,当年她看着也还好,若不是因着宁家的关系,说给杜延玉正好­性­格上互补一下,没想到最后人家竟是瞧上了萧怀素。

这也是各人的缘法吧。

萧怀素立马愁着一张脸,“有大舅母管着我放心得很,如今您一交给我,我不得忙死啊?!”

“你这丫头,坐拥着那么多嫁妆,别人看着都眼红,你还不爱管,搁别人家里可是抢着要往自己屋里揽呢!”

杜老夫人嗔了萧怀素一眼,笑骂道:“快把在杜家村里的懒骨头给收起来,明儿个好好跟着你大舅母清点,哪里不懂的要问要学,不然到时候吃了亏可别在我跟前哭!”

杜老夫人这话便是明显护着萧怀素了,虽说在她眼皮子下面王氏是不敢耍什么花招,但到底财帛动人心,她不提点敲打一下,万一有些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是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至少刘美凤的眼皮就是微微一跳,她早便知道萧怀素承了二姑太太的嫁妆,那数值可叫一个不菲,这些年在王氏的经管之下少说也翻了好些倍,怎么不让人眼馋?

可杜家供着养着萧怀素,不取分毫不说,连带着还要帮忙经营管理,更甚者从萧家那里取来的银子也一分不少地添进了萧怀素的嫁妆里,当真是将这个外孙女当成了宝。

不过眼馋归眼馋,自己婆婆都不敢动什么心思,刘美凤至多也是羡慕嫉妒一番,笑笑也就过了。

萧怀素亲昵地挽了杜老夫人的手臂撒着娇,“您不管我谁管我啊,至多我好好学就是了,将来得了红利好孝敬您老人家!”

“这话我爱听!”

杜老夫人这才呵呵一笑,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萧怀素的手。

众人又是一番热络,等着杜家的几个男主人到了,王氏这才命厨房上菜。

秦致远公务繁忙,众人吃完了他才赶到,不由十分歉意,上前便对着杜老夫人磕了几个头,“致远来晚了,给祖母磕头!”

杜老夫人倒是安然地受了礼,又看向杜延云温声道:“姑爷如今才回定是辛苦,你们夫妻先回去歇息吧,回头让厨房送些宵夜过去。”

“是,祖母。”

杜延云自然是心疼秦致远的,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两夫妻对视一眼,眸中是说不尽的柔情。

萧怀素看在眼里,不由抿­唇­一笑,杜延云的确嫁了个好夫婿。 网

第【120】章 变因

景国公府的沁园原本就是世子的住处,在顾清扬与宋思渺成亲之后更是把前后两个院落都容纳了进去,这里自成方圆,与国公府里其他院落隔着一汪不大不小的湖泊用以区分开来,当然也是显出了住在这里的人身份贵重。

宋思渺嫁进国公府后其实很是满意这样的规划布置,清幽、宁静,若是她想其他人根本打扰不到他们夫妻的生活。

可自从去年的那场变故以后,国公府里放出一半的下人仆役,节俭开支,低调度日,偌大的沁园便更显得冷清了。

宋思渺哄了女儿入睡后,略有些疲惫地坐在八仙桌旁,由着身后的丫环寄雨手脚轻柔地给她按着肩背,撑颌看着桌上晃动的烛光,半晌才道:“世子爷呢?”

他们夫妻的关系从最初开始便是不冷不热的,也不是顾清扬对她不好,那种相敬如宾的关系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热恋的感觉。

好吧,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她在恋着他。

而他呢,只是淡漠地回应,或是敷衍般地亲近,这与她想像中的婚姻生活半点不一样。

还好他们之间有了女儿,可一个女儿却是不够的,她还需要一个儿子才能站稳脚跟,特别是在风雨飘摇的此时。

偌大的国公府没有了从前的风光,就像一叶行在海浪波涛中的小船,或许一个浪头打来就能让他们尽数灭顶。

她需要一些看得到的希望,如此才能支撑她活下去!

寄雨手下动作一顿,这才轻声回道:“刚才飞燕去厨房转了一圈,远远地经过书房那里,好似看着那的灯还亮着,世子爷或许还在。”

寄雨话音刚落,便听得木门被人“嘎吱”一声推开,飞燕提着食盒踏了进来,“少夫人,甜汤煲好了,奴婢给您盛上一碗?”说着便将食盒给搁在了窗下的长条案台上,正待取了碗勺,便听宋思渺的声音响起,“不,带上甜汤与我一同去书房找世子爷!”

飞燕微微怔了一下,又接收到寄雨递来的眼神,忙应了一声,又收拾好食盒跟着宋思渺一同出了门去。

书房建在沁园的最南边,与那汪湖泊离得最近,推开雕花的红木窗棂,远远地便能见到湖面上泛起一层粼粼的波光,带着月华的皎洁,如覆了一层银霜。

顾清扬负手在后,目光只凝在湖面之上,脑中回想的却是今日见到萧怀素的那一面,­唇­角不由泛起一丝笑容。

“果然长大了啊!”

顾清扬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时光如水,原本在脑海里那个狡黠清灵的小女孩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般的清丽温婉,这般的风华绝代!

若是他的妻子是她,恐怕此刻他就不会独自徘徊在书房,迟迟不肯回屋了吧?

那时候萧怀素还小,他也以为他只是喜欢逗弄着这个小女孩,她的倔强让他有挑战征服的*,却从来没有往男女情爱上作文章。

可今日再见到她,却发现那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在刹那间破土发芽,直至此刻已是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才知道原来他已是爱了她那么多年。

初时不懂情爱,如今明白过来,他却早已经娶了妻室。

怪不得他对宋思渺可敬可护可疼可怜,却升不起那抹从心底泛起的柔情与爱意,原来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顾清扬长叹了一声,却听得门外的小厮恭敬地唤了一声,“少夫人!”

神思一下便被拉了回来,顾清扬理了理衣袍,面­色­如常地转过了身来,正巧瞧见宋思渺踏步而进,身后跟着两个丫环。

“世子爷!”

一身银红­色­的长裙拖曳在地,酒红­色­绣迎春花的宽边束封缠着宋思渺不盈一握的柳腰,身子一矮便对着顾清扬福身一礼,再抬眼时,眸中已是泛起了一抹柔柔的蜜意。

就算这个男人对她再冷情冷心,就算她无数次地已经想要放弃,可只要一见到他的脸,宋思渺便觉得所有的委屈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够看着这个男人,陪在他的身边,这一辈子她也知足。

“你怎么来了?”

顾清扬上前几步扶了宋思渺起身,接着便退后一步放开了手。

手腕上的温热来得快去得也快,宋思渺微微怔了怔,旋即便如常地笑道:“瞧着你一直没回屋,正巧厨房做了甜汤,我便给你送来了。”说着转身接过飞燕递来的甜白瓷碗,就着白勺轻轻拂了拂便递到了顾清扬跟前,“温热的,眼下喝正好。”

顾清扬却是避了开来,转身走到书案后坐下,进而拿了本书搁在跟前,这才抬头看向宋思渺,淡淡一笑,“你辛苦了,不过我眼下不想吃东西,先搁那儿吧!”

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半点没有故意而为之态,宋思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这才一咬红­唇­,将瓷碗顿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寄雨与飞燕对视一眼,明显知道自己主子是动了气,不免又要与世子爷对上,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又合上了房门。

顾清扬低头翻着书页,其实他并不想让宋思渺难堪,只是在今夜他想要一个宁静的空间,能够让他独自怀念,独自遗憾,独自缅怀他曾经失去了什么。

可偏偏宋思渺要在这样的时候来打扰她,或许平日里他还愿意迁就她两分,可此刻却突然觉得这样的夫妻关系让他索然无味,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结下这样一门亲事呢?

顾清扬的目光定在书页上,可是神思却已是飘到了老远。

宋思渺便站在一旁看着他,目光灼灼,半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也觉得今日的顾清扬很不一样,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可到底哪一点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是,他虽然不爱她,却一直很迁就她,容忍她,可今日他虽然也和颜悦­色­,可她却敏锐地察觉出了那温润表相下掩盖住的一丝不耐。

对,是不耐烦,他已经开始烦她了吗?

想到这里,一丝泪意浮上眼睫,宋思渺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绢帕,若是她祖父还在那个位置上呆着,只怕顾清扬也不会这样对她。

才多久的功夫,他们宋家没有了价值,她便也如敝履被他弃之而不及了?

半晌后,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阵抽咽声,顾清扬才有些诧异的抬了眼,见到宋思渺默默流泪的样子,心中一怔,“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没事。”

宋思渺摇了摇头,赶忙用绢帕擦拭了泪痕,只红着眼道:“恐是风沙迷了眼。”

今夜可没有风,再说又在房里,什么风沙能迷了她的眼?

顾清扬为妻子这个拙劣的借口失笑,又看到那碗放在一旁已是冷了的甜汤,终是轻叹一声,起身将宋思渺拥进了怀里,“我今儿个只不过有些心烦睡不着罢了,你不要乱想,先回去歇息,嗯?”

宋阁老被迫致仕,接着又病了一年,想想宋思渺也挺不容易的,顾清扬并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她的身上。

今生已经成了夫妻,宋思渺便是他要面对一辈子的女人,他也不想将关系弄得太僵,给自己找些不痛快。

被顾清扬给拥在怀里,宋思渺只觉得鼻头一酸,那泪水更是簌簌而落,这样亲密的动作他都有多久没做过了,三个月?还是更久?

像是久旱之人骤然逢得了甘露,宋思渺已是伸开了手臂一把揽住了顾清扬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顺道也抹去了那一脸的泪水,半晌才平复了情绪,低声道:“夫君,咱们已经很久没有……。”说着红­唇­一咬,面上已是泛起了一抹羞怯的红晕。

顾清扬在房事上很是节制,在她生下女儿后更是如此,有时候几个月才会与她……这样清冷的­性­子与教徒何异?

有时候宋思渺都在暗自检讨,是不是她没有女人味,还是她不够漂亮不吸引他?

可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当然,她也不是个嗜欲的女人,可她要想再生个儿子,就势必得与顾清扬发生关系,而且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同样渴望丈夫的温情与怀抱。

顾清扬身子一僵,他自然明白宋思渺的暗示,本能地想要退开,可那双手却像蛇一般缠绕上来,­唇­上一热已经侵进了一抹幽香。

虽然诧异于宋思渺的大胆,但顾清扬却没有完全拒绝她,这一吻带着女­性­的柔软紧紧贴合着他,他慢慢地闭上了眼,想像着怀中之人若是萧怀素会怎么样?

那样柔软的­唇­,那样细软的腰,那微微挑眉时的风情,那温婉清柔的呢喃……

想着想着,他的内心便是一片火热,一手扣紧了宋思渺的头,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吻。

屋内一阵碰撞声响起,夹杂着男子的粗喘与女子的低吟,笔墨纸砚落了一地,还有衣服脱落摩擦的悉索声。

寄雨与飞燕听到这动静都不敢回头,只红着脸站远了些。

小厮也是识趣,嘿嘿笑了一声之后也往另一边退去,里面主子正在办事,他们杵在门口也是尴尬,却又不敢走远了,若是主子唤人却没来,那就是他们当差不力了。

“我……”

飞燕咬了咬­唇­,红着脸道:“我去烧些热水,待会只怕用得着。”

“好,你去吧,我在这守着。”

寄雨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那俩人都有好几个月没有圆房了,当然也不是说感情不好,至少也没见过他们吵架红脸,就是太平淡了一些。

今日也算是遇对了,不然少夫人这儿子也不知道盼到几时才能有。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宋思渺才醒过来,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儿呆,­唇­上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左右看了一眼自然是没有顾清扬的身影,只怕是出门办事去了。

宋思渺撑坐了起来,面上笑意渐渐褪去,眸中带了一抹深思。

顾清扬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这样的热情显然是她没有感受过的,那么情动,那么投入,那抚在她身上的手指似乎能点燃她的每一寸肌肤。

昨夜翻云覆雨,那样的感觉让她舒爽到了极致,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伸手撩起了纱帘,宋思渺唤了寄雨过来,凝眉道:“去把七宝唤来,我有事问他。”

七宝是跟着宋思渺一起嫁到景国公府的陪房,平日里办些外事,偶尔也跟着顾清扬一道出门,当然也是因为办的事与宋思渺有关他才会跟着一同去。

昨日……顾清扬的确是从昨日才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难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由着丫环侍候着梳洗,又换过一身衣服,宋思渺坐在桌上拨弄着一碗燕窝粥,今儿的燕窝熬得太浓稠了,她有些不喜,只淡淡地吃了几口便觉得没味,也是她心中有事,吃什么都觉得淡。

“少夫人,七宝来了。”

寄雨撩了帘子进屋,小心翼翼地向宋思渺回禀,便静静地站在了她身后。

七宝隔着帘子在屋外给宋思渺磕了头,“小的见过少夫人!”

“七宝,”宋思渺微微定了定神,这才问道:“昨儿个你跟着世子爷出门可遇到了什么事?”

七宝怔了怔,片刻后才谨慎地回道:“昨儿个小的随世子爷去大相国寺为少夫人取平安符,原本还是好好的,可路上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宋思渺搁在膝上的手不觉收紧了些。

“咱们遇到了杜家的人,世子爷反应过来之后便打马追了过去。”

“杜家的人,是谁?”

宋思渺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却是沉了下来,从她恋上顾清扬开始,她便知道另一个女人与她有同样的心思,而那个人恰好姓杜,杜延云。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她一直想要胜过杜延云一筹,不仅是在家世,还有美貌才艺上,最后还是她得到了这个男人,仅赁这一点,她便能够傲视杜延云。

她嫁给顾清扬之前,杜延云便去了西安府,听说如今人是回来了,不过早已经嫁为人ℚi,听说还挺着个大肚子,应该不足为惧。

宋思渺默默思索着杜家还有哪个人对顾清扬有影响的可能­性­,便听得七宝继续说道:“是杜家大爷来接杜老夫人一行回府,听说是从西安回来的。”

杜家大爷?那就是杜延昭了。

宋思渺知道顾清扬从前往杜家跑得勤,与杜延昭认识也不奇怪,可与她成亲后明显这两家人便断了往来,这样想着,她心下渐安,或许只是普通地打个招呼,但只是这样能让顾清扬又追上去吗?

宋思渺不得不谨慎以对,又问道:“那除了杜老夫人以外,还有谁?”

七宝想了想,道:“好似还有杜家的三小姐和表小姐在车上,小的隔得远没有听见世子爷与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杜家人便走了。”顿了顿,七宝微微有些犹豫,还是照实禀报道:“不过世子爷之后便一直坐在茶肆里喝茶,只命了书舟去寺里取平安符,小的也就一同跟去了。”

书舟是顾清扬的侍从,这几年一直跟在他身边。

杜家三小姐和表小姐?

宋思渺眸­色­深深,挥手让七宝退了下去,转而陷入了沉思。

杜延玉与萧怀素,当年那两个小丫头倒是已经长大了,如今正是待嫁的年龄,可不就像花骨朵一般吗?

可就凭这一点,只怕也不能让顾清扬驻足,他又不是那等好­色­之人。

杜延玉……萧怀素……

宋思渺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突然她眼睛陡然一亮。

还记得她曾经在顾清扬的书房里见过一幅画,那幅画似乎已经画了有好些年,画中的人影悠远,却能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他们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坪上,男的身姿挺拔,而女的不过是个稚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个垂目,一个仰面,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神情,可那悠然和谐的姿态却让她没来由得心中一紧。

而在那副画的旁边还题着两句诗词:离离怀中草,素手解忧愁!

怀……素……

是了,是萧怀素!

宋思渺面­色­一变,贝齿不由咬紧了­唇­瓣。

嫁到景国公府后她才知道,顾清扬从前对萧怀素很好,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紧着往杜家送,这在国公府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两家人疏远后才没有谁再提起过,也因为俩人的年龄差得太远,谁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可如今不一样了,萧怀素已是妙龄少女,而顾清扬也是青年勃发,他们俩人,他们俩人会不会……

一想到这个可能,宋思渺已经煞白了脸­色­。

不,不会的,即使顾清扬有那个心思,可杜家不会答应,只怕身为侯府嫡女的萧怀素也不会那么想。

那这一切就只是顾清扬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骤然知道他心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还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宋思渺便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堵得慌。

难道昨夜里顾清扬对她的热情也是因为萧怀素?

会吗?可能吗?

不然如何解释他的突变?

宋思渺越想越悲,越想越气,恨不得此刻就奔到杜家去,看看这萧怀素到底是张什么嘴脸,又怎么迷得顾清扬失了魂?

果然杜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去了一个杜延云,又来一个萧怀素。

宋思渺狠狠地咬了咬牙,他们宋家与杜家的纠葛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休止的一天! 网

第【121】章 狭路

宝相庄严的佛堂大殿中,萧怀素正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默默诵祷,等着念完这一卷经,又接过秋灵递来刚点燃的长香,对着佛像诚心地拜了三拜,这才Сhā入了案台上的紫金香炉中,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到京城的第二天萧怀素便前往了大相国寺,不仅是为了给杜伯姝上香,还为她的亡灵做了三天的法事,今儿个便是第三天。

“小姐,您的诚心佛祖们都看得到,二姑太太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秋灵扶了萧怀素起身,又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整理了裙摆,掸去裙角几不可见的微尘。

萧怀素却只是静默不言,下颌微微仰起一双明眸静静地注视着那尊庄严的佛像。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

若是杜伯姝真的在天有灵,知道是她这个外界的灵魂占据了原本属于自己女儿的身体,恐怕心中不知是怎么样的愤慨。

萧怀素轻叹了一声。

她为杜伯姝上香、祈福、做法事,其实也就是求一场心安。

原本萧怀素是不信佛祖神明的,但上苍好似真有一双眼睛在冥冥中看着她,若非不然她又怎么会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

萧怀素微微垂了目光,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那里已是染了一丝香烛的清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她还是应该怀有一颗敬畏之心的。

“女施主,请往厢房稍坐休息,令堂的法事至多还有半个时辰便能成了。”

小沙弥热情地将萧怀素主仆往厢房那边引去,目光还时不时地往后瞄,这位女施主出手阔绰,仅仅是一场法事便为寺庙捐了三千两的银子,又长得清丽娇妍,对人更是温柔和善,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这个差事可有不少小沙弥和他抢着做呢。

“有劳小师傅了。”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秋灵赶忙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到小沙弥手中,小沙弥也没推拒袖袍一掩便收下了。

这当然也是他如此热情周到的另一个原因。

大相国寺的后院是一排厢房,平日里供女眷们歇息,相邻的便是用膳的花厅,用围墙隔着穿过一扇月洞门即到。

这一头小沙弥正领了萧怀素往厢房而去,而另一边宋思渺用过了素斋要往大殿而去,这一来一去两拨人便在路上碰到了,目光微微一凝,两方的步伐跟着便顿住了。

萧怀素双手交叠笼在身前,­唇­角微微抿起。

从前她是见过宋思渺的,即使过了好些年,形容会有些变化,在初时或许没认出来,定睛一看却还是能够分辨的。

只是此时的宋思渺已少了少女时飞扬跋扈的神­色­,眉宇间盛着一抹为人ℚi为人母的烦忧。

萧怀素半眯了眸子,庑廊算不得宽敞,若是想要避过便只得绕到院子里去再迂回折返,这样有些麻烦,更何况她为什么要避?

萧怀素虽然不喜欢宋思渺的­性­子,从前那样嚣张跋扈地欺负人可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宋思渺已经是顾清扬的妻子了,看在顾清扬的面子上,她也会对她忍让几分。

想到这里,萧怀素微微一顿后已是举步踏了过去。

而宋思渺怔愣的当下,寄雨已是向身旁的小沙弥打听了一番,得知了萧怀素的身份,这才附耳向她主子禀报了一番。

听说对面的女子正是萧怀素时,宋思渺当场就黑了脸,果然是冤家路窄。

她就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眼熟,可是时隔那么多年,她又无法肯定,当时的小女孩是不是已经长成了那样一副眉眼?

可眼下便有小沙弥确认,宋思渺不由恨恨地咬了咬牙,手中的绢帕都绞紧了,看向萧怀素的目光似怨似愤,恨不得化作道道冷光在她娇美的脸蛋上戳出几个洞来。

“小姐!”

秋灵有些担忧地在萧怀素身后提醒了一声,因为她也看出了对面的­妇­人似乎不怀好意,可在她的记忆里好似又没见过这人,不禁有些疑惑不解。

“那是景国公世子夫人。”

萧怀素淡淡地说道,她认出了宋思渺,恐怕宋思渺也认出了她,不然这样一副忿忿的神情,难道竟是回忆起从前被她恶整乃至出丑的画面?

萧怀素不敢肯定,可脚步却是未停,气定神闲地往前走去,就要与宋思渺擦肩而过……

她们这样的关系,也用不着见面打招呼,反正彼此都没有留下过好印象。

宋思渺却是冷笑一声,脚步跨前挡住了萧怀素的去路,微讽道:“萧小姐难道不认识我?”

萧怀素在心底轻声一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这才笑道:“原来是世子夫人,刚才是我眼拙了。”

这小贱人果然还认得她,莫不是因为顾清扬的关系才记忆深刻?

宋思渺这样想着不由恨恨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萧小姐哪里会是眼拙之人,我可记得当年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萧小姐可是极受青睐的,如今几年未见竟是长成了花一般的美人。”说着上下打量起萧怀素来。

眉眼细长,弯若新月,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真是挑不出一点差来,果真是个小狐媚子,小的时候就会勾人了,长大了还得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清扬都对她念念不忘,如今萧怀素一回到京城便巴巴地赶过去见人家一面!

宋思渺越想越气,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看着面前娇美的俏颜,恨不得伸手将她挠花了去,好不容易压下了那股怒气,这才­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一日萧小姐回京听说是见过我们家世子爷了?”

萧怀素抿了抿­唇­角,这才明白宋思渺计较的是什么,她知道女人向来是敏感多疑的,没想到宋思渺这么快便转到了她的身上。

这样看来,从前的那件事情宋思渺并没有转过弯来,还好还好,不过眼下这样也不是她想到见的,心中思忖了一番,这才回道:“世子爷是来给我外祖母问安的,我并未单独见过他,若是世子夫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以向世子爷问个清楚。”说着顿了顿,不待宋思渺反应过来便擦身而过,“我还有事,不多陪了。”裙摆一动,身影已是飘然而去。

“这小贱人,定是心中有鬼,这才不敢与我对质!”

宋思渺揪着帕子,贝齿咬在了红­唇­之上,留下了一片嫣红。

她是想挡住萧怀素好好理论一番的,可却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难不成要她当面指认是这小狐狸­精­**了顾清扬,那丢的可是她自己的脸面。

引路的小沙弥已经识趣地退到了一边,这些贵人们的龃龉他可不想掺和,没得让自己惹了麻烦,索­性­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只低垂了目光候在一旁。

寄雨却是清楚宋思渺心里恼的是什么,不由上前两步劝道:“少夫人,这是在大相国寺,来往的人多,当心别人看了笑话。”

宋思渺沉着的脸就快要滴出水来,半晌才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她在这里是来­干­什么的?”顿了顿又道:“若是还有关于她的消息,多打听一些,我要尽量详尽的。”

那一日顾清扬取回了平安符,却忘记为她求只签问个凶吉,所以宋思渺歇了两日便自己往大相国寺走了一遭,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萧怀素。

果真是­阴­魂不散啊!

她又不好当面向顾清扬求证,若是知道她从七宝口中得知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依顾清扬的­性­子只怕会冷落她好长一段日子。

他们夫妻的感情刚刚有些升温缓和,她可不想再因为萧怀素而起了什么波澜。

寄雨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萧怀素回到厢房里歇息,秋灵向外张望了一阵,顺势便掩上了房门,待得屋外静了下来,这才走到萧怀素跟前,低声道:“小姐,世子夫人为什么与您过不去呢?”

“这不是明摆着吗?”

萧怀素苦笑一声,无奈道:“多半是因为顾二哥。”

顾清扬从前对萧怀素的好秋灵可是一直看在眼中,可俩人却是差着岁数,从那个时候看怎么也不能在一起的,更何况当时杜延云还有那样的心思。

虽然时过境迁,可发生了那么多事,杜家也不可能再与顾家交好,也不知道那位世子夫人担心个什么劲。

秋灵想了想,才谨慎道:“小姐今后还是避着她些好,宋家如今已经不复往昔,就怕世子夫人也将这笔帐算在了杜家头上,到时候又借故针对您。”

“这我知道。”

萧怀素点了点头,“若不是来为母亲做法事,想来我也碰不上她,今后多注意就是,应该不会再遇到了。”说着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

寺庙里的茶叶微微有些涩苦,当然不如府中准备的那么­精­致,不过尚可入口。

半个时辰过后法事做完了,萧怀素又在杜伯姝的灵位前拜了拜,这才起身离去。

秋灵早让人去传了话,此刻杜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寺庙前,沿着石阶举步而下,走到底不过九十九阶,寓意着佛法九九归一。

萧怀素就要落下最后一步,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石子,堪堪落在了她脚下,若是这一下踩了上去,不说人要崴倒,只怕就要丢丑于人前,可那一脚已是踏了出去,重心前倾,再想变个方向却又失了力道。

还是秋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萧怀素,同时怒目向一旁瞪去。

好险!

借着秋灵拉攥的力道,萧怀素这才收住脚步,轻薄的鞋底已是挨着那石块的边沿,虽然算不得锋利,但也是硌脚得很。

萧怀素站定了之后,半眯着眸子看向不远处倚在一颗大树下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看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斑驳的光线洒在他身上投下一片交错的暗影,他微微抬起头来,那模样似曾相识,只是肤­色­已变得微黑,额头一道猩红­色­的疤痕,让他的面相平添了几分凶厉,肩宽腿长,手背骨节有些突起,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练武所致,身上裹了件墨蓝­色­的缂丝长袍,原本该是潇洒飘逸的袍子却硬被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显出几分凶悍的气势。

萧怀素抿紧了­唇­角,许是流年不利,今日竟是让她遇到了两个对头!

见着萧怀素的目光看来,那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踢了踢脚下的石头,一脸戏谑道:“可惜了,没见着你出丑人前,不然我今儿个也能好好喝上一杯庆贺一番!”

若说秋灵起初还有几分不确定,可此刻听这男子一开口说话她立马便反应了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多年前被萧怀素逼得远走京城,又在去年风波平定后归来的安陆侯世子石瑞琪。

萧怀素冷笑一声,“多年未见,世子爷的手段还是这般不堪入目,真是白长了年纪。”

她与石瑞琪的梁子是早年便结下了,在他们俩人之间可没有冤家宜解不宜结之说,看石瑞琪的态度就知道心里是一直记着的。

石瑞琪心头一噎,面上已是升腾起了一抹怒火,他走前几步,本就雄壮的身形更是如高山一般地压了过来,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便听他冷冷地威胁道:“你这小丫头,嘴巴还是这般利索,当心哪一日祸从口出,可再没有人能救你一回!”

实在是当年萧怀素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到了如今石瑞琪都不能忘怀。

他还记得父亲的皮鞭是怎么抽打在他身上,将他的一身骄傲打得支离破碎!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跪在杜家门前祈求原谅,又是怎么在杜家姐妹面前低头认错!

这些都是他一辈子不能忘记的耻辱!

此刻看着那张芙蓉娇颜,他的目光却是缓缓下移,亭在萧怀素白皙纤细的脖颈上,那么细那么窄,他似乎只需要那么一用力便能将之给拧断!

见石瑞琪的目光不怀好意,萧怀素不觉向后退了两步,谨慎道:“我的事还不劳世子爷­操­心。”说完便扶了秋灵的手,面­色­一沉,“我们走!”

看着萧怀素主仆离去的背影,石瑞琪的­唇­角却是勾了起来,他就怕萧怀素不在京城,如今回来了正好,当日的仇他可还记在心中,总是要找机会报的。

杜老太爷如今虽然没在朝堂,但他门下党羽众多,更有被推到人前的杜伯温,皇上似乎对杜家人信赖有佳,他不能冲动行事。

这些年的历练也让他吃了不少苦长了记­性­,就算要整萧怀素这个丫头也不能让别人发现是他做的,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不然揽祸上身他老子可不管他如今是不是已经成家立业了,照样抽了皮鞭来教训他。

杜家的马车缓缓起行,石瑞琪这才收回了目光,心中正在计较一番时,冷不防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表弟怎么在这?”

石瑞琪猛一转头,见得宋思渺已是站定在了台阶之上,正带着一脸笑意地望了过来,他不觉面上一红,也不知道刚才的事她看到了几分,只低垂了目光拱手行了一礼,“表嫂,适才我去了趟国公府,正巧姨父寻了表哥说话,表哥这才让我来接表嫂回去。”

“原来是这样,真是有劳表弟了。”

宋思渺神情一黯,也不知道顾清扬是真的有事还是借故推托,心里虽然有些不悦,却又暗自庆幸,若真是顾清扬来接她,再见着萧怀素这小妖­精­可怎么是好,那不是生生地被她给迷晕了头。

想到这里,宋思渺不由敛了神­色­,问道:“表弟,我适才见到你与萧小姐在说话呢,你们从前可是认识?”

这世上总不会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萧怀素,依宋思渺所见,当她提起萧怀素时石瑞琪眸中隐有愤恨之意,在联想起多年之前他离京的内幕,虽然也被人传了不少版本,可其中牵扯到杜家人却是一定的。

石瑞琪果然神­色­一变,虽然他极收敛,但那抹恨意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是认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思渺心中一定,面上却是笑着,且还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萧小姐姝颜丽­色­,连我见了都心动,也无外乎表弟你……。”

这话还未说完便被石瑞琪挥手打断了,“表嫂误会了,我与她结的可是仇。”

被人将他与萧怀素想像成爱慕的关系石瑞琪可是不愿,他就算眼珠子被挖了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女人,看着乖巧柔顺,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上过一次这个女人的当,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喔?”

宋思渺神情微变,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好好与表嫂说说。”一脸好奇的模样。

听了石瑞琪一番讲述,宋思渺不由心中一动,俩人目的相同都是不想让萧怀素好过,或许她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石瑞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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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记忆是越来越不好了,还有没有人记得我曾经是否写过顾清扬的外家是姓什么的?写过吗?请记得的姑娘吱一声告诉我,谢谢啦。

第【122】章 试探

今日倒是见到了两个不想见的人,回程的马车上萧怀素一直皱着眉头,心下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秋灵在一旁看着,不由轻声劝道:“小姐也莫想太多,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今儿也是凑巧了。”

真正是凑巧,一个是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一个也是他们府上的表少爷,虽然都凑在一块了不那么让人愉悦,但今后还有什么机会再遇到?

两家人可没什么交情,虽然谈不上世仇,但到底是相见不欢的。

“的确是巧。”

萧怀素轻轻拂了拂衣袖,目光垂落凝在了指间,粉­色­的指甲盖在车内明灭的光线中散发着一层莹润的光芒。

想到回到杜家时,杜延云抽空倒是与她说了这事,石瑞琪去年就回了京城,比杜延云还到得早,听说已经成家立室,娶的便是他母舅家的一个表妹。

石瑞琪本就天生力大,在军营里磨练了几年倒是更见凶悍,如今跟着他父亲做事。

虽然安陆侯府与景国公府算是利益关联,但在去年的那场变故中却是没受什么牵连,也是安陆侯懂得审时度势,及时地抽身而出,就算得不到什么好处,也不会惹上什么祸端,这才能够不贬不荣地安然度日。

见萧怀素一脸沉思的模样,秋灵也不好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便转而说起了宁湛,“小姐才回京城不久便收到了六爷的来信,只怕他不久也要入京了。”说着便看着萧怀素抿­唇­笑。

宁湛对萧怀素的在乎与紧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这样一个夫婿,恐怕是所有女子心中所愿。

萧怀素这才点头笑了,眼波婉转,泛着如水的光芒,“这个月应该就能到京城了。”

在他们离开后一段日子,宁湛料理完家中的琐事便起身赶往京城,有些像是追赶着她的步伐而来。

若说在从前恐怕宁远还没那么容易放他离开,但如今有秦王力邀,又有袁氏在家中主事,没得姜姨娘在一旁吹些枕头风,他也就任由儿子去了,若是宁湛在京里发展得好,那对宁家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秋灵道:“也不知道六爷到京里会当什么差,可别像二姑爷一般……”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萧怀素一眼,倒是让她有些想发笑。

“二表姐夫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王爷将他安在那个位置是对他信任的表现,想来今后会有其他安排的。”

萧怀素摇了摇头,秦致远被安在王府长史的位置上算是大材小用了,不过更能表明他是秦王的亲信,这个位置有利也有弊,若说发展那今后肯定要换个位置坐坐。

秦王也是刚开府邸,想要建立起自己的班子,再稳打稳扎地走,这第一步自然就是要用自己信得过的人,等着权势打开威望提升了,也不怕那些有志之士不靠过来。

不过秦王这人历来谨慎,又有齐王的前车之鉴,这路定然走得更小心。

“还是小姐想得长远。”

秋灵笑着点头,转而一想到宁湛要来,会不会连那个讨厌的男人也一道出现,这让她想起了从前不好的经历,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

“秋灵,你怎么了?”

眼见着秋灵面­色­变幻不定,萧怀素不由开口唤了她一声。

秋灵乍然惊醒过来,这面­色­红得更似要滴出血来,只垂了目光道:“没……没什么。”

萧怀素明显是不信的,又见秋灵这又羞又恼的模样,心中不禁暗自诧异。

秋灵已经满了二十,若不是她的私心作祟舍不得秋灵离开,眼下早已经将秋灵给配了人。

二十的年纪不小了,若是等着她出嫁后再为秋灵寻觅合适的良人,这一拖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就连王氏身边的秋叶等人都配了管事或是小厮,她也不能让秋灵寒了心。

可看秋灵的这模样……莫不是有了意中人?

不过据她平日里的观察,也不见秋灵对什么人动过心,在杜家村里接触的男人更是少之又少,萧怀素略微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更没觉着有谁是配得上秋灵的。

那么引得秋灵心动的恐怕就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外男?

到底是谁呢?

看着秋灵那垂下的鸦青­色­发顶,萧怀素也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阵。

排除一切可能,最后那个人选似乎已经浮现在眼前,连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

秋灵喜欢的人……不会是赵坤吧?

对于赵坤的身份宁湛都没有说太多,只知道是个江湖中人,武功极高,生­性­浪荡漂泊,二十好几快近三十的人了,如今却还没有娶妻室,这样的人会甘心为一个女人停留吗?

当然若是可以,那绝对也是她与宁湛的一项助力。

用秋灵来绑住赵坤?

这个想法一浮出脑海,萧怀素不禁看了秋灵一眼,这自然还要他们两情相悦,强扭的瓜可是不甜的。

想到这里,萧怀素不由试探道:“秋灵,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回京我本就是要为你相看个合适的人,你自己有没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对我提出来。”

“这……”秋灵红着脸看了萧怀素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去掩住自己的心思,咬­唇­道:“小姐这样问奴婢,倒不知道让奴婢怎么回答……”

她从来知道自家主子很直接,但这事关自己的终生大事她又不能随便马虎了事。

若说她想要嫁个怎么样的人,她希望那个人有伟岸的肩膀、结实的胸膛,最好还有一身好武功能够保护她不受别人欺负……

可是,怎么想来想去最后却变成了那张讨人厌的脸?

秋灵慌乱地摇了摇头,两手抚住自己的脸蛋,只觉得那里已经是火热一片。

难道她真喜欢那个狂浪的登徒子?

萧怀素假装没见到秋灵那变幻不定的面­色­,自己却在那里自说自话,“老实沉稳的一点像杜响也不错,不过他眼下跟在老太爷身边隔得远;若说­精­明的大表哥身边的小猴子也行,可那家伙也太­精­明过头了……那赵坤怎么样呢?”状似无意间地提起,实际上就是为了窥探秋灵的内心,只要一刹那的变化,她便能够确定。

果然,一听到赵坤这个名字,秋灵已经反­射­­性­地抬起了头来,可对上萧怀素那一双含着了然笑意的双眸,她又羞怯地垂下了眼来,娇嗔道:“小姐说什么呢,您太坏了,故意戏耍奴婢!”

“怎么会是戏耍你呢,其实我也觉得赵坤不错。”

萧怀素呵呵地笑着,接着便认真思索了一番,“这样吧,等着宁六哥来到京城之后,我便让他探探赵坤的意思,他这人看着是有些放荡不羁了些,可若是你能拴住他的心,他也定是个不会变节的好男人!”

“小姐!”

秋灵这下更是羞得抬不起头了,恨不得将脑袋给埋起来,车内顿时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

宋思渺回到景国公府后,倒是真让人去详细打探了萧怀素的消息,她也耐着­性­子在家里等了好些天,连同曾经在西安府发生过的大事也一并打听到了。

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的信笺,宋思渺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原来竟是宁家。

杜家与宁家还曾经有过龃龉,却没想到在宁夫人袁氏掌权后又重归于好,两家人竟然还结成了亲家。

不过也好。

萧怀素与宁湛定了亲事,她也放下了心中大石,至少这个女人不会觊觎顾清扬。

可想到曾经在书房见到过的那副画,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再也找不到了,一定是顾清扬小心地珍藏了起来,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萧怀素还是难忘的那一个?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宋思渺知道男人的劣根­性­。

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永远地忘记萧怀素呢?

宋思渺皱眉沉思,还是决定先试探顾清扬一番,若是他已经不在意了,那么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也可以不实施。

但若是他还念念不忘,也就别怪她心狠了。

“少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飞燕撩了帘子快步走了进来,矮身向宋思渺行了一礼。

宋思渺收回了神思,面上漾起一抹笑来,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与顾清扬的关系亲密了不少,这半个月里,他竟是有五天都歇在了自己屋里,这在过去几年里可是从未有过的,趁着她小日子还没来,俩人好好亲密了一番。

只是在到达巅峰之时,他总是闭着眼睛颤抖,完事了也躺在一旁回味,­唇­角还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这让她觉得有些诡异,是不是就算在俩人欢好之时,他也把她当作了另一个女人?

不然向来不沉迷于房事的他怎么这段日子会向她频繁地索欢?

想到这个可能,宋思渺脸上的笑容急速退去,原本要起身相迎的身子僵在了半空中,顿了顿又坐了回去,只伸手拨弄着手腕上的赤金绞丝镯,怀怔不语。

顾清扬进了屋内,寄雨与飞燕向他行礼问安后,他便见到宋思渺有些有些神思不属,不由出声问道:“思渺,你怎么了?”

宋思渺回过神来,见着面前那张清俊的容颜,思绪一下回笼,忙笑着掩饰道:“我没事,世子爷今天回来得真早。”说着便将人迎着坐了下来,寄雨端上了热茶,便与飞燕一同退到了外间。

“今儿个也没什么事,就先回来看看你。”

顾清扬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又搁了下来,去年的那场变故早已经将手下人的士气给打折了,若是景国公府再不兴起,只怕也留不住什么人了。

父亲带着他四处走动了一番,当然是隐秘行事,看能不能与过去的熟人攀上交情,到时候等皇上气消了,再让淑妃娘娘美言几句,即使不能坐回从前的位置,至少也能找个体面的事情做着,到时候再谋他法。

顾清扬左右看了一眼,“惠姐儿呢,怎么不在?”

宋思渺是在嫁给顾清扬两年之后才怀上了身孕,之后生下的女儿顾恩惠,如今女儿不过才三岁多。

三岁多……那正是他遇到萧怀素时她的年纪。

顾清扬翘了翘­唇­角,黑眸中流淌着一丝笑意。

这笑被宋思渺瞧见却觉得刺眼得很,这可不是一个父亲在谈及女儿时的慈父温情,明明是萌发爱意与眷恋的眼神。

宋思渺咬了咬牙,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涩苦痛,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平静,只那一双被藏在袖中的手已是抖了起来,“­奶­娘抱了她下去吃东西,你也在这用膳吧?”

宋思渺说着便起身绕到了顾清扬的身后,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将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背上,一丝幽兰花香有意无意地在他耳边倾吐着。

顾清扬整个人的气息便有些不稳了。

无可否认的,宋思渺知道自己是在勾引他,就算留不住他的心,她也要留住他的人。

室内响起一阵阵情动的喘息呢喃,寄雨与飞燕都红了脸,对视一眼后同样很有默契地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一人在屋外守着,一人去准备温水与棉巾。

ji情过后,俩人躺在宽敞的象牙拔步床上平复着那一**余韵,顾清扬又闭着眼回味,­唇­角带笑,与刚才那让她刺眼的笑容如出一辙。

宋思渺咬了咬牙侧过了身去,面­色­沉了又沉,心中却是转了几道弯,这才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夫君,那天表弟到寺里接我,你猜我遇到谁了?”说着又转过了身来,带着一脸笑意趴在了顾清扬的胸口。

那种回味的感觉被打断,顾清扬微微有些不悦地增开了眼,待看清楚眼前的女子时,他只能接受梦想破碎的感伤,心中叹了一声,面上却是平静道:“你见着谁了?”

“是杜家的表小姐,好似姓萧。”

宋思渺话音一落,不无意外地察觉到顾清扬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心中酸涩难当,面上却好似无所觉一般地继续说道:“表弟还与她说了几句话呢,萧小姐姝颜丽­色­,是个男人只怕都会对她心生爱慕,若不是表弟早已经娶了妻室,我还以为他……”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顾清扬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和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抚弄着宋思渺露在锦被外的肩膀,惹来她一阵轻颤,才听他平静的嗓音淡淡地道:“只怕不是你想的那样,表弟从前与萧……萧小姐有过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他早已经放下了,或许是还记在心里吧。”

“喔?”

宋思渺挑了挑眉,佯装不懂,“怎么不是喜欢,反倒是厌恶么?”说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原以为表弟那忿忿的模样是因为与萧小姐生了口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往事。”

顾清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似乎能够想像多年前萧怀素戏耍石瑞琪的灵动与­精­明样,心中缓缓划过一丝舒畅,话峰一转,又问道:“萧小姐去大相国寺是为了什么?”

“好似是为她母亲做法事。”

宋思渺垂了目光,眸中的冷芒一闪而过,便听她有些遗憾般地说道:“若是表弟没娶妻,与那萧小姐站在一起倒似一对璧人,不过我后来听人说,原来萧小姐在西安已是定了亲事。”

“啊!痛……”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宋思渺不由轻呼出声,顾清扬这才松开了手,面­色­冷沉地坐起了身来,默然道:“是我手重了些,回头让寄雨给你上些药!”说着一言不发地穿衣起身,在这个过程中再没回头看宋思渺一眼。

宋思渺死死地咬住­唇­瓣,这才没有让自己不顾理智地哭闹起来,仅仅是听到萧怀素定亲的消息便让顾清扬这般不冷静了吗?

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大到她根本无法视而不见。

顾清扬的面­色­沉默冷静,就是这份冷静更让人觉得有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他轻轻掸了掸袖口,平静道:“思渺,不应该你关注的事情就不要过分地关注,她是她,你是你,你们是不同的人,不要忘记你现在是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宋思渺反常的试探顾清扬如何不知,他如今是有些失意,却没失掉睿智。

他知道书房里那副画被人动过,之后他便收捡了起来,如今想想或许就是这副画泄露了他的心思,也让宋思渺从对七宝的问话中探出了端倪。

大家都不是笨人,可聪明人还是能分出等级的。

宋思渺若是想要算计他,那还差了一筹。

若不是……若不是想从她女­性­的身体上寻找出一点萧怀素的影子,只怕他也不会遂了她的意。

那淡淡的茉莉清香若有似无地飘在鼻端,是那一日他闻到的萧怀素身上的味道,之后被他买了来送给宋思渺,被同样的香味所缭绕,闭上眼睛,他才能将手下的触感想像成她。

但若是宋思渺想要破坏这一切,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她定亲了……哪一家?”

顾清扬轻叹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带僵硬地问出了这一句话,他早该知道她的美好会引来无数的追求者,却没想到她再回到京城却已是别人的未婚妻。

是哪个男人这么幸运能够拥有他?

他极度渴望知道。

或许是想看看那个人是否配得上她?

若是不配,那么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一时之间,顾清扬的心思复杂极了,又转头看向一脸愤恨的宋思渺,眸中闪过一丝悲悯。

谁在爱情中投注得多,那么注定受伤的便是谁。

这话适用在宋思渺身上,同样也适用于他,夫妻同悲。

而到了这个当口,他们夫妻俩已是你知我知,就算那层窗户纸没有明明白白地捅破,此刻也知道了彼此的心思。

便听宋思渺冷笑一声,“早知道你的心在她身上,可她却是永远不会属于你的。”说着顿了顿,强忍着心底的刺痛,面上带笑地讽刺道:“她的未婚夫是西北宁家的人,你若是再有不合时宜的想法,也该好生掂量掂量,宁家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西北宁家那是与辽东郑家并称为帝国双雄的武将世家,坐拥西北,武力强盛,若是从前的景国公府还能与之抗衡一二,可如今……

宋思渺冷笑一声,如今的景国公府可早已不是宁家的一合之将。

而在说出这一番话后,宋思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被寸寸凌迟,上一刻她还在顾清扬的怀里热情绽放,而下一刻已是­唇­枪舌剑片体鳞伤。

夫妻原本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可伤你最深的人却往往是最亲近的人。

爱情是把双刃剑,让人甜蜜也让人痛苦,可没想到这把利筋终竟是Сhā在了她自己的心口!

顾清扬牵了牵­唇­角,扬起一抹清笑,却是在宋思渺有些沉默不解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思渺,看来咱们夫妻几年,你还是不了解我啊!”说着也无心解释什么,转身欲走。

“你别走!”

宋思渺拥被而起,一双眸子泛着红光,直直地­射­向顾清扬,说出的话语却是带着不可抑制的颤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能感觉到顾清扬的心在远离,不,或许他们夫妻的心从来就没有贴在过一起,可今天却是在这场对话中彻底地画清了界线,而这所有的起因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萧怀素!

宋思渺好怨好恨!

当年她费尽心思地想要嫁给顾清扬,甚至不惜央求祖父全力相帮,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甚至比不得那人的一个微笑一个消息。

若是萧怀素不在就好了,若是她不在了……

宋思渺想着想着,眸中渐渐显出一抹疯狂之­色­。

萧怀素不在了,那么顾清扬还会想着她念着她么?

一个死人是不能和活人相比的,更何况她还是顾清扬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更有可能她的腹中已经开始孕育着另一个生命……

宋思渺咬了咬牙,为了她和孩子,她势必要狠心一次了!

“没什么意思,好好做你的世子夫人,”顾清扬淡淡地垂了目光,却是没有转身,也忽略了宋思渺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冷厉的寒芒,顿了顿才道:“咱们就当作什么事都发生过,从前怎么样,今后还是怎么样。”说完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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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生辰

三月二十三是萧怀素十四岁的生辰,虽然宁湛还没有到达京城,可他的礼物却是提前送达了。

秋灵在整理着那一箱箱的锦缎布匹并珠宝首饰时还不由乍舌,“六爷真是大手笔,这钱花在咱们小姐身上是一点都不手软呢!”

萧怀素也看了一眼礼单,不由摇头笑了,确实很多珍贵的东西,也不知道宁湛从哪里淘来的,又问道:“宁六哥送来的袖犬可是一并给三表姐送去了?”

“送去了,”秋灵笑着点头,“三小姐喜欢极了,还说过一会儿来给小姐道谢呢。”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要谢也应该谢宁六哥才是。”

萧怀素笑着摆手,又走到了雕花的梳妆台前,伸出手指挑开胡桃匣子,小墨猴一下便蹦到了她的手指上,亲昵地用短毛蹭着她,引来她一阵发笑,手掌一摊便将这小家伙给托了起来。

小墨猴长得很快,虽然还未到达成年之态,可眼下也是脱离了稚龄,不会每日窝着睡觉,所以萧怀素换了它的小箱笼,转而让秋灵给它找了个大大的胡桃匣子,将里面布置的软和舒适,如今那个地方就是它的小家了。

秋灵眼波一转,捂­唇­笑道:“在别人眼里,六爷与小姐就是一体的,谢您就是谢他了,没两样的。”

萧怀素偏头睨了秋灵一眼,一指放在­唇­角,想了想才打趣道:“我就说你最近这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跟某人真是相似啊!”

“小姐,”秋灵立马脸上一红,娇嗔道:“您太坏了,就会打趣奴婢!”

萧怀素抿­唇­一笑,却是将小墨猴给放在了小方几上,伸出手指逗弄着它。

不得不说这个小家伙真的很聪明,她闲着时也训练了一番,对于她的某些小指令,小墨猴也是听得懂的,而且它动作灵活,身形娇小,不会轻易让人发现,平日里带在身上,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易的效果。

萧怀素私下里已经试验过几回了,总是将杜延玉逗得团团转,杜延雪却是很喜欢这小家伙,只是她胆子小不敢碰它罢了。

小墨猴顺着萧怀素的手指一滑便进入了她宽敞的衣袖中,萧怀素只觉得胳膊哪一处都痒着,不由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再回过神时小墨猴竟是从她的衣襟里冒了头,翻身趴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小家伙太淘气了!”

秋灵看得瞪眼,伸手要来抓小墨猴,它再一晃又不见了踪影。

萧怀素无奈一笑,“由得它吧,玩累了它就想休息了。”

好在小墨猴从小是她养大的,还算听它的话,不然它真有心藏起来,只怕谁都找不到。

不一会儿,杜延玉果然带着她新得的袖犬来串门了,这是一条通体毛发都是黑­色­的袖犬,看起来油亮亮的,一双眼睛特别晶亮,大概有成人拳头大小,被杜延玉搂在怀里还亲昵地蹭着她的脸,显然是已经被这个新主人给收买了。

“表妹,你看看它漂亮吧?”

杜延玉献宝似地将袖犬递到了萧怀素跟前,这小家伙还象征­性­地吼了两声,不过那嗓音不大,听在耳朵里就像是求饶的呜咽声一样,倒是把她给逗乐了。

“还不错,三表姐喜欢就好。”

萧怀素拍了拍袖犬的小脑袋,这才收回了手。

杜延玉却是爱不释手地将袖犬的给抱着,又亲亲它的小鼻头,这才抬头道:“表妹,后天就是你生辰了,只怕宁湛他赶不回来为你庆生……”说着眼珠子一转,“我听青梅说天桥下来了个说书匠,那说的故事可好听了,都是从前没听过的,咱们也去凑凑热闹,顺便吃喝玩乐一天,怎么样?”闪着一脸兴奋的光芒。

这个时代可没有电影和电视肥皂剧打发闲暇的时间,说书的瓦肆便应运而生,当然酒楼茶馆里面也有专门请来的说书先生,但市井间的野史趣闻却是比较原汁原味且更加生动传奇,不少人都喜欢上那去听书。

萧怀素也听过这瓦肆的热闹,只是一直没亲眼见过,此刻听杜延玉这一说,不由心思一动,跟着便蹙起了眉头,“可咱们若说去瓦肆,只怕外祖母和大舅母都不会同意的。”

“你傻了啊!”

杜延玉一指点在萧怀素额头,凑近了她悄声道:“咱们自然不能说是去瓦肆,就说去买些首饰后吃上一顿饭再归来,总归是你的生辰,谁还会说你什么不成?”

“这……好吧。”

萧怀素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到时候咱们去了外面再乔装一下,可别被人给认出来了。”

既然是偷偷地跑去瓦肆,那么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带上护卫,指不定到时候还要玩上一招金蝉脱壳,不过京城的治安状况还是有保证的,听说秦王殿下如今接管了五城兵马司,这虽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但若是真地管好了,也算是他的一项政绩。

见着萧怀素点头同意,杜延玉也是一脸高兴,俩人不由细细计划着后天到底应该怎么样玩乐。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二,这一天也是杜老夫人的生辰,杜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家人小聚吃一顿团圆饭,杜老太爷还特意让人从西安府给送了礼物来,当然连带着萧怀素的也没落下。

虽然没有宴请宾客,可因着杜老太爷的积威还在,又有杜伯温这个后起之秀得皇上重用,所以前来送礼的人也很多,只大多数都是搁下礼物就走了,有些相熟的女眷才能被引进后院给杜老夫人当面拜寿。

杜家上下一片热闹的景象。

萧怀素亲自下厨做了九九八十一个寿桃,白­嫩­­嫩­的桃子上点着一抹嫣红,盛在青花瓷的盘子里,重重叠叠堆了老高,蓝红白三­色­相映,看起来尤其喜人。

来拜寿的夫人小姐们都忍不住被那寿桃的香味吸引了过去,还是杜老夫人大手一挥,乐呵呵地让丫环按人头给前来拜寿的人装上带回去食用,又笑道:“是我外孙女亲手做的,大家也尝尝她的手艺。”

这才有人转向了萧怀素那方含笑夸赞了几句,刚才一进屋便见着杜老夫人左右长着两个模样娇美的少女,知道一个是杜家三小姐,一个便是被杜老太爷夫妻捧在手心里的表小姐萧怀素,还能尝到这位表小姐亲手做的寿桃,可是沾了寿星的福气。

便有人好奇地问道:“老夫人,不知道两位小姐许了人家没有?”这样乖巧漂亮的孩子,哪家都想讨回去做自己的儿媳­妇­呢。

杜老夫人笑着牵了两个孙女的手,大方地道:“我这外孙女已是许给了西北宁家的老六,三孙女倒是还没有定下,若是你们有合意地也给我老婆子说说。”一番话让杜延玉羞红了脸,只埋了头不敢看人。

萧怀素却是落落大方地抬了头,任凭那些夫人小姐们打量着,含笑看着丫环们包好了寿桃装了匣子,这才起身送客。

一天迎来送往地不知道多少的客人,萧怀素一双腿都站乏了,临到晚膳时才总算与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宴。

杜老夫人让人将长寿面分发到了各人面前,笑道:“一人一碗,也沾沾我这寿星的福气!”

众人笑着应和,便听杜延昭道:“祖母的福气咱们自然是要沾的,好几年都没沾过了,这回可不能错过。”

吴清娘在一旁抱着儿子杜亦淳安静地笑着,他们一家看起来确实和美。

刘美凤却是暗自拧了拧杜延意的胳膊,又往杜老夫人那里使了个眼­色­,也是暗示丈夫说点喜气的话,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嘴笨不太讨人喜欢。

杜延意痛得“哎哟”了一声,眉头都皱了起来,众人也随着他这声痛呼转过了目光,他顿时一脸尴尬,只瞪了刘美凤一眼。

“这是怎么了?”

王氏目光看了过来,她没有留意到二儿子与媳­妇­之间的小动作,却见到杜延意刹那间红了脸,不由看向了刘美凤,等着她的说辞。

便见刘美凤大方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水向着杜老夫人举杯,笑道:“祖母,适才是相公想向您老人家贺寿来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话,这才想着以酒祝寿。”说着踢了杜延意一脚,他也反应了过来,赶忙举杯站了起来,“祖母大寿,孙儿先­干­为敬!”仰头便喝下了一杯酒水。

杜老夫人笑着点头,却只是举起酒杯来抿了一口,“今儿个不能喝多了,不然你们挨个儿灌我,岂不是要将我给喝趴了去?”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趁着杜老夫人正在兴头上,杜延玉便借机道:“祖母,明儿个是表妹的生辰,我准备陪她去选几件合心意的首饰,咱们姐妹俩在酒楼里吃一顿饭再回转,行吗?”

杜老夫人看了萧怀素一眼,见她一脸期盼的模样,又转向了杜延玉,笑着点头,“好,明日你就好好陪着你表妹,不过要按时回家,不可在外面呆久了。”

杜延玉与萧怀素对视一眼,眸中都闪着晶亮,齐声道:“谢谢(外)祖母!”

杜老夫人又拉起萧怀素的手拍了拍,有些感慨道:“转眼都十四的大姑娘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顿了顿又道:“今儿个辛苦你了,晚些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个要买什么外祖母给你付帐。”

“怀素谢过外祖母!”

萧怀素赶忙起身对着杜老夫人行了一礼,又顺道端起酒杯祝寿,“祝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

杜老夫人大乐,这次喝了有半杯的酒水。

接着又是杜延玉与杜延雪姐妹给杜老夫人敬酒,杜延云与秦致远夫妻两个也没有落下,宴席上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用过了晚膳,又有杜伯温带着众人齐齐给杜老夫人拜寿磕头,连杜延昭的儿子淳哥儿都像模像样地向杜老夫人磕了头,乐得老夫人合不蚂,又赏了小辈们好些金银锞子。

折腾了一天,等到散去时萧怀素已经累得不行,泡在温热的浴桶中,还有秋灵在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小姐这一天是累坏了,早上天不亮便起来做寿桃,又帮着老夫人待客送迎,奴婢看着都心疼。”

其实王氏婆媳几个也揽过了大半接待的活计,不然被放到杜老夫人跟前的也不止这些人,谁叫杜家如今风头正劲,上赶着攀关系的人家多了去。

如今又得知杜家还有个杜延玉待嫁,只怕又要卯足劲争上一争了。

“难得今儿外祖母生辰,就算累点我也是高兴的。”

萧怀素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原本清亮的黑眸在雾气的氤氲中染上了几分迷蒙之­色­。

在杜家村时杜老夫人的生辰可没这样热闹过,也就是相熟的几个老妯娌来窜了门,大家一起围着炕头喝杯小酒,这样子孙满堂的场面可是好久没遇到过了。

唯一遗憾的是缺了杜老太爷在跟前,当然,若真是老太爷回了京城,只怕又要被皇上给绑到朝堂上去辛劳了。

萧怀素想来想去也觉得杜老太爷安心呆在杜家村是对的,­操­劳了那么多年,他老人家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水温渐凉,秋灵为萧怀擦拭­干­净,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青玉­色­亵衣,将她按在了床头给她绞着一头湿滑的长发。

萧怀素的发质很好,漆黑如墨又顺滑如丝,还飘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秋灵便帮她绞­干­了头发,又拿黄杨木梳来通了几遍,确定­干­爽了才唤道:“小姐,可以歇息了。”低头时才发现萧怀素已是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秋灵无奈一笑,又小心翼翼地将萧怀素给放平,盖上被子放下床帐,只在桌上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这才悄声地退了出去。

萧怀素沉沉地睡了一夜,第二日­精­神还算是饱满,一大清早杜延玉便端着长寿面来看她了,姐妹俩个就把这当作了早膳,有说有笑的,吃的好不快活。

收拾齐备,换了身衣服,萧怀素这才与杜延玉往杜老夫人屋里去,老夫人不免叮嘱了她们几句,又让香桃塞了银票给萧怀素,“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给外祖母省着。”

“是。”

萧怀素笑着接过银票,这才与杜延玉起身告辞。

几年未在京城里逛过了,才发现这里开了好些新铺面,杜延玉明说是陪着萧怀素来逛街的,实际上倒是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多。

萧怀素也不计较,难得高兴便由着杜延玉了,陪她走了一家又一家的首饰店,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珠宝首饰,觉得自己都有些免疫了。

秋灵还在一旁道:“小姐,看这成­色­可都没六爷送您的贵重,您看那颗绿翡,中间还有杂质,那红宝石也是,还有这绞丝金凤的丝太粗了……”

秋灵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浑然不觉一旁的店小二额头已是青筋直跳,却又不敢将客人给赶出去,只能绷着脸皮忿忿地在心里咬牙。

萧怀素看在眼里,不由抿­唇­轻笑,她倒没发现秋灵越来越有毒舌的潜质,与那油嘴滑舌的赵坤倒正是一对。

也不知道宁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京城,她都有些想他了。

萧怀素看着秋灵品评着这些首饰,也出手买了一些,店小二这才脸­色­稍缓。

其实首饰的手工如何她都不太计较,只要成­色­尚可便行,在杜延玉一双巧手下自然能化腐朽为神奇,还怕她们姐妹的首饰不出挑么?

逛了一个上午,杜延玉也是买了好多东西,这才心满意足地带了萧怀素去“淑芳斋”吃饭,这里是萧怀素的嫁妆铺面,只是一直赁给了别人,她都没到过,正好趁着机会好好看看。

“淑芳斋”是一间三层的酒楼,门面装点的很是雅致,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间,三楼听说只留给指定的达官贵人,平日里就算下面客满了,情愿空着也不会给别人使用,倒是突出了它的高格调。

萧怀素与杜延玉坐在了二楼的包厢里,酒楼的掌柜知道是这间铺面的东家来了,赶忙上来拜见了一番,又为她们置办了一桌席面,这才寒暄几句退了出去。

吃着几口菜,杜延玉不由瘪嘴道:“还没有表妹做得好吃,也就图个新鲜罢了。”

“有得吃就好了,哪那么多挑剔!”

萧怀素笑着嗔了杜延玉一眼,其实她做的多是家常口味,因为不出,所以那味道才让杜延玉久久难忘。

俩人说说笑笑地吃着午膳,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半掩的窗户正对着一座茶楼,那里靠窗的位置正有一身形鬼祟之人悄悄地监视着她们俩人,不停地将消息反馈回去,等着主子的另一步行动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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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遇险

宋思渺早便让人盯着杜家的动静,特别是对萧怀素,若是她一直呆在杜家他们还找不到机会,但若是她出了门,那可就难说了。(

石瑞琪就是宋思渺手中那把剑,俩人已经细细商量过,怎么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半点不让人将这事怀疑到自己身上,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计划了好久,只等时机成熟完成那临门的一脚。

萧怀素偏偏还就撞了上来,岂不是老天都要帮他们!

所以当宋思渺知道萧怀素姐妹俩人正在“淑芳斋”用膳时,兴奋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急声吩咐道:“快,去给表少爷传个口信,让他安排人找个机会下手!”

“是,少夫人。”

寄雨有些担忧地看了宋思渺一眼,已经被她有些扭曲狰狞的面容给吓住了,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对于主子的命令却又不能不执行,这便悄声退了出去,谁知道走到半途,却被飞燕给拦住了。

“寄雨,少夫人这样做万一被世子爷给知道了可就……”

飞燕一脸的担忧,顾清扬与宋思渺之间的矛盾两个丫环多少也知道点,萧怀素可是顾清扬的心头好,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而这件事情又被扒了出来的话,只怕宋思渺最后的命运也是凄惨。

寄雨也知道飞燕心中担忧的是什么,只无奈地摇头,“如今少夫人已经魔怔了,若是不依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顿了顿又小心地附在飞燕耳边道:“还好这件事情少夫人是请了表少爷出手,到时候应该赖不到咱们这边,若是那位……那位真不走运,也是她的命数。”说罢也不再多留,快步往二门而去。

飞燕却是眼神一黯,心中思量再三,最后咬了咬牙,转头往南边的小书房而去。

而此刻的萧怀素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与杜延玉在“淑芳斋”用过膳食后,又在包间里乔装改扮了一番,穿上杜府丫环平日的细布衣裙,取了珠钗打散了发髻,又梳了两个不起眼的双环髻只系上绸带,在脸上抹了些黄­色­的脂膏,化粗了眉毛,乍一看还真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守在对面茶楼之人也暗暗惊诧,不知道萧怀素她们这一番举动是为何,还以为是她们发现了自己的窥探,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再一转眼,已是见着萧怀素她们带着丫环出了酒楼,往瓦肆的方向而去,显然玩乐的兴致正高。

那人放下了心来,看来萧怀素她们是想乔装打扮混迹在瓦肆之中,那里的确不是千金小姐该去的地方,但也更方便他们行事。

那人跟了一路,确定了萧怀素她们的行踪,这才回去复命。

而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聚在了一起,石瑞琪­阴­沉着脸站在他们中间,“今日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别忘了你们当初是逃兵,若没有我你们早死了,所以……”目光睃了一圈,含着深寒冷意。

便有一当头的黑壮汉子点头道:“世子爷放心,咱们一定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石瑞琪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继续道:“若是你们被人给发现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

“世子爷放心,绝对不会拖累您,”黑壮汉子又道:“只是家中老小还要请世子爷看顾一二。”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自然不会食言!”

石瑞琪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管这事成与不成,你们的家人都不需要担心了。”

几人闻言后又对视了一眼,这才放下了心来,他们都知道今日做的是什么事,敢对付当朝首辅的亲人,他们就有将命交待在这里的准备,不管成与不成,只怕都要亡命天涯了。

“去!”

石瑞琪挥了挥手,“到时候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下手利落些!”

几人点了点头便分散离开,原本幽静的小巷里只留下了石瑞琪一人,他的­唇­角不由缓缓拉升,闪过一抹­阴­冷的笑容。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非要致萧怀素于死地,原本是打算狠狠教训她一番让她认识到自己从前犯了什么错误,可如今有了宋思渺的加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女人的嫉妒心的确是个可怕的东西,石瑞琪也没料到顾清扬的一颗心当真挂在那个小丫头身上,原以为他们只是从前交好罢了,如今却早已经各走各途。

如今秦王管着五城兵马司,若是出了血腥的杀人事件,追根究底之下他也怕自己露馅,所以他将宋思渺的计划稍稍改变了几分,眼下这样就好,让萧怀素被人羞辱一番,身败名裂,只怕更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算侥幸活了下来,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得与青灯古佛为伴。

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他已经能够想像萧怀素后悔莫及痛哭流涕的模样。

石瑞琪仰天笑了几声,这才觉得心中快意舒坦,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他如今可不是豆腐脑袋,这样的作案现场根本无需他亲自参与,他只需要呆在家里静候佳音。

而此刻正玩得尽兴的萧怀素姐妹却不知道危险正在悄然来临。

“给,表妹!”

杜延玉递了个糖葫芦串过来,萧怀素伸手接过,笑道:“三表姐,别吃那么多甜的,小心牙齿受不住。”

“我知道。”

杜延玉咧嘴一笑,却还不忘回头咬掉一块糖饼,又指了那边的葱油散子,吩咐青梅给她买了来。

萧怀素只能无奈地摇头。

杜延玉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走还一边道:“刚才那个说书先生讲的狐狸­精­的故事真是太好听了。”

“奴婢也觉得好呢!”

红枣在一旁附和道:“原本以为狐狸­精­都是害人的,没想到这个却是有情有意,还助那位公子上京赶考,若是金榜题名,那狐狸­精­不是就有望了。”说着双手合在胸前,一脸向往的模样。

“有什么望?!”

杜延玉却是腾出手来敲在红枣额头,“人妖殊途,就算他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那也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说着又用手肘碰了碰萧怀素的肩膀,“你说是,表妹?”

萧怀素正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身后的巧儿,这东西太甜了,她和秋灵都不喜欢,也就巧儿这小丫头嘴馋,也乐得帮她消化掉。

听了杜延玉这话,萧怀素认真想了想,这才道:“人妖虽然殊途,但若老天垂怜让她化身为人,也不一定不能和那位公子再叙前缘……”见杜延玉一脸深思的表情,不由捂­唇­笑了,“都是书里的故事呢,我也是说着玩的,三表姐可别当真了。”

“我知道。”

杜延玉点了点头,叹声道:“要是这世间真有这般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定令人心折心醉。”透出几分向往和期待。

萧怀素伸手便拧在杜延玉腰间,惹来她一阵轻呼,这才凑了过来低声道:“三表姐敢情这是思春了?不过外祖母正在为你相看人家,相信不久就有好消息。”

“你这丫头,坏死了!”

杜延玉反应过来脸上一红,扔了手中的糖饼便与萧怀素追打起来,几个丫环忙跟了过去。

却不知道她们的行踪早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眼中,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大汉互相打了个眼­色­,已经慢慢地成包围之势跟了上去。

笑闹了一阵后萧怀素拉住了杜延玉,又左右看了一眼将她带到了一旁,街上不乏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也幸好俩人变装了一番,连带着几个丫环也重新打扮过,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她们的身份才是。

“表妹,怎么了?”

杜延玉正玩得兴起却被萧怀素拉到一边,不由噘起了嘴角,多久没有这样笑过闹过了,这样的感觉让她仿若回到了在杜家村的时候,无拘无束,完全没有名门闺秀的规矩束缚着,还是自由自在得好啊。

萧怀素看了看天­色­,这才收了笑容,道:“三表姐,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了。”又看了看彼此的装束,“这身衣服还要换回来才行,不然回去让人瞧见了定会胡乱猜想的。”

“那倒是。”

杜延玉认真地点了点头,又往后面的那条巷子看了一眼,“那边都是百姓的小院,咱们借一户人家的地方更衣。”京城里还是良民多,给些碎银子便行。

“行!”

萧怀素也跟着杜延玉的目光转了过去,爽快地点了头。

瓦肆附近有好几处民居,当然能在京城落脚的基本都算良民,这个时代人心多还是淳朴的,借个地方喝口水或是落个脚,只要给房主一些好处,应该是不会被人拒绝的。

再说能在这里落户的必然也不会是宵小惹事的人家。

而在瓦肆另一边的桥头,却有两个青年人正驻足观望,一人一身黑衣黑发,冷峻的面容上不见一丝微笑,双臂抱胸,浓黑的粗眉微微皱了皱,他怎么觉得刚才过去的那人好似是萧怀素?

“怎么了,六爷?”

赵坤嬉皮笑脸地伸手搭在了宁湛的肩膀上,被他轻轻一抖一弹,立马便收了回来,还夸张地甩了甩手,“不得了,手都给我震麻了!”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宁湛漠然地瞪了赵坤一眼,今儿个他们也是才到京城,正预备在京里走上一圈,然后去秦王那里,杜家也要走上一趟,谁叫今日正好是某人的生辰呢。

可本应该乖乖呆在家里的小丫头不应该出现在这龙蛇混杂的瓦肆?

宁湛越想越生疑,便又听得赵坤道:“刚才我好似见到秋灵那丫头了。”

对秋灵赵坤也是记忆犹新,那丫头还曾在他的虎口留下个牙印,是个犀利泼辣的女子,偏偏长了一张温顺的脸,这些女人惯会骗死人不偿命,轻易沾染不得。

“你确定?”

宁湛猛地回头,秋灵是萧怀素的贴身丫环,若是她在的话,那么刚才他瞧见的人或许真是萧怀素。

“好像是,好像不是,打扮得怪里怪气的,倒与她平日里不一样。”

赵坤苦闷地挠了挠脑袋,此刻又有些不确定了,他可不想遇到这丫头,每次都没什么好事啊。

原来如此!

宁湛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那姑娘有些像又有些不像萧怀素,那么应该是特别变装打扮过,若不是对她的身形还算熟悉,他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咦!”

赵坤突然惊讶了一声,接着面­色­一黯,伸手指了指,“那些人好似一直在跟着她们!”

身为老江湖,若是他连这些都发现不了,那就真是白活了,几个大汉跟着几个姑娘家,若说他们没什么所图,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原本因为偶然见到萧怀素的喜悦彻底转化为了一抹­阴­沉,谁敢动他的人,那就是找死!

“走!”

宁湛身形一跃便从高高的桥头跳了下去,借着踩踏的功夫向前方奔去。

赵坤摇了摇头,果然一遇到萧怀素的事宁湛便不冷静了,情爱这东西一旦陷进去那就只有昏了头。

赵坤无奈地一摊手,动作也是没停,足下轻轻一点便追着宁湛的步伐而去。

虽然秋灵那个丫头不太讨人喜欢,不过他都没有欺负的人,哪里容得下其他人动手?

若是这丫头知道是自己救了她的话,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感激涕零呢?

想到那个场面,赵坤不由咧了咧嘴,嘿嘿地笑了。

几个丫环簇拥着萧怀素俩人往巷子里走去,连拍了两户人家好似都没有人在家一般,再往深处走就要转弯了。

萧怀素微微有些犹豫,脚步定在了拐角处,背后好似有眼睛一般猛然回过了头。

身后跟来的人不察萧怀素还有这等反应,心中一惊赶忙躲在了墙角,但那截灰­色­的袍角却是一晃而过,泄露了他的踪迹。

萧怀素心下倏地一沉,竟然真的有人在跟着她们?!

她先才有了不好的预感,越往巷子里走预感越深,这才一转眼果然便瞧见了人,应该怎么办才好?

萧怀素伸手便拉住了杜延玉,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三表姐,有人在跟着我们。”心中更如擂鼓一般跳动着。

“什么?”

杜延玉吃惊一呼,萧怀素赶忙捂住了她的­唇­,“不知道跟着的有几个人,”顿了顿,心念电转般她已是沉吟道:“三表姐,待会你带着丫环往里跑,若是能敲动哪家的门户就躲进去,我和秋灵她们拖延一会儿,若是能向外求救就更好了。”说完还左右看了一眼,这巷子算不得幽深,但若是拐过弯,外面的人一挡一遮,也绝对发现不了里面的动静,更何况两边还有高高的围墙,凭她们几个女娃的能力只怕是Сhā翅难飞。

“不行,表妹!”

杜延玉赶忙摇头,面上已是显出一抹焦急之­色­,同时眼风也往后瞟去,待瞧见那一抹衣角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直攥住萧怀素的手腕,声音都在打颤,“我……我怎么能够让你涉险?!”

此刻杜延玉已是懊悔不已,都是她的过错,贪图看什么热闹,如今却被人给堵在了巷子里,这绝对不是偶然,只怕刚才便有人盯上了她们。

秋灵与巧儿此刻也凑了上来,几个人的身影都有些僵硬,听到萧怀素所说的话一颗心更是沉了底。

“不要多耽搁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不对,恐怕大家都跑不了。”

萧怀素咬了咬牙,一推杜延玉,“快跑!”

杜延玉跺了跺脚,萧怀素给红枣青梅使了个眼­色­,两个丫环立马便抄起杜延玉往里跑去。

“咱们往外冲,若是见到有人经过,立马大声呼救!”

萧怀素转向秋灵与巧儿,“待会能跑出去一个算一个,然后再搬救兵来!”

“是,小姐!”

秋灵与巧儿对视一眼,巧儿胆子小双腿已是有些打颤,秋灵揪了她一把,“小姐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劲?!”

“咱们走!”

萧怀素转身便往回跑去,两个丫环也憋着一口气,闭眼往前冲。

此时那几个大汉也觉出没对,好似萧怀素她们在那停留不动的时间太长了些,此刻反应过来便已是见着几个小丫头往他们这边冲来。

“不好,拦住她们!”

便有一大汉当先跳了出来,接着又连跳出了几人,那彪悍的身形一下便将狭长的巷子给堵住了。

秋灵跑在最前面,却还是被人给一把攥住了手腕,刚想尖叫,一只黝黑的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那人已是横了萧怀素主仆一眼,威胁道:“你们谁敢乱叫,我立马便拧了她的脖子!”

秋灵被抓住了,萧怀素吓出一身冷汗,伸手一把拉住了巧儿,俩人面露惊惶,一步步地退后。

几个大汉仿若擎天巨柱一般挡在眼前,她们根本看不见外间的道路,更遑论从这里经过的行人。

“小姐,怎么办?”

巧儿揪住了萧怀素的衣袖缩在一边,一双杏仁眼都浸出了害怕惊慌的泪水,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五大三粗的汉子又一脸凶像,若是被他们给逮住了,她也不要活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惊骇过去,萧怀素尽量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也是为杜延玉争取时间,巷子被堵住了,若是杜延玉能向哪家人求助一番,指不定还有救。

对方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其中一个头目般的黑脸壮汉对其中俩人吩咐道:“还有三个丫头不见了,你们快进去找找,别让她们给跑了!”这是怕搬来救兵,他们还没做什么便功亏一篑。

“是!”

两个大汉也不罗嗦,动作利落地绕过了萧怀素她们往巷子里奔去,凭她们俩人根本挡也挡不住。

萧怀素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双手都在袖中握紧了,这些人倒不笨,且训练有素,听从指挥和号令,再看那黑脸大汉一双手的虎口上有着厚重的茧子,定是长年拿兵器所致,一点也不像世井**。

萧怀素的心思转了几转,突然仿若顿悟一般惊喝道:“你们是军人!”

几个大汉一脸惊讶地看向萧怀素,显然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心思缜密,这个姑娘不简单,怪不得惹得安陆侯世子都想对付她。

“是谁派你们来的?!”

萧怀素的后背抵在了墙上,触得周身一片冰凉,那湿滑的汗水贴着亵衣流过,更是让她觉着背上一阵一阵发冷。

究竟是谁要对付她?是谁?

“老四,不要罗嗦,几下动手!”

黑脸壮汉沉着脸吩咐了一声,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便走了出来,他挽起袖子,­阴­深深地走向了萧怀素。

对付这些富家千金小姐,甚至不用他们做出实质的行为,只要撕拦了衣服,打晕了往巷子里一扔,醒来后她们自己都不想活了,名节受损,无疑于是要了她们的命。

看似简单的欺辱,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刀!

“啊!我跟你拼了!”

巧儿虽然害怕,可看着那刀疤男要动萧怀素,还是勇敢地闭着眼睛冲了出来,可还没到刀疤男眼前,便被他一挥手给撞向了壁墙。

“巧儿!”

萧怀素捂着­唇­惊呼,却只听得“嘭”地一声响,巧儿已是顺着壁墙滑落了下来,­唇­角一缕血丝,头一歪已是人事不知。

刀疤男却是没有停歇,伸手便向萧怀素抓了来。

萧怀素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却是猛地一挥衣袖,刀疤男却是惨叫一声,已是倒退了几步,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几丝血迹沿着指缝滑了下来,嗓音有些痛苦地道:“大哥,她有暗器!”

暗器?

萧怀素怔了怔,翻手一看掌心的小墨猴,不可忽略那细尖爪子上正浸着的一丝血迹,她也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小墨猴还能帮忙,看来它那双爪子不仅能抠开核桃,还能抓破眼球。

而对面那些人根本没有发现小墨猴的存在,说不定她能出其制胜。

秋灵原本悬着一颗心,此刻略微安定了一下,若不是她被人给反剪双手制住,只怕也会在第一时间冲到萧怀素跟前,主仆俩对视一眼,显然她也猜到了是小墨猴所为,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喜。

“暗器?”

黑脸壮汉一脸诧异的看向萧怀素,显然是在研究她到底哪里藏了暗器,若是有刚才岂不是就来对付他们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另一个没受伤的男人带着一股凶煞之气扑了过来,看似莽撞,却是小心地护住了眼睛等重要部位,萧怀素又甩出了小墨猴,可很遗憾的是这次只伤了那人的耳朵,男人身形顿也未顿地扑了过来。

“啊,救命!”

萧怀素这下是真地感到恐惧了,只闭了眼将头撇向一旁,她若是能踹早踹了,可看那男人强悍的模样,只怕她一脚踹过去也只有骨折的份,那是自己找罪受。

若是要死,那就留个全尸!

萧怀素已经认命地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可下一刻那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降临,反倒听到了那男人杀猪似的惨嚎,难道是小墨猴又回攻了,她不禁微微掀开了眼皮。

眼前是一柄玄铁铸就的长刀,刀身上泛着一层幽黑的冷光,却有一层粘湿滑糯的液体顺着刀身缓缓滴落在地,绽开一片血红,而在那地上,赫然是一截断手!

萧怀素止不住地一阵­干­呕,脑袋顿觉有些发晕,身子一软脚步便踉跄着往旁边倒去,却意外地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了不少,抬眼一看,果真是那张冷峻逼人的脸庞,只是从前还会对她展开一丝笑意的­唇­角此刻却紧紧地抿着,深寒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右手臂绷得直直的,手中正握着那把带血的长刀!

“六哥……”

萧怀素低低地唤了一声,双腿却已是软得没有了力气,只得靠在宁湛的怀中。

宁湛只是看了萧怀素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一分。

这丫头知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若不是他恰巧瞧见了她且认出了她来,今日还会有谁那么巧地出现在这里救下她?

一想到她可能会被这些人给欺辱,他就觉得额头青筋直跳,看着眼前的几人,一股暴戾的情绪缓缓升起,恨不得拿着长刀将他们给剁成­肉­泥!

秋灵也被赵坤给救下了,只是这一惊一乍之下显然也有些腿软,本来被赵坤给抱在了怀中,是她硬挣扎了下来扶住了墙角,还不忘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我这是好心没人领情啊!”

赵坤仰天长叹,再看看宁湛搂着萧怀素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见有些艳福不是谁都能享的,虽然他不否认抱着那丫头的手感极好,还有一股特有的女­性­馨香蹿入鼻端。

天,他是多久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了。

将剑扛在肩上,赵坤有些垂涎地瞄了秋灵一眼,可惜了只能看不能吃啊!

赵坤已是将巷子堵死,虽然是闲闲地站在那里,却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更何况刚才他连剑都未出鞘,便从那黑脸壮汉的手里夺过了秋灵,此等身手更是不容人小觑。

“是谁派你们来的?说出来留你们一个全尸!”

宁湛周身像是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只静静地站着,却像是九幽而来的煞神,更别提那一刀一手营造出的惨烈效果,更是震慑住了在场之人。

赵坤此刻却是不合时宜地“扑哧”一笑,“六爷,这可是在西北,不能杀一个是一个。”

宁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我杀人,你埋尸!”

赵坤嘴角抽了抽,当他什么都没说,此刻炸毛的男人不能惹啊!

那黑脸壮汉也有些急了,此刻左右两个一个伤了眼睛,一个断了手,他用什么和别人斗,光是身手就比不了,不由小心翼翼地抱拳道:“这位爷,咱们不过是劫财,也没想取­性­命,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咱们哥几个!”说着已是一脸哭相地跪了下来。

“劫财?我看不像!”

赵坤轻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掉落在地的断手,面不改­色­地说道:“拇指和食指有厚茧,这可是常年拉弓所致,你们可不是一般人!”

被赵坤揭破,黑脸壮汉眼神一寒,袖中匕首亮了出来,飞快地向宁湛刺了过去,依他所见此刻抱着萧怀素的宁湛应该更好对付,接下这个活计时他便没打算还能活上多久,此刻能杀一个是一个。

“不自量力!”

宁湛冷哼一声,只是手腕挥动了几下,那黑脸壮汉还没有靠近他们便软倒在了地上,成了一滩烂泥似地趴着。

萧怀素瞟了一眼,只见那黑脸壮汉的四肢上都浸出一抹嫣红,明显是被宁湛给断了手筋脚筋,就算给他刀剑,他也无法再杀人了。

“三表姐还在巷子里面,快去救救她们!”

萧怀素此刻缓过了一口气来,也记起了杜延玉她们,撑着站直了,宁湛搂在她肩膀上的手却还是不愿意放开,只对赵坤道:“你,这里有我就行。”说着冷冷睥了一眼另外的俩人,那俩人已是不敢有所动作,只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能活着谁也不想死,起初的那些豪言壮志也只是说说罢了,可真正当了生死关头,谁不想多活一刻?

老大一眨眼的功夫便被人挑翻在地,他们这两个残兵弱将更不是对手。

“什么味,好臭!”

萧怀素皱了皱眉头,却只见得那被斩手之人所跪之处浸出了一圈圈黄渍,还带着一股难闻的­骚­味,显然是被吓得尿了出来。

“别看!”

宁湛将萧怀素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强迫她侧过了身去,这等不­干­不净的玩意,没得污了她的眼睛。

感觉到宁湛的体贴,萧怀素不由心头一热,但又想到他刚才的怒气,只怕一半是对着这些人发的,一半是在气她。

萧怀素瘪了瘪­唇­,聪明得选择不在此刻与他对着­干­。

赵坤却是一把捞过了秋灵,笑道:“我带着这丫头一块过去,留她在这我也不放心。”

“你这浑蛋!”

秋灵又羞又恼,可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赵坤提着往里而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第【125】章 情敌

另两个大汉的确是去找杜延玉了,可找来找去却没找到人,巷子里面还有五六户人家,他们不可能每户都去敲门找人,到时候便打草惊蛇了。

两个大汉也不笨,预备着守株待兔,恐怕听到外面没有动静,里面的几个女娃也要出来查看一番,这样就正好被他们逮个正着。

巷子深了,外面的声音就远了,所以他们只能模糊得听到两声嚎叫,却又有些不明所以。

其中一个汉子道:“二哥,要不回,别出什么事了。”

被唤作二哥的那人却是摇了摇头,“外面有大哥他们仨,还怕那几个女娃,三弟你想多了。”

这一问一答之下俩人也安了心,便不把那两声叫唤当回事,静静地蹲守在角落里。

而在巷子最深的一处大院里,杜延玉却是喘了口气,心神不宁,两个丫环也在一旁缩着,明显是被吓坏了。

坏人是追着他们而来,只是眼下找不到人,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将一间间房门给破开,到时候会不会……

想到种种可能,红枣与青梅都止不住打了阵哆嗦,俩人抱得更紧了。

在这院子的另一边还站着个儒雅的年青人,虽然一身青布衣袍,但模样长得还算俊俏,此刻他一双眼珠子不住地往几人身上瞟去,暗自猜测着她们的身份。

这个巷子就在瓦肆不远处,算不得贵地,可这几个丫环打扮的女子明显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那一身细布衣裙可比他这一身内打补丁的袍子好多了,中间那个女子更是细皮­嫩­­肉­,明显比另两个都要娇贵些。

“我要出!”

杜延玉急得不行,她们是躲起来了,可萧怀素还在外面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叫她怎么安心?

“小姐不要啊!”

红枣赶忙拉住了杜延玉的手,青梅也在一旁劝道:“表小姐让咱们逃,就是不想咱们被抓到,您若就这样出去,那便前功尽弃了。”

杜延玉急得跺脚,“可表妹还在外面呢!”

年青人终于确定了杜延玉是主子的身份,这才上前一步,和颜悦­色­道:“这位姑娘,眼下确实出去不得。”

他不过是在家里温书,却被几个女子硬闯了进来,连着关门上栓,比他这个主人还利落,若不是这几人看起来不像宵小之辈,他指不定都要报官捉人了,又听得她们说外面有人在追,心中更是纠结,若是救了她们反给自己惹了麻烦,那才是倒霉。

不过眼下看这几个女子也不是寻常打扮,若是能记得他的情到时候给些回报,那才不算白忙活一场。

“我表妹还在外面呢!”

杜延玉却是摇了摇头,仍旧一脸焦急的模样。

见那青年皱起了眉头,青梅心思一转,心知她们这样闯进来已是失礼,如今又让主人家生厌更是不好,便福身一礼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年青人这才定了定神,一理袖袍昂首道:“不敢,小生姓张名君,是应届的试子。”

“张公子有礼了。”

青梅心下舒然,这才仔细打量起张君来,见他虽然穿着寒酸了些,但品貌却是端正,便又向张君行了一礼,看向杜延玉道:“小姐,多亏张公子及时相救,不然咱们定是凶多吉少。”

杜延玉这时才反应过来,只是此刻她担忧着萧怀素脸­色­不是太好,只匆匆向张君行了一礼。

其实哪里是张君救了他们,纯粹是她们自救,但是借了别人的地方却是事实,少不得最后要好好感谢一番。

见杜延玉并不愿意多搭理他,张君虽然心有不悦,却又在不知对方身份时不好发作,只作一脸温和道:“姑娘若是担忧,我便帮你探上一探,确定安全后你再出门不迟。”

“那就有劳张公子了。”

杜延玉这才正眼打量了张君一眼,见他生得眉清目秀,通身也有一股书卷之气,看着还算顺眼,平日里几个哥哥和姐夫都长得不差,所以对张君的模样她并没有什么多的感觉,只是别人此刻要帮忙,她心里还是感激的。

便见张君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个木梯出来,青梅也赶过去帮忙,她对这位一表人才的张君还颇有好感。

红枣却始终守在杜延玉身旁,主仆两个见张君爬上了木梯子,纷纷屏住了呼吸。

“有两个男人守在墙角,姑娘不能出去。”

这一看连张君都吓了一跳,赶忙矮下身子就怕那两人发现,又回身对杜延玉几个低声道,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蹲守在不远处,那凶悍的模样让他心里一阵惊慌。

“那怎么办?”

杜延玉面­色­一变,焦急地在院子里跺步,双手都在胸前绞紧了。

红枣脸­色­也不好,却还在一旁安慰道:“表小姐那么聪明,身边又有秋灵与巧儿在,指不定已经跑出巷子了。”

可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杜延玉怎么能放下心来。

张君一直在梯上没有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间的动静,便听得他“咦”了一声,有些惊喜道:“有人来了,是一男一女……男的好厉害,直接把那两个壮汉打晕了……等等,那女的好似在找人呢!”

听到张君这一说,杜延玉再也忍不住,拉开了门栓跑了出来,迎面就瞧见了秋灵。

“三小姐!”

秋灵也是一阵惊喜,赶忙奔了过来,将杜延玉看了又看,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红枣与青梅也跟了出来,张君吊在了最后。

赵坤斜靠在壁墙上,潇洒地甩了甩额前的流海,“几位姑娘没事就好。”

“这位是……”

杜延玉好奇地看了赵坤一眼,只怕这就是张君口中厉害的把两个壮汉都打趴下的男子。

“他是……”

秋灵横了赵坤一眼,瘪嘴道:“他是跟着宁六爷一道的,叫赵坤。”

“宁湛来了?!”

杜延玉微怔之后反应了过来,一把攥住了秋灵的手,“那表妹也没事?”

“小姐没事,正与六爷在前巷呢。”

秋灵笑着点了点头,也亏得宁湛他们来得及时,不然她们定然安危难测。

而此时的萧怀素已是恢复了力气,想要撑开宁湛的怀抱,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不由红着脸咬­唇­道:“你……还不放开?!”

宁湛抿了抿­唇­,虽然有些不愿意失去怀中的温香,但也知道这样不合时宜,刚才是迫于危险之中才将萧怀素给抱住,眼下就算他想一直抱下去,看在别人眼里也稍显猛浪了些,他们虽然是定了亲事,但却还没有成亲。

“你知道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若是我不在,你怎么办?”

待萧怀素扶着墙站稳了,宁湛这才退开一步,沉着脸说道。

萧怀素咬了咬­唇­,沉默不言,今日的事情的确是无法预料的,她怎么会知道有人专门针对于她,还敢在京城里对她动手?

恐怕对方不是权势滔天,便是与她有死仇了。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一道吱吱声响起,萧怀素回神一看,小墨猴正立在她的肩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顿时脸上便有些绷不住了,笑着一指托了小墨猴在掌中,“刚才多亏它救了我,这小家伙的爪子很锋利呢!”

见得萧怀素说话,宁湛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这小家伙本就有天生的野­性­,对危险也极敏感,若是训练得好了,今后也能成为你的护身符。”说着看了看小墨猴的爪子,“若是在它爪子上喂了毒,挠一下便能致人于死地!”

致人于死地?

萧怀素略有些惊讶地捂了­唇­,没想到小墨猴还那么厉害,但若是喂毒只怕会不小心伤了自己人,改成麻醉方面的药剂也不错,自己再配了解药随身携带,这样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她向来信奉的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但要她就这样冷血地杀人,她还做不到,这些人该受到什么惩罚,相信官府自有定论,再说秦王如今管着五城兵马司,负责着京城重地的安危事务,出了这等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之徒,定也要查出个水落石出才是。

萧怀素便将这样的想法告诉了宁湛,也是不想他一到京城便手染鲜血。

宁湛认真地想了想,在萧怀素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行,将他们几人都挑了手筋脚筋,这才不会再去害人!”说着手起刀落,响起几声惨嚎,地面上顿时又多了两个四肢诡异扭曲如一摊烂泥般的男子。

萧怀素闭了闭眼,再睁开。

好吧,也是这些人自作自受,她半点没有觉得同情,若不是宁湛出现眼下的她还不知道是如何凄惨,但那藏在这些人之后的主谋却是更加可恶。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谁对你不利,绝了这后患!”

宁湛深邃的眸子转到了萧怀素脸上,又伸手为她抹了抹脸上的脂膏,当那一点点黄­色­的脂膏褪去,这才露出那张原本白皙的面容,“以后别这样乔装出行了,我已到了京城,你想出门游玩,我为你护航就是,今后别再任­性­了,嗯?”

这一声“嗯”夹杂着宠溺与疼惜,萧怀素听得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便用脸蹭了蹭宁湛的掌心,乖乖地点了头,“其实今儿个也就是图个鲜罢了,今后不会再随意出门了,”又看了宁湛一眼,“至少在找出那些人身后的主谋之前不再乱跑让你­操­心。”

这才对嘛!

宁湛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缓缓落地,看着萧怀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直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是了,刚才是他第一次抱她,少女的身体温软馨香,撩拨着他身体的悸动,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定是生出了另一份情怀,如今却只能清浅地回味一番,却也足以让他难忘。

“吁!”

马儿的嘶鸣声在巷口响起,宁湛与萧怀素同时回过了头去,便只见得着一身墨蓝缂丝长袍的男子急奔而来,他满脸的焦急之­色­,在近俩人跟前五米远的距离这才顿住了脚步,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怀素?”

“顾二哥,你怎么来了?”

萧怀素有些诧异的看向顾清扬,若是宁湛是凑巧遇到了她,那么顾清扬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未卜先知?不会这么凑巧吧?

顾清扬眉头轻蹙,看向周围倒着三个大汉,这几人四肢抽搐扭曲,血迹漫延在青石板缝里,看起来好不凄惨,可就算是这样,他们却也不敢呼救,显然是被另一旁那拿着一柄长刀的青年给震慑住了。

长刀轻轻点地,刀间泛着血丝的亮光,显然这几人的受伤便是这青年所为。

而这青年与萧怀素所站的距离却是这般暧昧接近,早已超出一般人的距离,顾清扬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心头掠过一丝不悦。

“怀素,你没事吧?”

忽略到心底那一丝不快,顾清扬担忧地看向萧怀素,“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底,却不便泄露出来,若不是飞燕向他告密,他又急急地跑到安陆侯府找石瑞琪求证,只怕已经见不到她了。

他飞马而来,就怕自己会慢了一分,造成不可挽回的事实。

不过幸好,错误还没有铸成。

“素儿,他是……”

听到顾清扬这般亲昵地唤着萧怀素,宁湛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这才特意区分了称谓,“素儿”也是他临时起意才这么唤的,不过听起来倒很是特别,看来以后也就成了他的专属称谓。

“六哥,这是景国公世子顾清扬,”萧怀素虽然被宁湛的称呼给惊了一下,但还是淡定地为俩人作着介绍,她自动地将宁湛与她归为一方,自己人有什么问题可以下来沟通,不能在外人面前红了脸,接着又转向顾清扬,“这是西北宁家的六公子宁湛。”

宁湛?

原来是他!

顾清扬恍然大悟,原来这青年便是萧怀素的未婚夫,不禁微眯着眸子打量起宁湛来,长得倒是器宇轩昂,硬朗挺拔,只是眉目间的神­色­过于冷峻了些,果然是西北莽夫,这样的人也会疼宠妻子吗?

他却是不信的。

萧怀素竟然就是与这样的人定了亲事,顾清扬的心里不由升起满满地疼惜与怜爱,若是他能作她的夫君,必定待她如珠如宝,将这世间上的一切珍奇拱手相送。

宁湛看了顾清扬一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喜欢这个人看萧怀素的目光,同为男人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就算对方贵为世子也不行。

再说景国公府哪还有从前的风光,随着齐王的没落,景国公府也已经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宁湛虽然不太关心朝政,但知晓他要上京城在秦王麾下效命,宁渊还是将上京城的势力分布以及达官贵人的信息都给他恶补了一番,只要报得上名号的,他也知道一二。

俩人见面的方式并不热络,萧怀素心下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也不好多说便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清扬。

这时正巧赵坤他们也折返而回。

杜延玉一眼便瞅见了萧怀素几步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这才放下心来,一手抚胸道:“表妹你没事就太好了。”又看了墙角边倒地抽搐哀叫的几人,不由呸了一声,“活刻,恶人有恶报!”那胆子倒是比平常大了不少,就算见识了血腥也不太觉着惊惶。

倒是红枣瞧见了一旁的断手,吓得晕了过去。

青梅还好,忍着恶心扶住了红枣,将她放着靠在了一旁与晕过去的巧儿呆在一处。

张君在一旁都看得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那个拿剑嚣张的男人直接将人打晕不说,这里还断了人一只手,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张君一脸惊惶不安地打量着在场之人,却也看出了他们气质不凡,恐怕不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能够结交到的,今日他救了杜延玉一行也不知道是结的善缘还是恶果。

宁湛的目光在顾清扬身上打着转,片刻后才道:“顾世子,今日你是缘何会知道素儿在这里受难?”

顾清扬总不会闲来无事跑来这里遛马吧,再说这里也不是他们这种贵人轻易会踏足的地方,所以他出现在这里便倍加可疑。

宁湛脑袋向来不笨,只是沉默寡言的时候比较多,此刻略微一想,他已经嗅出几分端倪,莫不是就因为顾清扬的关系萧怀素才会有此劫难?

素儿?

杜延玉听到这个称呼眼皮不禁跳了跳,却还有心情对着萧怀素揶揄一笑,看来这俩人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听得她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见到顾清扬出现在这里,不由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宁湛问出口的同样也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顾清扬却是抿紧了­唇­,满心的不悦不喜,这个宁湛真是太碍眼了,若是没有这个人在这里,他还能向萧怀素好生安慰解释一番,最后再将这几个人给暗自处理了,总之不能让这件事情闹大了,甚至牵连到景国公府的头上。

不过石瑞琪也太没脑子了,禁不住宋思渺的一番挑拨便敢做下这种事来,他们俩人都该受到惩罚,但不是对着外人,自家的家丑他自会关起门来自己处理。

“顾世子怎么说不出来了?”

赵坤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明白了宁湛心中的想法,不由笑着Сhā进了话头,“莫不是这事就是因世子爷而起?”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顾清扬,夹杂着猜疑与震惊,连萧怀素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顾清扬不会害她……但萧怀素却想起了与他相关联的两个人,一个是宋思渺,一个是石瑞琪,就在不久前她还见过这两个人,会不会……

“怀素,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顾清扬面­色­一变,急急地想向萧怀素解释。

“事实怎么样,只要把这几个人送往衙门,想来也会问出点什么。”

宁湛牵了牵­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顾清扬却有些着急了,他只恨自己晚来了一步,没有早些处理掉这些人,若是眼下他再动手,那便更是惹人怀疑。

怎么办?

若是查出是石瑞琪与宋思渺所为,那这件事情只怕就不能善了。

可恨!可恶!

都是家里那个蠢女人坏事,顾清扬咬了咬牙,恨不得将宋思渺狠狠地抽上一顿,让这女人好好长长记­性­!

萧怀素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清扬,“顾二哥,我相信这件事情你并不知情。”听到这话顾清扬神­色­稍缓,连连点头,“我确实是不知道的,就算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怀素,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宁湛眉头一皱,正待说什么,却被萧怀素挥手止住了,“虽然我相信你,但并不代表我会原谅做这件事情的人,我相信是非曲直自有论断,希望顾二哥不要再Сhā手。”

顾清扬沉默了一阵,这才僵硬地点头道:“好,都依你。”内心有些微苦涩,显然是言不由衷。

事已至此,他根本无力改变什么,顾清扬默了默,心下却是在飞快地盘算着,若是这几个人被丢入了大牢,到时候能不能再杀人灭口?

在萧怀素面前他还是要保持形象,但却不能因为别人做的龌龊事反倒让他受了牵连。

这些人是石瑞琪派来的,到底可靠不可靠,或许他还要回去向表弟问个明白。

当然,只有死人才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

顾清扬的眼刀又飞向了倒地挣扎的几个男人,这些人自然是死有余辜,敢动萧怀素,他们死十次都不够。

“不送!”

顾清扬还未开口告辞,宁湛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眼。

“宁湛,我记住你了!”

顾清扬冷哼一声,又对萧怀素微微颔首,这才一甩袖袍,头也不回地离去。

赵坤对着宁湛揶揄地挤了挤眼,“这才刚来京城便竖敌了,六爷你可真行!”

宁湛淡淡地扫了赵坤一眼,“还有劳赵大哥去王爷那里报个信。”

这些人定是要扔进大牢里严刑拷问一番的,而相信另外的人已经被赵坤制服,不然杜延玉也不会蹦达到萧怀素跟前来。

“可怜的我啊!”

赵坤摇头一叹,又对秋灵笑道:“丫头,我救了你一命,这情可要记得还!”

秋灵在心里呸了一声,红着脸古脖子,恁是没有搭理赵坤,静静地站在了萧怀素身后。

不一会儿的功夫赵坤便领着人来了,五个大汉一个不少地被反绑了手脚抬走,宁湛这才看向萧怀素,“找个地方换身衣服,我送你回去!”

萧怀素默默地点了点头,杜延玉便过来牵了她的手,小声道:“去张公子那里吧,院子里只他一人,咱们在那换身衣服,梳洗一下再回去。”

“好。”

萧怀素这才转头看了张君一眼。

见她目光望了过来,张君立马挺直了背脊,做出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刚才走掉的那个人竟然是世子,留下的一帮人还与什么王爷有关系,他能够确信今日他是走大运了,不趁此机会好好结交一番,那是可惜了老天给他的好机会。

不过萧怀素也只是淡淡地一扫便垂下了目光,跟着杜延玉往里而去。

张君顿时一阵泄气,青梅看不过便上前来安慰道:“张公子,你今日救了咱们小姐,日后定有重谢!”

“这……”

张君顿时眉开眼笑,刚想应下,可又立马改口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救人危难本就是应当之事,休要提报酬!”说着还一脸正气地摆了摆手。

青梅看了他一眼,不由抿­唇­一笑。

张君又趁机向她打听几人的身份,倒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他住的小院子是乡下父母出钱给买下的,由着他在京城读书进学,也想把家安在这里,耐何财帛有限,也只能在这世井之地买个小院子住着。

不大的四合院,家具有些老旧,连床都是最便宜的木板床,堂屋里还只搁了张方桌与两根长条凳。

萧怀素几个入内更衣梳洗,宁湛与赵坤便在院子里等着。

张君想上前说几句话,可看着宁湛那生人勿近的面­色­又吓得有些胆怯,还是那叫青梅的丫环好说话,长得也算标致,他不禁又搜索起那丫环的身影,见着她从厨房端了热水进屋,目光也跟着追了过去。

“王爷那里怎么说?”

宁湛瞄了赵坤一眼,目光却是落在那发黄的窗纸上,隐约能见着里面晃动的人影,听到女子小声的说话声。

秦王待他如何他心中有数,俩人之间是过命的交情,虽然如今有上下之分,但这份情谊还是在的。

赵坤抱胸在前倚在一边,­唇­角挑起嘿嘿一笑,“王爷带了话,让你放心,人都给你留着,你想怎么拷问都成,就算是铁板的也能给撬出话来。”

“好!”

宁湛重重地握了握拳头,不将这个隐患消除他心头难安,必定要顺藤摸瓜找出那幕后主使之人。

只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景国公世子顾清扬……

宁湛微微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道冷芒,没有谁能肖想他的女人,若是顾清扬再不收敛一些,他不介意给他一些教训。

须臾收拾妥当了,萧怀素姐妹一脸明媚地出现在了院子里,青春靓丽的身姿,柔美舒雅的气质立时让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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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了却

顾清扬沉着脸离去,翻身上马之后便飞速地往安陆侯府而去,时间紧迫,一刻都不得闲。

他不知道宁湛为什么好好的西北不呆非要跑到京城来,难不成是他们的婚期近了?

不,不可能,萧怀素如今才十四,离及笄还有一年的时间。

虽然听说过西北的姑娘也有十三就出嫁的先例,可萧怀素不是西北人,她既有京城姑娘的淑雅傲气,又有江南女子的婉约柔美,可不是那等蛮荒之地的女子可以相比的。

宁湛!

顾清扬咬了咬牙,实在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拥入怀抱,可他有什么办法,想着俩人已经定了亲事,他就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手中长鞭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马儿吃痛一声嘶鸣不已,撒着蹄狂奔起来。

虽然心里怒意夹杂着醋意不断翻滚,可顾清扬理智还在,不敢在大街上人员密集的地方狂奔,却是专挑了小道,一路急驰到了安陆侯府。

石瑞琪早知道顾清扬会去而复返,此刻正静静地等候着。

他也没想到宋思渺那边竟然会走漏了消息,惹得顾清扬亲自前往,恐怕这一次便是功亏一篑了。

“石瑞琪!”

顾清扬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石瑞琪跟前,一个拳头便挥了过去,只打得他倒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站稳了脚步。

“表哥!”

石瑞琪抹了抹­唇­边的血迹,抬眼看向顾清扬,“你这般气急败坏,莫不是那个萧家丫头……”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兴奋,若是萧怀素真着了道,也不枉他费尽心机。

顾清扬几步上前,伸手便攥住了石瑞琪的衣襟,胸中怒意翻涌,红着眼睛道:“若是她有个什么三升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表哥,那丫头在你心中真有那么重要?”

石瑞琪讽刺一笑,眼角微挑,“那表嫂在你眼中算什么?怪不得她费尽心机都要置那个丫头于死地,真是可笑……”

“你找死!”

顾清扬眼神一暗,左右开弓又是几拳揍向了石瑞琪,只打得他双脸青肿,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却犹自不解恨。

“表……”

石瑞琪想开口说话,可顾清扬却不给他机会,又一拳挥来时,被他猛然地推开。

“表哥,你够了!”

石瑞琪咧了咧嘴,只觉得嘴角一阵抽痛,整张脸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他不由伸出双手在脸上揉了揉,这才沉着脸道:“我念在咱们兄弟一场不和你动手,如今既然那丫头没事,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是,她是没事了,可接下来却是你有事了。”

顾清扬冷笑一声,这才将宁湛他们赶到救下萧怀素,之后又预备将那几个壮汉送官查办的事情说给了石瑞琪知道。

石瑞琪沉默了一阵,抬头道:“那几个人应该不用担心,他们有把柄在我的手上,再说为了求得家人安稳平顺,他们也不敢说漏嘴。”

“就怕有人受不住刑,五个人,宁湛只是费了他们的手脚,可都还留着命的。”顾清扬看了看自己打得发红的双手,来回揉了揉,又转身坐在就近的一张交椅上,“最好的办法还是……”说着眼神一黯,竖掌在脖子间一横。

石瑞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做的,眼下就是要知道他们被带到了哪里。”说着食指微敲着桌面,半点没顾忌面上的青肿是否需要即刻上药。

“世子爷!”

有小厮快步而来,在房门口禀报了一声,“那边有消息传来。”

“进来回话!”

小厮弓着身子进了房,却不敢抬头看这分坐两头的人,只垂了目光道:“那位宁公子好似是秦王的人,如今他们都被带到了五城兵马司的衙门里。”

“秦王的人?”

石瑞琪面­色­一变一下便坐直了,又看了顾清扬一眼,“表哥,只怕有些不好办了。”挥手让小厮退下。

秦王才接下五城兵马司没多久,正是想­干­出政绩的时候,可不会允许别人将手伸得太长,若是真进了那的衙门,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只怕有难度。

“若是他们自己求死呢?”

顾清扬微眯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芒,再转头看向石瑞琪,目光中已是含着几许深意。

他倒是没想到宁湛竟然是秦王的人,不过也不难猜出来,当时还身为九皇子的周允到了西北那边,可不就是在宁家军那作督军,听说差使办得不错,皇上这才招了他回来。

而原来母族不显的九皇子一跃成了秦王殿下,又加之太子与七皇子接连落败,他如今已是京城最闪耀的一颗明星。

若是宁湛真搭上了秦王,那真是不太好办。

石瑞琪微微一怔,也明白过来顾清扬的意思,不由点头道:“在那里杀人或许我没办法,但递个消息进去还是可以的,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本来就是你生出的事情,自然要你来收尾!”

顾清扬冷冷地挑眉,看向石瑞琪的目光仍然有着难掩的怒火,警告道:“若是你再敢对她动手,下次我绝不轻饶!”

“知道了!”

石瑞琪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有些不甘不愿地点头,怎么每次碰到萧怀素就没有好事,他不过想要出口恶气,却总是有拦路虎跳出来,不由恨声道:“那个该死的宁湛,究竟是什么人?!”

顾清扬眼神微微一黯,出口的嗓音却是有些涩然,“他是西北宁家的公子,也是……也是她的未婚夫!”说完袖中的拳头都握紧了。

那样的人怎么能得到萧怀素?!

他根本不配!

“未婚夫?”

石瑞琪惊讶地看了一眼顾清扬,原来如此,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不然谁会为了一个平白认识的人这般费心,身为萧怀素的未婚夫,只怕宁湛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犹甚其他,查不出这幕后之人还真不会罢手了。

石瑞琪皱眉沉思,这事只怕要加紧办了。

“好了,我就先走了,这事你尽快办妥,不要留下什么马脚。”

顾清扬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除了那略微有些红肿的手背提醒着他刚才经历了怎么样的疯狂一刻,连发丝都没有乱上一分,就那样一站,照样是气度斐然,反观石瑞琪的狼狈,便更能衬出他风姿如玉。

“表哥!”

石瑞琪抽了抽嘴角站了起来,唤住了正要迈步而出的顾清扬,“那几个人都不知道表嫂参与了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这是在告诉顾清扬,景国公府不会牵扯在内,至少他不会对别人出卖宋思渺。

夫妻本是一体,宋思渺若是传出什么丑事,那顾清扬也搭得上边,即使不是他做的,别人也会联想在一起。

顾清扬捏紧了拳头,心底深深一叹。

若不是他关心则乱,急急地想要去救下萧怀素,也不会被人看出破绽,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就算他根本没有做什么,恐怕萧怀素也已经对他生了疑。

回到景国公府,顾清扬微微一顿后,便径直往沁园而去。

飞燕早便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见着顾清扬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切道:“世子爷,您没事吧?”

顾清扬摇了摇头,脚步未停地向前走着。

飞燕看不出他的脸­色­,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成还是没成,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便听得顾清扬问道:“少夫人可在房中?”

“在的。”

飞燕赶忙点头,“少夫人下午小睡了一会儿,眼下才让­奶­娘抱了小姐来……”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清扬的脸­色­,她敢将自家主子的计划泄露给顾清扬知道,就是有了投诚之心。

其实哪个陪嫁丫环没有点小心思,再说顾清扬又生得这般俊逸非凡,若是能成为他的通房丫环,自己也是愿意的。

飞燕想着想着便红了脸,顾清扬自然没错过她这点小心思,心中不由生了厌恶,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统统都不是好货­色­,当初若不是看中了宋阁老的助力,他也不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越近正屋,听到屋内传来稚女轻柔的笑声,顾清扬缓缓平复了怒气,尽量让面­色­显得温和一些,这才举步踏了进去。

“世子爷回来了!”

宋思渺一眼便瞧见了顾清扬,笑着迎了上去,今日她是既紧张又兴奋,可想着萧怀素就要从这个世间上消失,她又有止不住的快意与舒畅,只要那个女人不在了,顾清扬才会永远属于她。

“惠姐儿,来爹爹抱抱!”

顾清扬却是与宋思渺擦肩而过,仿若未见到她一般直接便向女儿走去,­奶­娘赶忙将孩子递了过去,同时屈膝行了一礼。

宋思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身来。

顾恩惠长得白净,却并不显胖,小小的身子有些清瘦,但模样却是娇俏甜美,吸收了父母之长,此刻见顾清扬对他伸出了双臂,两只小手也环住了他的脖子,甜甜地唤了一声,“爹爹!”

“好孩子!”

怀中抱着女儿,闻着她身上清淡的­奶­香,顾清扬的心绪已是转了几个弯,接着眼神一黯,他好好的女儿可不能让宋思渺给养歪了去,趁着眼下年纪小还能纠正过来,再不要放在宋思渺跟前了。

打定了主意,又逗弄了女儿一会儿,顾清扬这才让­奶­娘将顾恩惠给抱了下去。

宋思渺也意识到了今日的顾清扬有些不同,挥退了丫环之后这才与他静静相对,有些疑惑道:“世子爷,可是妾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您生气了?”

虽然宋思渺心里有些打鼓,却也不相信这件事情会败露,若是真地被顾清扬察觉了,怎么眼下他还能不动声­色­回了屋中,不是早该向自己发作了?

这样想着,宋思渺略微放了放心,琢磨着石瑞琪将事情办好了也该给她回个话,如今也是让她等得有些心急了。

顾清扬静静地看着宋思渺,像是想要看清楚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这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他可以容忍她的吃醋与妒嫉,却不能原谅她的蠢笨和愚昧。

景国公府如今已经举步维艰了,她不说好好地在家相夫教子,却恁是要将麻烦揽上身,若是真让她得逞了,那杜家与他们家便是不死不休了,更不用说还搭上了西北宁家,这是在将他们景国公府往死里推。

石瑞琪本就是个心思狭隘的,俩人凑到了一起还真是对了味。

“世子爷……”

被顾清扬这样看着,宋思渺已是有些心慌,因为他的目光里透着一种陌生的寒凉,这种感觉让她本能地有些害怕,双手不由绞在了身前。

顾清扬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旋即再增开,表情淡漠道:“我会将惠姐儿送到母亲跟前教养,以后你就在自己屋里静心思过,没事不要再踏出院子了。”这就是要禁她的足。

顾清扬觉得这样的处罚对宋思渺来说真是太轻了,若不是还顾忌着夫妻俩这些年的情分,只怕他都要将人给送到庵堂里去,想到她处心积虑地想要害萧怀素,他就不能容忍这样的女人继续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正院给她住着,自己搬到南边的小跨院里,左右挨不着,眼不见为净。

宋思渺瞬间脸­色­煞白,整个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勉强撑住了一旁的梅花方几这才稳住了身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清扬,咬­唇­道:“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做错了什么?”

顾清扬淡淡地扫她一眼,这时已经难得与她再争辩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明白!”说着已经起身掸了掸袖袍,这便是不想与她再说了。

“不,你别走!”

宋思渺猛然扑了过来,顾清扬却是侧身一让,她这一扑就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她又急着起身,却不想踩到了裙摆又是一摔,连手掌都被蹭破了皮,那模样尤其狼狈。

顾清扬只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在看着地底的蝼蚁。

念着宋阁老从前的付出,他不会取宋思渺的­性­命,也会保证她一世无忧地过活,但仅此而已。

两行泪水已是顺着宋思渺的面颊滑了下来,可她的眸中却是泛起一片疯狂的赤红,索­性­便坐在地上,扭过头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念着萧家那个小妖­精­,我就是害她了,怎么样?”说着仰天大笑几声,状似疯魔,“只可惜她走了好运,我没能如愿!”

若是萧怀素真遭了道,只怕顾清扬此刻也不只是这样对她了。

宋思渺恨恨地咬了牙,若是事成该多好,就算会面对顾清扬的怒火,她也无所畏惧,可如今这样,她才是真正生不如死。

顾清扬冷哼一声,眸中光芒冷寒如冰,“犯了错却不知悔改,若由得你随­性­而为,总有一天会将国公府给逼上绝路!”说着甩袍便走,是再也不想搭理宋思渺了。

“不,不……”

宋思渺张惶地爬起身来,身形踉跄地追了出去,刚跨出了门槛又差点摔倒,被门外的寄雨给扶住了,看着那个决然远去的身影,她的泪淌得更厉害了,只咬着­唇­死命地摇头道:“你不能……你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宋思渺绝望地伏跪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知道她已经失了顾清扬的心,可她不能再失去女儿,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若是没有他们相伴相随,她要如何活下去?

看着宋思渺伤心欲绝的模样,寄雨也红了眼睛,只哽咽道:“少夫人,世子爷定是一时气急了,过了这茬便好了。”

顾清扬与宋思渺的对话她也听了**不离十,知道这是东窗事发,可大错已经酿成,还有什么办法补救?

飞燕却只在一旁看着,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若不是自家主子晕了头,也不会得到如今的下场,可若是主子倒霉了,她们这些丫环还有没有出头之日?

飞燕在心里暗自计较着,恐怕她要找个机会在世子爷跟前混个脸熟,也好让世子爷知道谁对他最是忠心不二。

清晨里,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也让原本沉寂的景国公府陡然喧闹了起来。

长长的白绫悬挂在横梁上,宋思渺穿着她出嫁时的火红嫁衣,化着艳丽的妆容,带着凤冠霞帔吊死在了屋里,那一双眼珠子突兀地增开,仿佛有化不开的怨恨,脚下的鸳鸯锦芙蓉鞋脱落了一只,白­色­的绫袜上染了些许污痕,就这样直直地在半空中晃荡着。

院子里已经跪倒了一片的丫环仆­妇­,哀哀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宋思渺昨儿个一夜未眠,枯坐到了天明,寄雨本是一直守着,却在五更时熬不过去打了个盹,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家主子已是用一根白绫了却了自己的­性­命。

寄雨后悔不已,此刻已是哭晕在了地上,

顾清扬来看了一眼,他也没想到宋思渺竟然会选择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死去,只沉默了一阵便让人将她收殓厚葬,七日后静静地发了丧,逝者已矣,这事在他这里也算落下了帷幕,至于其他人会怎么追究,眼下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网

第【127】章 断臂

萧怀素得知宋思渺去世的消息时已是她出殡发丧之后,景国公府对外宣布的是世子夫人突然暴毙,没有任何缘由,这早已经引起京中之人无数的猜想。

有人说是因着顾清扬年少有为,虽然如今失意,但难保有一天会东山再起,而世子夫人的娘家却已是后继无人,为着世子考虑,世子夫人才自行了断,也是为丈夫的未来谋一个前程。

还有人说是因妻妾相争之过,这世子夫人又生不出儿子,偏偏嫁入国公府几年都不允许妾室怀孕,这才被府中妾室给毒杀了。

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人指责是顾清扬的过失,也没有人怀疑是景国公府逼死了宋思渺,看来这么多年顾清扬还是在世人眼中留下了个好形象,即使他如今落败了。

萧怀素摇了摇头,不管宋思渺是自杀还是他杀,恐怕这死因或多或少都与她有些牵连,不过也亦加证实了这件事情除了石瑞琪之外,宋思渺也是参与者之一。

宁湛将那几个大汉给关在了五城兵马司的衙门后,秦王特授权他查办此事,也顺利地在五城兵马司里给他安了个职位,这样行事更加便利。

这几个大汉起初还是守口如瓶,宁湛自有考量,所以也没将刑罚给加重了,就是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然后静静守候着。

若是那幕后之人知道这些人落入了他的手里,必然会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某一夜之后,其中四人都被发现服毒自尽,只有一人不愿寻死,却也被吓得疯癫了。

只是对外宁湛他们宣告的是这几人都无故暴毙,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安陆侯府上,这样便算是真相大白了。

安陆侯府上谁要针对萧怀素,这不用猜也知道。

宁湛找到萧怀素一合计,矛头便直指石瑞琪。

“若是让人指证石瑞琪,能定他的罪吗?”

萧怀素这样问宁湛,实际上她心里也没底,虽然知道石瑞琪是颗隐形的毒瘤,若是不除去他,指不定将来还要针对她,虽然她不愿意置人于死地,但也要折了他的双翼才行。

“活着的那人也疯了,只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宁湛摇了摇头,见萧怀素脸­色­有些苍白,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

丫环们早已经识相地退到了廊下,只是屋门大开,也不怕被人说道,他们本就是正大光明的未婚夫妻。

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萧怀素微微有些不适应,可看着宁湛关切的眼神,她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羞怯,一双明眸波光潋滟,嗔了宁湛一眼,又拉下他的手来,“丫环们都在外面守着呢,当心人瞧见。”

宁湛笑了笑,反倒握住了萧怀素的手,也不让她挣开,“这事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料理他!”说完眸中显出一眸狠­色­。

萧怀素心下一惊,赶忙摇头道:“切不可冲动行事,安陆侯府在京城中的关系盘根错节,端看去年变故中没有涉及到他们,便知道安陆侯有两把刷子,可不是一般的莽夫,那又是他的独子……”

宁湛毕竟刚到京城,说句不好听的,地皮都没有踩热,就想压过这边的龙蛇,明显是不现实的。

再说秦王只怕也不想彻底将安陆侯府给得罪了,毕竟安陆侯在军中还是有些威望的。

“你放心,”宁湛扯了扯­唇­角,“我不会要他的命,但也要让他长点记­性­,知道什么人能够惹,什么人是他不能够得罪的。”

“六哥!”

萧怀素咬着­唇­唤了一声,眸中还是一片担忧。

“傻丫头,男人的事你不懂,总之我会料理的。”

宁湛看着萧怀素,只想把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映在心里,只觉得那宜娇宜嗔的模样怎么看都美,怎么看都看不够。

又想起那天她在自己怀中的柔顺与温软,心中又是一热,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杜家,他又想将人给抱在怀里了。

所谓食髓知味便是这个意思吧,他竟然是那么渴望靠近她,拥有她!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被宁湛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那火烫的眼神让她心中一阵发软,萧怀素直羞得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宁湛又趁机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心里还是觉得痒痒的,却又换来萧怀素的一记飞刀瞪眼,只是那眼尾微微翘起,像怒又不是怒,端得是风情无限。

宁湛不禁在心里乐开了花。

这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从前还算规矩知礼,不会轻易近她周身,可自从那一天……

萧怀素无奈地摇头一叹,却又不忍心拒绝他的靠近,恐怕每个恋爱中的男女都会本能地想要汲取对方的温暖,想要与对方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好了,我该走了。”

宁湛不想离开,却也知道不能在杜家呆久了,传出去对萧怀素的名声也是不好,长辈宽容让他们婚前相见,他也该知道分寸才是。

有些留恋地看了萧怀素一眼,宁湛还是叮嘱道:“若是以后想出门了,尽可以让人给我传信,不准再自个儿单独出去,嗯?”

“好,我记住了。”

萧怀素抬头看了宁湛一眼,那一日他的确是发火了,心里也在怪她,好在后来她认错态度良好,也乐意听他的话,这人才渐渐歇了火。

萧怀素后来总结归纳,这定是出于男人的占有欲,又加之那一天遇到了顾清扬,宁湛更是有种强敌将至的感觉,这才想要好好地将她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这种掩盖在他冷峻外表下的强烈感情,让萧怀素时时想起都觉得心口火烫一片,能被宁湛这样爱着,她大抵估计也算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吧。

自己幸福了,可也不能亏了身边的人,想到那一日赵坤救下秋灵的场景,或许这人对秋灵也不是完全无感的?

萧怀素又看了宁湛一眼,“还有一事要与六哥说……”微微踌躇了一下,才道:“赵大哥漂泊了那么多年,虽说没有娶妻室,难道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宁湛觉得好笑,萧怀素怎么会问起赵坤的事来?

赵坤跟在他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不过自己很快就要满二十了,到时候赵坤会选择离去,还是继续呆在自己身边,他也摸不准。

赵坤虽然身­性­有些浪荡,但到底功夫不错,人又能­干­,秦王早便透露出拉拢的意思,他也有些头疼该怎么样将人给留住。

“是这样的……”

萧怀素的目光往外瞅了一眼,阳光正好,将廊下站着的几个身影拉得老长,秋灵也正在外面呢,她便附在宁湛耳边悄声道:“我是想给赵大哥做个媒。”

“喔,是谁?”

宁湛心思一动,他怎么没想过用家把赵坤给拴住?

赵坤这样的人居无定所,浪荡漂泊,不就是因为他没个家吗?若是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他只怕也不会再过以前的生活。

“我的丫环,秋灵!”

萧怀素直言道,见宁湛的表情微微一滞,便又接着说道:“六哥是觉得秋灵的身份配不上赵大哥?我可以做主给她脱了籍,我就想着到时候成了亲她依然能用自由之身在我跟前当差,这点我不拘着她。”

“身份上倒是没什么,”宁湛缓缓摇头,显然也在思考这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赵大哥是江湖中人,本就不拘小节,只要他喜欢的,管他是丫环还是小姐呢,还不都是一样,就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才要让你去探探口风啊。”

萧怀素翘­唇­一笑,那模样尤其娇媚,看得宁湛心里一热,那手一晃又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满口应承,“好!”

萧怀素脸上一红一热,只压低了嗓音嗔怪道:“你这手恁不老实了,真是讨打!”

“那你打呗,求之不得!”

宁湛笑嘻嘻地凑了过来,那双黑眸直直地瞅着她,睫毛微微颤动,温热的鼻息就快吹拂到了她的脸上,萧怀素赶忙撇过了头去,只害羞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怎么觉得宁湛越来越无赖了,与他从前那冷峻淡漠的样子半点不一样,在人前是那样,在她跟前却又是另一番面孔,真是坏死了!

“好了,我回去问问他,很快给你消息!”

宁湛也不再打趣萧怀素,不过他喜欢看她脸红的模样,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那样地惹人怜爱。

萧怀素这才起身送宁湛出门,在要跨出门槛之前宁湛又侧身摸了她脸蛋一把,直觉得这触感无限美好,让他欲罢不能。

可碍于人前,萧怀素心知却不能言说,只用眼刀将宁湛瞪了又瞪,看着他带着惬意的笑容潇洒地离去,自己回身却是羞得跺脚,虽然恼他的所为,却又觉出一丝甜蜜,这样复杂的情绪在心中荡漾着,这一天的心都没有静下。

再说那个张君,在知道自己那日救下的人竟是杜家小姐之后,就想方设法地要与杜家搭上关系。

杜家那可是朝中的重臣,不说除了杜阁老这样的首辅助之臣,就连杜伯温眼下都入了内阁,更别提杜家一门全进士,这样的荣耀和尊崇可是天下间试子都向往和追求的。

张君虽然自恃饱学,但若是能搭上这样的助力,说不得他能少奋斗个二十年。

但苦于那天的两位小姐都对他不爱搭理,张君心里很是泄气,倒是丫环青梅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话。

而其中那位表小姐明显是名花有主的,看当日那提刀青年对她的关注与爱护便能窥得一斑,再说这是杜家的表小姐,比起正牌杜小姐来到底差了一筹,虽是长兴侯府萧家的嫡女,可萧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肯定是比不上杜家的。

那么他的对象便定格在了杜家三小姐身上,也就是青梅的主子。

张君暗自盘算着,他怎么样才能打动这位千金小姐的芳心?

他一无权,二无势,空有一身样貌和才情,恐怕这还不足以让杜家看上,或许要从那个叫青梅的丫环身上下手。

张君又写信回家让父母到京城来,他父母族皆是不显,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也就是一般的­妇­人,但张母尤其彪悍在家里说一不二,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张君请父母一同到来,其实也是想向他母亲讨个主意,说不定一家人细细计划一番,这事还能成。

转眼间到了四月中,萧怀素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宁湛,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宁湛在京城里有座宅子,那是宁家早些年购下的,一直空置着,却有宁家的家仆代管着,在谈及两家婚事时,杜老太爷便将这座宅子给要了过来,是个内外五进的大宅院,离杜家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来往也算便利,只是那里少了些人气,宁湛多数时候都歇在衙门里,偶尔休沐一天会呆在宅子里,要不然就是上杜家看望萧怀素。

杜延玉带着袖犬来看萧怀素,便见着她坐在窗前发呆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打趣道:“表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着谁呢?”说着径直坐到了一旁,将袖犬捧在怀里,“怎么着,宁湛才几天没来,就惦记他了?”

萧怀素淡笑着看了杜延玉一眼,并不为恼,反而端正地坐了,一本正经地道:“三表姐说什么我可不懂,倒是得空了你也与我一起绣绣帕子做做荷包什么的,总归很快就用得到,先攒着些免得到时候慌乱。”

“你……你说什么呢?!”

杜延玉红了脸,这次显见得没有与萧怀素争辩什么,反倒是低了头在想心事,那一抹红晕却是从脸蛋悄悄爬上了耳梢,­唇­边竟然还噘着一抹笑意。

看得萧怀素就是一愣,敢情这是思春了,还是有意中人了?

难不成是杜老夫人相看了中意的,给杜延玉漏了底?怎么她会不知道?

萧怀素越想越纳闷,不由扯了杜延玉的袖子,唤道:“三表姐在想什么呢,笑得这样甜?”

杜延玉如遭雷击,赶忙抬起了头来,见萧怀素一脸探究的模样,又慌乱地摇头,脸上的红晕却是止也止不住,“我没想什么,表妹看错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萧怀素半眯了眸子,目光扫过青梅与红枣,却见青梅依然安安静静地站着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而红枣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

两个丫环这样不同的表现,难道在杜延玉身上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等着杜延玉带着丫环离开后,萧怀素才问秋灵,“最近三表姐那里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

秋灵却被萧怀素给问住了,想了想才道:“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顿了顿又道:“不过听说三小姐让青梅去给张公子送了谢礼,好似后面又被人给退了回来。”

“张公子?”

秋灵不说萧怀素都快忘记了,“就是瓦肆那条巷子里住着的那位?”

当日张君也算帮了杜延玉一把,事后她都有些忘记了,没想到杜延玉还送去了谢礼。

这事不敢让杜老夫人他们知道,所以谢礼定然是偷偷送去的。

她对张君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比较朴素的年轻人,倒是长得一表人才,只是气质上文弱了些,面对他们时有点缩头缩脑,稍显得小家子气。

“就是那位。”

秋灵点了点头,“之后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萧怀素想了想,便吩咐秋灵道:“找个机会去二门上打点一番,若是三表姐的丫头要出门,或是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让那边给我递个话。”

秋灵虽然有些不明白萧怀素的作为,但主子吩咐什么,她就照办,身为奴婢自然是不能质疑主子的决定。

如此又过了两天,宁湛倒是来杜府探望萧怀素了。

这一次与往日不同,瞧宁湛那意气风发浑身舒坦的模样,似乎­唇­边的笑意就没止住过,萧怀素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又留了代儿巧儿在一旁服侍着。

“素儿,我有事和你说。”

宁湛刚一开口便瞥了两个丫环一眼,萧怀素便挥手让她们退了出去,只是中门依然大开,任几个丫环立在廊下。

“看你眉眼高兴的,究竟有什么好事?”

萧怀素也笑着饮了口茶水,将杯子捧在手掌心里,笑着看向宁湛。

“你的大患算是给除了!”

宁湛挑眉一笑,那一手又无意识地抚了过来,萧怀素侧身避过,又坐远了些对他吐了吐舌,哪有每次都让他得逞的道理。

“怎么除了?你不会是……”

虽然相信宁湛不会莽撞行事,可听他这一说,萧怀素还是担忧了一把,不过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怎么会?你想多了。”

宁湛呵呵一笑,有些不甘地收回了手来,这才正­色­道:“这事我也与秦大哥商量过,索­性­便约了安陆侯世子出来。”

“约他出来?他同意了?”

萧怀素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宁湛还能约石瑞琪出来聊天不成,难不成石瑞琪也会傻傻地赴约?

“怎么不同意?”

宁湛轻哼了一声,抱臂在胸,“从这一点看他还算像个男人,没有贪生怕死!”

“那你们说了什么?”

萧怀素紧张地看向宁湛,石瑞琪可不是你教训几句就能收手的那种人,不然年少时的过节他都能记上这么些年,明显就不是个说得通的人。

“自然是说了一些,”宁湛好笑地看向萧怀素,看她凑得近了些,不由伸手摸了她的脸蛋一把,被她嗔了一眼,这才笑着道:“我和他公平比试,若是他输了,便再也不能找你的麻烦,结果他果然输了!”

“只是这样?”

萧怀素眨了眨眼,看石瑞琪那一身蛮横的肌­肉­,战斗力应该是不错的,可对上武力值暴表的宁湛,自然又不够看了。

宁湛曾经私下里和她说过,不仅是他自己,就连他的父母都是修习了内力功法的人,这是宗派不传之密,除了宁渊筋脉损伤不能修炼内家武功,遇到一般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宁湛这才抿了抿­唇­角,眸中泛过一丝寒芒,“我打折了他一只手,总要让他长点记­性­!”

“啊?”

萧怀素惊讶地捂了­唇­,问道:“他的手废了?”

宁湛出手,恐怕是不会让石瑞琪有治愈的可能。

“废了!”

宁湛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拳脚无眼,伤亡自负,咱们比试时便说好了规矩,就这样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说着哼了一声,“照我的想法,是想打折他四肢,让他这辈子都只能爬着走路!”

不过是秦致远劝住了他,刚来京城不能无端竖敌,若是让安陆侯府一心针对上了他,就算不是个劲敌,也会有一身的麻烦。

“他既然立下了誓言不会再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我就暂且相信他。”宁湛扯了扯­唇­角,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若是不然,有得他受。”

萧怀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没想到宁湛会以暴制暴,这样的做法虽然很直接,但效果也很好,让石瑞琪明白宁湛的实力高出他一截,若是真想要取他的­性­命,那也是易如反掌。

宋思渺的死,石瑞琪的断臂,这件事情也算是落下了帷幕,萧怀素再不愿深究,便问起了秋灵的事,“赵大哥怎么说?”

“他同意了。”

宁湛面­色­缓和,对着萧怀素点了点头。

“就这样同意了?没有其他说法?”

萧怀素愣了一下,不过想想赵坤也是潇洒的人,若是对秋灵无意,只怕也不会答应得这般­干­脆。

“没有。”

宁湛笑着摇了摇头,“宅子我会为他备下,至于婚期你决定,脱籍与否赵大哥也不介意。”

“真是太好了。”

萧怀素笑得弯了眼角,一脸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事我得快和秋灵说,她眼下也不小了,婚期最好就定在年内,还要与她父亲说一声,还有嫁衣得绣……”

看着萧怀素高兴的模样,宁湛心里也舒坦,知道她最重情意,把丫环的事情都当作了自己的事情,这般朝气蓬勃,这般闪耀生光,他就是喜欢她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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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大姐

萧怀素连自己的嫁衣都还没准备,就忙着给秋灵备嫁了,也是她的婚期离得远,紧赶慢赶这时间都够用,可是秋灵却不一样,这婚事一经说定,可要跟着办起来,不出三个月就要把人给嫁了,若是不然倒真成了嫁不掉的老姑娘了。

屋里几个丫环都齐声向秋灵道贺,倒是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道:“这都是小姐的恩典,你们几个用心服侍着,将来定是亏不着的。”

“都听姐姐的。”

巧儿笑着应了一声,又与代儿揽下了绣帕、荷包、袜子那些小件的绣活。

小菊只在厨艺上擅长,于绣活上倒是半点帮不上忙,萧怀素绣技也算不得出挑,但到底还拿得出手,不过秋灵却不敢让主子也帮她绣嫁妆,只让萧怀素帮忙画些新巧的样式,图个新鲜。

这一点萧怀素自然是点头答应,又道:“嫁衣若是来不及绣出来,请两个绣娘来帮忙,到时候你补上几针,也算是自己动了手的。”

“这可怎么行?”

秋灵赶忙摇头,虽然在大家小姐里有这个通例,可她是个丫环自然不敢拿乔,更何况是自己的嫁衣,怀着喜悦的心情慢慢地一针一线绣来,那种感觉自然又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秋灵这样想着,便道:“横竖还有三个月,奴婢早晚抽出些功夫赶赶,也应该是能绣好的。”

萧怀素想了想,便点了头,又吩咐小菊几个,“那平日里你们几个轮着,没什么大事就不用秋灵在我跟前当差了,多放些心思在嫁衣上,等她出嫁了再说。”

“奴婢谢小姐体谅,不过当差是奴婢的本分,怠慢不得。”

秋灵赶忙向萧怀素蹲身行礼,心里对主子更是满满的感激,若不是萧怀素出面,她也不能心想事成,没想到那人心里真的有她,想到这一点,她的心便是甜甜的。

但萧怀素给她体面,她不能就着主子的宽厚便蹬鼻子上脸,该她做的她还是要做到。

“你这丫头倒是个认死理的……”萧怀素摆了摆手,­唇­角渗出一抹笑来,“不过却也不用谢我,反倒是你出嫁了还让你在我跟前侍候着,也亏得你愿意。”

她是用惯了秋灵的,自然不愿意放她出去,只是嫁了人还要夫家同意,这又是两说了。

如今赵坤能应承下娶秋灵这事,也是打定了主意在秦王跟前效命,今后或许前途不可限量,他的妻子自然也不能一直保持着奴婢的身份。

萧怀素便做主给秋灵脱了籍,横竖是王氏从前分到她这里的丫环,身契也是一并给了她的,只是秋灵的家人她倒不好一一帮忙了,毕竟都是杜家的家生子,她的手也不能伸得太长,只看以后赵坤能做到什么位置,到时候再向杜家求个体面,一家人脱籍想来也不是难事。

“小姐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

听萧怀素这一说,秋灵立马跪了下来,仰头道:“小姐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记在心上,连奴婢的爹都说了,这辈子能跟在小姐身边,那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说着眼眶一红,便要给萧怀素磕头。

萧怀素鼻头微酸,又指了几个丫环道:“还不快将秋灵给扶起来。”

代儿巧儿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起了秋灵,秋灵这才抽了腰间的帕子沾了沾眼角。

“得了,各人忙各人的事去。”

萧怀素挥了挥手,又吩咐秋灵道:“把铺面和庄上的帐本拿来,舒坦了那么久,也该找些事情做了。”

她回了杜府后王氏便将铺面与庄子交给了她打理,只是那些帐要慢慢理,虽然她是不疑王氏的,但有些东西还要自己疏理,自己上手,不能假手于人。

秋灵笑着应下,回头就吩咐两个婆子将帐本给抬了过来,足足装了两四五个箱子,这还只是最近两年总帐并细帐,再比对前些年的总帐,只要没什么大的出入,萧怀素便能放心交给这些人去做。

从前在萧家时也不知道杜伯姝是怎么管帐的,但当杜家人把嫁妆给要回来时,王氏又重新接手,不怕这些用老了的杜家人耍花招,每年的进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算他们要做些手脚吃些蝇头小利,萧怀素也能睁只眼闭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要不过分,便也由得他们。

秋灵帮着萧怀素一同看帐,她是识字的,杜老夫人那几年指导萧怀素庶务时她也在一旁看着听着,后来萧怀素接手了在杜家村的庶务,她又在一旁帮衬着,虽然那里地方小,事务也不杂,但到底窥一叶能知全貌,要上手还是很快的。

萧怀素捻了颗杏仁塞进嘴里,笑着对秋灵道:“这帐不急,咱们慢慢看,横竖是大舅母那边着人理清了的,应该出不了什么差,我就是学学,免得今后一窍不通。”

秋灵明白萧怀素的意思,自然附和着点头,“小姐说得是,”又回头看了那几箱帐本,“只怕全部细细看完,少说也要个把月呢,小姐也别伤了眼睛,慢慢看就是。”

萧怀素笑着点头,还是秋灵这丫头聪明,最知她心意。

她这样全面清查帐本,自然也是给自己一个明白,可又不想让王氏觉得自己不信任她,是以用这种学习的态度慢慢看,要听清楚了,是看帐是学习,可不是查帐。

这话一传出去,王氏也就不会多想。

如此萧怀素悠闲地看了几天帐目,便听得代儿禀报,“户部右侍郎家的林夫人来探望小姐。”

“户部右侍郎?林夫人?”

萧怀素慢慢坐直了,眼中满是疑惑,怎么这两个名头她都没有听说过,想想与她应该没什么关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与三品大员的夫人有交集?

秋灵想了想却是猛地反应过来,凑在萧怀素耳边道:“小姐,这事您或许还不知道,奴婢也是才听闻,”说着看了萧怀素一眼,见她点头,这才道:“这林夫人娘家姓萧,好似就是萧家大小姐。”

“啊?!”

萧怀素这才惊讶地捂了­唇­,林夫人就是萧怀柔,她怎么一时无法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不过才离去几年,已经物是人非了吗?

可萧怀柔有什么能耐,竟能攀上三品大员为妻,只怕这中间的事情不足以外人道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萧怀素不知道,萧家已经很多年没与杜家打过交道,王氏也没特意在她跟前提过,她自然就不清楚。

眼下从西安回到京城才一个来月,萧怀素也没来得及理清各种关系,又出了很多事情,是以一时没想到萧家人。

“快请进来,再向大舅母那说一声。”

萧怀素对代儿吩咐了一声,有客来当家主母也应该知道,她让人告知王氏也是对这位大舅母的尊重,这才趿鞋下了炕,又让秋灵为她梳洗打扮了一番,揣着满满的疑惑往花厅而去。

王氏已经带着二儿媳­妇­刘美凤陪着萧怀柔在厅里说上话了。

毕竟萧怀柔如今揣着三品诰命的身份,虽然辈份比王氏小了,但该做足的礼数也不能少了,只杜家与萧家的关系这般,王氏对萧怀柔虽是礼数足了,但难免有些不冷不热。

刘美凤却是满脸的好奇,她当然听说了杜、萧两家不对盘,不然当初萧怀素也不可能接到外祖家来养着,可其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却是一知半解,但对于萧怀柔这个庶女如今坐到比嫡母还高的品阶却着实有些佩服。

“表小姐到了!”

有丫环在屋外禀报了一声,萧怀素这才微微提了裙摆跨进门槛,目光扫过王氏婆媳,便凝在了另一边端正而坐化着­精­致妆容的美­妇­人身上。

论年纪萧怀柔确实不大,二十还没冒头正是花一般娇美的时候,一身石榴红绣富贵牡丹大衣裳,下边配着一条同­色­系的缕金挑线长裙,乌黑的墨发梳成一个反绾髻,髻边Сhā着一对累丝金凤,金凤的口中还衔着一串明珠,宝光流转,摇曳生姿。

萧怀素先向王氏与刘美凤行了礼,这才转向那美­妇­人,迟疑地唤了声,“大姐?”

实在是萧怀柔如今的模样都叫她有些不敢认了,从前那怯懦中带着点羞涩的模样早已全无,在她眼前的是个眉眼细长,举止优雅的贵­妇­人,可往深里看,却又不难发觉那张描摹­精­致的俏脸里隐隐透出的疲惫。

“三妹!”

萧怀柔笑着应了一声,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细细打量了萧怀素两眼,笑道:“几年不见了,三妹长成了大姑娘,这模样也亦发标志了,倒让我想起了从前的三伯母。”这便是在拉过去说家常了。

王氏笑笑不作言语。

刘美凤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双眼闪亮,“早便听说二姑母是咱们京城里一等一的大美人,见着了表妹我才知道,这果真是母女相承,别人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萧怀柔便看了刘美凤一眼,又对王氏笑道:“大舅母好福气,刘姐姐直率爽朗,这样的人儿可不多见了,亏得是做了舅母的儿媳­妇­。”

刘美凤怔了怔,有些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机锋。

萧怀素却是在一旁坐定了,进而深深地打量了萧怀柔一眼,她眼下也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了,只是听在人耳朵里怎么觉得有些心酸?

萧怀素这几年都与萧怀畅通着信,就是最近两年信件来往地少了,可萧怀畅也没告诉过她萧怀柔嫁了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其实一直琢磨着,依着萧夫人那事事算计经营的­性­子,只怕不将萧怀柔物尽其用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王氏尽着地主之宜陪了一会儿,便带着刘美凤主动离去,也让她们姐妹能说会儿话,萧怀柔是来探望萧怀素的,想来自然也不希望她们多做打扰。

两姐妹对坐了一会儿,还是萧怀素先开口道:“大姐,你怎么……”后面的话她有些问不出口,怕戳中了萧怀柔的痛处,但心里又确实很想知道。

“我怎么是如今这般风光的模样?”

萧怀柔一摆宽大的袖摆,掩着­唇­娇笑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整个人就像带了层­精­致的面具。

“大姐,”萧怀素抿了抿­唇­,面­色­平静却是极认真地说道:“咱们是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不是来与我叙旧,又是为了什么?”

“叙旧?”

萧怀柔面­色­一敛,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端正地坐了,只看了萧怀素一眼,笑道:“没错,我是来看看你的,这几年有杜家人疼你爱你,只怕你过得比谁都好。”

萧怀柔的口气听着可不那么让人愉快,萧怀素不禁皱了眉,“我看大姐也过得很好,锦衣华服,如今还得了三品诰命,只怕大伯母都难望项背。”

萧怀柔却是冷哼了一声,指尖不自觉地扎进了掌心中,显见得流露出一丝对萧夫人的恨意,但那样的眼神也就是一晃而过,快得萧怀素都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

“大姐,”萧怀素叹了一声,起身与萧怀柔坐近了些,拉起她掐着指尖的手,一根根地掰开青葱玉指,看着她掌心密扎的指印,不由摇头道:“你有委屈,你想要哭诉,我都可以听着,但你若再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我也不理你了!”

萧怀素与萧怀柔的感情本来就没有与萧怀畅那般好,如此耐着­性­子坐在这里也是因为她们都是同姓姐妹,庶女求存不易,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同情萧怀柔。

萧怀柔这才深吸了口气,又看了萧怀素一眼,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话语哽咽道:“眼下也只有你敢这般与我说话了。”

“到底是怎么了,你与我说说。”

萧怀素趁机摇了摇萧怀柔的手,“就从我离去时说起吧。”

萧怀柔点了点头,又平复了心气,这才缓缓将她这几年的遭遇说给萧怀素听。

原本萧夫人也没想过攀上林大人这根高枝,为萧怀柔选的夫婿也是萧逸涛上锋刘大人的一个庶子,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生下的孩子虽是庶嫡之身,但未来也算是有盼头。

看着嫡母不算过分,这门亲事萧怀柔也是点头答应了的。

可没想到婚期将近,男方却是出意外死掉了,这对萧怀柔来说原本已经算倒霉了,可刘家人却想要让她继续嫁过去守望门寡,她自然死活都不答应。

萧夫人与那边谈了又谈,又考虑着那是萧逸涛的上锋不敢得罪狠了,遂妥协让萧怀柔为男方守了三年孝,这才算把这事给抹了过去。

萧怀柔以为躲过一劫,却没想到三年后的命运更是她人生的一大转折,她竟然无意中被户部右侍郎林潜给看上了,非要讨了她来做填房。

林潜可是与萧逸涛一般年纪,足以做萧怀柔的父亲了,再加之他的前妻已经育有三个嫡子两个嫡女,家中还有庶子两个庶女七个,这样庞大的家庭,萧怀柔一想到就觉着害怕,一是嫁个老男人没有奔头,二是林家已经子女无数,她就算再生养了孩子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奶­娃怎么都压不过前头的嫡子。

萧怀柔越想越心伤,曾经还以命相挟,可最后还不是被萧夫人绑了给嫁过去,她是想过要寻死,可到底最后还是没有那个胆量。

而因为她嫁给了林潜,萧逸涛才能得升户部,如今已经任了员外郎,虽说官职品阶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但能进六部便是更上一步的信号,若是今后再努力些指不定成就内阁元老也是不难的。

萧逸涛做什么美梦萧怀柔不知道,嫁过门后对着林潜她也就慢慢认命了,日子还是要自己过出来,去年她又生下儿子林烨,这才算慢慢地有了主心骨。

“这……”

听完了萧怀柔一番讲述,萧怀素不由瞪大了眼,这样的经历都足以编作话本了,没想到萧怀柔竟是这般命运多舛,萧逸涛夫妻也真有这个嘴脸将女儿配了与自己一般年纪大小的林潜,也不怕别人背地里笑话他们卖女求荣。

萧怀柔本就是庶女做的填房,在京城里哪有什么知交好友,满心的委屈无处诉,也许是真地压抑太久了,此刻发泄了出来她也是搁下了心底这颗大石,骤然觉得周身轻松了不少。

“那大……那林大人对你好吗?”

那声大姐夫萧怀素真有些叫不出口,只小心翼翼地看着萧怀柔的脸­色­,觉得比刚才好了不少,至少眉眼也舒展开了一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萧怀柔翘了翘­唇­角,颇有些不屑道:“还算行吧,家里姨娘妾室我数都数不过来,他也就图个新鲜劲罢了,”说着看向萧怀素,“也就是在我生下烨哥儿后才为我请封了诰命,如今我竟然也有品阶在身了,着实没想到。”说着自嘲一笑。

林家太过复杂,姨娘子女都多,萧怀素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萧怀柔,但既然事已成定局,还是要努力将日子过好,这样想着她便轻声劝道:“大姐如今有了烨哥儿,就算为了他你也要好好过日子才是。”

“怎么没好好过日子,我现下不知多舒坦!”

萧怀柔牵­唇­一笑,眸中透出些许妩媚的波光,“我要带孩子,就把他安排在姨娘那里,又给他抬了两个通房,他是乐得很呢!”

这话萧怀素便有些不好接了,毕竟她还没出嫁,便把将头撇向了一旁假装没有听见。

萧怀柔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合时宜,便收了话头,转而问道:“听说你也定了亲事?”

“啊?”

萧怀素微微一愣,她定亲这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吗?不过想想宁湛在五城兵马司任职,西北宁家这个帝国双雄可有很多人关注,宁湛想不出名也难。

“怎么,这还要瞒着我?”

萧怀柔嗔了萧怀素一眼,“西北宁家的公子可是炙手可热,我瞧着好些人在打听,却没想到他竟是定了亲的,还被我这好妹妹给相中了。”

萧怀素这才红了脸,有些羞怯道:“大姐尽会打趣人。”

两姐妹聊了一会儿,气氛这才好了起来,倒是将多年的隔阂打破,关系也拉近了一分。

萧怀素又问起了萧怀畅的事,便听萧怀柔道:“二妹定了亲事,如今回兰陵备嫁去了,祖母还要给她陪嫁的庄子和铺面,她自己先去那边看看。”

“喔,是定了哪家人?”

萧怀素好奇地问了一句,“不是京城里的?”

“不是京城的。”

萧怀柔摇了摇头,­唇­角又拉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到底是亲生闺女,怎么舍得用来攀附权贵?母亲给她说了兰陵望族文家的嫡长孙,嫁过去便是长孙媳­妇­,多好啊!”说到最后已是生出了几分感慨和羡慕。

其实萧怀柔与萧怀畅的感情还算好,当初刘家人想要逼迫她去守望门寡时萧夫人差点都动摇了,还是萧怀畅好说歹说这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于这一点,萧怀柔是记着萧怀畅的情的。

只是后来她的命运便迎来了转折,如今嫁到林家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其实她也同样感到迷惘。

萧怀素忽略了萧怀柔话语中的嘲讽,低头想了想心中却有些为萧怀畅高兴,兰陵文家算是积善之家,虽然在朝中官位不显但生意却做得大,在民间也颇有善名,想来嫁到文家后萧怀畅应该是能富足一生的。

对比起萧怀柔的遭遇,萧夫人总算做对了一次,当然也是她真心地为自己女儿打算吧。

萧怀素笑了笑,这才抬头看向萧怀柔,“大姐得空了尽可以来寻我,这段日子我都在京里呆着。”

“好。”

萧怀柔爽快地点头,道:“林家乌烟瘴气的,我就不请你过去坐了,在这京里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不寻你寻谁呢?!”说着又是摇头一叹。

姐妹俩又絮叨了一阵,看着天­色­不早了萧怀柔这才起身告辞,萧怀素本想留她下来用晚膳,她却又顾着家中的儿子,萧怀素不好多留,亲自送她出了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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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父母

萧怀素到了京城的事情起初萧怀柔也并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宁湛的到来在京城的贵女圈里掀起了一股风潮,她也并未想到到杜家来探望,可如今与萧怀素聊了一阵,她只觉得胸中的郁结去了不少,也算没有白走一遭。

萧怀素回了屋细细想了想,便让秋灵将库房帐本拿来翻了翻,选了几样合适但并不显得很贵重的东西给萧怀柔,又为孩子挑了一对金手镯和一个金项圈,并几匹柔软的白绫布,做些孩子的亵衣最合适不过。

“回头奴婢就让人送去林府。”

秋灵合上了帐本,转头就去准备东西了。

萧怀素觉着有些困倦,刚想向后倚着,代儿已是取了个大引枕给垫上,扶着她慢慢靠了过去,又道:“今儿个小菊做了桂花蜜露,奴婢给小姐盛一碗解解乏。”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代儿便动作利落地拐进了一旁的茶水间,不一会便将温在红泥小炉上的桂花蜜露给盛了一碗来。

淡淡的桂花香气飘散在鼻端,萧怀素­精­神也好了不少,舀了一口吃在嘴里,轻淡的甜香在舌间绽放,她不由点了点头,“这桂花我记得去年小菊便收了不少,晾­干­了收在罐子里,没想到今年拿出来用这味道还在,不错!”

代儿笑了笑没说什么,萧怀素跟前的丫环似乎各有所长,她也就是本分的一个,既没想争什么,也没想要什么,安安静静地侍候主子就好。

萧怀素吃了一半便搁下了碗,看了一眼代儿,“有多的你们几个就分着吃了,横竖我也用不完。”

“谢小姐!”

代儿收拾了碗转了出去,萧怀素的目光却是没有收回来。

如今秋灵的亲事是定了,她身边几个丫环除却秋灵最大的代儿也有十八,小菊与巧儿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再拖上一年也行,等她嫁了过去再为她们配了人,几个丫环也能一直待在她身边。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用惯了她们几个,脾­性­什么的都了解,这样挺好。

过几天宁湛来看望萧怀素,她还借着上次从萧怀柔口中知道的消息打趣他,“听说六哥在京城贵女圈里很有名头,好多人家都上赶着打听你的消息呢!”

宁湛怔了怔,随即面­色­便有些不好了,又看了萧怀素一眼,小心翼翼道:“王爷上次带着我去尚书大人那里贺寿,被人夸了几句,我也不想的。”说着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甚至还接到几个大胆的小姐命丫环送来的物件,自然没敢收下,后来又秘密地退了回去,这下让他感受到那些小姐们的热情,他都有些消受不起了。

萧怀素捂­唇­直笑,她可还没见过宁湛吃瘪的模样,当真是有趣得紧。

宁湛皱了皱眉,可看着萧怀素笑得那么开心他又有些不甘,趁机捏了一把她搁在膝上的手,在她反应过来之际赶忙问道:“这些事你又是打哪知道的?你大舅母说的不成?”

王氏也去赴了宴,虽然宁湛在外院没见着,但也听说了,后来还是王氏出面与相熟的几位夫人说他已经与自家外甥女定了亲事,大家这才歇了心思,当然还有好些没听到消息的还在暗地里活动着,让人颇为苦恼,撞到他这便索­性­一并挑明了。

“不是,”萧怀素笑着摇头,“是我大姐来看望我,从她那里知道的,我还不知道六哥这般吃香呢!”

“你大姐?”

宁湛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萧怀素又细说了一次,将萧怀柔怎么嫁给林潜的事都一一道来,末了才叹道:“大姐如今这样,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至少生活是无忧了,又有儿子傍身,若是无意外,她在林家的地位还是稳固的。”

当然,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取决于娘家的支持,所以萧怀柔即使对萧夫人心里有着怨愤,到底也不敢将关系闹得太僵,她还要靠着娘家的兄弟呢,虽然说那两个兄弟也不怎么样。

萧家的大少爷萧怀牧在衙门里捐了个八品官混着,二少爷萧怀庆更没有出息,只知道溜鸟听戏,沉迷声­色­,萧家的男人当真是一辈不如一辈,即使杜家眼下还没有去踩上一脚,照这境况看败落也是迟早的事。

“你也别想多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宁湛倒是不以为意,他是见惯了女人的厉害,就算男人们怎么样颓废窝囊,这些女人们照样可以活得光鲜亮丽,风声水起。

远的不说,近的他们家的姜姨娘不就是这样,虽然最后姜姨娘下台由袁氏接掌家事,自然也是顺风顺水,就没见把自己活得差的女人。

女人只要想把日子过好,怎么样都能活出一片天地来,宁湛如今已是深有感悟。

萧怀素点了点头也不再多想,又见宁湛眸­色­深深显见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六哥,回神啦!”

“别闹!”

见着晃荡在眼前的青葱玉指,宁湛自然一把拿下,与他十指相扣着,萧怀素红着脸挣扎了一下,又被他稳稳地攥住,只藏在桌下,便听他道:“别动,丫环们看不着,你若动得狠了,别人才觉得不对呢!”说着瞧了一眼在外屋立着的几个丫环。

这几个丫环还算识趣,眼观鼻鼻观心,动都没动一下,就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

听宁湛这一说,萧怀素立马便不动了,只红着脸嗔了他一眼,便听宁湛认真地道:“我在想着,京城里贵女这般多,若是给四哥求上一个身份高贵大方得体的,将来嫁过去也能顺利掌事,至少能压得住三嫂。”一边说着那指尖还一直挠着萧怀素的掌心,他倒是表现得很自然,萧怀素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一张俏脸红得都仿若滴出血来。

宁湛看在眼里,眸中笑意更深了。

“你这人……”

萧怀素现在已经都不知道该说这人怎么才好,宁湛的无赖脾­性­当真是与日俱增,听到他说宁渊的事,这才认真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又看了宁湛一眼,斟酌道:“但你们家在京城的根基本就不深,若是想要寻个好人家,也得托个信赖的人帮忙找找,当然最好是让你四哥来,若是宁夫人能一同来就更好了。”

由袁氏出面,只怕那绝代风华就要让不少人心折了,再加上西北宁家有权有势,即使要远嫁恐怕也有不少人上赶着去的。

“你说得对。”

宁湛想想便点了头,“四哥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绝对不像那些军中的莽夫,让人瞧一瞧也好,只是母亲她……”想到袁氏,他心里仍然有些没底。

虽然在自己的亲事上袁氏也是出了力的,但那却是他拿着师傅写的信拜托袁氏的,若是换了宁渊,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心为儿子打算?

萧怀素也知道点袁氏的情况,不由道:“那你先写了信再说,横竖眼下也不急,总有时间慢慢经营着,等着你四哥来京城,你在这里也就混熟了。”说着捂­唇­轻笑起来,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

“好,我回头就写信。”

宁湛这才点了点头,又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将怀中的两个小瓷瓶拿了出来搁在桌上,一白一蓝的薄胎瓷瓶闪着莹润的光芒。

萧怀素有些迟疑地看着,“这是……”心中其实已经估摸着是什么了。

“还不是你要的?”

宁湛笑着看了萧怀素一眼,“怎么忘记了?”说着指了那白­色­的瓷瓶,“这是麻药,另外一瓶蓝的是解药,小指甲盖那么一点放进水里便能迷倒十人,你谨慎些用着。”

“好!”

果然是她想得那样,萧怀素笑ⅿⅿ地接过,心中盘算着该给小墨猴的爪子沾多少,以后只怕要训练着,不然就怕这小家伙把自己都给迷晕了。

“我就走了,今日还有差使要办。”

宁湛起身告辞,萧怀素赶忙唤住了他,“今儿个顺手做了些点心,你带些回去吃!”说着便唤了小菊来装了一匣子递给宁湛。

宁湛扯了扯­唇­角,眸中笑意满满,又深情地看了一眼萧怀素,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几个丫环都躲在门后笑,见萧怀素转过头来方才窃笑着低下了头去,让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索­性­理了理袖摆气定神闲地踏了回去。

如今眼见着宁湛越来越无赖,她的脸皮也跟着渐长,今后若是能练得不那么轻易脸红就好了,萧怀素如是想着。

而在瓦肆不远处的小巷深处,正有一对夫­妇­卖力地拍打着木板,­妇­人高阔的嗓音在门板内外回荡着,“君儿,快开门,你娘来了!”

张父敲了几下便有些气喘,索­性­就站在了一旁,瘦弱的身板顺势靠在了壁头上。

“没用的东西!”

张母踢了张父一脚,她长得五大三粗,脸上颇有些横­肉­,看起来便是一副凶像,张父被她一踢,只嚅嚅地嘀咕几句,再不敢说什么。

“君儿只怕是还没回来!”

张母拍了半天的门也没有动静,料想张君不在家里,这才歇了下来,又用包袱垫在门槛上的石阶着,将就着坐。

“早叫你等会了,偏要拍得人尽皆知。”

张父嗫嗫地抱怨了两句,毕竟是教书先生还是要脸面的,刚才他便见着左邻右舍有人探出头来瞧了一眼又缩了回去,他都觉得脸上臊得慌,偏偏老妻还拍得越来越大声,让他想气都没处发去。

“我拍自家的门关别人什么事,难道谁还敢说我不成?!”

张母哼了一声,却并不在意,只着意打量着这四周的环境,不由啧啧道:“果然是京里的地方,巷子就狭小Ъ仄,哪里有我们乡下地儿宽敞,这小小的一间院子就花完了咱们所有的积蓄,想想都心疼。”

张君给张母写了信后,张母便变卖了乡下的房子和祖田,一门心思奔着儿子来,如今也就指望着儿子能够出人头地,也不枉费她将所有的钱财都砸在儿子身上。

“京里怎么能和乡下比,这可是天皇老子住的地方。”

张父斜着睨了张母一眼,暗叹她没文化没见识却偏偏要自曝短处,他不敢说出口来,怕又要挨老妻一顿好打,当然也是他堂堂男子汉不跟这女人一般计较。

俩人正说着话,便见巷子的另一头有一青衣丽人缓步而来,近了正好停在他们家门口。

张母赶忙将张父拉了起来,眼前的女子眉眼细长,生得端丽,气质也好,看那一身杭绸的裙子可比他们俩这一身粗布好上太多了。

“你们两位是……”

青梅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穿着粗陋,长相也算不得文雅,怎么会端端守在张君家门口,莫不是……

近看那男子已近中年,面容清瘦,留着一缕短须,可眉眼依稀与张君有几分相像,女子倒是浓眉大眼,长相显得有些彪悍,青梅便试探着问道:“两位……可是张公子的父母?”

“姑娘认识咱们家君儿?”

张母一喜,便上前拉着青梅的手看了又看,不由点头笑了,“长得真是标志,这京城的姑娘就是水灵!”

一句话说得青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福身一礼道:“青梅见过张老爷,张太太。”

“青梅姑娘,这名字也取得好。”

张母拉着青梅的手就不肯放开,儿子信中大致说了他是看上了哪家大户的姑娘,如今青梅在他们跟前一露脸,张母自然就以为是她,热情地不得了。

“张太太过奖了。”

青梅有些羞怯地想抽出手来,可张母攥得用力,她一时半会根本没法摆脱出来,连脸都涨红了。

还是张父在那里轻咳了一声,“孩儿他娘,快放开人家姑娘,你那把子力气小姑娘可吃不消。”

张母哼了一声,又瞪了张父一眼,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在青梅白皙的手背上瞄了一眼,道:“姑娘这手就是­嫩­滑,哪像我们做管了粗活的人,这掌心上都生了老茧,可把你磨痛了吧?”

“不碍事的。”

青梅摇了摇头,虽然心中有些鄙夷,但看在张君的面子上她到底还能忍受。

“请问张公子不在家吗?”

青梅记起了到这里的目的,将手中的提着的食盒给递了过去,笑道:“府中做了些点心,便送了些来给张公子尝尝。”

“哎哟,是什么好点心?”

张母说着就要揭开来看,张父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尴尬地笑道:“乡下­妇­人没见过世面,姑娘还请别放在心上。”说着又转头对张母嘀咕了几句,张母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

夫妻俩又对青梅道谢,甚至留她一道吃晚饭。

青梅赶忙摆手,又道:“府中还有事,这就先走了,等下次再来看望二老。”说着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去。

张母望着青梅的背影,不由感叹道:“这姑娘长得真俊,咱们君儿有眼光。”

张父却觉得有些不对,“君儿不是说他看上的是哪家大户的姑娘,可我看这青梅好似作的丫环打扮,并不像小姐……”

“喔?”

张母这才反应过来,实在是乡里头就没人穿得这样鲜亮,难得见到这样的丽人对他们这般客气,她一下就晕了头,此刻回味一下,不由抚掌笑了,“是了,丫环都长得这般标志,那小姐不是更赛天仙,咱们君儿真是有福气!”

张父却不像张母这般乐观,只摇头道:“咱们家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孩儿他娘,趁早泄了这心思吧!”

“怎么不配?”

张母不服气地梗了脖子,一指戳在张父的额头,那力道之大戳得他一下便撞在了墙上,“咱们君儿生得好,又有学识才­干­,指不定今年秋试便能考上举人,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指着抢他当女婿呢!”

张父揉着撞得发疼的肩膀,不想再与张母争辩,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索­性­闷头坐在一旁再不搭腔。

俩人直坐到晚霞都散了才等回了张君。

张母早已经饿得受不了,幸亏有青梅送来的点心,足足被她吃了一大半,又给了张父几小块,剩下的都要留给张君,可怜张父一个大活人饿得肚皮都打鼓了,只能对着食盒一口一口地咽着唾沫。

张君正携着一阵酒意而来,走到一半还打了几个酒嗝,洒意上面衬得一张俊脸红红的,今儿个他跟几个同窗去参加了诗会,兴致正高,还有从“怡红院”请来的几个姑娘作陪,红袖添香,好不快哉!

举步往里走去,巷子里显得黝黑了些,只有点点灯笼的微光从各家的房檐下透了出来,张君走到巷子深处,冷不防一个黑影跳了出来,吓得他差点惊呼出声,便有一双蒲扇大手扶住了他,“君儿,你没事吧?”

这声音有些熟悉,张君定了定神,半眯了眸子向前看去,这才发现扶住他的人正是他老娘,不由就笑了,“娘,你来了!”

“这孩子喝了好些酒!”

张母用手煽了煽,又唤过张父,从张君袖袋里摸出了钥匙,这才将人给扶进了屋里。

当初买这个小院子时张母也是来看过的,足足花去了他们两百两银子,连她的嫁妆本都搭了进来,就是想儿子在这能有个定所,将来在这里生根发芽,临到他们老了也到这里享享清福,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张母去厨房烧了热水,又让张父给张君擦了身换了套­干­净的衣裤,两老这才与儿子对坐。

“爹,娘,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今儿个可是好等了吧?”

张君笑嘻嘻地说道,显然酒意让他微熏,且心情大好,又说了今日诗会之事这才晚了,让两老不要介意。

张母自然不会说什么,她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忙点头道:“你与同窗们交好作学问那是正事,咱们等等又没什么,况且也没饿着。”张父一瞪眼,怎么没饿着他眼下还有些发晕呢,张母却没管他,一指那搁在桌上的食盒,“有位青梅姑娘送来的点心,咱们俩吃了些,还给你留了几块。”

“青梅来了?”

张君笑容拉大了些,“可有杜家小姐送来的信件?”

“杜家小姐?”

张母怔了怔,摇头道:“就搁下了一盒子点心便走了,其他的都没说。”又问起杜家小姐是何许人,张君这才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

“不得了,竟是当朝首辅的孙女!”

张母高兴地拍着腿,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君儿你可真有本事,若是娶了杜家小姐,只怕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可不是?”

张君笑着点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杜家小姐也是对我有意的……”说着便将俩人以诗信相交,互相欣赏之事都说了,这其中自然有他的刻意为之,也有青梅的牵线搭桥。

人长得俊就有这点好处,张君还是对自己颇有自信的。

张父却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这才道:“君儿,那样高的门第咱们可怎么攀得上,若是……”他越着急有些话便越说不出口,好容易给捋直了舌头,这才一字一顿道:“若是没结成亲事,可别结了仇啊!”

杜家人既然有那么大的权势,只怕翻手间便能让他们家破人亡,依张父所见这门亲事真的作不得,本就是小门小户,偏要上赶着去攀附权贵之女,最后可不要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爹你放心吧!”

依张君所见,又有青梅的描述,他知道杜延玉是一个生­性­单纯的女子,更是从未识过情爱滋味,自己不过作了几首诗再夹了几片花瓣送进去便能哄得她心花怒放,这样的女子岂不好骗?

对一个女子来说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名节,眼下杜延玉已经偏向于他,他也有信心让杜家就范,不然出了这样一个女儿,杜家岂不得名誉扫地,谅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打了老鼠还怕伤了玉瓶,张君只觉得他已经稳稳地吃定了杜延玉。

“还是咱们君儿能­干­!”

张母呵呵地笑着,又让张君把杜家人的情况拿出来与她细说了一次,哪些地方需要注意,哪些地方又要改进,两呣子便在一旁细细合计了起来。

只张父无奈一叹,见劝不过这呣子俩便自个儿到厨房里预备着下碗面吃,别人不顾着他,他总得把自己给填饱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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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提醒

萧怀素一边看着帐目,一边听着巧儿在她跟前回禀道:“前两天青梅又出去了,神神秘秘的,连跟车的丫环和婆子都没带呢,提了食盒出去,转回来时手上就没东西了,也不知是搁哪儿,每房的东西都有数,她怎么着也要找个由头来抹的……”

萧怀素亦发觉得巧儿有话唠的潜质,派她去做这个活倒是对了。

“喔?”

此刻听到巧儿这一说,萧怀素不禁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连秋灵都抬起了头。

萧怀素将这事交给秋灵去办,可她屋里最活泼好动的丫环就是巧儿了,这丫头嘴皮子翻得快,讨喜又会说话,与二门上的几个婆子混得脸熟,她哥哥又是在车马房里当差的,想查谁的出行记录还不容易?

巧儿跟着点头,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说起话来更是唾沫横飞,“小姐您猜青梅是去哪了?竟是去了上次咱们在瓦肆遇险的那条巷子,就是那个张公子……”

巧儿的哥哥找那个马夫喝酒套话,这才知道青梅不止去过一次。

萧怀素沉下了脸­色­,手中的帐本“啪”地一声便合上了,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要说送礼谢去一次也就够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如今回想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萧怀素恍惚觉得那个张君的眼神看起来不太正派,老往她与杜延玉身上瞄,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萧怀素想了想,才吩咐巧儿,“去三小姐那里找个借口把红枣给我唤来,”顿了顿又道:“记得要避开青梅。”

“奴婢明白。”

巧儿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做这些事情她最是擅长,果然没一会儿功夫便领着红枣来了。

“见过表小姐。”

红枣端正地给萧怀素行了礼,刚才巧儿托说是有事情找她,她这才跟了过来,可到了这里才知道找她的人竟然是表小姐,心里不禁微微诧异了一下。

“红枣,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萧怀素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最近你家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红枣如遭电击,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瞬间便红了,却还是咬着­唇­摇了摇头,颤声道:“表小姐说得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萧怀素清楚记得那一日自己没有看错,杜延玉满怀春意之时红枣的眼神是担忧的,相比起青梅的平静淡然,她觉得这个丫头是更为主子着想的。

可自己这一问,红枣就说出来,难免有背主的嫌疑,萧怀素也知道她的为难之处,便循循善诱道:“红枣你当知道,将你们这些丫头派到小姐身边,除了服侍主子听从主子的吩咐以外,若是主子做了什么错事也当规劝,而不是一味地隐瞒相帮,若是铸成大错,那就悔之晚矣!”

“如此,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萧怀素抿了抿­唇­角,食指轻敲在桌面上,“若你不说,我就去问青梅了。”

“表小姐!”

听这一说,红枣“扑通”一下便跪在了萧怀素跟前,摇头哽咽道:“表小姐别去问青梅了,就是她做的错事害了小姐!”

“喔,是什么错事?你且细细道来。”

萧怀素给巧儿使了个眼­色­,她忙退到了外间守着门户,只有秋灵静静地立在萧怀素身后。

便见红枣抹了把眼泪,又给萧怀素磕了个头,这才哑着嗓子道:“还请表小姐劝劝咱们小姐,不可行差踏错啊!”这才把青梅怎么牵线搭桥,又把张君写的诗信送到杜延玉跟前的事说了一通。

杜延玉本就是纯情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的诱惑,又加之青梅在一旁诱导,她亦发觉得张君人品端正相貌不凡,且还救过她们,便更有可取之处了。

青梅又添油加醋,说若是这一次张君顺利通过了秋试也算是小有前途,这样的有为青年放到杜家的门前也不算是寒酸,什么定能成就美事之类的,种种话语在未出嫁的姑娘听来都有些不堪入耳。

萧怀素面沉如水,眸中却有着酝酿的风暴,只哼了一声,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这贱婢怎么敢?!”

“表小姐,奴婢知道青梅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也不知道那张公子给她灌了什么迷药,这才在小姐跟前乱说,偏偏小姐还就信她,竟然也给张公子回了诗信,这一来一回已经打了几回交道了……”

红枣一边说一边抹泪,“小姐又听不进奴婢的劝,比起青梅来已是疏远了奴婢。”

萧怀素一听张君这作为便知道他起了攀附权贵之心,杜延玉又生­性­单纯,怎么不是他最好的下手对象?

真是哪里都不缺这种男人,自己不努力,就想凭借着女人上位,对这种人她尤其唾弃。

从前便知道杜延玉有些缺心眼,没想到这般简单便被人给哄住了,如今若是她一力阻止,指不定连自己都要被杜延玉给排斥。

怎么做呢?

萧怀素咬了咬­唇­蹙眉深思,必须要想出个万全之策,一击即中,不然拖泥带水到时候事情不成反倒让姐妹生了嫌隙。

这样想着,萧怀素便又向红枣问道:“依你看,青梅这样帮着张公子,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若是撺掇着主子做错事,被王氏或是杜延玉的其他长辈知道了定不会饶了青梅,可青梅又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来,定是有什么驱使着她。

红枣想了想,这才有些迟疑道:“奴婢也不知,只是有一次见着青梅回了屋,奴婢就偷偷瞧了一眼,见她正在更衣,原本想要走开,却见着她的肚兜带子断了,胸口上还有个红印……”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萧怀素一眼,面颊微红,声音更是压得很轻,“奴婢记得那个肚兜是奴婢新做的,当时做了两个奴婢与青梅一人一个,那带子做得很结实,若不是使劲拉扯应该是不会断的……”

这话便透露出些许意味了,若是说青梅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场的人只怕都不会相信。

红枣咬了咬­唇­,等待着萧怀素定夺。

萧怀素眸光一黯,沉吟道:“依你这样说,必定是这张公子与青梅有些什么,或是他们俩人已经……所以青梅这样帮张公子,也是为了自己的今后打算。”

这样就说得通了,青梅是看上张君了,这才一力相帮,又指望着张君成事后收了她做个姨娘,丫环能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若是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那也是主子了,再有杜延玉这个好说话的主母,怎么着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一生。

“这贱婢就指着我三表姐好欺负,这才敢和着外人设计她?!”

萧怀素恨恨地咬牙,对于这种卖主求荣的人怎么处罚都不过分。

秋灵在这时适时地开口道:“小姐,青梅的老子娘都在外院当差,有个弟弟还不满十岁,如今还没领着活计。”这就是将青梅家里的情况给说透了,拿捏住她的家人,也是拿住了青梅的命脉。

萧怀素点了点头,对红枣道:“你就在咱们这先歇歇,等着眼睛不红了再回去,这事先不要对外人说起,等我想到办法再告诉你。”

“是。”

红枣应了一声,又对着萧怀素磕了个头,“只要表小姐把小姐给拉出来,让奴婢做什么都愿意。”说完便退着出了门,巧儿又将她领到抱厦里坐去了。

萧怀素这才吩咐秋灵,“将青梅连同她的家人都给我盯紧了,若有什么动静要及时报给我知道。”

秋灵点头应了一声,见萧怀素垂眸不语显然是在想事情,便将桌上的帐本给收了,又给她换了杯热茶,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怀素琢磨了一阵,便起身换了衣服,她要亲自去杜延玉那走一遭。

秋灵自留在院子里理事,萧怀素只带了不多言不多语的代儿,又让代儿提了一匣子点心,这才往杜延玉的院落而去。

从前杜延云与杜延玉住在一个院落里,只杜延云眼下回家待产,想着秦致远不时也会回来歇息,杜延玉便搬到了另一个小院子里,横竖她也不挑捻。

到了杜延玉的屋,难得看见她正坐在绣架面前,手起针落极认真地在绣着什么,青梅就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见了萧怀素来到目光微微闪动就要请安行礼,被她挥手止住了。

“三表姐这是在绣什么呢?”

萧怀素脚步轻巧地走上前来,见那绣架上绷着白绢,描摩着鸳鸯的图案,可杜延玉绣功实在不佳,说是鸭子都有些勉强。

听到萧怀素的声音,杜延玉反­射­­性­地便用手盖住了绷子,又回头瞪了青梅一眼暗责她怎么没有提醒,青梅一脸无辜委屈的表情,便听萧怀素笑道:“三表姐,你这绣的是鸭子不成?”

杜延玉看了看自己的绣作,立马便苦了一张脸,她的确绣功不出挑,想绣鸳鸯却绣成了鸭子,可在萧怀素面前她还不得不心虚地承认,“表妹好眼光,我绣的就是鸭子。”

萧怀素眼波婉转,似笑非笑地睨了杜延玉一眼,直看得她一张脸都红得要滴出水来,这才“扑哧”一笑,“想绣鸭子就绣鸭子呗,只三表姐绣功本来就不好,没得让自己淘这个神,由着丫环们做吧。”说着便拉了杜延玉到一旁坐着说话。

“表小姐喝茶!”

青梅手脚利落地给萧怀素倒了茶水,又对杜延玉使了个眼­色­,杜延玉微微点了点头。

萧怀素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假装没瞧见俩人的眼神交流,又看了代儿一眼,代儿会意过去与青梅说了句什么,俩人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杜延玉此刻也收拾起了情绪,与萧怀素话起了家常,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二姐快临盆了,最近走动得亦发少了,待会咱们她吧!”

“好啊。”

萧怀素顺着点头,又嗔了杜延玉一眼,“二表姐是怀着孩子不方便往我那儿走动,可三表姐最近也来我那里少了,可是在忙些什么?”见杜延玉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用捂­唇­笑了,“莫不是真爱好起绣花来了?”

杜延玉横了萧怀素一眼,眉眼生波,想了想才一本正经道:“女孩子本就该贞静娴淑,女红出众,我练练也没什么不好,总不能今后的那些……那些还让丫环去绣吧。”说着便红了脸,眸中现出一抹憧憬之­色­。

萧怀素的脸­色­却是微微有些下沉,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咱们这些姑娘嫁入哪户人家还用动这些闲功夫,就针脚上会两手就得了,谁还让你出挑来着?”说着又看了杜延玉一眼,“原本我不该说这些的,可三表姐你想想,凭着你的家世才貌,不说嫁到勋贵人家,一般的名门望族也是铁定了的,那些人哪敢让你做这些有的没的,只怕巴不得把你供起来,找一水的丫环好生服侍着呢!”话落轻声笑了起来。

杜延玉却是咬了咬­唇­,面­色­间有些犹豫挣扎,只迟疑道:“表妹你是说……祖母给我选的人家只会是名门望族或是勋贵之后?”

“那是自然的。”

萧怀素一脸的理所当然,“咱们这样的出身总不会配个世井小民吧?就算我们愿意,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你以为真像话本里说的?”

杜延玉的双手都绞在了一起,细看连额头上都渗出了层薄汗,她扯了扯­唇­角,强笑道:“戏文里有的在咱们身边也不是没有,我听说前几年有个得中三甲的不就被安国公家相中了做女婿么?可见只要努力了,寒门学子与贵族千金还是有可能在一起的……”

萧怀素轻笑了起来,又拉了杜延玉的手拍道:“三表姐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看看咱们大周多少年了,又出过几个这样的人才,可不是谁都能金榜题名的!”

“那……那倒是。”

杜延玉的脸­色­瞬间便煞白了起来,连嘴­唇­都在打着哆嗦,萧怀素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却又不能不戳破杜延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道:“横竖这些事情落不到咱们身上,三表姐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安心地等着祖母给你选个好人家就是。”

萧怀素来看望杜延玉也是想探个底,若是晓之以理能让她清醒过来那便是最好不过,也不用走到那最后一步,要将真相血淋淋地剥开总是不那么让人觉着舒服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不过青梅那丫头却是不能留了,萧怀素眼神一黯,只等这事过去一定要找个由头处置了她。

被萧怀素这样一说,杜延玉也提不起­精­神再去看望杜延云,只推说自己不舒服想歇息一会儿。

见效果达到了,萧怀素也不再多留,又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起身告辞。

萧怀素去看望杜延玉后还没过三天,巧儿便来禀报,说是青梅又去了张君那里,这次带了一个黑匣子小心地抱在蓝布巾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东西。

萧怀素想了想便让巧儿又寻了借口找红枣来说话,这一问可是将她给气着了,原是杜延玉这个傻姑娘将自己的几对赤金镯子并两个金项圈给了张君。

“因什么事要给他送这些东西去?”

萧怀素沉着脸,杜延玉真是太傻了,连这骗财骗­色­的伎俩都看不出来,亏得她那日给杜延玉说了一通,敢情这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红枣看了一眼萧怀素,小心翼翼地回道:“说是张公子的老师过寿,小姐便拉了这些东西给他,让他找人溶了打个寿星翁。”

“他的老师过寿关三表姐什么事?!”

萧怀素咬了咬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几个丫环见她发了火,都屏息静气地不敢出声。

萧怀素沉着脸思忖了一阵,才吩咐秋灵道:“去外院找个机灵点的小厮到五城司衙门找六爷,让他得空了过来府中一趟,我有要事找他。”

秋灵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门。

萧怀素又转头吩咐红枣道:“下次青梅若是再去张君那里,你便立马给我个捎个消息过来。”

“是,表小姐。”

红枣赶忙点了头,“若是青梅再出门,奴婢立马让人给您捎个信来。”

萧怀素眸­色­一黯,袖中的拳头捏了捏,事已至此,未免事态恶化下去,怕是只有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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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入瓮

听说萧怀素有要事寻他,宁湛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赶到了杜府,照例去拜见了杜老夫人与王氏,这才往萧怀素住着的小跨院去。

五月的天已经日渐暖和,萧怀素让人在院子下的凉藤架下摆了桌椅,又准备了上好的瓜果点心,如此齐备后才拿了一本书坐在藤椅上打发时间,可心思却放在了杜延玉的事上,以至于当宁湛到了后,她手中的书还只翻开了一页。

宁湛曲指一弹,一片叶子顺势落在了书页上,萧怀素微微一惊,抬起了头来,宁湛的大手顺势在她额前的流海上轻轻一揉,“想什么呢?”

“六哥!”

萧怀素扯了扯­唇­角,只是心中有事,这笑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

宁湛不由皱起了眉头,坐了下来问道:“什么要紧事解决不了,若是要我做的,你尽管说就是。”

萧怀素想了想,还是将杜延玉的事情说了出来,当说到张君时,宁湛的眸­色­显然深沉了几分,他就看那个斯文书生不顺眼,所以那日根本不爱搭理他,没想到这人竟是主动勾搭上了杜延玉。

“你三表姐没长脑子么?”

宁湛哼了一声,“往日里看着是个挺聪明的,这种私相授受的事也做的出来,就不怕人逮到把柄毁了清誉?”或许还会牵连上萧怀素,所以他这才不喜。

萧怀素白了宁湛一眼,这种事情他还做少了吗,也只会说别人。

宁湛像是明白她心里的潜台词,双手一摊颇为无赖道:“咱们这是未婚夫妻,亲近一点怎么了,家里人也只有希望咱们好的。”

“是,说不过你。”

萧怀素轻哼了一声,被宁湛这一Сhā科打诨心情这才渐渐好了些,便又听得宁湛问道:“你想怎么着?若是要找人把张君废了也容易……”

“不!”

萧怀素摇了摇头,面­色­沉沉,“若是咱们私下里处置了张君,被三表姐给知道了也是不好,我是想让她彻底断了这心思,认清楚那是个什么人!”说着咬了咬牙,那样的男人如何配得上杜延玉,她一定要揭露张君的真面目,让他显形于人前。

“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宁湛答应得­干­净利落,对付这种骗女人的男人,他丝毫不会心慈手软。

萧怀素想了想,才道:“六哥,我需要你派两个人去看住张君,我要随时掌握他的动向,然后……”附耳与宁湛说了几句,他听得连连点头,“行,就这么办,只是我觉着太便宜这小子了。”

“无妨,”萧怀素却是摇了摇头,“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让三表姐能抽身出来,今后怎么对付张君咱们慢慢来也行。”

宁湛应了下来,这才有功夫打量着满桌的瓜果点心,随手便捻了一粒剥好的桂圆放入嘴里,笑着点头道:“也不枉我急急忙忙地赶来,就算是慰劳我了!”说着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萧怀素也由着他,起身给他倒了杯蜜露,“可是给家里写信了?”

“写了。”

宁湛喝了一口蜜露,那清甜的味道让人很是回味,“四哥也给我回了信,他会说动母亲一同来的,最迟就在六月底。”

“那敢情好。”

萧怀素这才笑着点头,“等着宁夫人入了京城你们再作打算不迟。”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等着宁湛将桌上的瓜果点心用了一大半后,萧怀素这才送他出了门。

第二日萧怀素便又收到了宁湛让人传来的口信,说是张君那里来了一对中年夫妻,看模样应该是他父母,如今一家三口住在小院里,夜里盯梢的人还爬上了他们房顶,听到了张君与张母的对话,看来这个张母也是赞成儿子与杜延玉来往,竟然还与张君细细算计了起来。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萧怀素心中冷笑,转头又默了默,计划的实施里可不包括张君的父母,若是他们在那里就不好做了,只怕到时候还要让人提前将他们给引出去才行。

这样又过了三天,一大清早红枣便急急地敲开了萧怀素的门。

巧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将红枣给放了进来,又看了看天­色­,不由打了个呵欠抱怨道:“怎么那么早啊……”随即怔了怔反应过来,立马睁大了眼,“是不是青梅那边有动静了?”

红枣喘着气点了点头,“快些,我给表小姐回禀一声,这还要赶着回去当差的,不然青梅会起疑的。”

“好,你跟我来!”

巧儿点了点头,拉了红枣便往萧怀素住的正屋而去,秋灵已经听到了动静打开了外间的门,见着俩人匆匆而来也撩起了帘子,“小姐已经起了,快进去吧!”

待得红枣与巧儿进屋,萧怀素正坐在梳妆镜前,拿着一把黄杨木梳顺着一头长发,身上只穿了件半旧的杏黄­色­小衫并葱绿­色­的撒腿长裤,白­嫩­的肌肤在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映照上泛着一抹圣洁的金黄之­色­,她微微侧了侧身子,明眸微抬,­唇­角噙着抹浅笑,“怎么着,是不是有那边的消息了?”

红枣只是微微一愣,便赶忙点头道:“回表小姐的话,是有消息了,青梅今儿个便要去张公子那里。”

“好,你先回去当差,剩下的我会安排。”

萧怀素点了点头,又看向秋灵,秋灵便从袖袋里摸了个荷包塞给红枣,“小姐赏你的,快拿去!”

“不,”红枣惊了一跳,连连推辞,“如今表小姐愿意为咱们小姐出头,奴婢心里已经感激得很,怎么还敢拿表小姐的赏,是万万不能的。”

“让你拿着便拿着。”

萧怀素笑了笑,“你的忠心是一回事,你差使办得好又能真心为你家小姐着想,就是赏再多都不过过。”

红枣这才接过道了谢,又看了看天­色­不便多留,就辞了萧怀素往杜延玉的院子而去。

“小姐预备着怎么办?”

秋灵接过萧怀素手中的木梳,一下一下地给她顺着长发,又抹了些桂花香油,这头发看起来更加顺滑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怀素抬头睨了秋灵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果然辰时一过,青梅便借故出了门,巧儿收到二门传来的消息便禀报给了萧怀素知道。

萧怀素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又吩咐秋灵道:“今儿个一定把青梅的家里人给看牢实了,一个都不许离府!”

“是,小姐。”

秋灵应了一声,萧怀素这才带着巧儿出了门,这丫头胆子大又爱凑热闹,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带上她?

反观秋灵这个马上就要出嫁的人,萧怀素反倒没带着她出门了,不然让赵坤知道了嘴上不说,就怕他心里有意见。

到得杜延玉屋中,萧怀素便笑着拉了她的手道:“今儿个天气正好,三表姐陪我出趟门吧。”

“出门?”

杜延玉怔了怔,有些奇怪地看了萧怀素一眼,“好好得出什么门,自从那次之后……”说着声音便低了下来,“不是那次之后你便说要少出门吗?”

实在是那天萧怀素说的话仿若给她敲响了警钟一般,杜延玉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不然那样的旁敲侧击连她都差点招了出来,还好及时稳住了。

事后杜延玉也给青梅提起过这事,可俩人细细观察过,除了那天之后萧怀素的表现再没什么异常,也许那日只是一时想到了才说起,这样一合计俩人遂放下心来。

“今儿个有些事,三表姐陪我出去走一趟吧!”

萧怀素摇了杜延玉的手臂撒着娇,又道:“六哥给我派了几个得力的人,这次出门不会再有意外的,你相信我!”

“这……”

杜延玉想了想有些为难,今儿个青梅去了张君那里,若是又带了红枣去,她就怕这丫头回来找不到人。

“咦,青梅呢?”

萧怀素却是左右看了一眼,佯装奇怪道:“这丫头跑哪里去了?莫不是她不在身边三表姐就不去了,我这便让人寻她回来……”

“别!”

杜延玉赶忙伸手阻止,又怕萧怀素看穿,这才解释道:“青梅出门去了,我有些东西要采买,特意让她走上一遭。”

“那我们……”

萧怀素眼波一转,见杜延玉还是没点头,不由­唇­角含笑,“若是不然,还是找了青梅回来再说。”

“不用了,我陪你去,立刻就去!”

杜延玉风风火火地站起了身来,又招了红枣进内室,飞快道:“表妹等着我,我换身衣服,咱们这就出门去。”

萧怀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垂的眸中却是闪过一丝晶亮的光芒。

等着杜延玉收拾妥当,俩人又去向王氏禀报了一声,这才出了门去。

一路坐在马车上杜延玉都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自然没留意到这马车是驶向了哪里,只低垂了目光想着心事。

萧怀素也没有去引着杜延玉说话,心里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她们赶过去应该正好。

马车缓缓汀了,杜延玉愣了愣,这才让红枣撩了窗帘看了一眼,待看清楚车外的地点后,不由惊了一跳,反­射­­性­地看向萧怀素,“表妹这是要­干­什么?”一双手攥着绢帕,很快便浸出汗来。

“我记得这里便是张公子住的地方,”萧怀素也探过头看了一眼,笑道:“可巧了,上次便说要给张公子送谢礼过来,后来不知怎得竟是忘了,今日正好!”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了杜延玉下车。

“表妹不用了,”杜延玉有些慌张地扭了扭胳膊,却没办法从萧怀素的桎梏中挣脱出来,脸­色­不禁涨红了,“上次我已是着人给张公子送过谢礼了,你的便收着吧,不用再送了!”

“这怎么行?!”

萧怀素却是坚定地摇头,“三表姐送的礼是代表你的心意,我可还没感谢张公子,那一日若不是他,恐怕就要累得表姐受罪了。”

说到当初,不管张君是有意还是无意到底是帮了杜延玉一把,萧怀素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但至少要让杜延玉看清楚,这种迷恋般的幻想是不真切的,就像五彩的泡沫经不起阳光的照­射­,且一碰就会彻底破碎。

萧怀素说完便给红枣和巧儿使了个眼­色­,俩人自然都听她指挥,一边一个扶着挟着杜延玉便往里走,后面跟着代儿提着个双­色­的礼盒。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了,不管杜延玉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猜疑。

“红枣,你……”

杜延玉瞪了红枣一眼,巧儿是萧怀素的丫头听她吩咐是自然,可红枣可是她的丫头,今儿个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况且这丫头是知道今日青梅上张君这来了,若是让萧怀素又瞧见了,她该怎么解释?难不成又说来送礼的?

红枣只闷闷地低着头,听到杜延玉的质问声这才抬头应了一声,“小姐,表小姐这也是为了您的事在奔波,您就担待点!”这一语双关倒是将杜延玉给说愣住了,回过神来两个丫环已是架着她走了一段路。

萧怀素快步跟了上来,笑道:“咱们也来过这一次,仿佛是巷子最里面的那间院子吧!”说着自然地上前来挽了杜延玉的手,两个丫头也适时地退到了一边。

被萧怀素给挽住,杜延玉更是进退不得,只强笑道:“今儿个咱们来得这般突然,也不知道张公子在不在,”这才拖住了萧怀素,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好似急得都要哭了起来,“表妹,不如咱们下次咱来吧!”

萧怀素却是不管,只给巧儿使了个眼­色­,这丫环佯装要拍门,可门一推竟是开了。

“咦,这门没锁,里面定是有人的。”

萧怀素笑了笑,又拉了杜延玉往里走,“张公子就是心宽,平日里也不记得Сhā个门栓,若不是这样,那一日也救不了三表姐。”

“表妹!”

杜延玉还想拖住萧怀素,可却被她带着往门里去了。

一进这院子果然四下无人,杜延玉也愣了愣,难道当真是不在家?

可这门……还有青梅她……

杜延玉记得青梅是向她说过,张君的父母也来了京城,她一直没机会去拜望一番,可如今……就算张君不在,他父母也应该在家吧。

“没人呢!”

巧儿四处张望了一阵,又转过头对萧怀素眨了眨眼,“小姐,奴婢进去瞧瞧!”

萧怀素对着巧儿点了点头,便见她进了堂屋,这是一明两暗的三间正屋,居中是待客的堂屋,左右是两间卧房。

巧儿寻着声音进去,不一会儿便面红耳斥地奔了出来,只一脸羞怯地道:“小姐,您不知道奴婢在里面瞧见了什么……”说着又看向杜延玉,欲言又止。

杜延玉却是十分懵懂,巧儿这是看到什么了,这样的表情?

她往前探了探头,似乎隐约见到窗纸上印出的人影,还有男女压抑的低喘,她不由皱了皱眉,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是怎么了?”

萧怀素淡淡地扬眉,一切已经了然于胸,偏也不点破,由得巧儿唱作俱佳地在杜延玉跟前演一出戏。

“是张公子他和……”

巧儿一脸担忧地看向杜延玉,“三小姐,奴婢是瞧见了您屋里的青梅,她和张公子在一处……他们……他们没穿衣服呢!”说完便用双手捂着发红的脸。

“你说什么?”

杜延玉一脸的惊讶,旋即不信地摇了摇头,接着拔腿便往堂屋里奔去,她是没经过人事,可一男一女没穿衣服呆在一起,傻子也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青梅与张君?

一个是她信任的丫头,甚至她也将青梅当作了姐妹;而另一个却是她喜欢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呢?

不,她不信!

堂屋的门没关,东边的卧房只挂着门帘,杜延玉近得跟前,那男女压抑低喘的声音骤然清楚了不少,听在耳朵里竟然还有股让人面红心跳的感觉。

杜延玉不禁揪住了自己的衣襟,脚步沉重地向前迈去,一步,两步,三步……那手就要碰到帘子了,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烫手一般,她又猛然收了回来。

身后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一只素手已是从杜延玉耳边划过,门帘便被她缓缓了掀了开来。

一张铺了鸭绿­色­床单的架子床上正有两个交合起伏的人影,他们忘情地相拥在一起,似乎在拼尽一切的热情抵死纠缠着,雪白的身影与绿­色­的床单掩印在一起,贴身的亵衣和肚兜就挂在床沿上,这样的场景说明了什么,任谁一看都明白。

杜延玉一张小脸骤然变得惨白,只觉得耳中一阵嗡嗡作响,在看清楚那对交缠的男女面容时,她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里面的男女许是太投入了没有察觉到外间的一切,此刻几个人杵在房门口后,那女子才惊觉地回过了头来,这一看便吓得惊叫了起来,眸中尽是张惶之­色­,“小姐!”这才推了推伏在身上的男人。

男人也慌张地转过了头来,这一看也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眼,脸­色­在赤红与青白间交替着,连­唇­角都在颤抖。

“扶三小姐出去!”

萧怀素眼­色­一黯,沉默地放下了帘子。

便有巧儿与红枣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已经僵住的杜延玉,将她带了出去。 网

第【132】章 善后

待到了院中的椅子上坐下时,杜延玉还止不住地全身颤抖,萧怀素心疼地看着她,不由坐在一旁伸手将她给揽住了,连声调也放得轻柔,“三表姐,如今已经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杜延玉这才转头看了萧怀素一眼,泪水便止不住地落下,“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不然那一日就不会那样提醒她,不然今日就不会带着她来这里?

她以为她痴心爱恋的对象是个洁身自好的公子,她以为一心信任的丫头会对她忠心如一,原来都是假的……假的!

萧怀素沉默了一阵,这才握紧了杜延玉的手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上当受骗,可若我真对你说了不要同他来往,只怕越阻着你越要和他在一起。”

这个年纪的人最是叛逆,往往觉得自己认定的才是正确的,为了追求真爱无怨无悔,只有跌倒了受伤了才会慢慢醒悟过来,而别人的劝导则会亦发地让她相信她所坚持的就是最好的。

没有真的走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青梅她……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延玉咬牙说出这几个字来,心中不知是愤恨还是失望,只一双手都在袖中握紧了。

她第一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心痛难当,无法言喻。

“只怕有一阵子了。”

萧怀素默然点头,“三表姐怪我多事吗?”

其实她也有些担心,若是杜延玉迁怒于她,或是从此不再理她怎么办?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她都必须去做。

“不,是我太傻了,”杜延玉吸了吸鼻子,抹掉了脸上的泪花,“表妹一向最是聪慧,我还妄想瞒住你……可我以为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都不要轻易相信,就像张君;而即使是咱们信任的人,或许在利益取舍的当口也会说谎,也会背叛,例如青梅。”

萧怀素举的这两个人都是合时宜的,眼下她们正亲眼见证了这一刻,屋里的俩人谁都抵赖不了。

杜延玉怔了怔,随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其中的意思。

屋里有一阵响动,好似是什么东西落了地发出一阵碰响,紧接着便是青梅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面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上衣领子的盘扣都掉了一颗,襟口敞开,露出雪白的脖颈,上面赫然是一道又一道暧昧的红痕。

杜延玉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厌恶地撇过了头去。

青梅却是红着眼睛跪在了她跟前,泣声道:“小姐,不是这样的,奴婢……”

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胸中就像有把火烧着,再加上家里又没有别人,她与张君半推半就**,才成就了这事。

以往虽然张君也对她动手动脚,可自从张父张母来到后都要收敛了许多,她也紧守着最后一道关口,没有让张君彻底得逞,她知道这也算是自己的凭仗之一,诱着他欲罢不能,也让自己今后多一份筹码。

可今日她也不知怎么了,或许是疯魔了吧,却又正好被杜延玉给看见,她更是羞愧难当!

虽然青梅是早打了做姨娘的主意,可被正主给瞧见了,着实也是尴尬。

若是只是杜延玉一人在这,依着主仆俩人的感情和她对杜延玉的了解,只怕求求情这事也能抹过去。

但可恨的是萧怀素也在这里,这位表小姐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甚至青梅觉得今日杜延玉能来这说不定就是这位表小姐的刻意安排,低垂的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恨意。

这时张君也匆忙地赶了出来,只衣衫不整发鬓散乱,那模样早失了平日里的镇定从容,即使长着一张还算俊俏的脸,此刻杜延玉却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其实从头到尾杜延玉也只见过张君一次,还是那一日他们遇险之时,今日才不过第二面罢了。

若不是青梅捎来了他的诗信,说他一心爱慕自己,只怕她都早已经忘记了这人长什么模样。

那些诗信才华横溢,一字一笔都带着潇洒利落,一时之间倒真是打动了她。

本就是没经过情爱的小姑娘,骤然有个英俊体贴的男子向她抒发爱意,杜延玉有些无所适从,再加上青梅的有心诱导,让她将张君想像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不是难事。

杜延玉差点以为自己就是话本里的女主,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曾经打动过她,她原以为都是假的,没想到真被自己给遇到了,这才动了心投入了感情,也真的以为俩人可以冲破世俗的枷锁勇敢地在一起。

原来到头来,真的是她太傻太天真。

“杜小姐,你听我解释……”

张君急急地想说些什么,却见杜延玉根本不愿意看他一眼,而萧怀素满脸的漠然与冷笑,心中急了又急,又看见青梅正跪着苦苦哀求,灵机一动,便指着青梅道:“都是她勾引我的,是她!”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杜延玉,不管是她的爱慕还是她的资助,他不过假意说要给师尊贺寿手中缺了钱财,她立马便拿了好几对金镯并项圈,这么多的金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拿到金铺里溶了足有上百两黄金,也就是千两百银啊。

这就是名门世家的小姐派头,虽说月例是有定数,可那些金银首饰却是数之不尽,也要贵重得多。

意外地得了这笔横财,他已是喜上了天,张母更是让他加把劲,若是娶了杜延玉,那不就是找到了一座挖不尽的宝山,他们张家飞黄腾达的日子便不远了。

他的心思从来不在青梅这个丫头身上,但只有笼络住了她,才是他通往杜延玉的桥梁,对这一点张君向来看得很透切,虽然这个丫头长得不错,细皮­嫩­­肉­的让他有些垂涎,可只要娶到了杜延玉,这个丫头不早晚也是他的人。

早一刻晚一刻地享用也是无妨的,可今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张父张母一早便出了门去,正巧青梅过来了,俩人拉扯间就好似有一股吸力,他再也忍不住地扑倒了她……

后面的事情便顺其自然地发生了,当然若是杜延玉没有撞破还好,只如今被瞧见了,他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就怕她一怒之下斩断了俩人的关系,那他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张君自然地将这事推到了青梅的身上。

青梅愕然地看向张君,一脸地不可置信,连­唇­角都在颤抖着,面­色­从红润转成了青白,只颤声道:“张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你……”

若说男人占了七分主动,她不过也只有三分罢了,这种事情到底是女人吃亏,若不是张君这般火急火燎的,她怎么会献身?

杜延玉也跟着转过了头来,目光在青梅与张君身上睃了一圈眸中升起一抹鄙夷之­色­,她怎么没觉得这俩人竟是这般相投,相互攀咬着,着实令人觉得可笑。

她当初怎么会被这样的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你说什么?若不是你百般勾引,我如何会……”张君倏地拔高了音调,说到一半也有些脸红地看了杜延玉一眼,这才骂道:“你这贱婢,枉杜小姐对你信任有佳,你却……”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着实太让人心寒了!”

萧怀素听到这里突然就笑了,不由抚掌道:“张公子真是好口才,说得我们都要相信你了!”嘲讽地勾起了­唇­角,“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青梅有错,你也不是无辜的!”

“求表小姐给奴婢作主!”

青梅此刻也流着泪向萧怀素磕了头,虽然她觉着今日之事是因为表小姐Сhā足之过,但张君这样不管不顾,非但没有为她求情还要反咬一口,也着实是伤了她的心,妄自她一厢深情尽付,却遇到了这样的负心郎。

“表妹,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杜延玉突然站起了身来,虽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柔弱,但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在见到青梅与张君纠缠在一起的那时,她已经对这人死了心,就算她知道男人花心是常事,可在婚前就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是和她的丫头一起胡搞,那真是说明人品有问题,也亦加证明她从前是看错了人。

红枣赶忙过来扶住了杜延玉,心中想对青梅唾上一口但面上却是忍住了,到底这么多年的姐妹,如今她这样只怕以后也是好不了了。

“行,三表姐可先在马车上等着,这事我先帮你处理,只青梅她……”

萧怀素也站起了身来,这事本该是当家主母处理,只此刻若是报到王氏跟前杜延玉又没有脸面,她也是想将这事先替杜延玉给掩下,之后再细说。

“随便怎么处置,”杜延玉咬了咬­唇­,撇过头去,“只今后在杜家我再不想看到她。”

“小姐!”

青梅惊愕地抬起了头来,又几步膝行到杜延玉跟前,扯着她的裙摆哀求道:“小姐,您不能不要奴婢啊,奴婢侍候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

杜延玉冷冷地回头,眸光冷得似刀,只那一眼青梅便不由地向后瑟缩了一下,便听杜延玉漠然说道:“再多的情意也被你耗尽了,青梅,妄自我这般信任你,你却是这样对我的……”说着顿了顿,又道:“咱们主仆情分已尽,你放心,我会放你们一家人自由,你也可以嫁给张公子,只是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杜延玉说的这话也在萧怀素的考量之内,青梅被撵了出去,她的家人自然也不能留了,免得话赶话反倒坏了杜延玉的清誉。

杜延玉言罢转身要走,张君却是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她跟前,有些不敢相信,“杜小姐,你真的这样就要走?”

“不然如何?”

若是说从前还醉心于张君的文采,在心里自己编织着那个童话,可如今这个梦已经破碎,杜延玉怎么还可能对他生出好感,此刻见他纠缠不休心中更觉得恼怒,出口便道:“既然张公子心仪青梅,我这个作主子的自当成全你们!”

“不,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张君连连摆手,“她只是个丫环,是个奴婢,在我眼中她就是个玩意儿,怎么比得上杜小姐你,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么?”说着便要上来拉住杜延玉的手,红枣赶忙上前挡住了,一脸忿忿道:“张公子请自重!”

“你这死丫头,竟然还敢拦我?!”

被红枣这一挡,张君的火气也上来了,挽了袖子就想打人。

萧怀素冷哼一声,“张公子真是好大的气派!”又给巧儿使了个眼­色­,巧儿忙向外唤了一声,“打人了,快进来将小姐们护住!”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守在院外的护卫顿时便闪身进了两个,还有两个竟是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显然早有准备,眼看张君已是高高举起了手来,下一刻便被人倒拎着扔在地上,疼得他不禁痛呼了一声。

杜延玉这才对着萧怀素点了点头,扶住红枣快步离去,这样无赖浅薄之人她多见一刻都觉得受不了。

眼见杜延玉就这样走了,张君还想爬起来追去,却被两名护卫给拦住,只能焦急地看着杜延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青梅却已是哭着瘫倒在了地上,杜延玉那样说也就是她们主仆缘尽,连带着自己一家子都要被赶出杜府,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根本不敢相信。

萧怀素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杜延玉能够醒悟过来,若是被这俩人一哭一求又心软了,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趁着张君被制住了,萧怀素又附耳对巧儿吩咐了一通,杜延玉或许是忘记了,可她没忘,那些俩人之间交往的诗信绝对不对留下,不然今后一定会成为张君要挟的砝码。

巧儿听了萧怀素的吩咐,悄然无声地转进室内搜查诗信去了,萧怀素却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一脸淡漠地看向青梅,眼神微寒,“如今府里你也不用回去了,我自会安排人将你老子娘送出来,若是敢在外面乱说,这京城你们也不用再呆了,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我说到做到!”

青梅抖了抖,却不敢抬头看萧怀素,她是知道这个表小姐手腕厉害杀伐决断,当年对着安陆侯世子都敢将了对方一局,更遑论自己是个小小的丫环呢?

此刻青梅只恨自己连累了家人,起初她还和她老子娘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这事成功了,他们今后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没想到却……

如此被主家撵出来的奴婢,可没有哪家人敢再用了。

“你……你这是欺人太甚!”

张君涨红着脸吼了一句,他可不是为青梅报不平,只若是这丫环不能再回杜家去,他如何才能挽回杜延玉的心,那可不是比登天还难?

青梅听到这话却是抬眼看了看张君,心下微微有些回暖,或许若是她一心为他,他总有一天会看见她的好。

再说张君是应届的试子,若是能考中进士,自己嫁给她不也是有出路的,指不定她今后还能搏上一搏,成为人上人呢!

短短一刹那的功夫,青梅的心思已经转了几转,衡量出自己最好的出路,这样一想她心神微定,倒没有先前那种觉得天都崩塌了的感觉。

但当前之急还是要先笼络住张君,给他希望,让他入套,至少不能在他们做出这种事以后还被他抛在了一旁,那样她才是真正地没有退路。

“那张公子呢?”

萧怀素冷嗤一声,目光冷冷地转向张君,“张公子诱骗官家小姐,若是我到衙门里一告,你这应届试子只怕就不能参加科考了吧?这种品行,若是为官那可是百姓的祸事!”

“你……你……”

萧怀素话语犀利,一句话便戳中了张君的痛处,让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头忐忑不定,连背上都浮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杜家是官身,而且还是了不得的官身,而他如今算什么,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秀才罢了,谁会站在他这一边?

就算是杜延玉当初心仪于他,可看眼下她头也不回的态度只怕也不会再管他,若是真惹上了官非,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张君一时之间被萧怀素这话给怔住了,青梅趁这机会抹­干­了眼泪,又膝行到张君身边细声安慰了几句。

看着张君的脸­色­逐渐定了下来,想来是青梅对他说了什么,萧怀素心中不禁一声冷笑,果然是臭味相投,刚才还互相攀咬着,见着杜延玉不再搭理他们,立马又连成一线,果然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只是青梅是杜府的丫环她还可以使些手段处置,可张君却有些不好办了,就算要将人撵走也只能一步一步来,他是良民是秀才,可不是奴婢下人,萧怀素想了想索­性­还是将这俩人凑作一堆,也算是断了他们的念想,让他们知道今后想要再攀上杜家也是不可能的。

而这事恐怕最后还是要与王氏交待一声,毕竟她管着家的,但萧怀素也想先让这事淡一淡,至少让杜延玉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再说。

巧儿这时也从屋里快步出来了,走到萧怀素跟前将袖袋里的信件取出给她,淡淡的粉­色­信笺还带着清雅的兰花香,那笔迹确实出自杜延玉之手,更傻的是这丫头竟然留了印鉴。

萧怀素不禁头痛地抚额,她真不知道杜延玉是太实诚了还是怎么的,若真被人拿出来举证,杜延玉这辈子可就毁在了张君手里。

青梅本就注视着萧怀素的一举一动,此刻见巧儿递上了信件给萧怀素,忙扯了扯张君的衣袖,急声道:“张公子,你看……”

她刚才已是在游说张君,即使她被撵出了杜府也是有用的,他们一家都是家生子,还有表姐和舅舅舅母在府里当差呢,若是想要知道杜府里主子们的动向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再找机会向杜延玉求求情,说不定还能挽回如今的局面。

张君倒是相信了她,这让青梅也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此刻连她也不确定杜延玉还会不会原谅她,她本以为这个主子­性­格最软弱,可面对这样的事情却那般强势决绝,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青梅已是没有了把握。

可再怎么说也要稳住张君,只要自己能嫁给张君,指不定就能奔出个好前程。

张君转头也瞧见了萧怀素手中的信件,竟然就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给收了起来,他不由恨恨地咬牙,可几个护卫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根本冲不过去。

他怎么不知道萧怀素这是毁灭证据,他原本还指望着那些东西能够要挟杜延玉,就算得不到她的人,再怎么也能补偿一些财物,如今倒好,都被萧怀素这女人捏在了手心里,他心中忿忿不平却又不敢发作。

萧怀素只瞅了张君一眼,心中亦发瞧不上这人了,又看向几个护卫,“来时六爷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只管照办就是,也让张公子长长记­性­,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说着便带着两个丫环转身离去。

几个护卫齐声应是,张君却是面­色­大变吓得有些脚软,萧怀素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青梅却已经适时地退到了一旁,她虽然要想让张君相信他的一片痴情,可也不是在现在,若是逮住机会她挨两下倒是没什么,可眼前这几人一看就眼生,若真是宁六爷派来的,只怕下手不会轻了。

果然,萧怀素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张君的惨叫声,脚步顿了顿,再听,便只能听到几声求饶似的呜咽,巧儿在一旁捂­唇­笑了,“定是那几位大哥捂住了他的嘴,这下定要打得他哭都哭不出来!”

代儿不太清楚事情的始末,可今日一见倒也估摸出了几分,青梅背主求荣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奇怪,那位张公子也是欠教训,杜家的女儿可是别人能够随意欺辱的么?

所以在听到张君那几声怪叫般的哀嚎,她也只是低头笑了笑。

身边丫头的动静萧怀素自然有留意到,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倒是都沉得住气,她底下的人就不该有怯懦之辈。

今日之事还算在她的预料掌控之中,萧怀素不由松了口气。

其实这事她早就已经与宁湛计划好了,再说张家随时有他的人在暗地里看着,只要见着青梅来了,总要找个由头将张家父母给引出来,这才是给俩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和机会,再加上那么一点无­色­无味诱人心血澎湃的香粉来,不怕这俩人不就范。

再说青梅早就与张君有了首尾,如今这样倒是成全了他们的好事。

待萧怀素回到马车上时,杜延玉的情绪已经镇定了下来,只看了她一眼,便让出了身旁的坐位,“表妹过来说话。”

“我把青梅留在了那里,只怕她也想呆在那儿。”

萧怀素一边观察着杜延玉的反应,一边静静地说道:“三表姐也别再念着这个丫头了,回去后再挑个好的,像红枣这样忠心护主的就不错。”说着看了红枣一眼,这是在明着表扬她呢。

红枣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奴婢哪有表小姐说得那样好。”

杜延玉叹了一声,她就说红枣刚才的表现这般奇怪,原来是早就知道了萧怀素的安排,敢情只有她一人被蒙在了鼓里,也是她糊涂了,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绢帕,“那张……”

萧怀素笑着按住了杜延玉的手,“只给他一番教训罢了,就是可惜了三表姐的金子,白被狼给叼走了!”

“小姐你看这个。”

巧儿却是像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递了过来,“刚才不好拿出来,可奴婢想着他们这种破落户哪有那么多银钱,又想起青梅曾经送过三小姐的首饰来,再说这银票还是新的,定是才兑换了的,所以奴婢就顺手拿了出来。”

“你这丫头!”

萧怀素一下便乐了,伸手点在巧儿额头,“倒没瞧出你竟是这般机灵?!”说着接过了银票又递到了杜延玉手中,“原本也想将那些首饰给搜出来,只是巧儿没找到,如今见着这银票我也踏实了,定是他给溶成了金子又变了现,不然哪有这么好销出去,不过这也好。”至少杜延玉的把柄再没捏在张君手里,口说无凭,谁又会相信他?到时候反告他个污蔑官家小姐的罪名,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再说张君挨了顿打,想必会长些记­性­,意识到他与杜家人的差别在哪里,若是还敢再生事,必不饶他!

“这……”

杜延玉已经彻底呆住了,没想到萧怀素她们这般神通广大,连她的首饰变现换成银票都取了回来,这可真是……

“三表姐,这你也拿着,回头烧了吧。”

萧怀素又将信件递到了杜延玉手中,她这才回过了神来,泪盈于睫,“表妹,都是我不知事,还要你帮我善后,我……”

“都是姐妹,说这些­干­什么?!”

萧怀素笑着摇了摇头,又握紧了杜延玉的手,“只要三表姐心里能够明白过来,我再吃些苦受些累也是值得的。”

杜延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件缓缓攥紧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33】章 生产

回到杜府后,萧怀素原本想着安顿好了杜延玉便去找王氏说上一说,毕竟不要青梅他们一家子呆在府里,这身契却还捏在王氏的手里,总要给个交待拿个章程出来。

青梅全家是要赶出去的,只是这身契却是不会发还给他们,这对下人来说已是很没有脸面的事,就算到其他人家做工也不会被人接纳,顶多自己做些营生或是打些零工过活。

青梅倒是打的好主意,想着赶了他们出来,身契也一并发还,到时候她想要嫁张君,或是张君有前途了,她成为官夫人也是有可能的,可揣着这奴婢的身份,主家不给你脱籍,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萧怀素自然看出了青梅的算盘,但可惜了,这种背主的奴婢就是要压着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萧怀素正要转身离去,杜延玉却是揪住了她的衣袖,仰头道:“表妹要去哪里?”话语里竟是多了丝依恋,如今她受过感情的伤,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有萧怀素陪在她身边感觉要好多了。

萧怀素笑着拍了拍杜延玉的手,“这青梅一家子的事都要处理,我总要去给大舅母回个话。”

杜延玉默了默,点头道:“是这个理。”说罢又站了起来,“我也同表妹一起去,这本就是我的丫环,怎么处置我亲自与大伯母说。”

“可是……”

萧怀素一脸担忧,王氏又不是那等好唬弄的人,虽然顾忌着小姐们的脸面恐怕不会当场说穿,但私下里免不得要打听一番,这毕竟是杜延玉跟前的大丫环,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错事要全家都给赶出去,这可就值得商榷了。

杜延玉不亲自面对也少了一份尴尬。

萧怀素是这样考虑的,可眼下见杜延玉执意要去,她想了想也便点头答应了。

吃一堑长一智,或许杜延玉能从这场教训中醒悟过来,那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俩人都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这才往王氏的院子而去。

杜延云与杜延雪姐妹也在那里,母女三个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见着萧怀素与杜延玉相携而来,丫环赶忙向里禀报了一声,又笑着给撩了帘子。

如今王氏跟前的春夏秋冬四个大丫环都是配了人的,不是管事就是小厮,升了管事媳­妇­后就调到其他地方理事了,新升上来的丫环萧怀素也看着面生,竟是连名字都不知,只微微颔首示意。

见着萧怀素姐妹两个进来,王氏与杜延云坐着未动只一脸含笑,受了她们的礼。

倒是杜延雪乖乖地起了身给两位姐姐行礼,萧怀素便笑着拉了她起来,“没想着二表姐与四表妹也在这里。”

“原是想要走走罢了,没想到就走到母亲这了,正巧四妹也在,眼下连你们两个都跑来了,母亲这儿看来果真是个福地呢!”

杜延云说着便笑了起来,她已经快要临盆,肚子圆滚滚的,人看着也丰腴了不少,连双下巴都长出来了,好在秦致远不介意,依然拿她当个宝。

杜延云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只看那红润的脸庞与一脸的笑意便知道她心情舒畅得很。

“你这嘴是越来越甜了,将来我那外孙必定也是肖你的,生就一张甜嘴。”

王氏笑着瞅了杜延云一眼,又将腼腆的杜延雪揽在怀里,笑着看向萧怀素俩人,“怎么想着过来我这了,可是有事?”说着着意瞄了杜延玉一眼。

若说萧怀素还能掩饰得住,照样从容大方,可杜延玉那模样一看就是无­精­打采的,整个人如焉了的丝瓜一样,看着就缺少了生气。

萧怀素也看了杜延玉一眼,这才向王氏点头道:“是有事要和大舅母商量。”

杜延云也是识眼­色­的,闻言便撑着腰起了身,两个丫见状赶忙去扶了她,便见杜延云招手对杜延雪道:“这坐了一会儿了,院里的那几株月季开得正好,四妹陪我出!”

杜延雪便看了王氏一眼,见母亲点头,便乖巧地上来牵了杜延云,姐妹俩便带着丫环出了门去。

王氏这才敛了面­色­看向杜延玉,“三丫头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

今日她也听连生家的回过,说是杜延玉的丫环青梅一早便出了门,紧跟着萧怀素与杜延玉也出去了,往日里这样的事情倒也算平常,丫环或是出去采买东西,小姐们想着出门游玩,但如今俩人回来却是这样一副面­色­,王氏顿觉得有事发生。

杜延玉默了默,这才抬头道:“大伯母,我想将青梅打发出去,连带着他们一家子都放了吧!”

“放了他们一家子出去,这是为何?”

王氏更加不解,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萧怀素,至少这个丫头是明事的,不像杜延玉说话只说一半,不清楚前因后果她怎么猜得着?

萧怀素叹了一声,这才道:“大舅母,原是青梅这丫头喜欢上了外面的一位公子,被我们发现了,三表姐这才想要成全她。”

“这……”

王氏诧异得看了杜延玉一眼,青梅喜欢上了外面的人,这是怎么见到的,如何相识相处的,难道连她这个小姐都不知情?

如今杜延玉恹恹的神情说明了什么?是对青梅的不满,还是对自己的懊恼?

而且还要放了青梅一家子出去,这是要给他们脱籍成良民了?

杜延玉低着头不想说话,她原本还想要鼓足勇气向王氏坦白一切的,可到了这当口,她实在没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怀素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舅母,青梅做得确实太过了,她背主胡来,三表姐还一直蒙在鼓里,仗着主子的信任便为所欲为,当真以为咱们制不了她!”

“那青梅眼下在……”

王氏眼珠子转了转,萧怀素这话说得含糊,半真半假,让人摸不透彻,她直觉这里面有隐情,可看杜延玉那模样又不忍心揭破,到底是大姑娘了父母又不在身边,总得顾忌着姑娘的脸面。

“眼下青梅正在那位公子家里呢,咱们也就不带她回来了,这才想着向大舅母讨个章程,这样的奴婢撵了就撵了,只她家人若还留在府里就怕他们兴风作浪,不如一起放出去。”

萧怀素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王氏身边,附在她耳边道:“青梅可恶,他们一家子只怕也不是不知情的,请大舅母将人给撵出去,身契还留在手里,也算是给他们的惩罚了。”

“果真要这样?”

王氏挑了挑眉,萧怀素难得这样狠厉,将下人撵出去不给身契,在京城里恐怕是寸步难行,杜家人向来待下人宽厚,杜府的下人过的日子比起寻常的百姓都要好上不少,若是被撵了出去,今后只怕就没那么舒坦了。

萧怀素沉着脸点了点头,面­色­罕见得带着一丝凝重,“为了怕他们胡乱说话,还请大舅母好生敲打一番,不要以为离了府便能搬弄口舌是非,不然身契捏在咱们手里,对于这样的下人大可以送官查办,发配服刑!”

竟是这么严重?

王氏微微惊讶地看了萧怀素一眼,不由默了默。

只怕这事真是青梅做得太出格了,才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可她也不能只听萧怀素的一面之词,便先点头应下,“这事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便让连生家的处置,你们且先回去吧。”

王氏既然这么说,萧怀素微微放了心,也不管她是表面同意,心里疑惑,至少下来后会自己去求证,总好过将一切摊开来说让杜延玉没脸。

俩人起身告辞,杜延玉还端正地给王氏行了礼,“有劳大伯母为侄女­操­劳。”

“傻孩子,”王氏这才笑着摇了摇头,面容和蔼,“你父母都不在身边,伯母自然要多照顾你,若是有哪里疏漏了的,你尽管和我说。”

杜延玉点了点头,这才与萧怀素转身离去。

王氏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蹙眉深思,又招了连生家的进来说话,“去将青梅的老子娘都拘了,我有话要亲自问他们。”

连生家的不明所以,“夫人这是要……”

“别问原由,找个僻静的屋子,我要单独和他们说话。”

王氏摆了摆手,不由叹了一声,她是顾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倒是有些忽略杜延玉了,就连最近给杜延玉相看人家都是杜老夫人出面得多,她心里也有些愧疚,就想把这件事情弄明白了,若是杜延玉那里出了什么差错,她自然是要尽能力地补救。

青梅与张君这事虽说进行得隐秘,但到底还是对她娘透露了些,是以王氏稍稍一威吓,青梅她娘便全数招了。

王氏很是震惊,没想到这事情的全貌竟然是这样,青梅这丫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说撺掇着主子做错事,竟然还存了那样的心思,当真以为她主子是傻的,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青梅自然是不能留在府里的。

王氏琢磨了一下,亦发明白萧怀素的心思,只要身契捏在手里,即使将青梅给放出去了,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拿捏她,如今也不过是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不过青梅那一大家子……王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他们给送到偏远些的庄子上,连同青梅的弟弟一道,毕竟还有个儿子守着,这两夫妻也不至于要破罐子破摔,这也是念在他们家都在府里服侍了几代人,算是留给他们最后一点体面。

至于府里和青梅家沾家带故的几户,王氏也敲打了一番,要想薄自己的饭碗就要放明白些,别行差踏错,若是自己都不顾脸面,也不要怪主家处置他们。

想来失了娘家再失了依仗,青梅这丫头再怎么样也蹦达不起来了吧。

王氏将最后对青梅一家人的处置结果告诉了萧怀素,虽然与她想像中有些出入,但到底王氏是办老了事情的,自然有她的考量,萧怀素也便没有多说。

至于杜延玉那里,王氏虽然没有说透,但也是点到即止,至少让杜延玉心里明白,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只要改过来了,娘家人都是站在她那边的。

杜延玉心中感激王氏,只是到底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情绪上难免有些恹恹的。

杜老夫人不明所里,还拉了王氏来问话,“我看着三丫头­精­神这般不好,问她也没说什么,难道是病了不成?”

王氏眉头挑了挑,还是不动声­色­地笑道:“婆母这是多滤了,前两天大夫来给二丫头请平安脉时,也让给三丫头看了看,身子是没事的,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心事多,咱们怎么知道她想的是些什么?”

杜老夫人埋头想了想,似乎也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便点头道:“或许你说得在理,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怕她自己憋出了毛病这可怎么好?”

“婆母,媳­妇­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行还是不行?”

王氏心里早有这个想法,此刻杜老夫人问到这事,她禁不住说了出来。

“什么想法,你且说来听听。”

杜老夫人一手撑着额头微微挪了挪了身子,香桃赶紧拿了个引枕给她垫在腰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王氏便笑道:“为了三丫头的亲事这些日子也看了好些人家,总觉得不是那么合适,再说三丫头眼下­精­神也不好,我便想让她出去散散心,横竖咱们家的姑娘也不用那么早嫁,婆母您看呢?”

这事虽然没传出些什么,但让杜延玉出去避避也好,或许远离了京城,这事在她心中也就慢慢淡化了,王氏是这样考虑的。

杜老夫人略微沉吟了一阵,便点头道:“去散散心也好。”

见杜老夫人同意,王氏也笑了,“近的地方估摸着三丫头都去过了,媳­妇­打量着送她去江南呆一段日子,那里风景怡人,水乡清幽,最是养人不过。”

“你是想把她送到吴家去?”

杜老夫人也明白了王氏的意思,吴家是王氏姐姐的婆家,也是她大儿媳­妇­吴清娘的娘家,这是亲上加亲的关系,送个杜家小姐去住上一段日子也不为过。

“是。”

王氏笑着应了一声,“清娘家里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三丫头过去也能与她们作个伴。”

王氏是知道自己的姐姐管束家中女儿最严,不拘是嫡女还是庶女都相同,还请了宫里的教导嬷嬷来,杜延玉过去被拘着一下也好。

当然,她也要选两个­精­心的妈妈去看着,再不能让杜延玉出这样的事了。

“就送三丫头一个过去?”

杜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蹙了眉。

王氏也明白杜老夫人考虑的是什么,便又道:“原本也是想怀素一同过去的,可媳­妇­想着她要备嫁不好出远门,再说年前又要回萧家去,所以才……”

“还是你想到了,瞧我这记­性­,都糊涂了!”

杜老夫人这才一拍脑门呵呵笑了,她从小就护着这个外孙女,也是这个外孙女懂事听话,只是人老了到底忘­性­大,想着两个孙女一起去好作陪,却忘了萧怀素已是定了亲的姑娘,再四处走动也不好。

两婆媳说定了这事,王氏转头就告诉了杜延玉。

杜延玉也没犹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回头便让丫环收拾行礼去了,竟是有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京城的感觉。

萧怀素知道这事后也赞成王氏的做法,杜延玉离开一阵散散心也好。

这段日子看着杜延玉都清瘦了不少,原本是鹅蛋脸如今已经成了瓜子脸,美是更美了,只是眉宇间有种淡淡的忧伤。

“三表姐可别忘记给我写信,得了什么好玩的也捎些回来。”

萧怀素想去江南,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时候,看以后成了亲有没有这个空闲让宁湛带她四处游玩一番。

“知道了。”

杜延玉牵了牵­唇­角,以往她看着都是跳脱得紧,如今沉静下来倒真有姐姐的几分模样。

萧怀素看了又看,不由捂­唇­笑了,“从前和三表姐在一起,别人还以为你是妹妹呢,如今倒是像我姐姐了。”说着挽了杜延玉的手亲昵地依在了她的肩头。

“你这丫头。”

杜延玉微微一怔,便笑着揉了萧怀素的额发,“听说江南的景­色­很美,我先,以后知道哪里好玩了再带表妹去。”

“好啊。”

萧怀素赶忙应了下来。

这次杜延玉离去带了两个大丫环四个小丫环,还有两个管事的妈妈,青梅那一角王氏另外选了个稳重的丫环给顶上了。

看着杜延云顶着个大肚子来给她送行,杜延玉已是眼泪汪汪,只拉了她的手道:“看不到二姐的孩子落地了,”又吸了吸鼻子,转向萧怀素,“表妹记得到时候画几张侄儿的肖像给我捎来。”

“是,我记住了。”

萧怀素笑了笑,伸手扶住了杜延云,又听得她嘱咐了杜延玉几声,杜延玉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三妹这一走也是好事,平日里都有姐妹照拂着她,凡事养成了依赖的­性­子,又不知人心险恶,如今出去走走也是磨磨­性­子,长点脑子。”

听杜延云这一说想必也是知道了那事,只谁也没有点破罢了。

谁知道刚走到二门处,杜延云便顿住了,萧怀素诧异得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的表情似扭曲似痛苦,不由急声道:“二表姐这是怎么了?”

杜延云这才看向萧怀素,咬牙道:“肚子有些抽痛,只怕是发作了!”

“表姐你先稳住,我立马让人抬轿子来!”

因着杜延云孕期需要多走动,是以她们俩人送了杜延玉后便一路走着进内院,没想到这当口竟发生这样的事,周围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几个丫环齐齐围了过来,便听萧怀素镇定地吩咐道:“秋灵赶快让人抬了轿子来!”又对已经做了媳­妇­子的奉萝道:“快去禀报大夫人!”

秋灵与奉萝领命而去,萧怀素便在一旁守着杜延云,还开解她道:“没事的,这阵痛还要好一阵子,表姐且放宽心,自己不要急,把这力气用到生孩子的时候!”

被萧怀素这一安慰,杜延云原本紧张的情绪都要平静不少,她也是第一次生孩子,自然没什么经验,可听萧怀素这一说,反倒是乐了,“瞧表妹说得头头是道,哪里听来的?”

萧怀素不由红了脸,吱唔道:“在杜家村时听过刘妈妈念叨过……”

刘妈妈在村里替人接生过几次,村里离镇上远,请个稳婆都要跑上好长一段路,是以能够自己解决的便自己解决的,刘妈妈也因此帮过别人几次。

杜延云笑了笑,两姐妹又说了会闲话,倒是让她忽略了肚子的疼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轿子便抬来了,萧怀素让人小心扶了杜延云上轿,又让个小丫环过去禀报,让王氏她们直接去杜延云的院子。

王氏一收到消息便赶忙让人去请稳婆了,为了稳妥起见还请了时厨诊的老大夫在一旁候着,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提前预备着,才能有备无患。

王氏到了之后便让人将萧怀素给请了出去,“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待在产­妇­房里,知道你关心你二表姐,且在外面先候着。”

“是,大舅母。”

萧怀素自然不会添乱,只点头应了,又问道:“舅母可着人通知了二表姐夫?”

“已经去了,姑爷收到消息应该就会回来了。”

王氏匆忙点头,听到屋里已经传来了杜延云的叫唤声,忙将杜延雪托给萧怀素照顾着,人却是转身就进了屋里。

“表姐,二姐不会有事吧?”

杜延雪踮着脚看向里屋,小小的脸上也尽着担忧,萧怀素笑着摇了摇头,又桥她往外走,“没事的,当初舅母生你时也是这样,咱们且在外面安心等着。”

杜延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萧怀素往外走去。

杜老夫人正好这时也赶到了,萧怀素赶忙上前扶住她,“外祖母,二表姐才发作了一会儿,只怕还要等些时候,大舅母已经进去了,我扶您到隔壁的花厅坐坐?”

“好!”

杜老夫人­干­脆地点头,生孩子她也经历过,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忙得完的,若是生第一胎只怕耗费的时间更久,又见杜延雪小脸紧皱的模样便招了她来跟前,“四丫头这是担心你二姐呢?”

杜延雪想了想,这才认真地点了点头,“二姐叫得好厉害,只怕她很痛!”

到底是童言稚语,一句话便将杜老夫人给逗乐了,“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又桥杜延雪往花厅而去,“祖母给你讲讲当初我生你父亲他们时的情景,那可是真痛啊……”

见着杜老夫人将杜延雪给哄进了花厅,萧怀素想一想便往厨房而去,杜延云生孩子要使力气,还得补充点食物和汤水,她准备煲个­鸡­汤,再煮点面,大家伙饿的时候也能打个尖,这个时候只怕谁都没心思坐在饭桌上用膳了。

回了杜府后萧怀素偶尔也下下厨,只是没在杜家村做得那么多,还是小菊更熟悉这里,在一旁帮忙。

萧怀素便吩咐小菊道:“外祖母最近有些上火,你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再配上白粥下下火正好。”

小菊应了一声便挽起衣袖忙活了起来。

萧怀素又让厨娘将­鸡­给洗涮­干­净了,对半剖开后这才放入了沙锅里,再加入各种香料与配菜,便一直守在一旁炖着。

这炖­鸡­最讲究火候和时辰,想要熬出味道鲜的浓汤,没两个时辰都不行。

萧怀素又趁这个功夫擀了些面条出来,等着­鸡­汤好了便将面条煮熟,再用­鸡­汤调料,加上香油和芝麻,再洒上些白绿的香葱,那香味隔老远闻着便让人垂涎不已。

“将这些先给大舅母和二表姐他们送去!”

萧怀素小心翼翼地装了几大碗面进食盒里,让小菊和另一小丫环提了先去,自己又将清粥小菜给装好了,备上两碗­鸡­汤给杜老夫人送去。

到了花厅时,杜家人已经转坐了一圈,只有杜伯温还在当差没有赶回来,连秦致远都到了。

“表妹做的­鸡­汤面还有没有,这吃得不过瘾,再配上面饼就更好了。”

杜延意第一个便吃完了面,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看向萧怀素。

刘美凤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示意他坐下,便听王氏道:“你表妹都忙了几个时辰了,你还不让她休息了不成?”说着便嗔了儿子一眼。

萧怀素笑道:“面饼倒是没来得急做,不过­鸡­汤还有的,面也擀得多,现煮就成了,多少都有。”说着转头又吩咐小菊去再煮些面,这才将清粥小菜摆在了杜老夫人跟前,“外祖母最近有些上火,喝些清粥最好。”

“还是这丫头念着我。”

杜老夫人笑着拉了萧怀素入座,笑道:“刚才吃了一小碗汤面,眼下肚子正饿着,你端了清粥来正好。”说着看了一眼那几碟小菜,有醋溜黄瓜,凉拌红白萝卜丝,五香豆腐­干­,还有一小碟蒸糕,绿的、红的、白的、黄的,看着便让人很有食欲。

秦致远却是匆匆吃下一碗汤面便起了身,对着杜老夫人拱手道:“祖母,我再延云。”

“婆母,我也陪姑爷一道。”

王氏也站了起来,她只喝了些­鸡­汤,也没什么胃口,这心都挂在女儿身上呢。

“你们去吧!”

杜老夫人摆了摆手,知道他们心里都放不下。

刘美凤还揪着杜延意在那里说教,心里颇有几分酸味,不知道她若是生孩子的话,丈夫也是否能那么关切担忧。

吴清娘之前来看了一次,屋里又有儿子要照顾,王氏便先遣了她回去,等着杜延昭一同回来用过晚膳,又将儿子给安顿睡着了,夫妻俩这才赶了过来。

“如何了,还在痛?”

吴清娘走到刘美凤那问了一声,两妯娌悄声在一旁说着话。

杜延昭则与杜延意呆在一处。

眼看天­色­渐晚,萧怀素先送了杜延雪回去休息,看着她睡着了,又让丫环留了灯小心看顾着,这才离开。

回到花厅时,杜老夫人已经撑着额昏昏欲睡了,萧怀素不由上前轻轻摇醒了她,“外祖母,我扶您回去歇着吧,可不能在这睡着了,要着凉的。”

杜老夫人抬起惺忪的睡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哑着嗓子道:“二丫头如何了?”

萧怀素接过丫环递来的茶水,端给杜老夫人喝了一口,这才道:“二表姐还好,吃了一碗­鸡­汤面,现下叫唤的声音也小了,稳婆让她省些力气,只怕要到明日才能生得出来。”

王氏听说萧怀素转回来了,自然也到了花厅来,俩人一左一右地扶起杜老夫人,便听王氏道:“婆母且安心歇着,等着二丫头顺利生下了孩子,媳­妇­定让人第一个给您报信!”

“由你们看顾着我也放心。”

杜老夫人略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老大还没回来?”

“老爷托人捎了消息回来,今儿恐怕回来不了了。”

王氏也是才收到消息,杜伯温被皇上留了下来,只怕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商议。

杜老夫人便点了点头,由着俩人送她回了屋去歇下不提。

王氏也觉得累,可在产房里的是自己的女儿,再累她也得撑着,又感激地拍了拍萧怀素的手,“今儿个你也受累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萧怀素忙了一天,又为大家­精­心准备了吃食,又帮着她照看杜延雪,这让王氏轻松了不少。

萧怀素也没有推迟,她确实是累得要趴下了,便道:“若是二表姐那里有什么需要的,大舅母随时让人来唤我。”

回到自己屋里梳洗后,萧怀素倒头便睡着了,直到外头的更鼓敲了五下,听到院门外的拍门声,她一下就坐了起来,便听到屋外有人欣喜地说道:“快去禀报表小姐,二姑­奶­­奶­生了位小少爷!”

萧怀素还有些迷糊,听到这话骤然清醒了过来,怔了怔后,­唇­角的笑容便拉开了。 网

第【134】章 入京

杜延云生下了个男孩,自然是全家欢喜,秦致远立马便向西安府那边写信去报喜,这可是秦家的嫡长孙呢,秦家两老知道还不定怎么样的开心。

萧怀素起床后不过略微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淡紫­色­的茧绸裙便往杜延云的院子而去。

天­色­还黑蒙蒙的,巧儿在前面打了灯笼,秋灵小心翼翼地扶着萧怀素,这一路上倒是不时见到穿行的丫环,或是各处报喜,或是端盆送水,忙得不亦乐乎。

“表小姐到了!”

见到萧怀素前来,门口守着的小丫环便向屋内报了一声,刘美凤已是快步转了出来,拉着她就往里走,“表妹快来看看哥儿,真是可爱得紧!”话语里却是透出一种真实的欢喜来。

刘美凤­性­子直爽,虽然有些小女儿的情怀,嘴碎,也爱捻酸吃醋,但都是做在明面上,私下里从不搞什么小动作,是以也不那么惹人讨厌。

眼下只怕是瞧着杜延云也生了儿子,心里羡慕得紧,再说讨好了姑­奶­­奶­在婆婆和丈夫面前也得了脸不是。

屋内还有一股未散去的血腥味,丫环半开了窗户,不让风对着床头吹,但也散去了一些味道。

杜延云正疲倦地躺在床榻上,苍白的面­色­难掩一丝羸弱和憔悴,见到萧怀素来了不由牵了牵­唇­角,笑着唤了一声,“表妹!”

“二表姐快好生歇着,别说话了!”

萧怀素上前便按住了杜延云的手,王氏就坐在床榻边的锦凳上,将手中抱着的襁褓斜了斜,露出一张小巧白净的脸来,笑道:“你表姨来看你了,哥儿乖喔……”

孩子正睡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头发生得很浓密,鼻子小小的,萧怀素觉得它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那么小,小得她都不敢轻易抱他了,只伸手轻轻刮了刮他的脸,“哥儿的眉毛生得像二表姐,嘴­唇­红嘟嘟的呢!”

若是杜延玉在这里只怕又是好一阵欢喜,可谁叫她离开得不凑巧,这才刚走孩子就生下来了,萧怀素心里好好琢磨了一番,这婴儿可不好画呢,不若等着孩子的五官长开些再画几副肖像给杜延玉送去。

“这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你明日看又不同了。”

王氏笑了笑,虽然面上高兴,可眸中难掩疲惫,她在这足足守了一宿。

“我看这孩子是吸收了二姑­奶­­奶­与二姑爷的长处,将来定是长得俊俏。”

刘美凤不忘在一旁拍着马屁,只王氏与杜延云听来都很是受用。

屋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掀了帘子,萧怀素只见得一截清雅的藕荷­色­裙摆在眼前一晃,吴清娘已是带着丫环进了屋,当先便给王氏行了礼,又看了看孩子,才道:“隔壁花厅已经摆上饭了,婆母用一点便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看着二姑­奶­­奶­。”又让萧怀素与刘美凤一道去吃些。

大家接了消息都第一时间赶到杜延云的院子看望他们呣子,这饭食都没有用过,所以吴清娘才下去安排了一番。

“老夫人与延雪那儿……”

王氏点了点头,又问起了杜老夫人与杜延雪,吴清娘便笑着回道:“媳­妇­让人先将四妹妹接到了老夫人那里,早膳也一并送了过去,老夫人用过膳食后便会带着四妹妹过来。”

“好。”

王氏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虽说吴清娘嫁过来后她将这管家的事情交了出去,但到底如今淳哥儿还小,吴清娘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所以时不时地她也会帮衬一二,毕竟吴清娘兼着媳­妇­与侄女的两重身份,又是她的嫡长媳,比刘美凤要得她看重一些也说得过去。

吴清娘从王氏手里接过了孩子,又坐在锦凳上与杜延云说话,“二姑­奶­­奶­先睡上一会儿,哥儿醒了就有­奶­娘喂着,饿不着他!”

“有大嫂照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

杜延云笑着点了点头,她生产后本就虚弱,喝了一碗­鸡­汤后便也疲倦地睡了过去。

这头萧怀素并着王氏婆媳一道用了早膳,等着杜老夫人带着杜延雪过来后,王氏请了个安便回屋歇息去了,到底已经不年轻了,熬了一晚也是有些吃不消。

由着杜延云在里屋歇息,吴清娘便将孩子抱到外间给杜老夫人看,这孩子真是挺能睡的,萧怀素过来看他就没醒过,­奶­娘倒是已经侍候在了一旁。

不多时,孩子哭醒了,吴清娘便让­奶­娘先给孩子清洗一下,换张尿布垫子,这才抱在隔壁次间里喂­奶­去了。

刘美凤对这一切都有些稀奇,全程跟着­奶­娘看着学着,这也是长长经验。

萧怀素倒是没有跟过去,她毕竟是未出嫁的姑娘家,脸­嫩­。

“没见着二姑爷呢?”

见杜老夫人问起了秦致远,吴清娘便笑着答道:“二姑爷等着哥儿落了地,又进来看望了二姑­奶­­奶­一眼,这便回王府报信去了,只怕不一会儿才回转。”顿了顿又道:“孙媳­妇­已经着人到各家亲戚朋友那里报喜去了,老夫人且放心!”

“好!”

杜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倒是和你婆婆一个样。”

吴清娘看着文弱,可理起事来也是面面俱到,张驰有度,萧怀素在一旁看着不禁暗暗点头,王氏挑媳­妇­向来不错,两个媳­妇­放到各自的位置上也各有各的好。

眼看着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杜延昭与杜延意又到这边打了一头,顺道给杜老夫人请安,将就着用了些早膳,便上衙当差去了。

杜老夫人坐了一会儿见着杜延云呣子均安,遂也放心回去了。

萧怀素也是闲着,吴清娘便请她来帮忙,各家的礼单陆续送到了,请她帮忙照看着理一理,若是需要回礼的也记下,不日杜府一并给送出去。

萧怀素在杜家村时便管着家事,如今就收礼回礼上运筹一下也不算难,倒是将一天的时间尽数打发了过去。

孩子两个时辰便要喂一次­奶­,杜延云时醒时睡,倒是没有人去打扰她。

等着晚间杜伯温才从宫里回来,洗去一身疲惫与王氏一同来看望自己的亲外孙,问起女婿是否给孩子起了名字,秦致远便笑着答道:“倒是与延云商量过,若是得了女儿小名便唤作果儿,若是儿子的话便取名秦季。”

“季哥儿么?取四季之长,依时而变,不错不错!”

杜温伯笑着点了点头,他面相文雅,即使蓄着短须也很有大儒的风度,王氏在一旁看着只是抿­唇­笑着。

秦致远初为人父,自然是满脸的春风得意,即使面­色­略有些憔悴,却也掩不住那丝雀跃与欢喜从眼尾缝里流泄而出。

听杜温伯这一说,秦致远微微拱了拱手,便道:“岳父、岳母大人,等着延云出了月子,小婿预备将他们呣子接回去,就不在此叨打扰了。”

王氏听了这话却是一脸愕然,满心满脸的不愿,“二姑­奶­­奶­在这怎么了,好歹是娘家,大家都能看顾着些,若是到了那边……”说着看了秦致远一眼,虽说她也不嫌弃这个女婿,但能将女儿留在身边自己看顾着也好。

杜伯温却是明白秦致远所想,见他一脸尴尬的模样,不由扫了王氏一眼,道:“致远说得也有道理,这来了京城他们夫妻俩就没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如今有了孩子也是正该。”

“多谢岳父大人!”

秦致远一脸欣喜地对着杜伯温拜下,还是男人最明白男人的心思。

若不是他到了京城初定,一时之间照顾不过来杜延云,又加之她正怀有身孕,怕下人照顾不周,这才让她回了娘家住着,可总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他到底是个男人,也有男人的尊严。

杜家门第高贵,杜延云又是低嫁,只冲着这一点,秦家人就对杜延云百般得好,再说他当初又是真心爱慕求娶,自然是极宠爱这个妻子的。

王氏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杜伯温对她使了个眼­色­便也歇下了心思,想来想去不由在心里沉沉叹了一声。

她是想要女儿和外孙过得好些,秦家在京城没有宅子,秦致远那座三进的宅院还是秦王赐给他的,虽说一应用具都不缺,可看着到底是小气了些,也不知道住得舒服不舒服。

秦致远却没留意到王氏的脸­色­,又径直道:“我也写信回了西安府,或许我母亲也要来看望季哥儿,到时候小婿再陪着她一起来拜会二老。”

这话一说,王氏便明白了过来,心中便也没有那么别扭了。

若是秦夫人也要来京城,那秦致远夫妻就确实不适合再住在杜家,不然要亲家母也住进来么,倒是没这样的事。

季哥儿的洗三礼秦王甚至还亲临了杜府,足见对秦致远的看重,宁湛与赵坤自然也跟随着一同来了。

趁着外院摆席的空当,宁湛便进了内院找萧怀素。

内院女眷也是不少,宁湛避过了众人专挑了小道,熟门熟路地进了小跨院歇着,这才让代儿去寻了萧怀素回来。

“六哥你倒是闲,还有空往里面走上一圈。”

萧怀素累得额头已是出了几层的汗,这一路走一路擦,帕子都换了两张,亵衣粘粘地沾在身上,她也正打算回屋换一身衣服。

“这不是来看看你么,看你忙得!”

宁湛递上一盘井水湃过的西瓜,那一阵凉气扑面而来,让萧怀素骤然觉得凉爽了不少,已进夏天天气慢慢变得炎热了进来,这样的天杜延云做月子可不好受,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萧怀素都觉着有些头晕。

“怎么了?”

宁湛腾出一只手来扶住萧怀素,刚才那一下她脚步有些不稳,连­精­神都有些恍惚,让他有些担忧。

“许是累着了。”

萧怀素定了定神,就着宁湛的搀扶缓缓落坐,呼出一口气道:“自从二表姐生下孩子,家里人都围着打转,难免有顾忌不到的地方,大表嫂便叫了一起帮着理事,这两天晚上都只睡了四个时辰不到。”说着便拿袖子一掩打了个呵欠。

宁湛却是不解,顺手Сhā了一块西瓜喂到萧怀素嘴里,问道:“不是还有你二表嫂吗,她们妯娌管着家正合适,你去凑什么热闹?”

萧怀素两手一摊,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大表嫂也是交了差使给二表嫂的,可没管到一天便出了三处错,再不敢叫她来管家了。”

有些人就是命好,因是刘家的小女儿,刘美凤从小在家里就被娇养着,没正经地管过事,也不知道刘夫人这是心疼女儿还是害了女儿。

不过闲人也有闲人的好命,刘美凤不是长媳,今后管家理事也确实落不到她头上,就算将来分了家,夫妻俩把门一关,还不是自己理自己的事,到时候怎么样就没有人说道了。

“还有这种事?”

宁湛却是被萧怀素给逗乐了,他原以为女人都是个顶个得强,没想到还能碰到个这样笨的,倒真是有意思。

“快别笑了,这种福气是羡慕不来的!”

萧怀素嗔了宁湛一眼,端了一旁的银碟吐了西瓜子,又顺手Сhā了块西瓜入口,顿时觉得一阵清凉的香甜浸入体内,整个人都觉得舒爽了不少。

见萧怀素这样热,宁湛便向丫环拿了纨扇来给她打着,萧怀素舒服了,不由赏了他个赞许的眼神,“六哥这样进来,就不怕王爷找你呢?”

“王爷正被人拉着喝酒,再说我给赵大哥打了招呼,让他先挡着!”

宁湛笑了笑,见萧怀素脸上贴了个西瓜子,不由伸手将它给捻开了,笑道:“多大的人了,吃个西瓜还胡到脸上?”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萧怀素一时红了脸,嗔他一眼道:“我不吃了!”说着将盘子往前一推站了起来,又给宁湛飞了个眼神,“我进去换身衣服,六哥若是不急便在这等着吧。”

看着萧怀素袅袅娜娜地离去,宁湛这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又Сhā了一块西瓜放在自己嘴里,他自然是要等着的,人还没看够呢,总比在外面对着一帮大老爷们喝酒甩膀子要强得多。

这个时候也不好去厨房提了热水来沐浴,萧怀素只擦了擦身子,换了一套蜜­色­的薄纱裙,又将头发重新梳理了一次,转出内室见着宁湛还在,不由抿­唇­笑了。

宁湛又向萧怀素说起秦王大婚的事,“婚期定在十一月,娶的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女。”

“竟是蒋小姐。”

萧怀素有些吃惊,威远侯府的嫡长女唤作蒋湘,这她是知道的,这位蒋小姐也是从小丧母,由祖母抚养长大,规矩上是没有差的,只听说人有些严厉了些,在贵女圈子中并不讨喜,甚至连威远侯也只守着个爵位没有差使在手,不曾想竟成了秦王的未婚妻。

若是秦王想要壮大自己的势力,自然不想娶个这样的王妃。

宁湛也明白萧怀素的困惑,便摇头道:“这是皇上指的婚。”一句话便点醒了她。

既然是皇上指的婚,便不能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是必须听从并执行的,不管你是皇子还是臣子,甚至封了王也一样。

虽然皇上与秦王是父子,但论起来也是君臣。

萧怀素缓缓明白过来,皇上这是不想要秦王壮大,从去年的那场变故之后,只怕皇上就警惕多了,儿子多虽是好的,可儿子太多了又个个肖想着他的位子却是不好了,若实力大的免不得又要搞风搞雨。

皇上为了自己过得舒坦些省掉些麻烦,不得不压制自己的儿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王爷也烦恼呢。”

宁湛笑了笑,毕竟是秦王自己的事,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秦王若是有野心,他少不得到时候要帮衬一把,如今已经绑在这条船上,再没有退后的机会,秦王好了他才能好,这是必然的。

但也不一定要靠姻亲关系才能上位,秦王是有真才实­干­的,又加之心思缜密,放眼几个皇子里,倒真没有比得上他的。

萧怀素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转而说起了宁渊,“那你四哥的亲事呢,你有什么打算没?”

宁湛咧嘴一笑,“我是想让四哥尚公主!”

“尚公主?!”

萧怀素瞪了宁湛一眼,“真的假的?”

尚公主可不简单,皇家的金枝玉叶,嫁过去就没人敢给她罪受,上面的婆婆说不定都要小心伺候着,而且驸马一般还不能纳妾。

她怎么觉得宁湛这主意是没安好心呢。

宁湛却不这么认为,他有他的道理,只解释道:“三嫂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四哥想要顺利掌家,少不得要靠着未来的四嫂,所以这身份第一是不能低了。”

“所以你才想到了公主?”

萧怀素慢慢有些理解了,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但公主身份那么高,只怕也不好处啊,万一你四哥他……还有你母亲那里也是。”

“你放心,这事我也提前向王爷问过,宫中有位十三公主,生母是静嫔娘娘,也没有同胞兄弟,生­性­温和,大方得体,我看就不错。”

宁湛这一番话透露了几个信息,萧怀素也奇怪他说得这般详细,略一思考便明白了。

宁家毕竟手握陕西兵权,若是贸然求娶公主的话,皇上定是不允的,皇权和军权一经结合,这可是会产生了不得的化学反应。

但这位十三公主就有意思了,没有同胞兄弟,便没有那么让皇上忌讳,再说宁家镇守西北多家,给这样一个恩赐也是行的,而且宁渊正经算起来还是宁远的嫡长子。

见萧怀素一脸恍然的表情,宁湛笑了笑,又道:“四哥若娶了公主必定也会诚心相待,至于母亲那里,可没人能惹她不痛快。”

想到袁氏那淡然超脱的­性­子,萧怀素也不禁点了点头,但回过味来她又惊了一下,不由手指自己,强自咽下一口唾沫来,“那这么说……若是你四哥能尚公主,今后公主与我就是妯娌了?”

宁湛白了萧怀素一眼,“这不是明摆着吗,才反应过来?”说着便径直笑了起来。

说萧怀素聪慧她也确实聪慧,只是偶尔有时候反应慢那么一拍,不过让人瞧着却是可爱得紧。

“不过也不怕。”

萧怀素想明白后便调整情绪镇定下来,“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再说你又在京城里当差,只怕也住不到一块。”想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还没嫁呢,这些问题留待以后再考虑。

“这你倒是说对了,”宁湛笑着摸了一把萧怀素的脸蛋,在她嗔怒之前开口道:“只怕母亲也不会与咱们住一块,今后你身边没有婆婆没有妯娌,自己当家作主,岂不自在。”

这是宁湛之前就打算好的,不然他也不会答应秦王来京城当差,怎么样都要自己的媳­妇­自在才是,到哪里都不受委屈。

“六哥你对我真好!”

萧怀素笑眯眯地看向宁湛,就连被他揩油的那一摸都不在乎了,这样的日子可是她向往的。

六月底,正是炎热之季,袁氏与宁渊呣子也终于抵达了京城。

安顿在了宁家那座宅院后,第二日袁氏便带着宁渊到杜府拜望,说到底在京城里他们也只有这一户亲戚。

宁远的关系网都在西北一带,皇上也不允许宁家将手伸得这样长,这才能增一只眼闭一只眼,容许他们在西北坐大。

王氏带着两个媳­妇­连着杜延雪都一道陪坐在杜老夫人屋里,袁氏的风采与那时没什么变化,依然年轻美貌得让人惊叹。

刘美凤都看呆了眼去,有这样的婆婆压力多大啊,她都有些开始同情萧怀素了。

王氏是第一次见到袁氏,两相对比一下她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了,俩人都有成年的儿子,怎么差别那么大?

吴清娘还好,只拉了杜延雪低声地说着什么,并没有太过惊讶的感觉。

萧怀素自然要来向袁氏见礼的,袁氏看着她便牵了牵­唇­角,“有一阵子没见着了,这个子好似都长高了些。”

萧怀素怔了怔,她倒是没觉得,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再长点个子也不奇怪,不过还是比袁氏矮了半个头,在这位飘逸如仙的未来婆婆面前,再美的女人只怕心里都有些怪怪的感觉。

就像宁湛不知道如何与袁氏相处一样,在袁氏面前萧怀素也比平时要木讷了许多,只一脸的恭顺地站在杜老夫人身旁。

“知道府上二姑­奶­­奶­喜得麟儿,我便命人打了一套长命锁并项圈。”

袁氏说着话便有丫环将一个沉沉的黑匣子捧到了王氏面前,打开匣子便是满室金光,又听袁氏道:“还有给府上小少爷的十二对小金鱼……”这是让丫环挨个儿将礼物给捧出来,有给杜老夫人的,有给萧怀素的,还有王氏婆媳几个的,杜延玉与杜延雪的也没有落下。

萧怀素在一旁数了数,足足十几个礼盒呢。

王氏气度斐然,收了礼也不忘道谢,“宁夫人真是客气了。”又问起袁氏入京的目的。

袁氏笑了笑,那样清浅的笑容正如春风拂面,好似在炎炎夏日里吹进心口的凉风,倒是让人从头到脚无不舒爽,萧怀素甚至还看到刘美凤打了个颤呢,眸中显出一抹迷醉和欣赏之­色­,这样的绝­色­姝容,男女都无法抗拒。

便听袁氏轻声道:“都是做母亲的,杜夫人自然是明白我的,我这入京一来是为了­操­持湛儿的婚事,二来便是为了给渊儿选个合意的媳­妇­,我统共就生了这两个儿子,自然要为他们打算。”

萧怀素听得心思一动,­操­持宁湛的婚事?那这么说今后她就是嫁在京城了,也离杜府近些。

杜老夫人听了也笑了,只拍了拍萧怀素的手,又转向袁氏道:“难得宁夫人这样通情达理,我就怕这个外孙女嫁得远,如今就嫁在京城里,两厢往来也便利了许多。”

“儿大不由娘,儿子想住哪里自然也就由得他了。”

袁氏笑着看向萧怀素,她的目光很轻柔,却不难见着其中的一丝探究与打量,恐怕心里也在暗自思量,怎么这姑娘就那么讨自己儿子的喜欢呢?

萧怀素适时害羞地低了头,掩中眸中的一抹欢喜。

杜老夫人便道:“怀素,你婆婆这样宽厚,今后嫁过去你可得好生孝顺她。”

“是。”

萧怀素轻轻应了一声,那模样已是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刘美凤与吴清娘对视一眼,便在一旁低声笑了起来,杜延雪却是听得似懂非懂,只纳闷地左看看右看看,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人跟她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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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活动

袁氏在杜府一坐就是半天,她刚来京城也是万般不熟悉,便有心向王氏打听京里的世家名门,王氏知她是在为儿子挑选合意的,倒也将合适的人家尽数说了。

萧怀素在一旁听得心中暗自嘀咕,恐怕宁湛还没有向他母亲提过想要宁渊尚公主这事,不然袁氏也不会紧着别的人家打听,这就压根没往公主那头想去。

宁渊也是随着袁氏一道来的杜家,只在内院里拜见了杜老夫人并王氏,便让人领着去了外院坐着,也幸好今儿个杜延昭休沐在家,有他陪着也不算失礼。

不多会儿淳哥儿醒了便被­奶­娘抱着来了杜老夫人屋里,顺道也拜见了袁氏。

袁氏想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孩子,软软糯糯的抱在手里很是新奇。

淳哥儿也不怕生,闻着袁氏身上的味道好闻,一个劲地蹭着,还伸手抓她脖子上带着的蓝宝石项链,袁氏便呵呵地笑了,拉着淳哥儿的小手问道:“可是喜欢这个?”

“喜欢!”

淳哥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袁氏更是欢喜,便让梅雪将蓝宝石项链给她取了下来拿给淳哥儿玩。

“宁夫人这可使不得!”

吴清娘赶忙站起来推辞,“那么贵重的东西,淳哥儿还小,就是闹着玩呢,您没理他!”说着便要抱淳哥儿过来。

淳哥儿却是抱着袁氏就不想松手,小小年纪也就知道抱美女了,袁氏更是可乐,轻轻将他揽在怀里,也许是两个儿子从小她就没有怎么带过,如今遇到别人家的小孩反倒生出了母亲的情怀,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里软软的,就像一团化不开的绵花似的。

是以,袁氏便笑着对吴清娘道:“横竖是个玩意儿罢了,给了就给了,谁叫我喜欢淳哥儿呢?”说着便在他胖胖的小脸上亲了亲。

王氏见着也笑了,“淳哥儿平日里对我都没这么亲近了,一见宁夫人便喜欢,可见你们是有缘的。”

“也不瞒杜夫人,从小我便没怎么带过孩子,如今一见着淳哥儿就觉得欢喜,或许真是与他有缘呢!”

袁氏笑着捏了捏淳哥儿的小­肉­下巴,这小家伙竟然还上赶着凑了过来,被逗得咯咯直笑,唤着袁氏道:“姨姨!姨姨!”

“淳哥儿可不能这样唤,”吴清娘赶忙纠正淳哥儿,“得叫婆婆!”

“婆婆?”

淳哥儿怔怔,看了看杜老夫人,又看了看王氏,这才转向袁氏,一股恼便埋进了她的怀里,“姨姨!”弄得吴清娘尴尬不已。

袁氏便笑了,“小孩子懂得什么,便由得他了。”倒是被他的童言稚语逗得心花怒放。

哪个女人不希望别人说自己年轻,淳哥儿童言无忌,这话便更显得真挚,袁氏只有在心里欢喜得份。

杜老夫人与王氏对视一眼,纷纷无奈地摇了摇头,袁氏这种年纪还有这样的身段与美貌,只怕在整个大周朝都是独一份的,别人羡慕不来,也妒嫉不到。

见袁氏在杜家这样开心,萧怀素也微微松了口气,便有杜延雪悄悄挪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表姐,你这婆婆好年轻,好漂亮啊!”

萧怀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顺着杜延雪点了点头,又摸摸她头上的发团,道:“表姐带你去厨房做糖丸好不好?”

“好啊!”

小孩子最爱吃糖了,听萧怀素这一说,杜延雪赶忙点头,一双眼晶晶亮亮。

萧怀素便向杜老夫人说要去厨房看看,今儿个好歹要留袁氏呣子在这里用饭的,老夫人笑着点头,王氏又叮嘱了两句,萧怀素一一应下,吴清娘也对她微微颔首,萧怀素这才桥杜延雪退了出去。

一出了屋子,萧怀素顿觉神清气爽,连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虽然袁氏看着也不是那等难相处的人,可顶着这婆婆的光环,萧怀素就是想要亲近好似也亲近不起来,也许是她心里有些障碍吧,还是要随着时间慢慢地适应才是。

到了厨房吩咐了一番后,萧怀素便教杜延雪做起糖丸来,小姑娘很是感兴趣,又做又玩,高兴地不得了。

只是最后出了成品,杜延雪做的糖丸到底卖相没有萧怀素做的好吃,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杜延雪眸中难掩兴奋,这可是她第一次动手做吃的,遂高高兴兴地将自己做的糖丸用小瓷罐给装了,预备着回头就给王氏他们品尝。

袁氏在杜家用过午膳后,又看着淳哥儿在­奶­娘怀里睡着,听说那厢季哥儿也醒了,又被王氏领着去看了看杜延云呣子,这才告辞离去。

事后杜老夫人还在萧怀素跟前夸赞袁氏,“你婆婆这样好的­性­子,将来你们夫妻成亲后也自在便利了不少,自己当家作主,又没有婆婆和妯娌辖制着,这样的日子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萧怀素笑着倚在了杜老夫人肩头,“最好的是还嫁得离外祖母这样近,没事便能跑回杜家来看您,这不是和没出嫁时一个样?”说着自己都捂­唇­呵呵笑了起来。

杜老夫人却是笑着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萧怀素,“我也不会在京城呆久了,等不了几年只怕就要回去陪着你外祖父了!”

这倒是真的。

萧怀素面­色­一敛,默默在点了点头,又道:“那我成亲时外祖父会回京城来吗?”

“那肯定是要回的!”

杜老夫人笑着顺了顺萧怀素脑后的乌发,“你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女,自然是看着你顺利地出了嫁他才会安心。”

“那好!”

萧怀素说着便抱紧了杜老夫人的胳膊,一脸的依恋和不舍,“真希望您们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啊!”

“尽说傻话!”

杜老夫人感叹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终是无声而欣慰地笑了。

宁湛从衙门下差回了府里,袁氏与宁渊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母亲与四哥怎么不去休息,舟车劳顿,还是多歇息几日的好。”

宁湛说着便径直取了杯子倒了杯茶水灌下,也落坐在了圆桌旁,便听袁氏问道:“我与你四哥都用过晚膳了,你吃了吗?”

宁湛怔了怔,目光扫过袁氏,略微有些不自地在点头道:“在衙门里用过了。”又看向宁渊,牵了牵­唇­角,“四哥今日在杜家呆了一天,可见到我媳­妇­了?”与宁渊说话就要随意了许多。

“什么叫你媳­妇­,还没嫁呢,真是口没遮拦!”

宁渊笑了笑,也伸手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到袁氏跟前,一杯自己拿在了手里,“倒是与杜家的大爷聊了一天。”

宁湛摸了摸杯沿,随口问道:“喔,说些什么?”

“谈些罢了,可不敢议论朝政,”宁渊抿了口茶水,目光转向了袁氏,笑道:“倒是母亲在内院比较快活,临到走了这笑都止不住!”

宁渊打开了话匣子,也是不想宁湛与袁氏呣子间的隔阂日亦加深,袁氏也趁热接上了话,“可不是,在杜老夫人那里见到了他们家的淳哥儿,这孩子可爱得紧,一直和我玩呢!”话语中倒是透露出一种真切的喜欢来。

宁湛便有些诧异得看了袁氏一眼,他记忆里的母亲可不是那么喜欢孩子的,不然他们兄弟俩也不会丢给梅雪来带,这真是上了岁数,慢慢转­性­了?

“你也别这样看着我!”

袁氏飞了个眼风给宁湛,摇头道:“从前没带过你们两个,可如今和孩子在一起,才觉得他们是最纯净的,最透彻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欢。”说着又清了清嗓子道:“以后你们的孩子出生后也给我带带!”

敢情这是带孩子玩呢?袁氏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

宁湛有些无语,却又不好辩驳,只对宁渊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大抵是,你生了儿子只管给她带就是了,别想拿我的儿子来唬弄!

宁渊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好歹是他们俩的亲娘,也就只有宁湛敢这样不给面子了。

袁氏又说起了宁渊的亲事,便道:“今儿个倒是向杜夫人打听了好些人家,”说着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你们也知道咱们家在京城没什么交际,我也不好贸然去拜访谁,少不得今后要托着杜夫人帮些忙。”

“这是应当,就烦母亲­操­劳了。”

宁渊站起身来端正地给袁氏行了礼,复又重新坐下。

宁湛看了这呣子俩一眼,顿觉有些好笑,这做呣子还要这般客气,真不知道是从前的关系疏远了,还是根本就亲近不起来,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这才缓声道:“其实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宁渊愣一愣,袁氏也有些不明所以,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宁湛。

“四哥,我觉着你可以尚公主!”

宁湛这话说完不由翘了翘­唇­角,宁渊从哪方面看都是个不可多德的佳公子,身材挺拔,面容俊逸,举止得体,虽然因为经脉受损不能练上乘武学,但比起京城世家名门那些纨绔来也算是能文能武,绝对的优秀。

宁湛相信,只要宁渊一亮相于各大场合,立马便会成为京中小姐们追捧的对象,比那时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宁渊还是名符其实的嫡长子,宁家手握西北兵权,多少京中权贵也是趋之若鹜的。

“尚公主?”

宁渊有些惊愕,这个想法他可是从来没有过。

袁氏却是微微蹙眉思考着,片刻后才拍了拍宁渊的手,“渊儿,你六弟这主意不错,我的儿子当然配得上本朝的公主!”

“母亲,您怎么也跟着阿湛胡来?!”

宁渊有些哭笑不得,宁湛却是极其认真地说道:“四哥你想想,虽然姜姨娘被软禁了起来,可三弟还是能讨父亲欢心的,再说三嫂娘家也不是好惹的,若是想要找个能压制她的,平常的小姐还不行。”

“所以你才想到了公主……”

宁渊恍然大悟,原来宁湛竟然有这样的考量,“不过公主岂是那么好娶的,再说公主身娇­肉­贵,只怕傲气十足,万一这脾­性­再不好……”这可就真不好过日子了,宁渊想了想便说出了自己的种种担忧。

袁氏也将目光转向了宁湛,可以说对于儿子的决定她是支持的,但究竟怎么样才能娶到公主她也没有主意,思维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宁湛转了起来。

“静嫔娘娘有位十三公主,生­性­温和,大方得体,这位公主正好没有胞兄,若是娶她倒要容易些。”

宁湛在说出这番话之些自己也做了些调查,当今皇上共有十七位公主,除却已经嫁人的或是早夭的,如今留待宫中的还有五位。

从前的七皇子如今的齐王有一胞妹是十公主,吴王有一对双胞胎妹妹,齿序上排在第七和第八,然后就是敏贵人的十六公主尚且年幼只有九岁,十三公主如今十四芳华,倒正是适嫁的年纪。

皇室中的公主在没有出嫁都是按齿序而论,出嫁前才会被赐以封号,除非特别得皇上欢喜的会提前有自己的封号,那也是无上的荣誉。

而且就着这事宁湛也问过秦王的意见,秦王自然乐得加深两方的关系,他早年丧母,母族也不显赫不能成为他的助力,若是宫中有静嫔这个人脉,对他自然是不无裨益的。

没有胞兄?

那便是没有一定要相助或是牵连在一起的皇子王爷们,这恐怕也是最让皇上放心的一位公主了。

宁渊微微眯了眯眼,娶妻并不是为了自己所爱,他没有宁湛这样的幸运能够遇到喜欢的女子,那么就要为家族为自己作个选择,怎么样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合适的妻子,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事难不难?”

宁渊深吸了口气,双手不由交叠在了一起,面上显出一抹凝重之­色­。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宁湛拍了拍宁渊的肩膀,道:“这事我会请秦王帮忙想办法的,不过在这之前……”略微顿了顿,又转向了袁氏,“还要母亲向宫里递牌子,您初来京城也是朝廷命­妇­,论理该入宫拜见皇后娘娘才是。”

袁氏此刻的思维自然是跟着宁湛转着的,听他这一说便爽快地点头应下了。

呣子仨人议定了这事后便各自活动了起来。

袁氏本是打算先看看京中的名门闺秀,这才着意选一家合适的,可经宁湛这一说,人也不用选了,直接便奔宫里而去。

牌子递进去当天下午宫里便有人来回话了,让袁氏三天后入宫觐见。

袁氏对镜而坐,看着梅雪在她身后利落地挽着发髻,不由笑道:“这二品命­妇­的服饰我倒从没穿过,原本是带来京城应应景,没想到还真用到了。”

对于袁氏呣子关系日渐融洽起来,梅雪自然是乐意看到,这次因着宁湛兄弟俩的亲事跟着袁氏入京她心里也高兴,此刻听袁氏这一说,不由笑着应道:“夫人穿什么都美!”说着打开了妆奁,挑了一只绞丝的梅花吐蕊金簪给袁氏Сhā上,又选了两朵紫红­色­的绢花别上。

袁氏惯橱清淡的打扮,所以显得年轻,再加上她人美肤好,自然不用过多的装饰,只往人前一站必然就是焦

可此刻一穿上厚重­色­彩的命­妇­服饰,那一身尊贵的气度真是掩都掩不住,艳丽得有如朝彩霞光,袁氏在镜中反复看了看,“我这身装扮若是将后宫里的娘娘都给压过去了那才是罪过呢!”说着牵了牵­唇­角,眸中闪过一丝莫明的光华。

“夫人的美自然是谁都压不住的。”

梅雪对袁氏是绝对的忠诚,近乎演变成了一种虔诚的信仰,见袁氏在镜前转了转,不由­唇­角含笑,“夫人眼下爱笑多了,可不像从前那般清冷,与两位爷关系也缓和了,奴婢看着也觉得欣慰。”明明是笑着却觉得眼睛有些发酸,梅雪赶忙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

袁氏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扬了眉,“瞧你说的,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他们是我在这世间上最后的亲人了,我不对他们好还能对谁好呢?”转身一手搭在了梅雪的肩头,“走吧,可别让娘娘等久了!”说罢率先越过梅雪往外走去。

那个皇宫,从前她根本没有机会踏足,也没能亲眼见证过它的辉煌,待她出世时,那一切繁华都早已经化作了烟云,又有谁知道她拥有着前朝皇室的血脉?

坐在马车上时,袁氏的心情还很复杂,从来不知道紧张为何物,可此刻却不由攥紧了双手。

“夫人?”

连梅雪都诧异得看了她一眼,关切地坐近了。

“我没事。”

袁氏摆了摆手,待马车停稳了,已有领路的宫嬷嬷在外候着,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优雅地落了车。

袁氏的美貌足以让任何人惊艳,所以面对车下一众失了魂般的宫女太监,她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目光却在四处扫了扫,心情缓缓下沉。

这便是那巍峨的宫殿,那许多人心心念念的权力之地?

看来也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好,只看那高高的围墙便能阻挡掉多少人的梦想,而住在这里的女子却永远也飞不出这个看似华丽的牢笼。

袁氏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这里的女人们了。

华丽的金钻,闪耀的珠光,堆砌而成的不过是虚妄的想像,真正能被她们握在手里的又有几何呢?

袁氏的曾祖父是前朝的一位王爷,朝代更迭后便隐姓埋名流落民间,只有袁家家传的祖谱上记载着历代祖先的生平,到了袁氏这一代自然对这些前朝旧恨已经埋得很深远了。

而袁氏从小也过着千金小姐一般的日子,只是那一年在回乡途中遇到了盗匪劫杀,她的生活才因此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全家罹难,只留下了她一人躲在马车厢底才逃过一劫,而那时的袁氏不过才七岁。

是风霄救了她,带着她回了归元宗,将她给养大,陪着她习武,带着她手刃了仇人,所以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很深,深到已经刻入了骨髓,融进了血­肉­。

就连梅雪也是风霄给她送来的丫头,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直到如今。

若是宁远没有出现,恐怕她的生活也会完全的不同,她无心介入尘世间的纷扰,却又不得不走上一途。

袁氏的思绪飘得很远,可脚步却未有停歇,随着宫嬷嬷一路穿过殿堂走廊,远远地便瞧见了挂着金­色­牌匾的“锦绣宫”。

从前的锦绣宫或许还是人流穿行,可自从太子被废,皇后娘娘也很少出来走动,那些面见的妃嫔和命­妇­们也随皇后心意,并不一定都能有机会入宫觐见。

袁氏代表着宁远,代表着西北手握军权的宁家,这在皇上眼里自然是不一样的。

初接到袁氏的牌子,皇后还怔了怔,接着还是问过了皇上的意见,这才决定见一见袁氏。

进了锦绣宫,袁氏行了礼便低首站在一旁,就听得上座之上一道温柔细腻的嗓音响了起来,“给宁夫人赐座!”

便有宫女搬来要锦凳,袁氏谢过后大方地坐了,梅雪便站在她身后。

“久闻宁夫人美名,今日得见才知名不虚传,生生将咱们一众姐妹都给比下去了!”

皇后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好似自始至终都维持着那种不变的音调,虽然好听,却又像隔着一段距离,就像眼下这样,听着明明是赞赏,却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欢喜。

袁氏便抬起头来扫了一眼,皇后娘娘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裙坐在正中,看起来端庄而又高贵,在她的左右下首还坐了几个宫妃与命­妇­,有鲜艳的颜­色­,也有比较死板的­色­调,看来这就是宫妃与命­妇­的区别。

袁氏在心里不以为意地低笑一声,便起身微微一福,“皇后娘娘谬赞了。”

众人又附和了几声,无不是对宁家对袁氏的夸赞,毕竟这西北的宁家京城里的人都不熟,眼下正是充满了好奇,总要先探探底才知道接下来这话怎么说。

便有人夸起宁湛来,“前些日子去平宁郡主府上吃宴,遇到秦王带着一位新贵公子前来,这一打听才知道是宁夫人的公子,当真是英武挺拔,将门虎子!”说着拿着绢帕掩口轻笑了起来。

袁氏少不得要回以一笑,“夫人也见到阿湛了吗?那是我的次子,在家中行六。”

又有人道:“听闻这次宁夫人入京又带了家中另一位公子前来……夫人真是好福气,想必两位公子都已成家立事了吧?”这便是借故打探了。

“阿湛已经定了亲事,倒是我那长子如今还没说亲。”

来到京城几天,袁氏还有些没有适应这京中­妇­人的八卦热情,如今在宫中见识了一番,她微微吃惊之余,倒也不妨将实情相告,这也是在为之后求娶公主的计划铺路。

“喔?”

这一声“喔”便有些意味深长了,几位夫人与宫妃对视一眼,心中纷纷有了自己的计较。

宁家这种西北权贵,那可是当真握有实权的,若不是地方远了点,就连公主郡主都是娶得的,可是真要嫁女儿到那么远的地方,哪个做母亲的又不心疼呢?

可是这样好的人家,又是嫡长子,怎么能便宜了庶女?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计较,便听得皇后感叹了一声,“端看宁夫人这般的人才样貌,想来两位宁公子自然不差,可惜了,若是我有女儿,定然也……”说着笑了起来,目光在左右一扫那意思也很是明显了。

在场的诸位心思也都活络了起来,便想着法在袁氏那里打听,从西北的地貌说到风土人情,最后再到宁家两位公子身上,当然着重是在宁渊身上,对于已经定了亲事的宁湛众人只能道一声可惜,但宁家嫡长子的身份显然更吸引人。

不一会儿便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淑妃娘娘到,除了皇后以外,其他的妃嫔并命­妇­都站了起来,连袁氏也不例外,低垂的目光瞄着一截浅紫­色­撒金的裙摆从眼前拖曳而过,一道略显柔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妾身参加皇后娘娘!”

“免了!”

皇后娘娘的声音显得有些刻板,竟是连那丝刻意轻柔的做作也收了起来。

袁氏自然听说过俩人的恩怨,只怕已是积怨已深,两不待见,那淑妃今日来这是为了什么,总不是自己触自己的霉头吧?

淑妃向皇后娘娘行了礼后便端正地坐了,除了皇后之外她便是后宫里第二高位之人,自然是尊崇无限,但因着从前的七皇子与太子之争,这两位后宫最高贵的女人也算是受了牵连,但如今看着却并没有同病相怜之态,反倒是隐含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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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晋爵

大殿里一时之间很安静,便有宫妃与命­妇­齐齐向淑妃行礼问安,淑妃笑得柔媚,娇好的面容如春日里绽放的杜娟花,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却带着一股­妇­人特有的成熟风韵,那保养得宜的面容还有着少女的娇­嫩­与滑腻,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艳丽非常。

当然,任这些妃嫔如何保养打扮,在天生丽质的袁氏跟前都要矮了一头。

“大家都免礼吧!”

淑妃仪态万千地抬了抬手,便听得一阵衣服悉索声,各人依次站了起来,又听那把柔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是听说宁夫人入宫觐见,心下才想来看看,皇后娘娘可别在意。”说着便向皇后微微颔首,上挑的眼尾夹杂着一抹挑衅。

若是她今儿个没来“锦绣宫”,恐怕皇后就想将她这样忽悠过去吧。

淑妃已经知道袁氏是为什么上京,不就是要给她儿子挑个合心意的媳­妇­吗?这样的好事可不能落到别人头上。

齐王如今虽已落败,好在皇上怜悯将他派到了辽东去,虽说有郑家紧密地看着,但难保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而她自然要做好儿子的后盾,以期在将来的某一天还能翻身再来。

宁家手握西北兵权,正是他们应该交好的对象,更何况十公主还没有许亲呢,若是与宁家结成了亲事,那不说是恩典了,也能将两家人紧密地绑在一起。

皇后自己生不出女儿也就算了,还将这样的好机会平白地向外推去,当她不知道这女人安的什么心么?!

“淑妃什么时候对命­妇­觐见也这般关注了,平日里倒没见着你有这份闲情。”

皇后不硬不软地将淑妃顶了回去,­唇­角滑过一抹冷笑,当她不知道淑妃打的什么主意,有她在就别想称心如意!

“宁夫人可是第一次来京城,少不得咱们要尽些地主之宜。”

淑妃不以为意地轻轻笑了笑,又掸了掸衣袖,目光转向大殿之上,挑着那道有些陌生的身影道:“宁夫人请上前一步!”

皇后与淑妃话语里的机锋只怕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心中有看好戏的心,却又怕被无辜牵连在内,所以一时之间都显得小心翼翼。

袁氏被点到名了自然要上前一步,又矮身对着淑妃福了福,目光微微向上抬起,当对上那一双狭长凤眼时,­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淑妃的美貌当年也是名传京城的,只是比起袁氏还是差了那么一截,是以当淑妃与袁氏对眼之后心中也暗暗惊了一把,明明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袁氏还能保持这样的年轻美貌,连她都有些动容,更何况是那些男人们?

难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西北那里风沙那么大,又比不得江南水乡,袁氏怎么还有一把水做的肌肤,远远看去可比豆腐还滑­嫩­呢。

“宁夫人当真是美貌非凡,怪不得本宫到来之时这里的人都被你给迷住了呢!”

淑妃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之后便如常地笑了,再美的人又如何,见了她不照样恭身行礼低首座下。

“娘娘过誉了!”

袁氏微微颔首,面上的神情却是丝毫未变,不说比起这一般的贵­妇­人,就连在场宫妃的气度也比不上她,娉娉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娴雅,让人心生美好。

淑妃到来之后在场之人说话便要谨慎了许多,一时顾忌着皇后,一时顾忌着淑妃,倒是维持着一种紧绷的气氛。

袁氏知道今日她是不能说出尚公主的话,还要好好打探一番,摸清楚这些宫中势力走向,不然走错了一步,只怕后面就有无穷的麻烦。

是以她也只是在旁听着,间或搭上两句无关痛恙的话来,既没触着皇后的霉头,也不会让淑妃感到不自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锦绣宫”这里传出了消息,不时便有嫔妃与公主进来拜见,大殿中原本还坐得有些稀落,最后竟然都只得挨着坐了,皇后还命宫人加了好几次锦凳,显见得对今日的盛况也没有提前预估到。

倒是袁氏最想见的静嫔与十三公主没有露面,都说这对母女喜静,­性­子又温和,没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凑热闹也是正常。

但袁氏难免有些遗憾,若是能为宁渊提前相看一眼这十三公主,自己心里也更有底气一些,不过眼下急不来。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见到的。

“锦绣宫”里坐满了各­色­女人,环肥燕瘦都有,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袁氏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就当做着陪看一场戏吧,反正最后也总会收场,就是无聊些罢了。

可没想到这戏的**竟然是皇上的出场,那些平日里难得见一眼皇上的宫妃们激动兴奋得眼睛都红了,一阵阵香风旖旎铺陈而来,似乎想要竭尽全力地吸引皇上的注意。

袁氏顿时觉得有种头晕脑胀的感觉,不住地往后退去,可皇上还偏偏要见她一面。

“多年未见宁卿了,他为朕戍边西北劳苦功高,宁夫人难得来京城一次,可要好好看看这里的风土地貌,没有边疆战士的浴血奋战,就没有京城的安乐繁华!”

皇上这一番话说得感慨激昂,立时便惹得周遭一阵附和赞叹之声。

袁氏不由抬眼看了看,皇上已经年近五十,发鬓间夹杂了几许花白,面容微微有些消瘦,却更衬得那一双眼睛明亮非常,在看向她时闪着熠熠的光亮,袁氏知道那是代表着惊艳,却也没有多想,横竖她是臣子之妻,皇上若还不算昏庸,就不该有其他的想法。

一屋子的女人都因为皇上的到来而激动不已,热血澎湃,皇上也不好久呆,露个脸又勉励了袁氏几句,这便起身离去了。

接着便有宫妃告辞而去,皇后也说乏了,大家便各自散了。

只袁氏在离去之时皇后还邀请她下次再来宫中玩,她也只得笑着应下。

淑妃是与袁氏一同出的“锦绣宫”,临到分别的岔道口,这才笑着道:“宁夫人这一次进宫真是好运气,帝后都一同见齐了,看来皇上对宁家还是多有眷顾的,夫人得空了也可以进宫来看看本宫。”

“谢娘娘抬爱。”

袁氏又是福身一礼,淑妃对着她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

回程的马车上,袁氏撑额靠在引枕上,长长地吐了口气,“这宫里还真是复杂,也亏得我沉得住气,不然她们说这说那的,我的头都被绕晕了。”

梅雪笑着递上一杯茶水,又跪坐在一旁给袁氏揉着腿,“倒是辛苦夫人了,不过看模样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对夫人的印象很好。”梅雪随侍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只要他们家夫人想,真是没有人能不喜欢她的。

袁氏却是翘了翘­唇­角,“梅雪,你真没看出来?”说着笑着摇了摇头,“这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打擂台呢,我这不是被她们给拉了上去!”

后宫的女人就是一台戏,这两位都想拉了她作伐子,岂有那么容易?

今儿个宫妃齐聚“锦绣宫”,焉知不是得了谁的消息,提前知道了皇上会驾临此处,而她也不过是间接被人当枪使了。

也幸好她不多言不多语的,也没怎么引起别人的忌讳,不然还不知道这些女人们会怎么对付她呢?!

梅雪怔了怔,她倒是真没看出来,又听袁氏揉着脖颈发着牢­骚­,“这身衣服重死了,下次再不穿了。”

“好,下次再不穿了。”

梅雪顺着袁氏说道:“那夫人下次若再进宫也请娘娘给个旨意,着平日里的妆束即可。”

袁氏想了想,便点头道:“今日是第一次拜见,自然正式些,以后应该就不会了。”

一时歇下无话,等到了宁府后袁氏才又重新活络了起来。

入宫那事也算是过去一阵子了,宁湛果然带着宁渊活动于各大场合,也让不少人认识了他们兄弟,又是西北军权的话语人,又与秦王交好,这样的人自然人人迎合,巴结逢迎的便不在少数。

再加上宁渊本就生­性­圆滑,比宁湛会说话多了,在秦王的引荐上,倒是结识了不少京中权贵,甚至连皇上都知道了宁家兄弟的名头。

宁家兄弟活跃在京中各大场合,这话自然也有传到皇上耳朵里,淑妃趁机便在皇上的耳边吹起了枕头风,“臣妾见着宁夫人气度优雅,想来那宁家四公子也是不错,多少见着的夫人都有夸赞,臣妾便想到了十公主……”说着轻轻摇了摇皇上的手袖,“皇上,十公主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您看是不是……”

皇上神情一凛,只缓缓地看了淑妃一眼,那一眼既有深意又有冷意,淑妃不由就打了个冷颤,强笑道:“臣妾也就是那么一说,当然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闭着眼不再说话,淑妃的心思那么活络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宁家握着西北军权,这得让多少人趋之若鹜,可却不是与皇家联姻的最好对象,皇权之下宁家只能忠于他,而不是任何一个有着背景的皇子王爷,就算要与公主联姻也不会是十公主。

想到宁家,便想到那个一颦一笑都仿佛都牵动人心的宁夫人,这世间绝­色­他也见过不少,当年的皇后与淑妃都是不差,可惜上了年纪到底就欠了那么一些什么,只这宁夫人……

岁月似乎对她特别优待,根本没有在她脸上刻画出丝毫苍老的痕迹,他记得宁远比他小了五岁不到,却没想到竟娶到这样一位绝­色­美人。

皇上不由自主地便伸手抚在了脸上,略有些松驰的皮肤,眉间深深的法令纹,连鬓角的白发都新添了不少,若不是儿子不省心他能老那么快么?

一时之间,皇上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愤慨。

淑妃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皇上发了怒,那些到了嘴边的漂亮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又犯了皇上的忌讳,好不容易隐忍了一年有余,让皇上对她的戒心渐渐小了起来,可不能因为这事而再起波澜,齐王那里可还要靠她周旋呢!

看来为防皇上猜忌,与宁家联姻的心思也要暂且歇下才行了。

淑妃心中有了计较,便又温柔小意起来,只哄得皇上万般舒心,再不提那些敏感的话题,这一夜倒相安无事地过了。

过了几日不知怎的,皇上心血来潮一般地召了秦王与宁家兄弟觐见,待见得宁家兄弟并不怎么肖似宁夫人的面容时还微微有些失望,但仍不忘出言勉励了一番,这才挥手让他们退下。

“父皇怎么想到见你们兄弟俩?”

在回程的路上,秦王还是一脸的想不通,“难道是听闻了最近的风声,知道你们家想要尚公主?”

在那一次进宫之后,袁氏又一次奉旨入宫拜见皇后娘娘,这一次倒没有淑妃与其他宫嫔前来打扰,袁氏痛快地说了自己的意图,恳请皇后娘娘帮这个忙。

能够不让淑妃如愿,皇后自然是乐得扯她这个后腿,当下便应允了袁氏,回头也与皇上提过,只是皇上一直没松口,也没露过什么迹象,不想今日竟是召了宁家兄弟来。

宁湛摊了摊手,“王爷都想不通,咱们兄弟自然也不明白。”

“这倒是奇了!”

秦王眉头微挑,就他所了解的皇上可不会做些莫明其妙的事,只怕心中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和主意,才走出了这一步。

还是宁渊心思缜密,想了想才道:“不若先静观其变,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应该这几日之内便有动静。”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圣旨便送到了宁府,竟是给宁远封了武安侯的爵位,宁渊封了世子,又让八百里快马远赴西安宣旨,而宁渊因在京城便也就近接了这旨意。

而这突然掉下的馅饼让袁氏呣子三人震惊了,整个京城也因这新晋的勋贵宁家而陷入了一场沸沸扬扬的热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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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前三天可能都要出门,所以2—4号会相应更得少些,大家别介意哈,后面慢慢加多起来,祝大家节日玩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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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制衡

有风从河面上刮过,卷起细碎的冰屑扑在年轻姑娘们的脸庞,呵出一口热气后又随风消散不见。

萧怀素这边的队伍气势勃勃,大有一鼓作气拿下这一局的架式。

杜延兰她们亦是眼神凶悍,似乎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定要使力一搏。

杜延静冷哼一声,“刚才是让你们讨了巧,这次想胜可没有这般容易了!”

“话说得再漂亮也没用,赢过我们再说!”

杜延玉同样不肯相让,两方眼神在空中交汇,迸­射­出道道火花。

杜延凤已经重新将彩旗标杆给Сhā好了,对着站在另一边的杜延菊打了个手势,杜延菊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各位姐妹,准备了啊,这一局--开始!”

随着杜延菊话音落下,红、蓝两支队伍又从起跑线上接连奔了出去,你追我赶地往前方滑去。

这次是杜延静她们四个着住了萧怀素、杜延云与杜延丹三个。

显然杜延兰很是自信,将杜延玉与杜延晨当作最弱的两个,姿态优美地穿Сhā在俩人中间,一旋一绕便将人甩在了身后。

“可恶,又让她得逞了!”

杜延玉气得跺脚,她已经尽力了,怎么还是被杜延兰钻了空子。

杜延晨赶了上来,拉着杜延玉飞速地往前追去,“别泄气,延兰是厉害,可咱们咬住她不放就好,若是怀素她们那边脱了身,咱们就有机会获胜!”

“嗯。”

杜延玉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懊恼,但这个时候可不能气馁,她们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这一局。

竞争越来越白热化,就连一旁的观众都卯足了劲的纳喊加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从河面的另一边正有一支队伍缓缓自桥上行来。

这是一支华丽的队伍,明黄­色­的旗帜招摇在队伍正前方,旗帜上绣着一圈张牙舞爪的盘龙纹,看起来气势凛然,随行的护卫都是铁甲银盔的兵士,一个个面­色­森然,神情肃穆。

当头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紫­色­长袍的少年,外罩紫貂毛披风,头束金冠,只有几缕墨发飞扬在两颊边,他的容貌很是清俊,一双眼睛看起来尤其深邃,泛着睿智的光芒,他­唇­角含笑,乍一看让人觉得很是亲切,却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与雍容,令人不敢轻易亵渎。

“宁六,你看看那,”紫袍少年伸手一指,­唇­角微翘,“好似有人在玩冰嬉呢!”

稍稍落后他几步远的黑衣少年沉默地打马上前,他面容冷峻,目光坚毅,再转头看向杜家村那条广袤长河上稀疏的人群时,­唇­角不觉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九殿下说得是,那些应该是杜家村的人。”

宁湛是第一次来到杜家村,却对杜家村早有所闻,当然令杜家村闻名于西安府的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以及风景山水,而是杜家村里出了当朝第一首辅杜继儒。

再有,他关注这里,还因为这里呆着一个他所牵挂的小姑娘。

“他们倒是好兴致!”

九皇子周允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摩挲在缰绳上,又夹了夹马腹,由着马儿小跑了起来,“咱们也过!”

“是,九殿下!”

宁湛点了点头,又回头对身后骑在马上的相貌端正的青袍男子道:“秦大哥,我陪九殿下过,你们跟上即可!”

“六爷自去就是,我们一会跟来!”

秦致远微微拱了拱手,看着身后的银甲护卫整齐划一地跑步跟上了前头的两匹骏马,他这才带着身后的随从慢慢地往前晃去,一路观察着杜家村外的地质风貌,还有那不远处山坡上已然被积雪覆盖的良田,想着今年杜家村的粮食收成是不是有他们预算中的这般好?

若是不然,只怕这次就是白跑了。

打马跑到了桥中央,距离冰河近了,宁湛举目望去,突然,他的目光便顿住了。

一道红火­色­的身影飞速地从不远处滑过,她及腰的黑发被束成了两条麻花辫,正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如尾随在身后的两条长蛇,头上的妈虎帽搭在两边遮住了耳朵,整张脸孔小巧而生动,一双眸子有如冰晶一般纯粹湛然。

是她,竟然是她!

宁湛一颗心激动不已,连握住缰绳的手都不觉间收紧了。

早知道来杜家村会见到她,不然他也不会自请陪着九皇子走这一遭,可是眼下她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生机盎然,那么意气勃发,就像一团火焰绽放在冰河上,也融进了他的心里。

她的身量拔高了不少,面容虽然还有些青涩稚­嫩­,但已经现出一抹少女的娇俏来。

“咦……”

九皇子淡淡地咦了一声,他的枣红马已经汀了,目光有些疑惑地投向了冰河场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感觉……”

宁湛微微一怔,这才提醒道:“杜阁老的家眷如今就在杜家村里,她们是从京里来的,或许九殿下以前见过?”

只要九皇子入了杜家村,杜老夫人只怕就要去拜会,这是跑不掉的,宁湛没有刻意隐瞒,反正他说与不说九皇子早晚也会知道。

“喔,我记得了!”

九皇子恍然大悟,又指了跑在前头的萧怀素道:“那个小姑娘我记得,皇后娘娘生辰宴上还特意招了她上前说话,这小丫头机灵可爱很是讨娘娘的喜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说完又有些感慨地瞄了其他人几眼,“好像还有她的姐妹在里面,对,就是她们!”

宁湛心下却是有些震惊,皇后娘娘的生辰宴都特地招了萧怀素上去说话,这说明她很招人喜欢?还是小小年纪在京里已是出了名?

宁湛微微皱眉,这两种可能他都不喜欢。

他不喜欢萧怀素出名,只愿她的好只由他一人看到、发现、珍藏,其他人甭想觊觎!

“看看,她冲上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那蓝衣服的?”

九皇子的话语多了几分激动,显然生出了几分兴致。

宁湛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果然见着萧怀素穿梭在几个蓝­色­的身影之间,奋勇地追滑了上去。

呼呼!

冰屑夹杂着冷风吹拂在脸庞上,萧怀素的小脸已是冻得通红,可她的神情却很是兴奋,目光只注视着前方不断变大变清晰的彩­色­标杆,心中有着一抹必胜的信念。

杜延兰确实挺厉害的,就连杜延玉与杜延晨联手都挡不住她,这才迅速回撤赶过来支援,让她得空挤了出来,超过了杜延静等人,直直地向杜延兰追赶而去。

快了,快了,只要再一点点,她就能够超过杜延兰。

“想追上我,做梦!”

杜延兰往后瞄了一眼,见萧怀素已经紧紧地咬在她身后不远处,面­色­沉沉,脚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一下又拉开了俩人的距离。

萧怀素同样也提高了速度,两支小腿动得就像风火轮似的,胜败在此一举,若是再比上一局,她铁定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答应过杜延玉的,要让杜延兰她们向杜延云道歉,让她们把说得那些混账话给吞回去!

她不能输,她一定要赢!

萧怀素面­色­坚毅地咬了咬牙。

十米,还差十米就要到标杆了,可她落后杜延兰足有一米的差距。

照这速度,只要杜延兰飞速而过,铁定是能一把拔下标杆的。

不行,不行!

萧怀素思绪飞转,脚下动作一点没有停歇,仍由冰屑在脚下飞扬,腾起一圈圈的白雾。

杜延兰也紧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标杆,甚至连手都已经伸了出来,紧张而兴奋地期待着,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就能拔出来了。

突然,她觉得一道身影在身侧翻腾而来,一双着红­色­羊皮小靴的脚从她眼前急速翻过,再则是两条粗黑的辫子险险地擦过她的脸颊,她只微微一怔,萧怀素的身子已经旋转了一圈,手掌在冰面上一撑,整个人跃起扑向了标杆,一提一拿便将那扬着彩旗的标杆攥在了手掌中。

可怜杜延兰的手已经抓在了半空中,却只能抓到一手充满凉意的冰屑,接着她整个人都如冰雕一般顿住了。

“赢了!”

萧怀素重重地喘着气,接着缓缓回身看向滑来的杜延云等人,高高地扬起了彩旗,兴奋道:“我们赢了!”

最后的关头她也是用了笨办法,速度上是没法再超过杜延兰,除非她能飞,胜负就在这一瞬间,她只能放手一搏,两腿向后一蹬地面,借助着力道往前跃进一大步,接着双手一撑冰面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翻转腾挪,这才以一个身位的差距险险地胜了杜延兰,夺得了标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只差一点,几乎就要再赛一局。

她体力已经耗尽,再来一局便是必死之局,幸好,幸好啊!

场中安静了一阵,所有人都屏息地看着那个垂着两根黑辫子清丽漂亮的女孩,她的神采是那么自信飞扬,她的笑容是那么璀璨夺目,就像开在冰河上的一朵红莲,美得让人心颤!

下一刻,便爆发出一阵欢腾之声。

杜延云她们几个已经迅速地滑了过来,也不知道谁在起劲,杜延丹与杜延晨抱住了萧怀素的手脚,众人一起使劲往天上一抛。

“啊!”

萧怀素尖叫了一声,却又兴奋无比,被抛在高处,她的视线越过了冰河,看到了那在桥上驻足观看的一队人马,那明黄­色­的盘龙旗迎风招摇着,就算她再不济事,也知道那一展旗帜代表着什么,面­色­不由微微一凝。

当先的俩人骑在马上,目光与她遥遥相对,一人­唇­边带着温润笑意,透着一股友好亲切,一人面­色­冷峻,但在与她目光交汇时微微闪动了一下,尽力让自己的面相看起来柔和些。

是宁湛!

萧怀素一下便认了出来,心情不由有几分激动,又看向另一衣着华贵的少年,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是谁?

萧怀素在脑中回想而过,皇上的儿子就那么几个,托皇后娘娘的福,在那次寿宴上她都瞧见了。

当年的九皇子不过十二岁,如今五年过去了,该有十七,看着倒是与那紫袍少年相仿。

萧怀素正在思忖间,又见杜延丹等人欢呼着想要将她给再次抛起,不由出声阻止道:“快停下,有贵人来了!”

众人微微一怔,也顺着萧怀素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真见着桥上驻立的一队人马。

“大表哥,是九皇子!”

萧怀素飞快地滑到了杜延昭跟前,他们兄弟几个此时正背对着九皇子他们,兴奋地观看着比赛,自然没有发现来人。

此刻听萧怀素这一说,杜延昭赶忙吃惊地转过了头去,当确认那展盘龙旗帜不会错时,赶忙带着自家兄弟迎了上去。

杜延兰她们输掉了这一场冰嬉,原本心情还有些抑郁,可此刻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队人马吸引了过去,也不由走近了杜延云她们。

杜延兰呶了呶嘴,示意杜延静说话,杜延静瞥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问道:“延云姐,你认识他们?”

杜延云抿了抿­唇­角,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顺着往下说去。

“他们是谁啊,看起来好气派?”

杜延丽忍不住发问,骑在那马上的两名少年身姿挺拔,一个清逸,一个冷峻,对没见过多少外男的杜家村姑娘来说,实在是一个视觉的强力冲击。

“一个是宁府的公子,一个是天皇贵胄,可不是你们能够认识的。”

杜延玉轻哼了一声,有些看不惯杜延丽她们发花痴的模样,正好这一提点醒她们,门当户对在这个时代还是讲究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宁府的公子?”

杜延丽惊叫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淡定了,比起那个所谓的天皇贵胄,似乎宁府的公子离她们的距离还稍近些,或许也可以是她们能够肖想的。

由得杜延昭他们去与九皇子见礼,萧怀素则是退了回来,目光又往宁湛那里一睃,这才转了回来面对杜延兰她们。

眼下冰嬉赢了,该是解决正事的时候。

“你们要为当日的言行向我表姐道歉!”

萧怀素的面­色­无比认真,话语也如一盆清冷的水浇过众人的头顶,杜延静等人一下便从遐想中清醒了过来,你推推我,我碰碰你,都有些不情愿的感觉,接着目光一致地转向了杜延兰。

当初这场赌约就是杜延兰应下的,原以为必胜,可眼下却是连输了两局,连第三局都不用比了,她们输了该道歉,还有那彩头的份子钱也要出,想想就有些憋屈。

杜延兰沉默地看了一眼萧怀素,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们输了……该道歉!”说着转向了杜延云,对着她福身道:“延云姐,我们错了,今后再不胡乱说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延云淡淡一笑,“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都是族中的姐妹,我自然不会怪你们。”

有了杜延兰领头,杜延静与杜延丽她们也一一向杜延云道了歉。

杜延玉有些得意地看着杜延兰等人,心里别提有多快意,还不忘提醒道:“还有答应的彩头,你们可别忘记了!”

“三妹!”

杜延云嗔了杜延玉一眼。

“应该的。”

杜延兰僵硬地牵了牵­唇­角,便转向杜延静她们拿彩头,几个姑娘不情不愿地从身上摸出了些碎银子和铜钱,这才递到了杜延玉的手中。

杜延玉倒是乐得一一点算清楚,这个一串大钱,那个二两碎银子……钱的多少倒是次要,可看着原本还趾高气扬的一群人眼下就像焉了的丝瓜一般,那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

连杜延丹都在一旁呵呵地笑着,被杜延晨拉了拉衣角,这才背过身去偷笑了几声。

杜延兰她们着实尴尬,也不便久待,灰溜溜地便离开了。

只杜延静与杜延丽还有些不舍,拉了杜延云的手笑道:“延云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我们一般计较就好,得空了咱们再去找你玩!”说着眼神还一个劲地往桥上瞟去,显然真正感兴趣的是与杜延昭他们接触的那一方呢。

萧怀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杜延静她们冰嬉输了的失落感已然被新兴事物所替代,不过这样也好,她们就不会瞅着杜延云的事不放手了。

倒是宁湛与九皇子他们为什么会来杜家村呢,萧怀素有些好奇。

不可能是游玩吧?

杜家村的地理条件虽然谈不上穷山恶水,但的确没有什么好的景致,纯粹是居家繁衍之地,这点倒让人有些纳闷。

“咦……”

萧怀素瞧见了不远处正带着两个随从缓缓骑马而来的男子,不由眼睛一亮,只拉了杜延云的手低声道:“二表姐,你看那人……像不像秦家的大公子,上次我们偶然遇到的那位?”

杜延云一愣,旋即目光也转了过去,正好与秦致远望来的目光不期而遇,俩人同时怔住了。

片刻之后,秦致远下了马,对着杜延云的方向拱了拱手。

还当真是他?!

杜延云也是一瞬间的错愕,接着便微微颔首福身。

萧怀素半眯着眸子,目光在俩人身上睃了睃,暗道这世间之事倒还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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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夫妻

宁渊的婚期定下之后,袁氏就开始忙碌起来,还要进宫与皇后娘娘商量具体的婚礼细节问题,当然静嫔也在一旁作陪出出主意,虽然端仪公主的嫁妆是由内务府统一筹办,但公主府里还缺什么宁家就能补上什么,毕竟是他们夫妻俩过日子,袁氏也想将一切尽可能地完善。

至于宁家的那栋宅子,内院五进可划分为三处大的院子,一个大的院子又套了三四个小院子并跨院,若是区分开来,也算是能住进三家人了。

两个儿子都要成亲,自然要把宁家的宅子也布置起来,袁氏的日子骤然过得充实而又忙碌起来。

而远在西安的宁远安排好了手头上的事务也要进京谢恩,到了九月初两夫妻终于相聚在了京城。

“韵儿!”

几个月没见妻子了,宁远一见到袁氏便将人搂在了怀里,紧紧地舍不得放开。

袁氏脸上一红,推拒道:“大白天的,当心儿子回来瞧见了!”

“怕什么,我是他们老子,搂他们娘也是应该的。”

宁远说着便凑上了脸来,袁氏却是撇过了头去,清冷的下颌微微扬起,既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这让他心里好生郁闷,不得不放开了手。

自从袁氏当家理事之后,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连想要亲热都要看妻子的脸­色­,他半点不敢有过分的要求,这样忍着耐着,心底早已经如火在烧,偏偏袁氏又不让他如意。

“好了,你舟车劳顿,先歇息一下再说!”

袁氏传来丫环为宁远沐浴更衣,自个儿却是转了出去,梅雪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轻声道:“夫人这样对老爷,只怕老爷心中会不舒服。”

袁氏脚步一顿,目光却有些幽然地转向了廊外,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对他是个什么感觉,孩子都生了两个,只是我的心里……”到底还在念着那个人。

梅雪也知道袁氏的心思,便不再多劝,只道:“就算为了两位爷着想,夫人今后也当多与老爷亲近些,若是让别的人钻了空子,那咱们在西安府做的一切功夫可就白费了。”

袁氏翘了翘­唇­角,不以为意道:“难道你以为姜姨娘还能够再翻身?只要我在,她就别想有这一天。”

“夫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是光明正大地做事,可抵不住那些小人暗地里的把戏,还是要多提防才是。”

梅雪这一生都谨慎惯了,自然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你的话我记住了。”

袁氏这才点了头,又扶了梅雪的手笑道:“今儿个还要进宫呢,你随我走上一遭!”

这厢宁远沐浴换洗完后才知道袁氏已经进宫去了,心里又是一阵气恼,索­性­换了衣服也进宫面圣去,谢恩之后好歹这事也就算了结了。

其实对于爵位,宁远并不是有多渴求,这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手中握有的实权才是真的,这也是任何人都不敢看轻他们宁家的根本。

宁远入京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进宫面圣谢恩,第二件事就是往杜家走上一遭。

虽说他们正经的亲家应该是长兴侯府萧家,但既然这场婚事最初就是与杜家谈妥的,对于萧家反倒是没有话说。

萧夫人倒是有些急了,等着萧逸涛下衙归来后便与他说起了这事,“我也是不久前才听大姑­奶­­奶­提起过,说是怀素与宁家老六定了亲事,如今武安侯进京面圣谢恩,怎么也不往咱们家来走走,好歹也是亲戚!”话语中自然就露出了一丝不满来。

萧逸涛不急不慢地脱下了身上的官服,又接过丫环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这才落坐在了交椅上,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萧夫人,略有些疲惫道:“你说是什么理?怀素回来你去看过她了吗?她离开京城时你又去送过她没?如今才来说这亲戚为什么没登咱们家的门,是不是有些晚了?”

一番话说得萧夫人脸上讪讪的,自然忆起了多年前她为什么要躲着杜家,连萧怀素来萧家道别也是避而不见,可那时不是以为杜家要败落了吗?可没想到杜老太爷硬是撑了过去,还将这接力­棒­递给了杜伯温,如今他们父子几个都入了仕,杜家的势力看着又是如日中天了,她便又开始眼热了起来。

萧夫人落坐在一旁,只瞥了萧逸涛一眼,瘪嘴道:“我当初那么做,你不也没说什么,怎么如今看着杜家又好了起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们这些­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只知道争一时长短,要看长远!”

萧逸涛感叹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水来抿了一口,摇头道:“如今你看看,怀素的亲事竟然不经过咱们萧家就定了下来,虽说这也算是门好亲事,可若是让县主知道,只怕又是好一番折腾了!”

萧夫人顿时眼睛一亮,“那可不是,若是让我那县主弟妹知道了,她又是正经的嫡母竟然管束不到前头嫡女的婚事,只怕这其中的章还有得做呢!”说着兴奋地推了推萧逸涛的胳膊,“那你看这事若咱们帮了杜家一把,怀素也会记着这份情?”

杜家是萧怀素的后盾,宁家又是她的未来婆家,从前的小孤女再不是无依无靠,连她都想要上赶着巴结一番搞好关系。

萧逸涛横了萧夫人一眼,“那丫头从小就机灵,哪是你能算计到的?不过……”理了理长须,微微一顿,“也可以试试,到时候若真闹起来了,咱们出点力气,看在怀畅姐妹俩的份上,她也总会记着咱们几分情。”

萧逸涛也知道他们夫妻俩人在萧怀素的心中只怕毫无分量,也就两个女儿和她有些交情,眼下虽然求靠不到什么,但难保将来有一天不会用到这层关系,提前打点好了免得将来手忙脚乱。

萧夫人这才会意一笑,又按了按萧逸涛的手背,眼波婉转,“老爷说得是,妾身会好好办这事的。”

兰陵,萧府。

宁远封了武安侯这事算是在京城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而宁家两个嫡子一个要尚端仪公主,一个与长兴侯府三房嫡长女定了亲事,这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就算高邑县主没有刻意打听,京中也早有相熟的姐妹给她传了消息过来。

“她倒是真敢这么做?!”

艳红­色­的丹蔻狠狠地掐在了身旁丫环的胳膊上,丫环痛得只能使命地咬着­唇­,任凭全身抖得如筛糠,半点不敢吱唔,而高邑县主那张娇好的面容上却是五官扭曲,贝齿紧咬,恨不得她掐住的人就是萧怀素。

“县主息怒!”

望江看了一眼那面­色­已近惨白的丫环,心下虽然不忍,却也没有开口为她求情,只劝着高邑县主,“三小姐才多大点年纪,指不定就是杜家的人看上了宁家,两方这才说成了亲事,不然一个小姑娘家的哪能自己出面说亲呢?”

高邑县主面­色­一沉,缓缓松开了手,望江给那丫环使了个眼­色­,丫环这才委屈地含泪恭身地退了出去。

“也是,”高邑县主沉默了一阵,这才点头道:“听说有一阵子三丫头是跟着杜家的人回了西安,这宁家不就在西安么,也许这一来二去才看对了眼。”

“哪可不是?”

望江赶忙跟着点头,又凑近了高邑县主,轻轻地给她捶着肩膀,“就是借三小姐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高邑县主转头看了望江一眼,那目光有如刀锋,望江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赶忙垂下了目光,便听高邑县主道:“原本杜家给她说亲事也没什么,我还懒得­操­这个心淘这个神,可杜家千不该万不该连我这个嫡母都不过问一声就将亲事定了下来,京城里都传成那样了,我却如今才知道,那些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我呢?白担了这个嫡母的名头,结果人家什么事都不要你­操­心,这可不是为我减轻麻烦,而是背地里抹黑我呢!”说罢气得拳头又握了起来,任凭尖利的指甲扎入掌心。

从前杜伯姝就是她心口的刺,如今却变成了萧怀素,这母女俩就没有安生过,高邑县主想着想着便狠狠地咬了咬牙。

望江偷偷瞄了一眼高邑县主,心中微叹,前头的嫡女不住在这家里本也是好事,若是县主不那么较汁日子也能过得好,可是如今传得这般,只怕这火气真没有那么容易歇下了。

“前儿个杜家不是来过信,说是三小姐在年前会回乡祭祖?”

望江心思一动,适时地提醒了高邑县主一句,“到时候县主不就可以摆出嫡母的名头好好管束一番三小姐?”

高邑县主­唇­角一翘,笑容冷淡,“是来过信了,不过信里却也没有明说定亲这事,这是打量着咱们好欺负便一直蒙在鼓里,指不定等着三丫头都嫁了人也不会让咱们喝上一杯喜酒呢!”冷冷地一哼,笑容里尽是嘲讽。

片刻后,高邑县主才收了笑容,眸中划过一丝考量,接着赞许地对望江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三丫头几年不归家了,虽说是咱们萧家宽厚才没多做计较,可她不在父母、祖母跟前尽孝,怎么说都是她不对,我既然是嫡母,自该好好管教她一番!”

“县主说得是。”

望江赶忙附和了一声,总算是把这祖宗给哄高兴了,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便听着丫环在外禀报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高邑县主这才理了理衣裙,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见到萧逸海进了屋立马换了张笑脸,上前来为他更衣,“老爷今儿个回得真早,怎么没在衙门当差?”

“衙门没事,就下得早了些。”

萧逸海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是有些心虚地低垂,脱了外裳转身便往净房而去。

高邑县主微微怔了怔,又给望江使了个眼­色­,“叫个丫环去侍候老爷梳洗。”望江唤了屋外的一个丫环去净房里侍候,又听高邑县主在她耳边吩咐道:“去查查老爷今儿个都到哪里去了,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我琢磨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望江应了一声,又往净房那里瞄了一眼,心中揣着疑惑却也不敢多想,利落地出门办事去了。

这边萧逸海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家居的宽袍子,这才半湿着头发从净房里出了来,高邑县主早让丫环备了点心茶水,殷勤地倒了杯水递过去,“老爷先用些点心,还没到晚膳时分,先垫垫肚子。”

“你有心了。”

萧逸海这才抬头来对着高邑县主牵­唇­一笑,他长得本就清俊,这些年虽然年纪渐长,倒也更有男人的韵味,就是身子看着单薄了一些,有些弱书生的感觉,但是高邑县主就是爱他这个调调。

将萧逸海按坐下来用着点心,高邑县主这才说起了萧怀素的事,“当年杜家接走怀素时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我只是后母,若是说得多了,杜家还不定怎么想呢。”见萧逸海点了点头一脸认同,高邑县主­唇­角含笑,又继续说道:“只眼下杜家将亲事都给怀素定下了,根本没问过咱们的意思,你说气人不气人?”

“亲事都定了?”

萧逸海愣了愣,这才有些不信地转过了头,问道:“定了哪家?”虽然知道杜家不会亏待萧怀素,但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做为父亲的他自然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是西北宁家,听说宁大人才被皇上封了武安侯,定下的是他们家的嫡次子!”

高邑县主瘪了瘪嘴,话语里到底冒出了一丝酸味,虽然这爵位她并不是有多么瞧得上,可萧怀素能够攀上这样的高枝她心里如何舒坦得起来,竟是比她给董嫣寻的婆家还要好。

不过也幸好不是那家的嫡长子,承不了爵位,今后顶多也就是分府单过,想到这一点,高邑县主的心理才稍稍平衡了些。

“那这还不错!”

萧逸海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若是让萧家给萧怀素说门亲事只怕找不到那么好的人家。

“不错什么?!”

高邑县主咬了咬­唇­,轻轻地推了一把萧逸海,满脸娇嗔的模样,这男人的观注点怎么就和她不在一条线上,少不得她要再着重提醒一次,“老爷,他们杜家竟然没问过咱们的意见就把亲事给说定了,我这后母自然入不了杜家人的眼,可这又置您于何地啊?!”

萧逸海面­色­果然一僵,可想着杜家的强硬作派到底又不敢真与杜家对上,只清了清嗓子道:“杜家这样做确实不对,回头我便写信与大舅兄说说这事,”看了高邑县主一眼,话峰一转道:“不过这对咱们家来说也是好事,年前不是说怀素就要回家住着了么,到时候你看看她嫁妆里还缺些什么,着手给她置办一些,这个女儿好些年都没在咱们身边,总要尽点心意才是。”

“老爷倒是宽厚得紧!”

高邑县主绷紧了面­色­,这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气了,叉腰道:“当年杜家把她接走时可是带走了杜伯姝全部的嫁妆,我虽然不贪她的,可我的嫁妆却是要留给嫣儿和怀秀的,其他人休想拿走一分一毫!”

“你……!”

萧逸海顿时便火了,他就说今日高邑县主怎么转­性­了,让他心里还有些内疚,果然只是表面,装不了一会儿就沉不住气了,便冷哼一声道:“那好歹是我的女儿,你若不管她,我管!这些年让她住在杜家已是我无能,如今女儿难得寻了一户好人家,我自然要让她风光出嫁,这帐从公中出,多花不了你一个铜板!”

见萧逸涛发了火,高邑县主立马便抹起了泪,咬­唇­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女儿着想,她是你的女儿,怀秀难道就不是了?”

“这是说的哪儿跟哪儿了?”

对高邑县主这样转移话题的举动萧逸海哭笑不得,他是有些耳根子软,但他不是傻子,不过他也不想和高邑县主闹起来,便缓和了语气顺着话哄她道:“都是咱们的女儿,出嫁时公中都会出一份的,连着嫣儿也不例外,行了?”

董嫣也在今年定下了亲事,明年夏天出嫁,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到底在萧家呆了那么多年,萧逸海对她还是有些父女感情的。

高邑县主这才收了泪,作势依在了萧逸海的怀中,亲声昵喃道:“老爷,咱们如今只有怀秀这一个孩子,我也想再为你生个儿子……”说着一手探向了萧逸海的腰间,扯着他的裤带。

萧逸海身体一僵,赶忙按住了高邑县主的手,“这大白天的……”左右看了看,额头上已是浮出一层细汗。

自从高邑县主几年前怀孕流产后这肚子便再无消息,为了能生个儿子她可没少折腾,又是寻良药,又是找秘方,也时常喂他吃些大补的药膳苦方,如今他一听这话心就发虚脚就打颤。

“我不管,我兴致正好着呢!”

高邑县主不依地拖了萧逸海便往内室而去,“今儿个我已经喝了天师的补药,天师说了太阳未落山时正是阳气与­阴­气交合的时候,这个时候行周公之礼受孕的机会最大!”说着将人往**榻上一推便骑坐了上去。

萧逸海无奈地一叹,可想到心中那事,还是强撑着笑脸应和了起来。

第【139】章 决定

房事之后,高邑县主心满意足地躺下了,看着身旁因为困倦而睡去的萧逸海,不由­唇­角微翘,今日还算不错,又吃了天师的补药,指不定就能一举得子。

不过想到萧怀素那事,高邑县主的­唇­角又止不住浮起了一抹冷笑。

碍于杜家与宁家的势大,她也不会那么傻地去破坏这婚事,只是别人都让她不好过了,她自然不会让萧怀素那么舒坦,这次这丫头回家就是个机会,若是真等着萧怀素嫁到了宁家去,她就更没有机会再出这口恶气了。

晚膳后萧逸海去萧老夫人那里坐坐,高邑县主趁机召了望江进来问话,“老爷可有什么异常?”

“这倒没有,”望江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今儿一天都呆在衙门里,也没人见老爷出去过,或许只是累了吧?”

“是吗?也许是我多心了……”

高邑县主半眯着眸子,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可却又说不出个说以然来,遂转头回道:“嫣儿与怀秀呢?”

“四小姐在小姐的院子里,县主可要过去?”

见高邑县主站了起来,望江微微躬身,一手稳稳地扶住了高邑县主的胳膊。

听说两个女儿在一处,高邑县主的脸上才有了笑容,话语变得轻快,“走,她们!”

萧逸海在萧老夫人屋里坐着,也是听她叨唠起了萧怀素这事,“你这女儿主意可大了,当初就要跟着杜家人走,如今想到了就要回萧家,真将这里当成了茶馆不成?”说罢瘪了瘪嘴,满脸的不乐意。

“母亲说到哪里去了?”萧逸海陪着笑,“当初怀素离家的时候才三岁多,那么小的孩子懂个什么,不也是看着谁对她好就与谁亲近么……”

“看看,这是在说咱们家的人对她不好了?!”

萧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微扬的下颌尽是不满,“咱们又没有短了她的吃的用的,哪一点不好了?”

萧逸海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皱起的眉尖,他做了几年官倒不像年轻时那般荒唐无知了,渐渐也体会出了世事无常人情冷暖,想到从前……的确是他亏欠了女儿,那是他与杜伯姝唯一的女儿啊!

“母亲,怀素当时那么小,母亲又去世,她最是伤心不过,又能够仰仗谁?杜家人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这咱们都看得出来的,再说当时又出了高邑那事……”萧逸海说到这里略有些愧疚,只低垂了目光道:“也是儿子少时轻狂,只顾着风花雪月去了,哪里又关心过她?大嫂又有几个孩子要照顾,更是忙不过来,所以送她到杜家去也是好事。”

萧老夫人撇过了头去,依然是一脸地不认同,“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太没有孝心了,根本不念着咱们,你说说这几年连家信都没有寄过一封来,更不用说逢年过节的表礼,她是压根就想不起咱们来,还是被杜家教导得不认自己的家人了,别忘记了她还姓萧呢!”

萧老夫人说到激动的时候拐杖都在地上重重地顿了两下,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母亲,这次怀素不就要回家了吗?”

因为自己犯过的错误让萧怀素的童年蒙上了­阴­影,所以萧逸海能够对她有所宽容,自然也就会在萧老夫人面前说些好话,他可不想等着女儿回到萧家后家人都是一脸敌视的态度。

“回家?”

萧老夫人嗤笑一声,“若不是她要赶着在出嫁之前回家祭祀先祖,只怕早想不起咱们了!”

听到这话,萧逸海骤然便沉了脸,就是他也是不久前才在高邑县主那里听说萧怀素定亲的事,萧老夫人却是已经知道了,这由谁递的消息便不难知晓。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已经有所收敛,没想到一遇到杜伯姝她们母女的事情便迫不及待地亮出了爪牙,想到这里萧逸海不由皱紧了眉。

“若不是高邑告诉我,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看着萧逸海默不作声的模样,萧老夫人不由得意地轻哼了一声,“你知道杜家给你女儿定了门好亲事,西北宁家,如今又封了武安侯,听着倒是不错,”见萧逸海抬头望了过来,萧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口气略微缓和,“你也别这样看着我,她嫁得好,我自然也是欢喜的,毕竟也是我的孙女,只这次她回家,你可别忘记和她说清楚,嫁了人的女儿依仗的可是娘家,只有娘家好了她才能好,别以为嫁了人就摆脱了咱们,萧家这姓她可是要背上一辈子的!”

“是,儿子知道了。”

萧逸海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算是听明白萧老夫人的意思了,这是让萧怀素在宁家得了什么好处也别忘记萧家。

萧老夫人已是长兴侯府的老封君,眼皮子却还这样浅,萧逸海怎么都想不明白,当初他爹怎么就看上了他娘,当真是因为表哥表妹般的青梅竹马吗?

萧逸海也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出了萧老夫人的院子,便有小厮文安上前来禀报萧逸海,“童姑娘那里传了话来,已经请过大夫瞧了,小少爷也就是吐吐­奶­,­精­神还好,请老爷明儿个。”说着左右看了一眼,显得尤其小心。

“好!”

萧逸海紧皱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连­唇­角都不由升起一抹放松的笑来,便又听得文安接着道:“老爷,县主身边的望江今儿在车马房打听老爷的去处。”

“喔?”

萧逸海神情一凛,看来高邑县主的确是对他起疑了,不过好在他与那边的联系都是有文安帮忙,自己去的时候也极其小心,根本没坐过府中的马车,这才没有露出马脚来。

不过眼下孩子都生了,恐怕他真要想个办法将人给弄进府来,总不能让他的骨­肉­一直流落在外。

想到这里,萧逸海握了握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兰陵萧家发生的一切萧怀素自然不知道,此刻她正在清算着这一个季度铺面和田庄的出息,算了算和往年也差不离,这样一年下来又可以存上两万两银子了。

秋灵将帐本理好锁在箱子里,见萧怀素一脸惬意的样子,不由笑了,“谁知道咱们家小姐竟是个小财迷呢,坐拥着金山银山,日子过得可比什么人都快活!”

“那是当然!”

萧怀素顺手取过果盘上的苹果咬了一口,青­色­的苹果带着点酸味,酸得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秋灵便在一旁笑道:“小姐不想吃酸的就别吃,每次还硬是要把苹果吃完,可别酸坏了牙。”

“你就不知道了,这青苹果有青苹果的好处,”萧怀素却是摇了摇头,忍着酸味继续咬了两口,眯着眼笑道:“再说这是六哥给我送来的,我自然是要吃的。”

秋灵不禁失笑,“敢情六爷送的什么都是好的?”

“那赵大哥给你的难道不是好的?”

萧怀素眨了眨眼,转而将了秋灵一句。

这下轮到秋灵脸红不说话,只加快了手中的活计,不一会儿便理好了帐本让婆子来抬了出去。

萧怀素这才拍了拍手,仰头靠在了身后的大引枕上。

已经是十月的天了,下个月她就该回萧家去了,虽然对那个家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却必须要走上这一遭。

定了亲事明年出嫁,可在这之前怎么着都要拜祭祖先一次,这是古人的规矩,也是告慰亡灵,毕竟她母亲杜伯姝的正经牌位可是供奉在萧家的祠堂里的。

前不久萧怀畅还给她写了信的,这个二姐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她回去了。

原因无他,在偌大的萧府里,萧怀畅与董嫣不对盘,萧怀秀自然是站在她亲姐姐那边的,父母又不在萧怀畅身边给她撑腰,所以每次斗法吃亏的都是萧怀畅,她急需要萧怀素这个同盟回去给她壮壮声势。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斗来斗去的,也没人管管……”

想到萧家的事,萧怀素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有些同情萧怀畅了。

若是让高邑县主来管,是人都会偏向自己的女儿,萧老夫人也被董嫣哄得什么都信她的,反倒对自己的孙女亲近得少了。

或许她到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对萧怀畅是一种支持。

“也罢,好好理理手中未完的事,下个月就回萧家吧,总归都要走上这一遭,我还不信谁能把我给吃了不成?!”

萧怀素在那里自言自语,正巧小菊掀了帘子进来,手中还捧着一盘新出炉的南瓜饼,听到这话不禁愣了愣,脚步就是一顿,略有些吃惊道:“小姐要回萧家?”说着便将那盘南瓜饼放在了桌上,顺手又取了白瓷碟再递过了一双象牙筷。

“嗯,真香!”

金灿灿的南瓜饼外酥内软,萧怀素忍不住便盘腿坐起来吃了一个。

“小姐……”

小菊那张木讷的脸上难得多了些别的情绪,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萧怀素。

“想说什么?”

又吃了一个南瓜饼,萧怀素这才转头看向小菊,“你是我从萧家带来的,但显然的咱们都不想回去,是不是?”说着­唇­角一翘,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小菊咬了咬­唇­,点头道:“那里的人真没几个好心的,若是小姐回去,奴婢怕您吃亏……”这次可再没有杜家人在萧家为萧怀素出头了,所以小菊很是担心。

“傻丫头!”

萧怀素搁下了筷子,伸手弹在小菊额头,“那个时候我还小,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可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说着笑了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这次是必须回去了,等着明年出嫁之后……想必与萧家也便再没有往来了。”

说出这样的话来,萧怀素的心情也低落了几分,哪一个出家的姑­奶­­奶­依仗的不是娘家,偏偏她的娘家……

萧怀素叹了一声,若说今后出嫁后有来往的,只怕也是和几个出嫁的姐妹了。

“小姐……”

小菊自然也看出了萧怀素的低落,可她又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用筷子又夹了一块南瓜饼搁在萧怀素面前的白瓷碟里,“小姐您再吃一块!”

看着小菊关切的面容,萧怀素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就你心眼最实诚!”

萧怀素这里刚决定十一月回启程回萧家,不想没多久也收到了萧家的来信,这信是萧逸海亲自写的,原是写给杜伯温的,经过转手又递到了内院女眷那里,杜老夫人便让萧怀素在她跟前通读了一次,末了还不忘品评,“信里倒是有些人情味了,不过当初­干­嘛去了,这般容易就想要怀素和他贴心贴肺,哪有那么容易?”话到最后还是不免带了一丝嘲讽,因为杜伯姝的事老夫人向来瞧不上萧家人,自然一个都不喜欢,除了亲手养大的外孙女。

萧怀素抿­唇­笑了笑并不接话,到底是她的父亲,她也不好多作置评。

便听得王氏在一旁笑道:“婆母说得对,当初便不待见咱们怀素,如今喜欢了稀罕了,晚了!”顿了顿又道:“高邑县主倒是坐稳了萧三夫人的位置,可这么多年也没生出个儿子,这就是命!”话语中难免有一丝幸灾乐祸。

生个儿子自然是当家主母的根本,饶是你再能­干­,没有儿子留不住丈夫的心也是白搭。

当初萧老夫人宝贝高邑县主那肚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结果还不是生了个女儿,这么些年若是能生儿子早生了,看来这女人是没有生儿子的命,该!

刘美凤在一旁坐陪,当年她年纪还小,不过也听说了些高邑县主的传闻,当要嫁到杜家后自然又着重了解了一番,此刻听着两重婆婆的对话不由拉了萧怀素的袖子低声道:“表妹,听说你那个四妹妹可是没有足月就落地了?”说着掩­唇­笑了笑,若不是顾忌着高邑县主好歹还是宗室女,关于她不守­妇­德未婚先孕的传闻早就满天飞了,萧家四小姐萧怀秀便是个­奸­生子,好人家的男儿如何会娶这样的女子,也就是那些不要脸皮妄想攀高枝的才看得上她们了。

“这个我倒是不懂的,二表嫂可别问我!”

萧怀素摆了摆手,并不想掺和这事,高邑县主德行有亏已是事实,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明白人都知道,只是萧怀秀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也好歹是她同父的妹妹,若是有人说萧怀秀的闲话,连带着也是给她抹黑,所以这事她真不好去说。

王氏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联,不由横了刘美凤一眼,“什么话都敢说?也是你表妹心宽不与你计较,今后这话我再不想听到!”说罢语气都沉了沉,一脸的严肃。

刘美凤赶忙收了声,也知道王氏不是真心同她计较,又对萧怀素挤了挤眼,这才上前说了两句好话,王氏面­色­稍缓。

杜老夫人也摆了摆手道:“好了,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也不用随时都挂在嘴上。”

刘美凤垂首应是,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开口道:“那表妹就一个人回萧家不成?那边的人会不会欺负她啊?”

这话算是问出了杜老夫人心中的担忧,她眉头微蹙看向了萧怀素,“你那祖母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说不到几句话便在那里嚷嚷,你不要理她就是!”

萧怀素却是笑道:“老人家嘛难免­性­子要拗上一些,再加上我这么多年都没在萧家,他们见了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是常理,不过我只要顺着她应着她也就是了,算是补偿我这些年没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的亏欠!”

大周以武立国,以孝治天下,虽说萧怀素当初到了杜家是因为萧家人做了理亏的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淡忘的早就淡忘了,别人只会记着萧怀素本来就是萧家人,孝顺父母长辈也是正该的。

“真是个好孩子!”

王氏感叹了一声,这才转向杜老夫人道:“婆母也该放心了,怀素从小就通透,长大了更是个明白人,小的地方吃点亏,大的地方占便宜,只要她礼数周全敬老爱幼就没有说她不好的,若是萧家人做得太过分,那就是他们不该了!”

“嗯。”

杜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又吩咐王氏道:“到时候派两个经事的妈妈到怀素身边去,若是她在萧家有个什么也好及时给咱们捎信来,我总不会让那些人欺负了我的外孙女!”

王氏笑着应了。

萧怀素左看看右看看,眸中不由浮现出一丝晶莹的泪光,吸了吸鼻子道:“还是外祖母和大舅母疼我……”

刘美凤附和道:“表妹可是咱们杜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谁敢怠慢欺负你,我第一个就不饶她!”

“谢谢二表嫂。”

萧怀素用绢帕沾了沾眼角,笑着对刘美凤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对她回萧家有些忐忑担忧,她却是不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定还有些没完的旧帐该清理了,也不枉费这一世她与杜伯姝母女一场。

萧怀素要离京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宁湛的耳朵里,到杜家他可是跑得比谁都快。

“怎么就要回萧家去了?”

宁湛有些话一直没有问出口,其实他不介意萧怀素的出身,萧家也好,杜家也罢,他看重的都不是这些,而是她的人。

“早晚都要回去,赶着咱们成亲之前回去拜祭祖先!”

萧怀素笑了笑,与宁湛相处得那么久,彼此的脾­性­都摸了个透彻,提起成亲这件事情她也不似一般的女孩这样害羞了。

“那这要走多久?”

宁湛沉着脸问道,他可不希望萧怀素离他离得太远,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向秦王讨个在兰陵的差使,也好就近看护着萧怀素。

“十一月下旬走,到了兰陵也是腊月了,明年及笄后……”萧怀素咬了咬­唇­,看了宁湛一眼,脸颊微微泛红,“及笄后再嫁回京城就是了,横竖不到半年。”

“半年啊?!”

宁湛叹了口气,半年对他来说也不短了,想着要和萧怀素分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看来真要想办法追过去才行。

“这么多年都等过了,半年就等不了了?”

萧怀素好笑地看向宁湛,有时候觉得他成熟稳重,有时候却有些小孩脾气,不过怎么样都好,知道他这般着紧自己,她的心里自然也是甜甜的。

“那我送你回兰陵去,别人我不放心!”

宁湛这样说着便站了起来,“这事我还要向王爷回禀,把手中的事务交待一下。”

萧怀素也跟着起了身,“会不会耽搁你的差使,这来回一次少不得要一个月左右呢!”

“放心吧,我把赵大哥留给王爷就成了,一个月也耽搁不了什么事。”

宁湛笑着摆了摆手,又摸了一把萧怀素的脸,“你安心在家里收拾就是,等我的消息!”

萧怀素红着脸轻应了一声,“我等你就是。”

得知了萧怀素不久后要离京,萧怀柔也带着儿子林烨过府来看她。

一岁多的林烨长得虎头虎脑白白胖胖的,穿着宝蓝­色­万字不到头的福纹衣裳,脖子上带着个金项圈,一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看起来比淳哥儿的身子好多了,至少没有三天两头的生些小病,为了淳哥儿的身子,王氏婆媳几个可没少­操­心。

“来,姨母抱抱!”

萧怀素一见白胖的林烨便很是喜欢,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居然很是坠手,抱了一会儿站不住了才坐下放在腿上玩,又向萧怀柔感叹,“烨哥儿好重啊!”

“这孩子从小养得壮,我都快抱不动他了。”

萧怀柔开怀一笑,看得出来在萧怀素面前她很开心随意,可没有在林家那样处处谨慎小心。

“等着烨哥儿长大成人,大姐也就享福了!”

萧怀素逗着林烨玩,这孩子一抓住她的手指便往嘴里凑去,“姨母,吃,吃……”说着还流了一嘴的口水。

萧怀素看了直笑,便让小菊准备了几样软和的点心,又让林烨的­奶­娘抱了他到一旁玩去。

萧怀柔这才叮嘱萧怀素,“回到家里万事小心,县主看着和气,心里不定起了什么坏心眼呢,你得当心才是!”想了想又道:“祖母­性­子是那样的,她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只要面上顺着她让着她点就好,咱们做晚辈的孝顺一些也不吃亏!”

“是,大姐说得话我记住了。”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萧怀柔嫁了人是比从前通透了许多,两姐妹相处起来也没了那些弯弯绕绕,互相扶持、提点、关怀,真正的姐妹也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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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下场

景国公府。

石瑞琪面­色­沉沉地坐在椅子上,眸中的戾气更胜往昔,宽大的袖摆遮掩下左手臂有些诡异地向后扭曲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只折了的手臂。

那一次与宁湛比武,石瑞琪没有几招便败下阵来,妄他自负力大无穷却完全不是宁湛的一合之将,被人废了手臂也是学艺不­精­,与人无攸。

“表哥,你就真的这样让那丫头走了?”

被宁湛给收拾了,石瑞琪再不敢明着找萧怀素的麻烦,只就这样看着俩人双宿双栖逍以在,他心里又是万般得不舒坦,总想要给对方找些不自在。

“不然呢?”

顾清扬淡淡地抬了眸子,目光无波地扫了石瑞琪一眼,话语平淡得犹如深秋的湖水,激不想半丝波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目光垂下时却是一荡,若是可能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怀素离开?

只她与宁湛的亲事已经成了定数,再说宁家如今又这般风光,既封了爵位又要尚公主,是京城中人人钦羡的勋贵人家,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景国公府了。

手中的拳头紧握着,他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对她……”

石瑞琪口不择言,可话到一半见着顾清扬猛然抬了头,眸光­精­利似刀向他­射­来,到口的话语便断了一半,不由咽下一口唾沫,改口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宁湛配不上她,这丫头嘴巴犀利,人又­精­明,又岂是那等莽夫能够配得上的?”说罢瘪了瘪嘴。

顾清扬却是冷笑一声,又扫了一眼石瑞琪藏在身侧的胳膊,“若真是个莽夫,又岂能让你断掉一只胳膊?!”

石瑞琪立时便变了脸­色­,只冷哼一声沉默着不说话了,这条胳膊可是他的隐痛,原以为能找个大夫给看好,没想到如今却被治得这般不伦不类,生活是能够自理,可要让他想从前一般双手耍大锤那是彻底不可能了。

为了这事连他老子都动怒了,还不是被他给劝了下来。

宁家得罪不起,更何况这还是一场公平的比试,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再去找场子那是自己没脸。

石瑞琪自认还是要脸面的,所以这个仇他忍下了。

“好了,你回吧,我还要为你表嫂抄经。”

顾清扬起身送客,石瑞琪却还不想走,只忿忿道:“表嫂已经不在了,你再为她又如何?谁看得到听得到?萧怀素知道会念你长情?还是表嫂在泉下有知会感念你的恩德?表哥你别傻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顾清扬双手负后投来冷冷的一瞥。

以为顾清扬有些意动,石瑞琪赶忙说道:“去争取她啊,不是人还没嫁吗?再说历来也不是没有悔婚的先例,你以世子夫人之位聘她,那是高看她了,是她的福分!”

“你以为如今的景国公府还是从前么?”

顾清扬摇头一笑,越笑越大声,甚至笑得仰起了头,眼角似有晶莹闪烁,石瑞琪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想看时顾清扬却已经背过了身去。

曾经的荣耀早已经不再,顾清扬也慢慢从过去走了出来,特别是宋思渺的死对他的影响也是极大的,女儿没有了母亲,那副落寞无助的表情连他看着都心痛。

当年的萧怀素也是这样吧?

幼年丧母,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害怕和不确定,萧家没有人为她好,所以这才远赴京城开始了另一种新的生活。

稚女无辜,他也在反省,是不是从前的一切是他做错了?

就算他与宋思渺达不到两情相悦的地步,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又同甘共苦地走了过来,也许他对她是冷漠了一些,才让她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他。

顾清扬闭了闭眼,袖袍一挥抹去了眼角的湿意。

“你回去吧!若你再这样纠缠不休,连我都以为你是不是有其他企图!”

顾清扬举步踏出了待客的厅堂,石瑞琪还在后面急追了几步,一手攥住了他的衣袖,面­色­一凛压低了嗓音道:“表哥,齐王会回来的!”话语带着几分急切,甚至连眸中都有一丝迫切的光芒。

安陆侯府虽然在那场变故中未伤分毫,可到底差了些什么,同是勋贵可对上别家都有些底气不足,这正是从淑妃娘娘一系的落败开始,石瑞琪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苦处,自然也就希望齐王有再出头的一天。

顾清扬猛地转过了头来,­唇­角紧抿,眸中沉厉得有如黯然的天­色­,“这话不可乱说!”即使他也希望有这一天。

经历了这场变故,当他意识到皇上并不是老眼昏花,而是一只沉睡的狮子时,便再不敢有其他的想法,即使内心里无比地盼望和渴求着。

“我没有乱说!”

石瑞琪左右看了一眼,拉了顾清扬到廊下的拐角,正好可以看清周围的视线,若是有人走近他也能及时地收口,便谨慎地说道:“表哥,你比我了解齐王的­性­子,他定会在辽东再起的,只需徐徐图之,若是能将威远侯的势力也拉过来,那就不愁有起复的一天!”

“威远侯?”

顾清扬怔了怔,旋即失笑,“你忘记了威远侯郑家的女儿可是嫁进了广恩伯府,而广恩伯正是皇后的娘家!”

“我没忘!”

石瑞琪却是倔强地梗了梗脖子,“若是郑家要助魏王早就助了,何以等到废太子落败被封了魏王后都没有动静,良禽择木而栖,相信郑家只是在选一个最可靠的投注对象,而魏王太过昏庸,实非良主!”

“既然郑家那么­精­明,又怎么会对远赴辽东的齐王青睐有佳?你想多了!”

顾清扬摆了摆手,不予与石瑞琪再讨论这个问题,他这个表弟虽说这些年有了长进,但看问题也太片面了,再说这事也不能往深了说,若是传到了外面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了。

“可是……”

石瑞琪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顾清扬挥手止住了,他目光微微一挑,“回去吧,这事再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说罢也不待石瑞琪说话转身离去了。

石瑞琪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脚,这才一挥衣袍脸­色­­阴­沉地大步离去。

秋风萧瑟,深秋寂寥,转眼冬天又要来了。

那一天石瑞琪与他说了这事,其实顾清扬是记在心上的,萧怀素要离开京城了,他的心怎么会没有波动?

可是如今的他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再站在她的面前?

从前的风光伟岸不再,他觉得若不是要带着一张强撑的面具站在她跟前,连他自己都觉得羞愧!

顾清扬摇了摇头,缓缓漫步在后院的青石小径上,看着飘落在地枯黄的落叶,不由躬身拾了一片起来,树叶的纹路都有些­干­枯,却依然固执地向四周伸展着,这样的不屈与倔强,让他想起了那个一直成长在他生命中的女人。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心里留下过这样深的痕迹,从孩童长成如今的少女,她果然如自己期望的一般清丽秀美,聪颖端方,只是她再也不会属于他!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可为什么心里还会有强烈的不甘呢?

这段日子他静心在家,却也知道外面的热闹,其中关于宁家的话题最多,夫家势大,那么将来她的日子也会无限风光吧。

她惯会韬光养晦,既嫁入了侯府,未来夫君却又不是世子,大树下面乘了凉,却又不用负担起主母宗­妇­的责任来,最是自在不过,他知道她在乎的都不是这些,那么区区一个过气的景国公世子夫人之位又如何吸引得了她呢?

石瑞琪还是太过天真了,在他眼中女人都是同样的肤浅,却不知道她是唯一的不同。

“怀素,怀素……”

那在心里无数次呼喊的名字在此刻带着一点情人般的呢喃从顾清扬口中吐出,他的­唇­角不由微微勾了起来,将手中的那片叶子珍而重之地抚在了左胸的位置,似乎那就代表着她,是一种安定的幸福,是一种心归的宁静。

小厮书舟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端踏上了小径,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顾清扬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道:“世子爷,您让小的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说着微微抬了眉眼,屏息静待。

“说吧!”

顾清扬叹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些不舍一般,将那片捂热了的树叶放进了袖袋之中,这才侧身看向书舟。

“萧小姐离京之前会去大相国寺为亡母做一场法事,小的打听到这日子定在十一月十九。”

书舟低垂着眉眼,嗓音里并没有过多的起伏,跟随了顾清扬这么些年,他也知道自家主子对萧家小姐是个什么心思,能让世子爷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子,连他想着心里都觉得有些发酸。

世子爷是何等品貌才气,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就算如今世子夫人已经殁了,可想要嫁到景国公府做填房的只怕也能排起一条长队,可世子爷偏偏要想着那个注定不会属于他的女子。

书舟不由地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十九么?”

顾清扬在心中算了算日子,那就是五天之后了,这或许是一个能够见到萧怀素的机会。

去,还是不去?

袖中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顾清扬的心绪一时之间复杂难言,只挥了挥手让书舟退下,他要好好想上一想。

十一月十九这一天,萧怀素倒是早早地就收拾妥当了,又让巧儿与小菊带齐了衣物与供奉的瓜果点心,这才往杜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月底就要出发启程回兰陵,她的心倒是一派坦然,半点没有紧张的感觉,只是离开前该做的事情也该做全了,免得心里记挂。

到了杜老夫人跟前,老人家又免不得一番细心叮嘱,“知道你有孝心,这也不过离开不到半年,又想到为你母亲做一场法事了,你这般孝顺,她在天有灵知道一定也感怀欣慰!”

萧怀素笑着摇头,“母亲生养了怀素,怀素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初一十五焚香茹素,这点小心意本也不值什么夸赞,眼看着年节也不远了,再给母亲做一场法事也是应该的。”

王氏也在一旁附和道:“怀素一直懂事,既然她这般孝顺,婆母便由得她吧!”又转头对萧怀素道:“寺里供奉的瓜果都带了佛气的,到时候你离开时讨些回来,咱们家也添添福。”

“好。”

萧怀素答应得爽快,京中倒是有这个惯例,好些人上香祈福之后都会得到寺里的馈赠,或是几个瓜果,或是一包点心,都是在佛前供奉过最是珍贵,当然取的量多少自然也要看你有多诚心为佛祖捐了多少香油钱,这一点萧怀素倒是门清。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些东西吃了有什么不同,但大家都信这个,也就是随个心意。

辞别了杜老夫人与王氏,萧怀素转出了正屋,巧儿立马便为她披上了银杏­色­的羽缎斗篷,又为她理了理风帽,笑道:“六爷给小姐送来的斗篷就是好,端看这风毛出得一根是一根的,油光水亮的又暖和,还有这绣的梅花,远看就像真的一般!”斗篷的尾端绣着一丛盛放的梅花,是用了金银双线交Сhā着绣,绣面更为浮凸,是以穿在人身上看着更有立体感。

萧怀素只是抿­唇­微笑,又低头看了看今儿的妆扮,淡­色­的湖水绿衣裳配了条月华裙,头上只Сhā了玉簪,倒是很清雅素净,毕竟是去寺庙里做法事,也没人会穿得一身艳丽。

萧怀素带着两个丫环登上了马车驶出了杜府的大门,没想到刚到拐角那斜刺里便扑出一个人来,车夫立马拉紧了缰绳,车外响起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萧怀素在车内左右一晃,幸好巧儿与小菊稳稳地扶住了她,这才没有磕着碰着,不紧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巧儿应了下来,转身便撩起了帘子的一角,“刘大哥,这是怎么了?”眼角风好似扫到一截灰蓝­色­的裙摆正拖曳在地,不由心中一惊,赶忙转头道:“小姐,好似撞到人了!”

刘牛也是一脸苦相,只有些惊吓道:“表小姐,小的好好的正驾着车往前,这­妇­人却是突然冲了出来,也不知道伤到没有……”

“快人有没有事!”

萧怀素听说了外面的状况,自然让刘牛先救人要紧。

刘牛这才应了一声,又嘱咐了车后面跟车的婆子好生盯紧了,这才下车去查看,只这一看,他又惊呼起来,“你……你不是……”后面的话就像卡在喉咙里一般,就是吐不出来。

那灰蓝­色­衣裙的­妇­人哪还有刚才那副倒死不活的模样,此刻已是一跳就起了来,几步就往马车那里冲过去,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几个婆子给拦住了,口中却还在呼喊道:“小姐,我是青梅啊,小姐!”

“青梅?”

萧怀素不由眉尖轻蹙,巧儿却是冷笑一声道:“好个小­骚­蹄子,不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偏偏跑来这里堵咱们的车,小姐您先坐着,待奴婢去教训她一顿!”

“她定是认错车了,你好好打发了,别惊动了左右!”

萧怀素点了点头,青梅早已经打了出去,虽然杜家还捏着她的身契,可这样的奴婢却也是不能再收进府中留用了,今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青梅还在那里卦挣扎着,巧儿一下了车便让婆子捂了她的嘴,冷笑一声道:“你要不要好好说话,不说话就闪一边去,别挡着咱们小姐的道。”说着还上下打量了青梅一通,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光鲜模样,面容憔悴,一脸寒酸,连那灰蓝­色­的衣裙她瞅着还是从前三小姐在时赏给青梅的,只是眼下裙摆上已经打上了三­色­的补丁。

青梅见着是巧儿心中不禁一阵失落,看来是表小姐坐在马车上,却不是三小姐。

她已经在杜府门前候了几天了,却也找不到一个肯帮她递消息的人,原想在这里碰碰运气拦下马车,可几位爷的车驾她是不敢拦的,其他例如王氏婆媳出行跟车的婆子丫环也多,只怕她还没近到跟前就先被打了开去,这次也是见着跟车的人少才敢跑出来拦的,就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她的运气还是这样背!

见着青梅不挣扎了,巧儿这才挥手让婆子放开她,只盯着她不屑地瞧了半晌,嗤笑道:“还打量着你去哪里享福了,没想到竟是混成了这等穷酸样,连咱们府里的小丫环都比不上,你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几个认出青梅来的婆子也围在了一旁指指点点,满脸的讥笑。

青梅忍着满脸的羞愤,只咬着­唇­,两手绞着衣摆,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她的心里也在做着剧烈的挣扎,要不要求一求表小姐?可当初若不是表小姐带着三小姐到了张家,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可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主子,若是不趁此求情,只怕她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咱们走,别理她!”

巧儿拍了拍手,正要转过身去,青梅却是比她更快,一闪身便扑到了马车跟前,只紧抓着车辕不放,泣声哀求道:“表小姐,求您救救奴婢!”

“你乱嚎什么,你又不是杜家的人,凭什么求咱们小姐?!”

巧儿气愤至极,伸手就要去攥青梅,车内却响起一道清朗的女声,“从你踏出杜府的那一刻开始,你的事便与咱们没有关系了,青梅,选了路就不要回头,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青梅却是哭着摇头,“表小姐,奴婢想见见三小姐,求您……”

“三表姐不在京城多时,我帮不了你。”

萧怀素挥了挥手,小菊便撩了帘子对巧儿使了个眼­色­,“小姐不想见到她,快些拖走!”

青梅却是已经傻了眼,三小姐不在京城,这怎么可能呢?

“是!”

巧儿应了一声,人却是立马让开了,那四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凑了上来,拧手的,抓脚的,任凭青梅攥得再紧,不一会儿便被她们拖离了马车,可青梅的哭喊却是不止,“求表小姐帮帮奴婢,张君那忘恩负义的人要卖了奴婢,他手中没有奴婢的身契,便要将奴婢卖到黑市里的勾栏苑去,求求表小姐发发慈悲,让奴婢见三小姐一面,念在从前的恩情上,求她救救奴婢!”

马车轱辘地转动了起来,青梅已经被捂了口鼻,再也哭闹不出,只能任由泪水流过脸颊,眸中写满了绝望,便听得马车中萧怀素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青梅,忘恩负义这成语倒是用得好,不过却也适用在你身上,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谁生谁死又与我何攸?”带着几分清冷的嗓音,却犹如魔咒一般瞬间将青梅打入了地狱,她身子一软便滑坐在了地上,双手深深地Сhā入了路边的泥土中,口中只剩低声的呜咽。

是的,她好悔,好恨啊!

原以为能够一飞冲天攀了高枝,却没想到却是将自己送入了虎口。

明明张君的才学还是不错的,可今年秋试竟然没过,四处使尽了银子打听,这才知道是上面给下了绊子,他们才明白过来是惹了杜家留下的祸根,可这又没有证据,偏偏有苦还无处诉去。

张母待她本就不算好,如今却是变本加厉,动则便打骂不休,还尽让她­干­些粗活,原本水葱似的一双手如今已是布满了裂痕,哪能比得上她从前生活的一星半

如今张家人知道在京里是没有活路了,这才决定卖了那处院子回老家去,可对于她,张家人却把她当作了使唤丫头,张君更是半点没有打算娶她为妻的念头。

青梅心冷若死,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这才看上了张君这负心郎,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她是悔不当初啊!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极尽凄惨,却没想到前几天夜里她偷听到张家呣子的对话,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也让她的心彻底凉到了底,原来这俩人竟然商量着想要将她偷偷卖到勾栏苑里,这可是要了她的命啊!

她没有身契,那就还算是奴籍,这也是杜家对她的惩罚,可正因为她没有身契,若是被卖的话只能卖入黑市,一旦被卖入了那样的地方当真是生不如死!

青梅不傻,其实她是个很有主意的聪明丫头,得知这件事后她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却暗地里奔回杜家求助,可她的家人早已经被发去了庄子上,剩下的亲戚没一个敢搭理她,她求助无门之下,这才想着拦下杜家的马车拼上一拼,若是有人愿意给她递个话给三小姐,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或许三小姐也会帮她一帮的。

她最后的希望就在杜家了,没想到却被萧怀素给一语点醒。

是啊,在她抱怨张君忘恩负义的同时,她不也曾做过这样的事,如今却还敢厚着脸皮求回杜家来,又有谁会再搭理她?

青梅缓缓摇了摇头,眸中的神­色­从无助与绝望渐渐变成凶厉与狠辣,既然张家的人都不要她活了,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想到这里,青梅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一咕噜便爬了起来,看也没看身后一眼,眸中冲起熊熊的火焰,拐进了小巷里便不见了踪影。

巧儿也是等青梅走远了确定她不会尾随之后,这才带了两个婆子追上了马车,向萧怀素回禀道:“估摸着是想通了,可奴婢看她那模样却有些担心,这丫头不会想不开走上了绝路吧?”话语里也有了一丝忐忑,虽然看不惯青梅的作为,但那好歹也是从前见惯了的脸面,真没想到她如今会这般凄惨。

“各人的路,便是各人的命,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萧怀素只淡淡地抬了眉眼,目光却是转向蒙了薄纱的窗外,有人影朦胧地在眼前晃过,马车驶进了大街,骤然便热闹了起来。

也是过了几天,萧怀素才听秋灵回来提起,说是有天夜里,瓦肆那边一条巷子里发了大火,幸得周围的邻居奋力扑救,这才没有让火势给蔓延开来,原本邻居们是要进去救人的,却不想闯进去后却是见到了已经死掉的四人。

张君并他父母的尸首都是横七竖八地倒在饭桌旁,双目圆瞪,­唇­角边还有­干­涸的血渍,而在房内却有一女子合衣而卧,她穿着一身茧绸的绿­色­衣裙,头发梳得光洁,脸上甚至还施了薄薄的脂粉,这让她看起来有几分鲜亮的颜­色­,可一摸口鼻,却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周围的邻居都认得这女子就是平日里被张母使唤打骂的丫头,却没想到此刻却穿得如此光鲜亮丽,再看张家人死得蹊跷,这一推想便知是这女子下毒害死了他们,明知活不了便想要自尽了事,还放了一把火欲将张家烧成灰烬,却不想被人给扑灭了,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怀素听了后也只是轻轻地念了声佛,青梅选择的路那就是她的命,一踏上就再没有回头路。

知道这事是杜延玉心上的一个结,所以萧怀素决定提笔写信告诉她。

当然青梅去世这事暂且只是后话,眼下的萧怀素仍然正在前往大相国寺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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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见她

“女施主至诚至善,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听着小沙弥在一旁碎碎念着,萧怀素只是抿­唇­一笑,目光在大殿里转了一圈,临近冬日天气凉了下来,来寺庙祈福上香的人到底少了些,空旷的大殿看着有几分清冷。

“法事还要做上些时辰,女施主不如先去厢房里歇息一阵?”

小沙弥试探说道,显然心中还有其他打算。

萧怀素便笑着问道:“后山的梅林想必眼下也没什么景­色­了吧?”

还记得那一年初到大相国寺,好似还看过后山那一片绚烂的梅林,只是眼下这个时节梅花还没有盛放,顶多只是花骨朵。

小沙弥笑道:“女施主说笑了,这个季节梅花自然是不开的,倒是小院里新培了个苗圃,一品红开得正艳呢,女施主可要?”

萧怀素想了想便点了头,横竖这法事还要做上几个时辰,她只需在法事完结后上一柱清香告慰亡灵即可,便让小菊在殿里守着,自己带着巧儿跟着小沙弥往苗圃而去。

深秋的景­色­有些萧条,满目的枯黄似乎代表着数不尽的愁思与寂寥,在道路的两旁静静铺陈,走着走着连萧怀素都不由放轻了脚步,转过一道月洞门后,才见到了小沙弥所说的苗圃。

果然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火红­色­,一品红养在红泥盆栽里,满满当当地排了几排,就像热闹的小人儿簇拥在了一处,看起来尤其讨喜。

在这样的季节还能见着这一片如火的红花,萧怀素的心情都不免好了几分,不用蹲下了身子,轻轻地伸手抚了抚。

红艳艳的花朵开在顶端,叶片椭圆微尖,绿­色­的叶子衬托在下面,表面上有着绒绒的细毛,抚上去略有些硌手。

萧怀素收回了手,巧儿赶忙递上帕子给她擦了擦,“小姐要不要洗洗,这花叶子绒绒的,当心沾在手上。”

萧怀素低垂着目光,果然见着白­嫩­的指尖上沾着些许细细的绒毛,不由点头道:“好,打些温水来吧!”

巧儿便转头吩咐不远处守着的两个婆子去打水来,又见小沙弥没有了踪影,不由奇怪道:“怎么小师傅就走了?”

“许是殿里有事吧,无碍的。”

萧怀素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又往苗圃里面走去,大相国寺也算是大周的国寺了,平日里来上香祈福的多是世家名门,倒不担心有什么宵小。

苗圃不算大,倒是栽种了好些新奇的植物,不乏也有在这个季节开花的,粉的、黄的,颜­色­尤其鲜­嫩­。

再往里走便是一条小径,头顶上的藤架上缠绕着一丛丛绿­色­植物,浓绿的­色­泽看起来沉甸甸的。

巧儿铺上了一层毛垫子,萧怀素便坐在一旁的石条凳上仰头看着,“这莫不是金银花藤?”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巧儿摊了摊手,她对这些当真是一知半解,再说她也只喜欢看花,这些青藤左右都一个样,她还真分辨不出来。

便听一道清朗润泽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是金银花,也叫忍冬,俗名唤作鸳鸯藤!”话音一落,只见得小径的另一头一身着竹纹青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长身玉立,眉眼修长,一双眼睛浓黑似墨,­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抹笑意缓缓舒展开来。

君子如玉!

萧怀素脑中忽地就蹦出这四个字来,在她认识的人中,恐怕也就只有顾清扬担的起这几个字了。

“世子爷!”

巧儿也惊讶了一声,跟在萧怀素身边那么久她自然也是认识顾清扬的。

“顾二哥!”

萧怀素缓缓站了起来,叉手在腰间对着顾清扬微微福了福。

顾清扬会出现在这里她也有些意外,不由想起小沙弥那特别殷勤的笑容与对话,好似在引领着她,顿时心中有些明白了。

“正巧在寺里给亡妻做法事,不想竟是碰到你了。”

顾清扬的目光在萧怀素明丽如花的脸庞上扫过,似乎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她长成大姑娘了,而他对如今的她却是自知甚少,他想要记住她现在的模样。

萧怀素只是抿­唇­一笑并不答话,笑容得体,但态度却有些疏离。

顾清扬想了想,不由自嘲一笑,“是了,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确是我让人引你过来的。”

巧儿此刻已经安静地退到了一边,守着小径以防有人突然转了过来,又瞄了一眼那相对而站的俩人,暗自摇了摇头。

景国公世子对他们家小姐的喜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这心还没有死,可也正因为这份喜欢才让小姐遭了罪过,巧儿想着便不由瘪了瘪嘴。

“顾二哥寻我有事?”

萧怀素微微抬头,顾清扬的个子很高,她只及他颌下,抬头目光才能与他对上,只是见他眸中荡着的深情与眷恋,连她都吃了一惊,有些不自在地撇过了头去,双手绞了绞绢帕。

她知道顾清扬的心中有她,却不知道竟是那样深那样浓。

“怀素,”顾清扬薄­唇­动了动,却觉得有些难以启口,憋了半晌才道:“那次的事情你别记在心上……”

萧怀素偏头一笑,“我知道与顾二哥无关的,再说他们也……”话语一断彼此却也是心领神会。

企图要害她的都已经得到了教训,一个死,一个伤,而她却是毫发无伤,这样来说她已是幸运的。

宋思渺与石瑞琪的所作所为无法得到她的谅解,但俩人已是得了报应,她便不想再追究什么,更何况这与顾清扬的确是没有­干­系的,她也不会迁怒。

萧怀素看着顾清扬略有些消瘦的脸庞,心中的感觉也有些复杂,只低声道:“尊夫人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

“那是她自己犯了错,自己吞了苦果。”

顾清扬摇了摇头,“逝者已矣,你也别再多想了。”

“嗯。”

萧怀素牵­唇­笑了笑,俩人之间便也无话。

毕竟再回不到从前了,她不是那无知稚­嫩­的孩童,他也不是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岁月是条鸿沟,慢慢地将他们分隔,越来越远。

顾清扬踌躇了一阵,才道:“听说你要回兰陵了?”

萧怀素点了点头,“是,回乡祭祖。”

“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回去,如今……还需谨慎才是。”

顾清扬心底苦笑,他甚至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语来,他已经配不上她的美好。

虽然萧怀素轻描淡写地带过,可当日没有宁湛的及时出现,连他都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虽然那事不是他命人所做,但却是因他而起。

若不是他,宋思渺也不会不顾理智地做下这样的错事。

“多谢顾二哥,我有分寸的。”

萧怀素看了顾清扬一眼,轻声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女儿,今年多大了?”

“快四岁了。”

说到女儿顾恩惠,顾清扬­唇­角微扬,“如今抱到我母亲跟前养着,倒是亦发懂事听话了。”

“这就好。”

萧怀素不禁将目光微微转开,藤架上垂下长长的蔓条来,挡住了她的视线,根根纠缠在一起仿佛密不可分,“顾二哥说它叫忍冬?”

“对,是叫忍冬,因为它一冬长绿,不过眼下已经过了花期,不然能看到它开出的花,金灿灿的,很美!”

顾清扬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去,伸手抚了抚绿­色­的藤蔓,其实他很喜欢它的另一个俗名鸳鸯藤,它在五月到十月里开花,眼下不过才十一月,花却已经开败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到底已是错过了她的花期。

顾清扬心里沉沉一叹,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他从来不知道感情也是可以忍耐的,就像眼下他明明想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想着她。

“忍冬可以入药,这倒是一株好花!”

萧怀素笑着收回了手,见到不远处的巧儿给她使了个眼­色­,这才理了理衣裙,与顾清扬告辞道:“今儿个来寺里也是给我母亲做法事,不想遇到了顾二哥。”说着笑了笑,一顿又道:“还望顾二哥多多保重,好好照顾孩子,她没有了母亲的关怀和照顾,再不能失去父亲的疼爱与怜惜。”说着微微垂了眼睫,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当年的她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不过好在她有疼惜爱护她的外家,生活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顾清扬点了点头,袖中的双手却已是握紧了,只能看着萧怀素就这样转身离去,却也不甘地追上两步,问道:“怀素,他……他待你好吗?”

萧怀素脚步一顿,微微侧身,娇丽的脸庞扬起一抹愉悦而幸福的微笑,“他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那……那这样我便放心了。”

顾清扬有些黯然地低了头,心里的酸涩已经无法言喻,面上却强笑道:“你幸福就好!”

萧怀素轻轻颔首,这才扶了巧儿的手缓缓离去。

“怀素……”

顾清扬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萧怀素的身影消失不见都还舍不得收回目光,看着这满目的鸳鸯藤,他不由自嘲一笑,“十年啊十年,若是我当初没有放手,如今守护在你身边的人便该是我,与你携手走过这鸳鸯藤下……怀素,我终究是错过了你!”

顾清扬轻声而笑,笑到最后竟是变成了不可抵制的大笑,直扶着藤架笑弯了腰,笑他从前的傻,笑他的认不清,笑他的不珍惜,也笑他的名利熏心与惨淡收场……一直笑到胸口发疼却仍然抑制不住那种酸涩难当的感觉,喉头突然涌起一股腥甜之味,下一刻他已是喷出一口心血,艳红的血液立时便染上了绿­色­的鸳鸯藤,红绿交映,竟是那样的刺眼!

等着萧怀素离开后,书舟便守候在了一旁,此刻见到顾清扬竟然笑得吐了血,心中不禁大骇,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见他脸­色­苍白若纸,不由急声道:“世子爷,您没事吧?”

“咳咳……”

顾清扬咳嗽了几声,一手抹去了­唇­角的血渍,只是摇了摇头直起了腰,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步步而去。

书舟焦急地跺了跺脚,早知道他就不该听从世子爷的话让他见到了萧家小姐,这下人是见着了,可世子爷的心也快难受死了,他这办的到底是什么差使啊?!

书舟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举步跟了上去。

巧儿折返回来寻萧怀素的手帕,却也意外地见到了顾清扬吐血的一幕,心下骇然,找到了手帕便急急离去,又将这事禀报给萧怀素知道,“不知怎么的便吐了血,看着好吓人啊!”

萧怀素净了手,又用白布巾子擦了擦,这才挥手让婆子退了下去,只看了巧儿一眼,叹声道:“由得他吧!”说着便闭了闭眼。

顾清扬那模样是比从前看着憔悴了不少,虽然面容有着成熟男子的俊逸风姿,可笼在青­色­长袍下的身躯也亦发显得空落了,想必是这一段日子接连发生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这才呕出了心血。

巧儿看了萧怀素一眼欲言又止,半晌才嚅嚅道:“奴婢觉得世子爷有些可怜……”

“是有些可怜。”

萧怀素缓缓睁开了眼,点了点头。

权势不再,门庭冷落,如今连妻子都亡故了,顾清扬可说是倒霉到了底,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改变呢?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一样,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或荣耀或衰亡这是无法预料的,既然踏了上去,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即使你走得步步小心,这一路也不可能永远无风无波,平静顺遂,那么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损害降到最低,降到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

而这,就是人生。

萧怀素没有将这些道理说给巧儿听,或许说了她也不会明白,每个人的路只有每个人细细去品味。

离开大相国寺时已近黄昏,萧怀素刚踏完石阶后便已经见到不远处倚在马车旁等候的男子,不由扬眉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天冷了,怎么也不将斗篷给披上?”

宁湛伸手接过了巧儿递来的斗篷,双手一抖便披在了萧怀素的肩上,巧儿忙上前为她整理风帽,系上扣带。

“原是下石阶走得热了,这才没披斗篷。”萧怀素笑着吐了吐舌,“六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自然是到杜府走了一遭,这才过来接你的。”

宁湛笑了笑,自然地想伸手理理萧怀素垂落在面颊边的乌发,却被她侧身躲了开去,只红着脸道:“这是在外面呢!”说着伸手自己将发丝给挽了上去。

巧儿早已经转过了身,只躲在一旁偷偷笑着,虽然她心里有些同情景国公世子,可不得不说只有宁六爷与他们家小姐站在一起才最是般配,只看俩人之间默默流淌的温情与亲昵就得羡煞旁人,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好了,你快上马车吧,我送你回去!”

宁湛不以为意地收了手,萧怀素点了点头,这才扶着巧儿的手上了马车。

回到杜府后杜老夫人又留了宁湛用晚膳,他倒是不客气,与杜家人一桌也毫不生疏,众人都喜欢他爽直的­性­子,该沉默的时候绝对不多言,该说话的时候也能直切重心,倒是颇合杜家人的脾胃。

用过膳后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宁湛便没有多留,萧怀素一直送他出了二门,又听他叮嘱道:“过几天就要启程了,该带的衣物都带齐了,听说兰陵那边的天气与京城差不离,大毛衣裳也要多带几件。”

“知道了,”萧怀素捂­唇­一笑,“我倒不知道六哥竟像个唠叨的老妈子。”说得旁边几个丫环都低声笑了起来。

宁湛却是浑不在意,趁着夜­色­拉了拉她的小手,又赶忙放了开去,一双黑眸在夜­色­下熠熠生辉,“我是想着你多年未回萧家了,恐有不便,在杜家有舅母照看着,四季的衣裳哪里少得了你的,可回了那边是县主当家,能不能想起你这个前头的嫡女可就难说了,别人不紧着你,我自然要好好看护着。”

一番话说得萧怀素心里暖暖的,即使夜里风凉露重,她却觉得身体无比熨帖,似乎从发梢都暖到了脚指尖。

“待送你回了萧家,我也那里盘桓些日子再回。”这便是想要看看萧家人是个什么态度,若是敢对萧怀素不好,他自然是不答应的。

宁湛是向秦王求过,只是在兰陵那边确实没什么差使要办,只能多放他一个月的假期,允了他年后再回京。

宁湛也粗粗算过,这陪着萧怀素坐马车回萧家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还能在萧家住上大半个月,当然若是那边不喜他这个未来姑爷住着他在外面赁个院子也行,等着年后回京他快马加鞭几天也就到了。

宁湛这样为她考虑周全,萧怀素自然是一脸感动,若不是这里人多,她少不得都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只那眼神大抵也是如此了,对视之中看得宁湛心口亦是火热一片。

“六哥快回吧!”

萧怀素推了宁湛一把,再这样说下去只怕宁湛都舍不得走了。

“好,你也早些歇息。”

宁湛依依不舍地看了萧怀素一眼,趁着那些丫环婆子都背过了身去,飞快地在萧怀素的脸上摸了一把,这才一甩衣袍转身离去。

萧怀素回了自个儿院子,这才让小菊将今日带回的瓜果点心都分了出来,按着份量往各房送去,自己则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上了床,只曲着腿环了双臂想心事。

不一会儿小菊回来复命说是东西都已经送到了,杜老夫人与王氏还给了打赏。

萧怀素便点了点头,让小菊与巧儿下去歇息了,今儿个正巧轮到代儿值夜,她见萧怀素还不想睡便拨亮了油灯,端了根杌子坐在一旁陪着。

代儿不似小菊的木讷,也没有巧儿的活泼,她的沉稳与安静倒是与秋灵有些像,只是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但办事却是极稳妥的。

萧怀素心中确实有事,看着代儿坐在一旁,想了想便与她说道:“今儿个我在寺里遇到顾二哥了。”

“遇到了世子爷?”

代儿微微吃了一惊,略微思忖后才道:“小姐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倒也没什么。”

萧怀素摇了摇头,顾清扬之于她就像一个大哥哥般,虽然儿时对他的记忆算不得美好,但却也知道他是真心爱护自己,以致于到了今天转变成那么浓烈的爱意,却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那一口吐出的心血,是不是因为她?

萧怀素垂了目光轻声一叹,“只是巧儿说顾二哥很可怜,我觉着也是。”

代儿却是摇了摇头,“世子爷身居高位,有祖上的荫萌庇护,即使这一辈子不做什么也是吃穿不愁了,这样的日子是好些人求都求不来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怀素的脸­色­,见她若有所思,又道:“即使世子夫人去世了,可奴婢也听说想要嫁进景国公府的人也是不少,世子爷又是青年才俊,若是想将日子过好总也是有办法的。”

巧儿说的话虽是粗了些,可道理却是明明白白的,你想要过什么日子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要沉沦过去不可自拔,那也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可若是想要过上幸福平乐的日子,只要你懂得感恩懂得知足,日子照样能过得锦上添花。

萧怀素想了想,不由认同地点了点头,­唇­边不由升起一抹笑来,“我犯糊涂了,倒是你想得通透。”

“小姐是聪明的,可是难得糊涂呢!”

代儿笑了笑,她的面容清秀,算不得很美,只是此刻一笑间却有种特别的韵味,萧怀素越来越觉得这个丫头有意思。

萧怀素掩了被子,只一双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代儿,考她道:“那这事我要不要和六哥说呢?”

“小姐又糊涂了,这事本就是寻常小事,哪里又值得与六爷提起?”

代儿更是一脸淡然,偏那神情又无比正经,萧怀素看着就乐了,只抚掌笑道:“人人都说秋灵是个聪慧,却不知道你也是兰心蕙质,这样可人的丫头,今后我定要给你寻个好归属!”

“那奴婢在这里就多谢小姐了!”

代儿虽是红着脸,却还是起身大方地给萧怀素福了福,主仆俩人对视一眼,不由都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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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启程

深秋已是带了几分寒意,连绵的几场秋雨下来,街道上更是看不见什么人影,灰蒙蒙的天空显出一片死气沉沉。

越近黄昏,天­色­越是暗淡,敕造的长兴侯府已经陆续地点亮了白灯笼,一盏盏在风中招摇着,和着凄迷的夜雨,恍若另一个世界。

府中白帆飘飘,入目皆是一片素缟,两个仆­妇­守在灵堂里,间或瞥一眼搁在正中的红漆棺木,不由叹息地摇了摇头。

“三太太是多好的一个人,没想到去得这样早!”

两个­妇­人身上都披着灰­色­的麻衣,内里一袭青­色­中衣,袖上滚了寸长的粗布澜边,厚实、耐磨,说话的是个圆脸的­妇­人,人看着便是一脸和气。

另一个下颌尖尖的­妇­人生了一双斜斜的三角眼,面相有些刻薄,说话也一点不客气,“三太太这是自个儿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这才走了多久,那位……可早就爬过三老爷的床了。”

“你小声些,不想要命了?!”

圆脸的­妇­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四处张望了一阵,满脸的紧张。

“哪里有人?”三角眼的­妇­人哼了一声,“那些人早不知道缩哪去躲闲了,这天­阴­的,谁愿意没事守在这里挨这凄风冷雨的,就欺负咱们俩老实!”

“阿桂,你就少说两句,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你这张嘴要不得,迟早是要吃亏的!”

圆脸­妇­人苦口婆心地劝着,她们俩人是差不多年纪进的府,在府中做了十几年还是个粗使仆­妇­,阿桂就是那张嘴利不讨喜,而自己也因着­性­子棉软不会说话,这些年下来俩人还是只能做些粗使活计。

白日里守着灵堂的丫环身娇­肉­贵,一见天­色­暗了便提早退下歇息,这才遣了她们俩人在这里守着,只怕又要熬到明儿个天光了。

“阿房,全府里就属你心眼最实诚!”

阿桂转过了头来,看着灵堂里高挂的白帆,目光一黯,“听说高邑县主可厉害着呢,若非如此,她以前那位怎么会就这般被她给克死?若是将来三房真由她当了家,今后咱们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阿房急得跺脚,伸手便去捂住了阿桂的嘴,这些话岂是可以随便说的?

高邑县主的母亲可是大明公主,当今圣上的妹妹,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对他们这些被人踩在脚底的仆­妇­来说那也是天大的人物,背后议论天家的事情,只怕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阿房与阿桂止住了话头,却不知道正走在灵堂走廊拐角的几人却将俩人交谈的话语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先一­妇­人面­色­沉静,双目有神,柳眉入鬓,看着便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她的头上别着朵白­色­的绒花,一身素缟,­唇­角紧紧地抿着,面上已是显出了一丝怒容。

身后的两个丫环对视一眼,春柳赶忙上前劝道:“夫人千万别动怒,这是在姑太太的灵前,若是她知您这般,只怕也会伤心难过的。”

夏荷也在一旁跟着点头,“夫人还要为表小姐多想想,如今姑太太没了,表小姐一人还要在萧家过活的,若是真的闹僵起来,表小姐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杜大夫人王氏握紧了拳头,半晌才缓缓松开,面­色­一凛,“咱们杜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伯姝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只可惜……”说着已是语带哽咽,眸中噙了泪光。

想当年她嫁入杜家时,两个小姑子都还待字闺中,杜伯娴年长些,­性­子沉稳­精­明,唯有杜伯姝让人放心不下。

因是杜家最小的女儿,杜伯姝从小受尽宠爱,这也养成了她天真烂漫的­性­子,对人不设防,却不知她最好的闺蜜就在她尸骨未寒之际便要夺了她的夫。

高邑县主……

王氏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杜伯姝如何就和她成了知己好友?

高邑县主的夫婿原是惠恩伯董家的二公子董然,俩人成亲几年膝下已是育有一女董嫣,如今董然死了,县主当然能够改嫁,只不过这嫁的人若真是她妹夫萧逸海,那就的确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王氏眸­色­一黯,转头在春柳耳边吩咐了几句,春柳听得连连点头,转身悄然而去。

夏荷上前扶了王氏的手继续往灵堂而去,小声问道:“夫人这是要打听萧家的事?”

王氏脚步一顿,深吸了口气,“萧家给咱们看的不过是表面罢了,只怕真有些脏污埋着,若是不将这些事情给挖出来存个心眼,将来把怀素一人放在这虎狼窝里我怎么能放心?”

王氏说罢刻意加重了脚步声,阿房与阿桂听到动静赶忙站了起来,见着来人恭敬地蹲身行礼,“见过亲家大夫人!”

王氏淡淡地点了点头,手一伸夏荷便已经递来了点燃的长香,对着杜伯姝的灵牌拜了拜,将长香Сhā入紫金炉中,这才转头扫了一眼,眸中已是多了几许冷意,“怎么给我家姑太太守灵的人就剩下了你们两个,那些个丫环姨娘呢?主子还没歇着,她们倒是躲起了懒,这就是萧家的规矩,真正是好!”

“这……”

阿房急得满脸胀红,却不知道怎么面对王氏的怒火,只能“扑通”一声跪下,口中连连称道:“亲家大夫人息怒!”

阿桂也跟着跪了下来,却有些不服道:“奴婢们也是受人差遣,主子们的事又怎么敢过问?就算是通房丫环那也高奴婢们几头,更别说姨娘还是半个主子……”

王氏微微眯了眯,冷笑一声,“所以你们就敢在背后议论主子,连高邑县主也给编排进去了?”

听到这话阿房身上一软,立时吓了个魂飞魄散,没想到她们俩人在这里说的闲话竟然入了杜大夫人的耳朵,这下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阿桂虽然变了脸­色­但到底比阿房镇定了许多,她咽下了口唾沫,伏身在地。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便说出了那些话来,身在三房,对着个慈善的主母日子总要好过些,她们谁都不希望高邑县主嫁进萧家,又加上心中有些义愤,这才一时口无遮拦。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自然是收不回来的。

“奴婢该死!”

阿桂对着王氏重重地磕了个头,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在地,“只是这话是奴婢一人所说,与阿房无关,还望亲家大夫人网开一面。”

王氏冷哼了一声,扶了夏荷的手落坐在身后不远处一张紫檀木交椅上,看着跪下的俩人瑟瑟发抖的模样,这才缓声道:“这本是萧家的事,我也不想管,”顿了顿,见俩人明显松了口气,又道:“若你们能老实地回答我问的事,今儿你们说的话就当我从来也没听到过。”

阿房如蒙大赦,忙扯了扯阿桂的衣角,拉着她拼命地点头,“亲家大夫人请问,只要奴婢们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王氏默了默,问道:“高邑县主与你们家三太太交好有多长时日了,又是几时住到萧府的?”

阿房一怔,想了想才道:“县主与太太交好也就是这半年的事,至于住到咱们府上,便是太太病里那一个月,县主特意住进府中照顾她……这一住就没再走了。”

王氏心底冷笑,好个司马昭之心,只怕府中上下都看出来,就伯姝那个傻丫头被蒙在鼓里。

阿桂算是弄明白王氏想知道些什么,只要往她心里说去,指不定今儿个便能躲过这一劫,想到这里又赶忙补充道:“照理县主的事情奴婢们不好Сhā嘴,不过却有人看到过,说是太太还在病中呢,县主说是来照顾,有一天清晨却是从老爷房中出来的……”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氏的脸­色­,见她面­色­一沉,遂也低头不再说什么。

“好,今儿个你们说的话我自会下去求证,若是查出你们所言不实,”王氏微微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嗓音倏地一沉,“这可是在你们三太太灵前,她可在看着你们!”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灌进了灵堂,案头上的烛火明灭不定,在凄风冷雨中更显惊惶,阿房与阿桂顿时打了个哆嗦,赶忙伏在了地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王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扶着夏荷的手起身,慢慢踱步到了门口,脚步一顿,头也没转地说道:“今儿个这事不准对谁吐露半句,不然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奴婢省得。”

阿房与阿桂又重重地磕了下去,直到王氏带着丫环走出好远,俩人这才松了口气,软倒在地。

阿房紧张地握住阿桂的手,埋怨道:“刚才你怎么那么大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若是……叫我如何心安?”声音中有一丝庆幸,也有一丝感动。

阿桂却是拍了拍阿房的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出言安慰道:“你如今拖儿带口的,我又没嫁过人,怎么处置还不是我一人的事,碍不着谁……不过眼下亲家大夫人知道了这事也好,杜家被蒙在鼓里,得了好处的能有谁?那样的女人可会搞得家宅不宁的,要我说咱们太太这病来的蹊跷,指不定也是……”

眼见着阿桂又要说出大胆的话来,阿房惊惧地捂住了她的嘴,连连摇头道:“这话再也说不得,祸从口出!”

阿桂虽然心有不甘,可想起刚才的事仍然心有余悸,遂点了点头,有些话只怕是要永远憋在心底。

雨,下得更大了,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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