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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回到那年 重新来过 > 39

39

耷拉着脑袋走进教室,走上讲台,才发现台下的学生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他,满是担忧。心里突然就轻松起来,彪哥又笑眯眯的:“大家不要担心,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次虽然出了点小问题,但也让我们摸清了路线。只要总结经验教训,是不会影响大家以后的出游的。”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庄晓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她还真怕因为这次出事的缘故,学校以后就不让学生出去玩了。

但张啸和周介卫似乎并没有放下心来,一整天,他俩的­精­神都不太集中,张啸沉默着不说话,周介卫则一脸的若有所思。

吃过晚饭后,周介卫找到庄晓:“一起散步怎么样,消消食。”

庄晓看了一眼张啸,今天的小帅哥沉默异常,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便站起身说:“好啊。”张啸肯定还在为昨天挨父亲打的事生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让他一个清静一下也好,说不定自己就能想通了。

两人沿着校园的林荫道信步走去,庄晓向周介卫述说那晚发生的事情。周介卫也不禁一路惊叹:“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比较僻静的东北角小树林。周介卫突然停住脚步,一脸严肃地面向庄晓:“庄晓,我知道你现在一心只想着学习,不谈感情,但如果我说,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考上大学,那时,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考虑一下我。”

庄晓要想一下才能明白周介卫话语的意思。这、这是表白吗?猝不及防的庄晓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脑子里就像一片雪花的电视屏幕,全无信号,就这么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周介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因为张啸吗?这句略带酸意的话在周介卫喉咙口打了个转,硬生生地被压了回去。换上一如既往的笑脸:“没关系,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你可以好好地想想,一直到考上大学那天。”

庄晓已经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了,只下意识地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周介卫大步走在前面。

等周介卫走出几步远,庄晓才突然醒悟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周介卫刚才向你表白了啊。是周介卫,你十年来心心念念的周介卫啊!为什么不点头,为什么不立刻!马上!答应他!

庄晓悔恨地想揪掉自己满头的短发。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难道要她追上去对周介卫说:“我们重来一遍,我马上答应你。”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不仅别人会笑话,她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而且,还有一个叫“姚曳”的人的存在不是吗?

庄晓心下黯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跟在周介卫身后,一路无话回到了教室。

张啸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到他们进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面无表情的张啸,庄晓突然想起前天晚上的那个吻和那句从头顶上传来的“我喜欢你”,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回到学校后,庄晓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那晚只是个意外,是在特殊的时间、地点和场合下,由于周围环境的催化和少年英雄主义心理的作祟而产生的意外。作为一个心理年龄26岁的成熟汝­性­,她应该明白这一点的。她和张啸就是单纯的兄弟加师友的关系。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竟会有一丝红杏出墙般的歉疚感呢?

小心翼翼地挨着张啸坐下,庄晓舔舔嘴­唇­:“刚才。。。”

张啸突然闷声道:“我知道。”

什么!庄晓大惊失­色­,他怎么会知道!

张啸的黑眸紧盯着庄晓的眼睛:“我不想骗你。有些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晚自习后就到学校东北角的小树林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喜欢去小树林。庄晓无语了。

虽然无语,晚自习后,庄晓还是乖乖地跟着张啸来到了小树林。张啸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考法律专业吗?”

庄晓摇头。

“是因为我爸。”

在小小的张啸眼里,爸爸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当教授的张卫国,虽不苟笑颜,“铁抓”无情,但他学识渊博,授课认真,深受学校的重视和学生的尊敬;当工程师的张卫国,技术­精­湛,工作拼命,很快就得到了升迁,仕途坦荡。

但是张卫国虽然已是建设局规划处的处长,每个月的工资也只有6000左右。张啸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在家养病,所以一家人的日子并没有别人想象得那样舒服。也经常有人来到张卫国家拜访,顺便意思意思,张卫国一概请出门去。文人有文人的傲骨,张卫国一向以两袖清风自居,虽然这样使他在单位备受排挤,仍不改初衷。张啸也为有这样的爸爸而感到自豪。

然而事情在张啸上初一的那年有了变化。那年,一向体弱的妈妈突然在家昏厥,送到医院检查,竟是肝癌中期!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张卫国父子的头上,特别是张卫国,他与张啸妈妈青梅竹马,多年夫妻恩爱,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医生告诉张卫国,虽然是中期,但只要治疗得当,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治疗的费用却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还有后期的跟踪治疗,只靠着张卫国的微薄工资开销的家庭一下子陷入窘境。

张卫国在医院里不露声­色­,对医生说:“只管安排手术,钱我会想办法。”又柔声安慰妻子:“医生说没事的,只要治疗就能好起来。”回家后坐在沙发上拼命抽烟,眉头紧锁。年少的张啸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在医生们一天急似一天的催促下,在手术的前一天,张卫国终于拿出了厚厚一沓钱,交付了手术费用。

张啸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可他没有资格责怪爸爸,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手术很成功,不久妈妈就出院了。张啸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可他还是太天真了。上了贼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下船。张卫国收受的数额一次比一次巨大,穿着越来越讲究,应酬也越来越多。

有一天,妈妈在家久等张卫国不回,手机也打不通,心急之下,让张啸出去找一下。

按照张卫国秘书的指引,张啸来到了富丽堂皇的凯越大酒楼一号包厢,从门缝中看去,包厢内烟雾缭绕,觥筹交错,参杂着娇滴滴的劝酒声,张卫国一手搂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一手举杯,豪爽地一饮而尽,引来周围一片叫好声。

这还是自己心目中高大清廉的爸爸吗?张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不能回家,不知该如何面对妈妈,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少年内心一片冰凉。

“在别人眼里,我家现在风光无限,可谁知道,这样的风光建立在沙子做的地基上,不知道哪天就垮了。所以我想考法律专业,如果有一天一定会有这么个结果,我希望由自己亲手来了结。”张啸一口气说完。庄晓听得只怔怔,这就是阳光少年变成冰山帅哥的原因吗?一开始的的讶异逐渐变成难以抑制的怜惜,那时的张啸一定很痛苦吧。

张啸深深地看着庄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你带来什么,甚至连承诺都给不了。等我考上大学,我会申请勤工俭学,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学业。到那时。。。。。。”顿一下,又说:“庄晓,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我愿意陪着你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但我不需要你回应。”

“傻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庄晓眼眶酸胀。原来他真的喜欢自己,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是没有区别的,一样的卑微,一样的不求回报。庄晓的心有着震荡后的隐痛。

朦胧泪眼中,张啸如水洗般莹润的黑眸是那样坦荡,让庄晓原本想好的拒绝之词到了嘴边,微笑着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将来的事情我们无法掌控,只有现在,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我会和你一起努力让自己的高中三年过得充实、快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学生活也能如此。”

张啸点头,深深看着庄晓:“我会一直陪着你。”

张啸回到宿舍,不出意外地在宿舍门外被周介卫拦下了。来到走道尽头,周介卫紧盯着张啸良久,突然就笑了:“兄弟,需不需要我发表一个公平竞争的宣言。”

张啸亦笑:“不需要什么宣言,欢迎你来竞争,有竞争才有活力。”

周介卫嘿嘿笑着捶了张啸一拳,张啸也毫不客气地回了一拳。

此时的庄晓躺在床上心潮澎湃,思绪纷飞,一肚子的话却无处诉说。如果她说,同样卓越出­色­的周介卫和张啸同时找她表白,而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话,会被众人群殴的吧。所以庄晓只好憋在心里,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一个抱枕飞了过来,只听程娇娇喝:“姐姐,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接住抱枕,庄晓苦笑,只得坐起身,勉强稳住心神,开始练习她的瑜伽吐纳法。

这晚,庄晓练了大半夜的瑜伽吐纳法,未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修了很多遍,还不是很满意,大家先凑活看着,等我有灵感了再修。

顶着锅盖飞奔。。。

略加修改,让女主的感情转变得更自然些。

30

30、靠自己 ...

第二天,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庄晓惊奇地发现,昨天还一脸便秘状的两个帅哥今天格外神清气爽,一个笑容可掬,一个淡定自若,看向她时,眼神中一片平静柔和。周介卫甚至跟她开玩笑:“你怎么一夜之间身价倍增,都成国宝了?”

这又是什么状况?庄晓真的要抓狂了。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梦吗?

两个帅哥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对那天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庄晓自然也不会起这个头。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三人组重现江湖,招摇过市,一起打饭,一起运动,现在还一起学习。

是的,一起学习。张啸给庄晓讲解数学题时,周介卫凑在一边旁听,还不时惊叹:“还可以这样子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认真的神态使得正牌学生庄晓不敢开一丝小差。而周介卫和庄晓讨论英语题时,张啸也会在一旁听得认真,偶尔还会Сhā上几句,倒是句句都在点子上。上语文课和英语课时,张啸也不再呼呼大睡,而是有模有样地做着笔记,那神情,让习惯了他睡觉状态的庄晓想笑又不敢笑。

这样大半个月下来,11月考试成绩出来,庄晓仍是第一,而周介卫以几分之差位居第二。进步最大的莫过于张啸,他从高二开学时的堪堪进入年级前100名一下跃至年级第10名,生生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庄晓心中高兴,却故作惊恐:“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你们掀下去。”面对周介卫的拦截,庄晓一边运球一边找机会突破。

周介卫稳稳地站在庄晓身前,笑嘻嘻的:“别怕别怕,我们会接住你的。”

庄晓一个侧身,从周介卫张开的双手下灵活闪过,运球向篮下跑去,边说:“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觉得我还是把火山口堵上比较安全。”

张啸在篮下张开双手站住:“你可以相信我们。”

庄晓在内圈冲突一阵,见无机可乘,便说:“好。”反手把球传给后面赶来的周介卫。

周介卫站在三分线外轻松上篮:“你应该不会是想做独立自主的时代新女­性­吧。”

庄晓但笑不语。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这虽是句玩笑话,却是庄晓多年的生活总结。家境败落后,爸爸以前的那些朋友,躲的躲,闪的闪,有心无力的,爱莫能助的,让庄晓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靠墙墙倒、靠山山移,什么都要靠自己。为了养家,她做过超市推销员、酒店服务生,还做过酒吧招待、公司文员,三百六十行,倒做了一小半。工作不好做,日子不好过,不管吃了多少苦,都得往肚子里咽,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得自己想办法渡过。

就算是现在,庄晓也始终认为,要靠自己的力量抓住上天赐予的机遇,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自己和自己家的命运。所以那天张啸说出“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学业”时,她还真有那么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然,庄晓还不至于迂腐到什么事都一板一眼较真的地步。现在的她,有很多真心愿意帮助她、爱护她的朋友围绕在她身边,她不会不知好歹的。学习上,没有张啸和周介卫的帮助,她的成绩不可能一直高居榜首;生活上,没有赵媛媛的手把手指点,她到现在还是个生活白痴;娱乐上,没有秦燕三天两头跑来找她交流最新收获,她到哪儿去找那么多最新漫画。

秦燕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留在(3)班,而梅绍峰则去了(6)班。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俩的交往,秦燕仍然经常跑去找梅绍峰讨论书法和板报等事情。

庄晓不禁莞尔。秦燕这丫头看上去风风火火急­性­子,在这件事上却特别耐得住,都这么久了,两人的交谈仍只限于书法和板报,没有其他深入。

周介卫看着一脸淡然微笑的庄晓,这样的庄晓让他感到有些迷惑。

一开始,周介卫很笃定,觉得那样一个羞涩的、对自己明显有好感的小女生,就像是掌中的小鸟,会扑腾,可以逗玩,终归飞不远。可是,随着接触的频繁和深入,庄晓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镇定,越来越自然,而自己的一颗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既定轨道,忽上忽下着不了陆。周介卫不由有些心慌。

那天,他心急如焚地在树林中寻找庄晓的踪迹,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在被彪哥他们硬拉回山顶后,他依然眼巴巴地注视着张啸搜寻的方向。那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庄晓,你不要出事!怎么样都好,千万不要出事!可当真看到张啸带着那个他挂念了一晚上的女孩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中竟然不全是喜悦,而是参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那一刻,周介卫心想,看来自己的既定计划出了很大的纰漏,该想办法弥补了。既然无法再气定神闲地守株待兔,那么就主动出击;既然有人怀着同样的心思,那就挑明了公平竞争。从小爸爸就教育自己,要学会审时度势,灵活机动,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爸爸还说,商场如战场,永远都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要让自己处于一个纵观全局的高度。那么,现在他把商场换成情场,想必也同样适用。

张啸是他兄弟,他自然了解,说了公平竞争,就一定不会暗中下手。倒是庄晓的态度让他有些捉摸不定,一般的女生遇到这种事情,至少也得紧张羞涩一番吧。她倒好,该吃吃,该睡睡,学习没落下,篮球照玩不误。她这到底是太过懵懂,还是城府颇深?

抹一把汗,周介卫突然想起什么,对庄晓说:“对了,我姐来信了,还给你寄来了一张明信片,等会回教室我拿给你。”

高考一结束,苏锦兰就收拾收拾包裹去了美国。加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早就到了,高考期间家长帮她办好了赴美签证,所以正在准备期末考试的庄晓都没能赶上给她送行,只从周介卫口中得知,在上海虹桥机场候机厅,苏锦兰爸妈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苏锦兰虽也红了眼眶,但仍在好生安慰爸妈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检查通道。

这就是一向潇洒自如的苏锦兰啊,庄晓遥想。

“她在美国过得还好吧?”站在界外线上发球的庄晓问。

周介卫点头:“应该还好吧,她在信里只说了学校的超级巨大和环境优美,还有就是周围同学的一些趣事,没怎么提到自己的难处。”

张啸接住庄晓发出的绵软无力的球,无奈:“认真点同学们,我们现在在训练呢。”

庄晓吐吐舌头,行个军礼:“是,教练!”

满头大汗回到教室后,庄晓从周介卫手中接过一张风景优美的明信片,回到座位,用张啸随手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把汗,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明信片上的风景是加州大学希腊剧场的夜景图,璀璨的灯光下,典型的欧洲古典建筑优美、典雅,极具浓郁的人文­色­彩。在明信片顶部印着一行潇洒的大字:“Fiat Lux(拉丁语:让这里光芒闪耀)”

苏锦兰在明信片上说:这里的校园内终年绿树成荫,草坪如毯,花开不谢。学校里建筑风格多元,学术自由、学生自治,在这里,即使别人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你的思想永远会受到尊重。

坐在高二(5)班的教室里,庄晓对大洋彼岸的那座学校顿时心生向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出去走走看看就好了。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以庄晓家目前的情况,还远没有送她去美国留学的实力。

晚自习上,庄晓一笔一划地给苏锦兰回信:“我的成绩依然是年级第一,但周介卫和张啸的进步非常迅速,我要更加努力才行。如你之前所料,他俩都对我表示了好感,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装聋作哑:他们不再提,那最好;如果再提,我就当没听见。你一定会笑话我像只鸵鸟,一头扎进沙子里不管不顾,但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我现在还小(庄晓在心里暗暗地严重鄙视一下自己),所有的事情都等到考上大学再说。对了,我们三人组队参加了W市中学生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这几天正在集中训练,张啸就跟魔鬼教练似的,可严格了。我想我们会夺得好名次的。”

最后,庄晓在信尾写到:“我相信,靠着自己的努力,即使在大洋彼岸的你,依然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提海外生活的不适应,也没提悄无声息的“小哥哥”,因为庄晓知道,苏锦兰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我也不会放弃的!庄晓豪情万丈地把一摞练习册拍在课桌上,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

W市中学生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在12月中旬的一个周日上午正式开赛了。

比赛地点在W市体育馆,一共有35支队伍参加了这次篮球赛,其中实验中学派出了3支队伍,除了张啸他们那组,还有两组都是高三的学生。都是平时在篮球场上混熟的,他们嘻嘻哈哈地搂着张啸和周介卫:“这次就看你们的了。”

的确,庄晓看了看,那两组中的男生也就算了,女生的话实在不怎样。唉,要是苏锦兰在就好了,光凭身高也能占不少优势啊。庄晓再一次怀念苏锦兰。

张啸他们的队伍叫“闪电”。乍听到这个名字,庄晓不由得捧腹大笑:“好幼稚啊!”

张啸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组织报名的老师说每个队都得取一个响亮点的名字,我一时也想不到其它,觉得我们这队速度够快,就取了闪电这个名字。”

周介卫在一边偷笑:“我就说叫烈火吧,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你却不同意。”

庄晓无语,这两个名字似乎没有本质的区别吧。

不过来到赛场后,庄晓才发现“闪电”这个名字还不是最挫的,很多队伍为了吸引眼球,取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名字,如“无名”、“秒杀青春”等等,令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的庄晓瞠目结舌。

经过抽签,“闪电”队运气着实不好,被分在了“死亡之组”,第一场比赛面对的就是去年的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亚军、今年的夺冠热门、W市一中的代表队“金刚”队。

“金刚”队的两个男生比张啸略矮,跟周介卫差不多高,但比他们要壮上许多,往篮下一站,就是典型的“双塔”。而那个女生身高足有1.70以上,且非常壮实,防守虽有1.65、但太过单薄的庄晓,就像大槐树对小柳树,那个对比明显得呀,以至于比赛还没开始,在观众席上观战的人们一边倒地为庄晓加油:“小姑娘加油!”

庄晓有些哭笑不得:我至于那么差么?

31

31、三人篮球赛 ...

三人聚到一起开作战会议。

张啸:“等会我负责在内线吸引双塔的注意力,庄晓尽量把球传出来,周介卫找准时机,试着投三分。”

周介卫一脸轻松:“放心,这样的傻大个可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啸没有点头,也没否认,只说:“毕竟也是去年的亚军,不可大意。而且那个女生是从初中就开始练篮球的,基本功可能要比庄晓扎实一些,再加上身高体重优势,庄晓不要跟她硬抗,发挥你的灵活­性­,只需要把球传出来,做好跑位和补位就行了。”

庄晓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她一向信任张啸的判断,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介卫却在一旁笑嘻嘻地说:“别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论一对一,那双塔不是咱俩的对手,庄晓虽然接触篮球的时间短一点,但进步也是飞快的,不一定就怕那个女的。”

张啸皱眉:“倒不是怕,只是听说这队人球风比较野蛮,不要受伤才好。”

他们这个组合没有替补,任何一个人受了伤都无法再继续下去,而他们三人中最弱的就是庄晓了,要说怕受伤那也是怕庄晓受伤。庄晓抬头微笑:“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们还要一路杀到决赛呢。”

张啸这才颔首一笑,摊开一只手,庄晓、周介卫依次把手放上去,大吼一声:“加油!”各自散开准备比赛。

真进入比赛状态,庄晓才发现张啸所言不虚。那个女生虽然很壮,动作却不迟钝,依仗着身高和体重把她看得死死的。不能硬抗,庄晓只好拉开距离多跑动,在那个女生没有靠过来的时候多传球。这样一来,庄晓的火力点基本就哑了。幸好张啸牵制住了“双塔”的大部分注意力,周介卫跑动积极,轻松上篮,比分很快领先。

毕竟是去年的亚军,“金刚”队的三人交换一下眼神,很快改变了战术。他们认准庄晓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所以相应地放松对她的盯防,集中­精­力对付张啸和周介卫,除了在篮下看死张啸,那个女生也不时跑去协防周介卫。这样,周介卫进球就没那么轻松了,比分的差距被逐渐缩小。

想法是好的,可惜的是,他们小看了庄晓。虽然练习篮球才一年多,但在张啸和周介卫这两位名师的指点下,加上庄晓本人对篮球的超高领悟力和不断努力,庄晓绝非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只见她连续两个假动作,轻松晃过对方女生,快速运球至篮下,被张啸卡住的对方男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两步、三步,轻盈起跳,翻手,球应声入网。

“哗!”观众席上传来如雷喝彩声。秦燕、赵媛媛、还有程娇她们把手拍得通红,一边得意地向周围人介绍:“那是我们学校的,和我一个宿舍的。”

接连失球,“金刚”队发急了,打法愈加蛮横,手上的小动作不断。庄晓被推搡了好几下,好几次都险些丢了球,不由得心头火起。可是“金刚”队显然很熟悉比赛规则,那些小动作都在裁判容忍范围内或是在裁判看不到的地方发生,张啸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尽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既避免贴身近战,又可快速反应。可缺少比赛经验的庄晓就不行了,始终掌握不了那个度。

终于再一次被对方用肘部撞击一个踉跄后,庄晓抑制不住怒火,抱着球向后甩去,裁判哨声响起的同时,对方顺势一推,庄晓连人带球摔到在地上,滑出一尺远。

张啸和周介卫大惊,连忙跑过来查看庄晓的伤势。庄晓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还好,只是手肘处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张啸一脸严肃:“如果你想继续比赛,就要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不要硬拼,做好传球和跑位就可以,不然就不要比赛了!”

张啸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庄晓心头有些委屈,又自知理亏,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介卫一手拉起庄晓,虽然心里也是又惊又气,但看到庄晓低着头,短发下露出倔强的尖尖下巴,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不要担心,这场比赛我们赢定了,比分差多少的区别而已,没必要为了这样的烂人拼命,不值得。”

庄晓终于抬起头来,眼眸晶莹:“我错了,接下来不会再犯了。”

张啸动了动手指,还是忍住了查看她伤口的欲望,握紧拳,转身说道:“继续比赛吧。”

比赛结束,“闪电”队20:13胜“金刚”队,顺利晋级。

走下球场,秦燕她们围过来,关切地问:“庄晓,伤哪儿了?伤得重不重啊?”

“没事,不疼了。”庄晓把胳膊翻过来给她们看,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浅浅结痂的地方一道红一道黑的,渗着黄|­色­的水珠,看上去有些狰狞。庄晓咧了咧嘴,其实还是有些疼的。

赵媛媛“哎呀”一声:“还是回学校医务室涂点药水吧,要是发炎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庄晓一听会留下疤痕,当下乖乖的跟着她们坐8路公交车回到学校,没回宿舍,先来到了校医务室。

校医已经跟她混了个脸熟,见她进来,主动打招呼:“这会又是怎么啦?”

用棉球蘸着酒­精­消毒伤口,庄晓龇牙咧嘴:“怎么比摔伤的时候还疼啊。”

众人又好气又好笑。张啸板着脸说:“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不然。。。。。。”

“不然就取消我的比赛资格。”庄晓抢着说,吐吐舌头,“我保证下次不再犯啦,张教练,张裁判。”

大家都笑了起来。

由于参加篮球赛的都是W市各中学的学生,组办方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学习,尽量缩短比赛日程,赛事安排得比较密集,几乎每天都有一场比赛。奔波于学校和市体育馆之间,兼顾课程和赛程,饶是庄晓他们也觉得有些吃力。幸好之后的比赛非常顺利,“闪电”队一路杀进决赛,最后与他们对阵争夺冠军的正是去年的冠军队——“魅影”队。

“魅影”队的特点也是快。三名队员默契度高,移动速度快,队形变化迅速,一开赛就打了“闪电”队个措手不及。“闪电”队擅长的快攻组织不起来,反而被对方频频得手,尽管张啸凭着篮下优势封盖掉对方几个球,但比分差距渐拉开。众人心中开始焦灼。

“稳住阵脚,严防死守。”趁着三人聚集内线防守的空档,张啸喘着粗气吩咐,“保证内线不丢,他们在外线的命中率不高。攻防转换的时候不要急,找准机会再出手。”

周介卫点头:“庄晓尽量把球传给我。”

“好。”庄晓应声。

稳住阵脚后,大家的脚步逐渐稳健,节奏也开始流畅,双方你来我往打出了个小□,比分差距逐渐缩小。

很快,对方发现了“闪电”队的战术,便有意识地上前封住周介卫。无奈,周介卫只得把球传给张啸,依靠他的身高在篮下组织强攻。这样一来,张啸又要负责篮下防守,又要强行突破上篮,体力消耗非常大。对方也看准了这点,集中火力围堵张啸。战况开始呈现白热化状态。

比赛还有1分钟不到的时间,比分为24:23,“魅影”队暂时领先。这时,张啸刚接到周介卫传球,在对方两人的包夹下强行上篮未果,篮球弹出篮筐。庄晓心中焦急,顾不上其他,直冲上去准备支援张啸。几乎同时,张啸高高跳起争夺篮板球,和对方两人撞上,身形不稳,向后仰去,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直冲过来的庄晓,张啸一咬牙,硬是在空中将身体侧过,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只听得一声大叫,张啸侧身蜷缩,左手紧紧握住右胳膊。

当张啸擦着她的身体如大山一般倒下的时候,庄晓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眼看张啸痛苦倒地,庄晓心神俱裂,大喊一声扑上去:“张啸!”周介卫冲过来,拉住庄晓:“别动,可能是骨折。快取担架来!”最后一句话是冲场外的工作人员喊的。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庄晓失魂落魄跟在担架后面,坐上去医院的车,垂泪自责:“都是我不好。”

一脸焦急的周介卫坐在她旁边,听她这么说,伸过一只手握住庄晓:“这只是个意外,你不要这么自责。”脸­色­煞白地躺在担架上的张啸也强撑着说:“是我自己太大意了,不关你的事。”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之两鬓。

庄晓不再说什么,拿起一块毛巾给张啸擦汗,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一路上不停地想,如果骨折的话,还能不能再打篮球,会不会对以后的生活产生影响,越想越担心。

到了医院,经医生检查是胳膊脱臼了,而非骨折,庄晓这才稍稍吁了口气。

脱臼虽不比得骨折,但也不能轻视,一个不注意造成复发­性­脱位就糟了。鉴于张啸同学酷爱篮球,医生建议他进行手术矫正脱臼病灶,缝合撕离的韧带并收紧松弛的关节囊膜,以绝后患。一系列专业术语听得庄晓晕乎乎的,只知道要手术,本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

张啸的胳膊已经复位,但依照医生的嘱咐仍不能乱动,只好坐在椅子上用左手捂着右胳膊。听了医生的话,他不禁皱眉:“这也太麻烦了。”

庄晓马上跳出来:“不麻烦不麻烦,手术后我们来照顾你,落下的课我们给你补。”

周介卫也说:“如果手术能避免复发,还是做手术的好,毕竟你以后还要打篮球的。不过,”他又说,“手术这个事情有点大,还是等张叔叔来了再决定吧。”

周介卫这样一说,除了张啸梗着脖子不说话,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当天张啸就在医院住下了。

傍晚时分,张啸爸妈赶到医院,当晚就签下了手术协议,安排手术。所以当第二天彪哥带着庄晓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医院看望张啸时,他已经做完手术,绑着肩吊带坐在床头了。

张啸住的是单间病房,屋里有电视,有空调,还自带阳台和卫生间,地方很宽敞,但禁不住一堆人一下子涌进来,顿时变得热闹拥挤起来。赵媛媛捧着一束鲜花,一进屋子就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把花Сhā进了瓶子里;周介卫高举着一个果篮,笑嘻嘻地说:“你如果不方便吃的话我可以代劳。”彪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手术进行得怎么样,还疼不疼?”平时和张啸混得比较好的几个男生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地说着“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之类的话。

庄晓拎着一个保温瓶,默不作声走到床头的桌子前,打开保温瓶,取出里面的碗勺,再把瓶里的鲫鱼汤倒到碗里。为了不让汤汁溅出来,庄晓微微弯腰侧身,小心翼翼地护着汤碗。

虽然绑着肩吊带行动不便,虽然身边满是人声喧哗,但张啸不用转头,眼角余光就能从人缝中看到庄晓站在他身边低头微侧身倒鲫鱼汤的侧影,心中柔软。

很少文学细胞的张啸突然想起一句话:“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是不是就是这种幸福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看文开心。

32

32、敏感少年心 ...

周介卫抽抽鼻子:“好香呀。”凑过来一看,大叫:“哇!鲫鱼汤!”

庄晓忙用手护着碗:“别动,这是专门给张啸熬的。”

“专门”!敏感少年的心同时一震。

“我妈说动手术的人喝鱼汤最好了。这是今天早上熬了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趁热喝了吧。”庄晓说着把碗小心翼翼地端到张啸眼前。

张啸心里说不出的甜蜜,伸出左手接过碗,一饮而尽。未了咂咂嘴巴:“好喝。”

庄晓眉开眼笑,接过空碗,继续倒汤:“还有一碗呢,多喝点。”

周介卫一脸失望:“都是张啸的呀。庄妈妈好偏心哟。”

庄晓扭头笑眯眯地看着周介卫:“放心,有你的。我妈还做了粉蒸排骨和­肉­酿面筋,等会我给你单独留一份。”

“单独”!两位少年的心又是一震。周介卫笑得眉眼弯弯:“好啊好啊,我要大份的。”

张啸默默地接过汤碗,又是一饮而尽,可能有点凉了,感觉没有刚才那碗那么美味。

庄晓浑然不觉气场的瞬息变化,依然略带遗憾地说着:“张啸手术后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这次没有口福了。”

彪哥在一边旁观者清,见此情景,不由暗中微皱了一下眉。

因为张啸受伤,“闪电”队不得不退出比赛, W市2000年中学生男女混合三人篮球赛冠军依然是“魅影”队。也因为如此,原本定于当天晚上举行的颁奖仪式改到了第二天晚上。

颁奖那天,张啸吵着也要去现场,被张卫国的严厉眼神制止,所以领奖台上只站了周介卫和庄晓两人。庄晓还得了个“最具魅力女运动员”奖,意外之下很是开心。

颁奖结束后,周介卫和庄晓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说出:“去给张啸看看吧。”于是两人一个捧着奖杯,一个抱着奖品——一个斯伯丁篮球,走到体育馆对面的车站等公交车。

W市体育馆离医院所在的市中心有点远,需要转一次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等车的人特别多,车又来得慢,等了好久,两人才终于等到了人满为患、一路晃晃悠悠的13路车。

周介卫虽然比张啸略矮,但也有1.80,欣长挺立的身量、如玉的年轻脸庞,加上特有的儒雅气质,站在人群中格外显得鹤立­鸡­群。只见这位美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尚未停稳的车,快速钻到车厢中间的一个角落,一手捧着奖杯,一手搭着扶手,弓着腰,硬是在挤得前胸贴后背的公交车上腾出了一小片空地,而后兴奋地向后招手:“庄晓,这里这里!”不知跌碎了多少偷偷打量着他的少女如梦似幻的眼神。

庄晓暗笑着站了过去。车里真的很挤,庄晓靠在窗边,鼻尖对面就是周介卫米­色­夹克上的第二颗纽扣,夹克没有扣上,露出里面的灰­色­羊毛衫,少年的气息扑满鼻口。

沙丁鱼罐头般的公车里弥漫着二氧化碳的味道,头有些眩晕,脸上有些发烧,庄晓­干­笑:“这车里好热啊。”身体转动不了,庄晓便扭头看窗外。道路两旁的路灯一盏盏疾驰而过,连成一条氤黄的线,在狭窄的空间里,庄晓的触感似乎变得格外敏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后面那人温热的鼻息轻轻地喷在她的头顶、后颈,吹动细小绒毛翻动。

缩缩脖子,有些尴尬的庄晓没话找话:“外面的商场好热闹啊。”

“是么?”略带笑意的温润声音从头顶传来。周介卫微弯腰看向窗外。车子已经进入市中心,只见外面的大街上人潮涌动,两边的商场张灯结彩,门口大多摆放着挂满了五颜六­色­小彩灯的招牌标语和琳琅满目的圣诞树。

周介卫突然问:“今天几号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时,被紧锣密鼓的赛事搅得毫无时间概念、在比赛和上课间疲于奔命的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是12月24日,又是一年平安夜!

想起去年的平安夜,两人不由都笑了。

庄晓问道:“那个杰克还在中国吗。”

周介卫点头:“嗯,他还在N大学习他的中国文学,中文说得更溜了。最近又迷上了文言文,在学着说之乎者也呢。”

周介卫决计不会告诉庄晓,杰克后来跟他打听庄晓,被他一口拒绝了。想了想,周介卫又补充:“他最喜欢和单眼皮的中国女孩在一起,认为她们充满了神秘的东方韵味。”

庄晓听得咯咯直笑。

笑声逐渐消退狭窄空间里若有似无的尴尬和暧昧。

庄晓的注意力渐渐被车外的流光溢彩所吸引。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平安夜街景呢,(去年坐在车里直接到了酒店,不算。)不由得有些兴奋,指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商场低声惊呼:“啊,这个好漂亮啊,哎呀过了。。。啊!那个、那个。。。”

车到站了,周介卫和庄晓奋力穿过层层人群,憋得满脸通红地挤出公车,忍不住都呼了口气。庄晓站直身子看向车来的方向,他们还要再转一辆车。

突然,周介卫伸手抓住庄晓的胳膊,微笑:“反正还有两站路了,不如我们走着去吧,还能看看沿路的街景。”

庄晓心动,欣然答应。

平安夜的街道格外热闹,灯火辉煌的商场里放着轻松明快的音乐,给节日的街道增添了喜悦的气氛,街道上到处是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或牵着手、或挽着胳膊、或搂着肩膀,亲密地低语而行。

“这个好可爱啊!”庄晓趴在橱窗上,两眼冒红心看着摆放在橱窗里面的超大公仔熊。她一直都想要这么一个大大的毛熊,晚上抱着睡觉一定很暖和。

“喜欢就买下来。”看到庄晓对着小熊流着口水那可爱的样子,周介卫心里莫名地觉得高兴。

庄晓赶紧摇头:“不用不用,看看就行了。”这样一个毛熊价值可不菲。

“走吧,再逛就太晚了。”庄晓毅然地离开橱窗快步往前走去。周介卫跟上,又回头看一眼仍静静坐在橱窗里的小熊,暗暗记下了这家店铺。

走在前面的庄晓突然回转身,骄傲地把头一扬:“等以后我自己赚钱了,买两个比这还大的毛熊,一个抱着,一个垫着。”

周介卫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好。”

庄晓这才灿烂一笑。

“哎呀!”倒退着走路的庄晓撞到了什么人。忙转身扶住对方,不迭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周介卫紧走两步上前一看,是一个大约7、8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把玫瑰花。看到周介卫,那小女孩眼睛一亮,一把揪住周介卫的衣摆,连声说:“大哥哥,买枝玫瑰花给这位漂亮姐姐吧。看这花多漂亮,多衬姐姐呀。姐姐一定会高兴的。”

原来是卖花的小女孩。周介卫眼睛看向庄晓,却见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女孩。已是十二月底,江南小城的夜晚寒气逼人,小女孩却穿得单薄,身体在寒风中不断瑟缩,连话也说得不甚连贯。

想起自己以前在寒冬腊月里走街串户推销产品的打工生涯,庄晓不由一阵心酸。

此时的张啸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爸爸工作太忙没空守着他,妈妈身体不好,被他劝回家了,身边只有一个护工静静地坐着看电视,不能随意走动,不能轻易翻身,想象着颁奖的场面,张啸有些烦闷。

这时,门开了。手捧奖杯、身量欣长的少年和一手揽着篮球、一手捧着一束玫瑰花、脸上带着大大笑容的短发少女出现在门口。那玫瑰花是那么娇艳,衬得少女两颊嫣红,笑靥如花;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形是那么登对,犹如一对璧人。一瞬间,张啸觉得明晃晃的灯光是如此刺眼,令他眼球刺痛,竟不自觉地抬手挡住光线。

庄晓见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关切地问:“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啸把手放下,勉强一笑:“没事,就是有些无聊。”

“看这个!”庄晓献宝一样把篮球捧到张啸眼前,“斯伯丁的哦。等你肩膀好了,我们就可以用这个篮球来练习了。”

“还有这个。”周介卫走过来展示着奖杯,“虽然只是亚军,也不错啦。”

张啸微笑点头,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得高兴一些,只是眼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庄晓手里的那束玫瑰花。

注意到张啸的眼光,庄晓扬了扬手中的花:“今天是平安夜欸,你记得吗?”

张啸一楞,他也忘记了。

庄晓继续说:“我们在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又瘦又小,好可怜,我想着把她的花买下来,她就可以早点回家,不用在外面挨冻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没带钱,还是周介卫付的钱。”

张啸面­色­稍缓。

周介卫不在意地笑笑:“没多少钱,而且那个小女孩也真的很可怜,我本来就想买下来的,只是不知道买了后放哪里。”

“放张啸这里啊。”庄晓喜滋滋地转身找到上次赵媛媛用的那个花瓶,把里面有些打蔫的花挑出来,放进鲜艳的玫瑰花,再整理一下花的高矮前后。完工后,庄晓拍拍手退后一步,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周介卫走过去,看一下,随手将一枝康乃馨往左移了一点,又掐掉了几片绿叶,说:“这样更好看一些。”

的确,刚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经他这么一动,立刻变得赏心悦目起来。庄晓崇拜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全能,连Сhā花都懂。

周介卫侧头笑笑:“我妈喜欢这个,我也跟着耳濡目染了一些。”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背影,病床上的张啸左手紧握成拳,良久,颓然松开。

33

33、思念 ...

庄晓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跑到张啸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炫耀般打开来:“看!这是我得了‘最具魅力女运动员’的证书。只有这么一个小本,也没什么奖品。”脸上极力做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但大眼睛眨呀眨,眼神闪动,每一次转眸仿佛都在说:“夸奖我吧,快点夸奖我吧。”

这样的庄晓让刚才的酸涩、难受似乎一下子不见了,张啸忍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你这次的表现在女生中的确算是不错的。”

庄晓不满,悻悻地说:“不错就不错了,非得加个‘算是’,还是‘在女生中’。”

周介卫走过来,探头看了看庄晓摊开的小本,笑着说:“这个小本的确寒酸了点,等张啸的胳膊好了,明年我们还参加,一定要把那个什么魅影队打败,把第一名抢过来,到时庄晓你就是最具魅力运动员,而不光是女运动员了。”

等张啸的胳膊好呀。。。。。。庄晓一脸期待地看着张啸:“张啸,你快点好起来吧。”

张啸郁闷了,这也不是他想好就能好得起来的呀。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张啸的手术虽然只是个小手术,5天后就出院了,但医生嘱咐:术后要以肩吊带保护二至四周,并开始被动关节活动,八周开始肌力训练,十二周恢复日常生活活动,四至六个月恢复运动。

和周介卫一起去接张啸出院的庄晓听得担心不已,想不到居然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而且中间还要进行肌力训练什么的,听上去好专业啊。

不过医生也说了,具体的恢复时间因人而异,有的人半年都恢复不了,有的人三四个月就完全恢复了,主要是看休养期间的照顾情况和训练程度。

张卫国也有此顾虑,他要求儿子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胳膊恢复得差不多,至少可以自行打理日常生活后再回学校。

张啸连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行,那我的学习怎么办?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

虽然对儿子突然转­性­热爱学习感到有些惊喜和惊异,但毕竟被当众下了面子,张卫国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你这个样子连日常生活都没法自理,还谈什么学习。考试,绑着胳膊拿什么考?”

张啸妈妈也在一边柔声劝着儿子:“是啊阿啸,你这样连穿衣服都困难,更别提洗澡洗衣服什么的了。还是先回家住一段时间吧,至少妈妈可以照顾你。”

张啸梗着脖子不说话,与他老爸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站在一旁的周介卫和庄晓十分尴尬。本来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不好Сhā嘴。但看现在的情形,两头犟驴顶着牛,张啸妈妈又使不上力,他们这两个外人不得不帮上一把了。

周介卫清咳一声,走到张啸妈妈身边,扶住:“阿姨,您身体不好,别累着,还是先坐下吧。”

这话一出,正在互比谁的脸更臭更冰山的两人立刻转头看向周介卫这边。张啸紧张地看着妈妈,张卫国则疾步走到妻子旁边,从另一边扶住她,小声埋怨:“我都说了我来就行了,你就是不放心。”

张啸妈妈在两人的掺扶下坐到椅子上,虚弱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爷俩的暴脾气吗。”

庄晓也上前一步劝道:“张啸,你放心吧,我会很用心地做笔记的,等你伤好后,我保证把你所有落下的课都补上。”

至此,张啸只好答应爸妈回家休养了。

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小车远去的背影,庄晓当时并没有觉得什么,等到转回身正对上周介卫含笑的眼睛,没来由地一阵惶惶。

升入高二以来,三人向来如兄弟般同进同出,庄晓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分班之前的那些个担心也没有出现过。今天张啸回家了,庄晓才突然发现,在接下来的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自己将会和周介卫独处(5)班,身边没了安心的依靠,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种感觉在张啸住院期间就淡淡萦绕心头,从医院回到学校的路上这种感觉逐渐变得清晰,到了晚自习时间,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桌椅,这种怪异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有好几次,庄晓习惯­性­地扭头,却在下一秒只看到暗­色­的桌椅上零落的几本书,对着扑面的寂寥空气,“张啸”两字含在嘴边,庄晓无声地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默默转回头,继续埋首习题。没有人在她苦恼变态数学题的时候抢过练习册为她详细讲解;没有人在她上课发呆的时候为她打掩护;没有人在她练完篮球满头大汗地坐回座位时适时地递上毛巾;更没有人在她毫无防备时冷不丁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庄晓的心里空落落的,很不适应。

为了践行自己对张啸的承诺,本就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庄晓现在更认真了。语文老师讲的重点要点、大纲细节,不管会的不会的,一概记下来,万一张啸不会呢;数学课上听不懂的例题,依样画葫芦抄下来,虽然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张啸肯定知道;物理老师留下的旨在提高兴趣的难题偏题,不管自己感兴趣的还是不感兴趣的,一律搬到笔记本上先,说不定张啸感兴趣呢。

就这么着,一时间庄晓竟忙得不可开交。周介卫好几次去找她,她都把脑袋埋在堆得高高的书山中,只伸出一只手来摆摆说没空。如果再催,她就会从笔记本上仰起巴掌大的脸,可怜巴巴地说:“我还有好多题没记完呢。”搞得周介卫不忍心再催她。

这种状况是周介卫始料不及的。本以为趁着张啸回家养病的机会,他可以跟庄晓好好拉近一下感情。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但情场如战场,赢得最后的胜利才是关键。但他没料到的是,庄晓竟然这么实心眼,为了以后能替张啸补课,恨不得把老师的全部讲义内容都搬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去,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不说,也浪费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

几天后,周介卫终于忍不住了,同样打着为张啸补课的旗号,他跑到每个老师那里请求复印讲义,也亏得他无害的笑脸和一贯彬彬有礼的表现,没多会竟然搜刮到了所有老师的讲义。

得意的周介卫趾高气昂地把一叠讲义复印稿拍到正埋首整理笔记的庄晓眼前:“看,这才是快速便捷的聪明法子。”不料庄晓翻了翻讲义,居然一脸为难地说:“我知道这样更快些,但我觉得自己写一遍的话会记得更深刻些,以后给张啸讲解时,他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也能解释得清楚些。”

周介卫真想以头抢桌了。

不管了,周介卫难得蛮横:“你再不出去锻炼一下,浑身关节都要生锈了。运动在于坚持,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怎么去夺明年的第一名!”

庄晓很想说,其实我有锻炼的,我每天晚上都坚持练习瑜伽吐纳法,但看看周介卫马上就要发飙的神情,她识时务地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就是打篮球嘛,去就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识时务的庄晓乖乖地站起来,跟着周介卫来到了篮球场。

可惜,人来了心却没来。今天的庄晓真的不在状态,脚步凌乱,传球无力,投篮不准,运球时跑着跑着就慢了下来,最后竟然抱着篮球站在场上发呆。庄晓失魂落魄的表现让本以为有了转机而兴高采烈的周介卫气得把篮球往地上一砸,吼一声:“你在梦游吗?”扭头走了。

直到这时,满脑子沉浸在讲义整理中的庄晓才如梦方醒,正欲追上去,却突然间停住了脚步,她惶恐地问着自己:“我这是怎么啦?”

一时昏头砸了篮球跑开没两步的周介卫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下脚步,想回去又抹不下面子,有点踌躇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后,终于忍不住回头张望,却看到庄晓面对自己的方向呆呆地站在那里。

周介卫大悔,自己这是怎么啦?本想视若珍宝的女孩,自己却对她发了火;本应好好珍惜的独处时间,自己却搞得一团糟,一点也不符合自己惯有的风格啊。再看看庄晓有些失神的眼睛,周介卫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几步跑回去,低着头站在庄晓面前,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就像是个认错的小孩,无措地等待着大人的责罚。

看着一脸黯然的周介卫,庄晓心头一痛,温柔微笑的周介卫、淘气耍宝的周介卫、骄傲潇洒的周介卫,何时有过这样无措地表情。当下柔声道:“不,这次的确是我不对。”是我忽视了你的感受,这句话在喉咙口打个转又咽了下去,庄晓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了,努力展颜:“来吧,我们继续,这次我不会梦游了。”

周介卫却抬头温柔一笑:“还是回教室吧,我们一起整理讲义。”说着,自然地伸出手来,牵住庄晓的手。

一瞬间,庄晓仿佛又看到了十一年前的那张温柔笑脸,和煦,温暖,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嗯。”

秦燕来找庄晓,站在教室门口却不说话,只拖着她往前走。庄晓疑惑:“搞什么?这么神秘。”

来到僻静的地方,秦燕反身一把抱住庄晓,只轻声啜泣却不说话,把庄晓吓得不轻,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

“我想他,好想他。”秦燕呜咽着。

庄晓明白了。上个星期梅绍峰因为爸妈工作的缘故转学去了北方的某个城市,之前已经和秦燕打过招呼,秦燕当时也表现得很豁达,还乐呵呵地祝他在那个城市能取得更好的成绩,没想到。。。。。。

“傻丫头。”庄晓轻叹,轻拍秦燕的背,“既然这么想他,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我当时不知道我会这么想他,也不知道思念一个人会这么难受。”一向大大咧咧的秦燕这回是真的难过了,“他走了以后,我做板报的时候想他,练书法的时候想他,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想着他。刚才我拿着毛笔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就站在我身后,就像以前一样,高兴地回头,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我,我心里空空的,我好难受。”秦燕简直要嚎啕大哭了。

庄晓却全身都僵硬了。这,这也是思念吗?思念一个人原来不止是心心念念、十年不忘,还可以这样的怅然若失、如影随形。

是什么蛊惑了你的心,是什么迷失了你的眼,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庄晓睁大眼望着天花板,再一次追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

哪里的收音机声,播放着王菲缠绵悱恻的歌声,穿越沉沉的夜幕,清晰地传入庄晓耳中: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34

34、情怯 ...

我在思念张啸。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层层重云,照得庄晓心里透亮透亮的。是的,她在思念着张啸,这些天她心里的怪异感觉、她耗费大量时间不厌其烦地记下所有笔记,她习惯­性­地扭头,她甚至忽略了和周介卫独处这样一种状态。。。。。。所有的一切一切,无不阐述着一个事实,一个不争的事实。

可是庄晓,无法接受!

不,我不是朝三暮四的女孩!十年来我无时不刻思念的人叫周介卫,我只喜欢一个人他叫周介卫,尽管他的新娘不是我。为了再见到周介卫我才回到了现在,我。。。。。。

捂在被子里的庄晓泪如雨下,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深深埋在心里的不再是周介卫,是从自己强压下心头的那点小心思开始?还是从故作镇静坦然地靠近他开始?她不知道。

同样地,她也不知道张啸又是在什么时候消无声息地住了进来,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深深地驻扎在了她的心头。

“啊!”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嚎,庄晓蜷起身,如同婴儿般,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仿佛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仿佛这样裹着就可以将它裹住,将它挽回,可是泪水,却怎么样也止不住。

第二天一早,周介卫愕然地发现,庄晓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肿得像核桃一样,鼻音浓重,难道。。。。。。。

难道她竟然因为自己发火哭了一个晚上?!周介卫背上了沉重的负罪感。

庄晓将头埋进书山,一整天羞于见人,不仅因为自己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早上她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如见到鬼一样的舍友拷问过了,她淡定地以“夜读《梦里花落知多少》情不能抑”顺利过关。其实她也不算撒谎,以前的庄晓的确­干­过这事,躲在被窝里捧着一本《梦里花落知多少》哭得稀里哗啦,并且更丢脸的是,因为看得太入神着了凉,直接导致第二天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她现在这个状态比起以前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庄晓的羞愧更来自于内心对自己的嫌恶和否定。以前在社会上打工,难免见到社会丑陋的一面:有了点钱就抛弃发妻找小三的;为了点钱出卖自己的灵魂­肉­体的;表面上道貌岸然,酒桌上心猿意马、动手动脚的;口吐厥词说什么“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还一脸得意的。

每当看到这些人,庄晓就觉得恶心。这些道德沦丧、面目可憎的人,一点都配不上他们身上楚楚的衣冠,羞辱了爹娘给的好相貌。

也见到很多都市里纠缠不清的痴男怨女,今天爱这,明天爱那,男(女)朋友如衣服般换得勤快,荷包充实,内心却空虚,于是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夜情”、“­祼­*聊”、“混帐”等等在庄晓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名词。

还好还好,庄晓总是拍着胸口欣慰,我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如花的美貌,可我有一颗坚贞真诚的心,心中只住着一个人,这一点足以让她在那些嘲笑她丑陋落伍、讥讽她“丑人多作怪”的人面前内心安宁、不予置否。

可现在。。。。。。

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周介卫有什么结果,可也从来没料到自己会喜欢上周介卫以外的人。一直以来支撑着她咬牙走过困苦岁月的那点点小小的、可怜的骄傲轰然倒塌,庄晓内心惶惶然不可终,无心亦无力再顾及其他。

“咚。”一个饭盒轻轻地放在课桌上。蔫蔫地趴在桌上的庄晓抬头一看,是周介卫。只见他嘴角含笑:“成仙啦,连饭都不吃。”

原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一上午都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庄晓竟然没有注意到。

周介卫自己也拿着一个饭盒,他大大咧咧坐到庄晓身边,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天气太冷,我怕等我吃完再拿过来饭菜都凉透了,索­性­一起打了过来。”见庄晓怔怔地看着他却不动那个饭盒,便笑着摸摸下巴:“怎么,觉得我秀­色­可餐?虽然我也这么觉得,可也得吃饭哪。”

庄晓就算是满腹愁绪,此刻也被他冲淡了不少。听他那样臭美显摆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周介卫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帮庄晓打开她眼前的饭盒:“总算笑了,一上午看你失魂落魄的,我还在想着要不要找人作个法什么的。魂归兮——魂归兮——”

一股热气从饭盒中蒸腾而出,隔着白­色­的雾气,周介卫的脸显得有些朦胧,加上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怪声怪调的,倒把庄晓唬了一下,愣了愣才笑啐道:“你才丢魂了呢。”

周介卫却笑了:“这才像平时的你嘛。快趁热吃吧。”

拿起勺子,庄晓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菜。她明白,周介卫是出于好意想法子逗她开心,可是这样的周介卫让她更加难过,更加无法面对。

我的魂没丢,虽然回溯了十年的光­阴­,它还是好好地和我的­肉­体相连着,可是,我的心却变了,那颗想你想得几乎裂开的心,穿过时间的走廊回到现在,念着的人却不再是你。

这样的念头让庄晓食不下咽。

一旁的周介卫忍不住皱了皱眉。今天的庄晓很不对劲,比前几天还要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略加思索,周介卫还是决定在不明详情之前先按兵不动,依旧笑嘻嘻地说:“别愁眉苦脸啦,不就是讲义嘛,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整理讲义,多一个人多份力嘛。我不会再催你打篮球了,直到你觉得整理好了,愿意去了。”

这样善解人意的周介卫让庄晓又感动又惭愧,只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昨夜哭得­干­涸的泪腺似乎又有了泪意。

周介卫贼笑:“怎么样?很感动吧。有没有感动得要以身相许?”

庄晓脸红,羞愧地低头,暗恋至深时尚且没有想过要以身相许,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周介卫却误会了,以为庄晓是在害羞,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整理讲义的确要比庄晓一个人在那埋头苦­干­快很多。周介卫负责英语部分,庄晓负责语文和化学部分,并且在周介卫的游说下,彪哥又指派了好几个学生分别负责其他几个科目的讲义,这样一来,庄晓的负担大大减轻。

有了富余的时间的庄晓,考虑到秦燕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没事就下楼去高二(3)班转悠。

高二年级教学楼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两个文科班和一个理科班,二楼全是理科班,高二(5)班在二楼,而高二(3)班在一楼,课间休息时间本来就短,再加上这上楼下楼的,庄晓和秦燕其实说不上几句话就得各自狂奔回教室。并且高二(3)班的很多同学都是原高一(3)班的,庄晓的好人缘使得她一下楼就有好多人跟她打招呼,所以往往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秦燕!你最近——”

“庄晓,好久不见!怪想你的。”来一同学。

“是啊,我也很想念你们。你最近有没有——”

“庄晓!到了楼下怎么不进教室坐坐?”又来一同学。

“不了不了,我很快就要上去了。你最近有没有淘到什么好看的漫画?”

“有啊。有一本莜原千绘挺早以前画的,叫。。。。。。”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谈话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

几次三番后,秦燕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说:“得了,还是我去找你吧。”庄晓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点头。

秦燕一般会在吃过晚饭后、晚自习前来找庄晓,这个时间段是学生们最放松的时候,大家在­操­场上、走廊间、教室里,说笑打闹,跑跳追逐,被沉重的课业压得驼背弯腰、暮气沉沉的半大孩子终于露出一点本该属于他们的青春亮丽颜­色­。

秦燕和庄晓总是坐在没什么人打扰的最后一排座位上说些悄悄话。秦燕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和梅绍峰之间的点点滴滴,庄晓含笑听着,也不多言,只在停顿转折间接上一句,鼓励秦燕继续往下讲。她知道,秦燕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好的听众,而不是什么开导和建议。因为两个人都明白,梅绍峰这一走,也许以后再无见面机会,他在秦燕的记忆中,终究会变成一张黑白的老照片,放在樟木箱的最底层,舍不得丢掉却也无法再拾起。只有现在,他在秦燕心中是那样一个眉目明朗的少年,所有的回忆都那样的鲜活,在能记住的时候牢记,在能忆起的时候回忆,这是秦燕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秦燕怅然:“其实当时他也有暗示过对我的好感,我却总担心是自己的错觉,他是那么优秀,学习好,家教好,一手柳体写的俊秀方整,我却有这么多缺点,他怎么会喜欢上我?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如果能更勇敢一点,鼓起勇气说声‘喜欢他’,和他一起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就算是以后分开会心碎难过也好过现在追悔莫及。”

庄晓亦怅然,勇敢一点,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易。谁的爱恋不胆怯,在爱情面前,两情相悦的人尚且惴惴不安,更何况是暗恋。如果当初她能勇敢一点,大胆对周介卫表白爱意,也不至于在后来的十年间心心念念,至死不忘;如果她能再勇敢一点,在周介卫表白之时抛掉重重顾虑,不管有没有“姚曳”这个人,拥抱他接受他,现在也不会纠结在对张啸的思念中彷徨无措;如果她能更勇敢一点,索­性­接受自己对张啸的感情,承认自己的变心,不去理会心头的痛苦纠结,也不至于现在无颜面对周介卫对她的好。

­性­格决定命运,如果她真能做到那些“如果”,她也就不是庄晓了。庄晓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自己临死前迸出的强烈愿望:“回到那年,重新来过!”如今,她实现了“回到那年”的愿望,却发现,学习可以重新来过,身体可以重新来过,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只有感情不能够。

可怜的庄晓,虽然已是26岁高龄,并且很快就要满27岁了,感情经历却一片空白,面对在她看来错综复杂的感情问题,习惯­性­地选择了做一只鸵鸟,自欺欺人地想:没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我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备考上。并庆幸地认为:反正张啸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张啸回校之前,我可以不用面对这个问题。

可惜,她很快就连鸵鸟都做不成了。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时间的某天早晨,胳膊依然微微垂着的张啸出现在了庄晓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纠结,我也写得纠结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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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各怀心思 ...

张啸的提前返校让打定主意当鸵鸟的庄晓措不及防,她惊慌失措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张啸,正对上他看过来的期待眼神,一阵心慌,竟不敢正视,慌乱地低下头假装看书。

此情此景让张啸本期盼飞扬的心顿时忐忑起来,再看看正朝着他走来的周介卫,一脸春风得意,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张啸根本无心在家休养,总惦记着自己不在学校时,庄晓的饭由谁来打,数学题有没有人辅导,打完篮球没有人给她递毛巾,她是不是就随便用手抹一抹汗,会不会着凉。想得他坐卧难安,恨不得Сhā上翅膀马上就飞到学校去。

还有一个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却确实存在的原因,那就是心底某个角落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还有周介卫在她身边。”

周介卫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彼此间都非常熟悉。这小子从小就特有女人缘,不管是姐姐妹妹,还是阿姨­奶­­奶­,都会败在他无害的笑脸、开朗的­性­格和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下。如果他真的对庄晓上了心,自己又不在旁边,张啸怎么想都觉得焦躁不安。

煎熬了大半个月后,肩吊带已经拆下,手掌能轻微握力的张啸,籍着期末考试的完美借口,终于说服爸妈让他回到学校准备考试。张局长还难得开恩派车送他过来。一路上,张啸虽努力保持冰山面孔,但一颗欢欣雀跃的心在胸膛不停跳动,翘起的嘴角怎么也抚不下去。这么久不见,依着庄晓的­性­子,到时就算没有热烈的拥抱,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总该有吧。张啸盘算着,满心喜悦、满怀期待地走进教室,不料却遭遇如此场景。

周介卫走过来给张啸一个熊抱:“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啦。”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不错嘛,大半个月没见,给阿姨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张啸的右手还不能太用力,便抬起左手,使劲捶了周介卫一拳:“你才白白胖胖呢。”

早已围上来的一群男生放声大笑。张啸的肤­色­本来就偏深,又喜欢不分春夏秋冬地打篮球,整个人给晒得黝黑黝黑的。这回在家休养了大半个月,没有机会出门,张啸妈妈又好汤好水地灌着,皮肤居然白了许多。人说一白遮百丑,这话用在男生身上其实也适用,更何况张啸本身就长得浓眉俊目,十分俊朗呢。

庄晓偷眼看看变得更加帅气的张啸,一阵小鹿乱撞,赶紧又低下头来。怎么办?这段时间光想着当鸵鸟了,根本没想过再见张啸该有什么表情,刚才慌乱之下,竟然不敢正视他,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的那点小心思一定会被发现的。怎么办啊?

此时正是早读课时间,男生们说笑了几句,很快回到了各自的座位,张啸也用左手抓着书包,板着冰山脸慢慢走向教室最后一排。

随着张啸越走越近,庄晓的心也越跳越快,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人生阅历足够丰富,在张啸把书包扔在书桌上顺势坐下来的最后一刻,庄晓的脑门逼出了一圈汗,终于急中生智,抓起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讲义,直接塞进还未坐稳的张啸手里,谄媚地笑:“嘿嘿,刚才我看到你来了,就赶紧把之前整理的讲义归拢了一下,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呵呵。”

张啸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她难道就没有发现过,她在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笑得特别假。好吧,既然她想要演戏,就陪她演吧。

张啸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讲义:“我的胳膊还没完全好,受不得力,要不你直接给我讲解吧。”

心中有鬼的庄晓听得张啸不疑有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想胳膊不受力和看讲义之间有什么矛盾之处,立刻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我应该做的,呵呵。”又是一阵让张啸起­鸡­皮疙瘩的假笑。

庄晓一边心不在焉地给张啸讲解讲义,一边暗忖,以前张啸向她表白时,她虽然也曾有些紧张和尴尬,但到底在心中将两人的关系定­性­为兄弟和师友,很快就能泰然相处。现在,她已觉察到自己对张啸的感情,面对朝夕相处的他,无法逃避,要怎么样才能表现得自然一点呢。

张啸亦听得心不在焉。看着眼前眼珠骨碌骨碌直转的庄晓,心中疑惑,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会是什么事呢?张啸心下黯然,难道真的和周介卫有关吗。如果是周介卫,自己是了解的,他虽然是爱装小白兔的大尾巴狼,但­性­格开朗、为人热忱,对庄晓又是真心的好,自己应该为他俩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口中总有种苦涩的滋味徘徊不去。他曾经说过,他的喜欢不需要庄晓的回应,现在看来,他还是说了大话,根本做不到冷静旁观庄晓的选择。

殊不知,此时的周介卫偷眼看貌似仔细讲课、认真听课的庄晓和张啸,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精­心为两人的独处时间拟定的许多计划一个都没用上,反而使得庄晓一反常态,不愿和他一起打篮球,不再肆无忌惮地和他开玩笑,周介卫甚至觉得庄晓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是因为张啸吧,周介卫怅然地想,他多么怀念当初那个专注地看着他、毫无保留、全然信赖的眼神啊。

紧张万分的期末考试丝毫不顾及少男少女的那点小心思,在三个人的各怀心思中,不为所动地来到了每个学生的面前。

张啸的胳膊其实还不能使太大的力,各科试卷中只需写很少字的题型,如填空、选择、判断等,很容易就做完了,数学、物理、化学等主要写些数字、字母和方程式的科目也勉强可以应付,可是历史、政治中需要大段大段阐述的简答、论述题,实在让张啸感觉吃力了。

当几门考试全部结束时,有好几道题明明都是知道答案的,却因为写字太慢没有答完,张啸不免有些郁闷。背着鼓鼓囊囊的硕大背包,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本就气势逼人的张啸,周遭散发出“我很烦”的气息,根本无人敢靠近,在人潮拥挤的公交车站台上,张啸硬是拓出了一个直径约1米的结冰小圈,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其中。同样背着一个大包,拖着一个大箱子的庄晓远远就看到了他。

前段时间因为篮球比赛、整理讲义、还有一些说不得的事情,好孩子庄晓自觉在学习上放松了许多,于是主动自发地往行李箱里塞了一本又一本参考书,准备带回家复习,全然不顾行李箱能不能承受那样的重量,也不想自己能不能把它们安然地带回家。可怜的行李箱只得一路发出“吱吱”的呻吟声,以抗议小主人对自己的虐待。

可庄晓现在哪有时间来管行李箱那颗小小的受伤心灵呢,她远远地站着,眼睛里只看到张啸寂寥的背影,深感歉疚。

考试的时候,庄晓眼睁睁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张啸一笔一划吃力地答着论述题,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一想到张啸以前对自己尽心尽责,全力帮助她提高数学成绩,而自己却在他需要的时候无能为力,还因为心中有鬼,给他补课时心不在焉,庄晓就后悔莫及,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他来答题。

为了考上预想的学校和专业,现在的张啸已经一改过去的懒散和爱学不学,认真听讲、认真做题,很努力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次考砸了,想必心中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庄晓再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小尴尬,快步走到张啸背后,腾出没拿行李的那只手,重重地拍了张啸一下:“­干­嘛这么垂头丧气的!”

不料张啸觉察到有人靠近,刚好转过身来,庄晓一巴掌拍到了他胸前。于是转过身的张啸就看到眼前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高举着不知该继续还是该放下,嘴里仍下意识地说着预计中的话的庄晓:“这,这次考不好有它的特殊原因,不代表你的真实水平。你,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嘿嘿。”一脸尴尬。

张啸嘴角抽搐,这个样子,让人很怀疑她说话的真诚­性­啊。淡然一笑:“我不介意。”

庄晓讪讪地放下高举的右手,站到张啸边上,踮起脚尖假装看向公交车来的方向,心中却腹诽:“骗人!看你那一脸不爽样,明明很介意。看来我还得想办法再开导开导。”

我不介意考试的成绩,介意的是你对我隐瞒的事情。张啸懊恼地想,这样的自己真难看哪,得说点什么带过这个话题。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开口:“你——”不由得相视一笑:“你先说,你先说。”

正相互推让间,一辆黑­色­的轿车鸣着喇叭开了过来,周介卫一眼看到人群中被孤立在一个小圆圈中的两人,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大喊:“张啸,你让我好找!”

这是什么情况,庄晓看向张啸,却见后者一脸疑惑。自己早就跟周介卫说好了,这次自己回,不坐他的车了,怎么这会儿又追过来了?张啸不解。

轿车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周介卫打开车门,一路小跑过来。其实刚才看着两人并排站立的身影,周介卫的心里不是不酸涩的。他俩一个高大挺拔,一个高挑俏丽,站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是一对璧人的。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心中的酸涩只好先放到一边了。

到了两人面前,周介卫不忘先朝庄晓一笑,再转头对张啸说:“刚才我在小卖部接了个电话,是我爸妈从虹桥机场打来的,他们说他们应一位老同学之邀,马上就要去美国参加一个国际建筑年会,年后才回来。”

“那你不是要一个人在家过年了。”庄晓很是同情地说了一句。

“不光是我,还有张啸。”

“怎么会?”张啸淡淡皱眉。

“因为一同去的还有你爸妈。”

张啸想了一下,前些天的确听爸爸提到过,他在美国有一个老同学,认识一个很有名的肝病医生,想要带妈妈过去看看,估计这次就是借着参加年会的机会,带妈妈一起过去找那个医生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张啸也就不觉得惊奇了,淡淡地说:“没事,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住过。”

周介卫继续抖包袱:“张叔叔考虑到你胳膊还没好,所以要我转告你,请你去我家住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回来。”

“什么!”这回连一向淡定的张啸都睁大了眼睛。

周介卫满意地看着张啸难得出现的呆滞表情:“明白了吧,明白了那就赶紧上车吧。”

又扭头看庄晓:“庄晓,你也一起上车吧,我们送你。”

庄晓摇摇头,正准备婉拒,突然身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原来是一辆8路车驶到,新一轮的挤车大战又开始了。

在波涛汹涌滚滚向前的人潮中,三个站立不动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庄晓一只手护着背包,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大声喊道:“我们先往后退一下吧。”说完就拽着她的行李箱往后挪。

不堪负重的行李箱终于奋起反抗了。之见一个轮子“嗖”的一声从箱子底部弹出,箱子随即“咚”的一声哗然倒地。

庄晓目瞪口呆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行李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介卫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绅士风度,一手指着箱子,一手捂着肚子,就这么站在那里放声大笑,张啸也忍俊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庄晓恨恨地看了他俩一眼,这两个落井下石的坏蛋!

两个“坏蛋”笑够了,一个抹抹眼泪,上前抓过庄晓的大背包,一个默不作声地拎起大行李箱,一起说道:“走吧。”

看着他们笑意犹存的脸,三人组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庄晓忍不住抿嘴笑了,跟在两人后面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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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勇气 ...

车子很快驶到了市中心。

坐在副驾驶位的庄晓对司机说:“陈师傅,麻烦您停到公交车站就行了。”

坐在后排的周介卫马上叫起来:“那怎么行,上次我把你扔在车站一个人回家,给我妈念叨了一个晚上,这次我要是再这么­干­,我妈知道了非抽我不可。”

坐在一旁的张啸也悠悠地说:“那个大箱子你拎得动吗?”

庄晓无语了,只能怪自己太贪心,装了满满一箱子书回家,其实哪看得完呢。只好说:“那麻烦陈师傅在前面那个路口左拐。”

在庄晓的指引和后排两人的坚持下,车子竟一直开进了风荷巷,开到了庄晓家门口。

在2001年的W市,房地产市场风起云涌,房地产商能人辈出,有钱人越来越多,开得起私家小轿车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在处于城乡结合部、几近农村的风荷巷,这东西还属于高档奢侈物件,是个稀罕物。此时正是下午5点左右,小巷里人很多,这辆横空出世的锃亮小轿车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走出家门围着小车啧啧称羡。

钻出车门的庄晓没料到这辆小车竟引起如此大的轰动,面对街坊邻居羡慕的眼光和热情的招呼,一时竟有些无措。

在屋里准备晚饭的庄益民夫­妇­听到外面的喧哗,走出来一看,自家女儿站在家门口手忙脚乱地应付赵大爷、李大婶的热情问话,左右分别站着两个高大帅气的男孩,一个背着包,一个拎着箱,似乎也被众人的热情所吓倒,站在那儿目瞪口呆。

妈妈笑着过去拉住庄晓,嗔怪:“都到家了怎么还不进家门?大伙儿进屋里坐吧。”妈妈冲着众人说。

“不了不了,你家来客人,我们就不凑热闹啦。”叔叔婶婶们说着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庄晓这才有机会介绍:“爸、妈,这两个是我同学,妈你以前见过的,他叫张啸,他叫周介卫,这是司机陈师傅,我的箱子坏了,今天多亏他们送我回来。”

庄益民热情地招呼:“原来是晓晓的同学啊,来来来,站在门口­干­什么,到屋里坐。”

张啸和周介卫拎着箱子背着包进了屋,在庄晓指定的地方放下后,庄晓妈妈早就端上了茶水和水果,笑呵呵地说:“你们聊,我去厨房准备晚饭,小张和小周,还有陈师傅今天就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吧。”

“妈不用了。”

“好啊阿姨。”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庄晓尴尬,低声问道:“你们不用回家吗?”

周介卫耸肩:“反正有车,很快就能到家的。”

张啸则说:“反正我回家也没饭吃。”

其实两人心里想的是,好不容易能再吃到庄晓妈妈做的饭菜,怎么能轻易放过。

妈妈乐呵呵地去准备晚饭了,庄益民拉着陈师傅在一边聊天,两人说着眼下的楼市、钢材、水泥等等的行情,竟聊得热火朝天。

另外一边的三人却是另一番景象。庄晓拿起橘子一人塞一个,说着:“吃点水果吧。”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张啸和周介卫也默默地剥着桔子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庄晓心中着急,现在自己是主人,不能让客人这么冷场啊,得说些有意思的话题,于是脱口而出:“我房间有《灌篮高手》的海报,要不要看?”

两位少年同时眼睛一亮:“好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然后悔莫及,庄晓也只能强笑着带两人进入她的“闺房”。还好还好,这一个月她都没在家,妈妈把她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庄晓暗自庆幸,没让他俩看到自己在家时狗窝一样的“闺房”。

张啸和周介卫一进屋就被满屋子的《灌篮高手》大幅海报给镇住了。只见一张张巨幅海报从左往右、自上而下,贴了满满的三面墙,还有一面墙如果不是衣柜挡着,估计也会被贴满的。这些海报画面清晰,纸质挺括,看得出来并不是普通的地摊货。

周介卫咋舌:“看来你真的很迷《灌篮高手》啊。”

“那当然。我还有全套的《灌篮高手》漫画和动画VCD,还有很多《灌篮高手》的小公仔。”说起这个,庄晓不无自豪。当年在万里初中,论起收藏《灌篮高手》的周边,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张啸看了一会,突然说:“你很喜欢三井寿啊。”

的确,那些海报中除了比较经典的湘北、陵南等篮球队的合照和几张主要队员的单人照外,其余大部分都是三井寿的照片,有运动奔跑中的,也有静态特写的,有篮球场上的、也穿着休闲服饰的,还有一些Q版的,真是一网打尽了。

“是啊,湘北队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三井寿了。他那么坚强,那么执着,他的三分上篮真是帅呆了,他是永不言弃的男人!”说起自己心爱的《灌篮高手》,庄晓两眼放光。

张啸和周介卫相顾无言,谁才是她心目中的三井寿?

“开饭啦!”庄晓妈妈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坐到了饭桌旁。

庄益民拎来一壶米酒:“陈师傅要开车,不能喝酒了,要不两个小伙子来一点?”

“爸!”庄晓嗔怪。这米酒是庄家自己酿的,庄晓以前高兴的时候也会喝上两口,知道这酒入口甘甜柔绵,后劲却非常足。据说这个酿酒方子还是庄家不知道是哪一辈的好酒祖先搜罗到的,一直传了下来。这个方子和其他酿酒方子并无差别,只在里面加了一味特殊的酒糟,酿出来的酒好喝却不上头,就算醉了,睡一觉起来只会觉得神清气爽,而不会有任何不适。

周介卫笑眯眯地说:“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庄叔叔喝点。”张啸则说:“我还行,可以喝两杯。”

“哈哈,好,好!”庄益民很高兴,平常喝点酒老婆孩子都要管着,今天总算有人陪着了。

这一高兴不打紧,只见庄益民频频举杯,两个“小伙子”频频敬酒,最后,三个人竟然都喝高了。

怎么办?这大冬天的,总不能让两小孩醉醺醺地回家吧。无奈之下,庄晓和妈妈客气地送走了陈师傅,约定明天一早再来接他们。

回头看看趴在桌子上的两个“小伙子”和斜坐在沙发上的庄益民,庄晓叹口气,认命地和妈妈一起上前,准备把这几个醉鬼扶回房间。

庄益民看着自己老婆嘿嘿直笑:“小娟,你今天真漂亮,我好高兴啊。”

庄晓妈妈名叫李娟,小娟是她的小名。庄晓忍着笑看向妈妈,只见她脸上飞红,打着庄益民的肩膀嗔道:“喝点酒就撒酒疯。”

“我没醉,真的。”庄益民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房间里,李娟赶紧上前扶住,一边走一边低声地责怪他。

庄晓羡慕地看着爸妈相携而行的背影。自己以后也要找个像爸爸那样专一顾家的男人,这么想着,庄晓瞄瞄还趴在桌上的两人,脸一下子红了。

两个小醉鬼被安排在庄晓的房间里,因为庄晓的床够大。说来好笑,这大床还是因为庄晓的睡相太差,睡觉的时候满床滚,经常滚着滚着就掉了下来,所以庄益民特地找人给她打了一张大大的床。也幸亏这大床,不然依着这两人身高腿长的,庄晓家又没有空余的房间,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床位呢。

妈妈打了盆热水交给庄晓:“你先给他俩擦把脸,我侍弄你爸睡下后就过来。”

庄晓端着热水走进房间,只见两人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已经在床上睡得正香了。

庄晓先用热毛巾给周介卫擦脸,只见他“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在热水中绞一把毛巾,庄晓又给张啸擦脸。毛巾刚碰到张啸的脸,他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庄晓:“晓晓,我喜欢你,我不介意。”

“呀!”庄晓大羞,“你醉了。”再看张啸,居然又睡着了。

怔怔地看着张啸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在睡梦中都微微上扬,庄晓心乱如麻,连妈妈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妈妈轻轻接过庄晓手中的毛巾。

庄晓脸一红:“没,没什么。”

夜里,睡在爸妈房间里摊开的沙发上的庄晓睁大了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爬起身轻声地喊:“妈,你睡了没?”

“没呢。”黑暗中传来妈妈柔柔的声音。

庄晓摸黑爬到妈妈的被窝里,撒娇:“妈,我睡不着。”

“是啊,两个男孩都那么优秀,我家阿囡取舍不定了吧。”妈妈打趣她。

庄晓却说:“不是这样的。”也许是黑暗带来了勇气,也许是刚才爸妈恩爱的一幕刺激到了庄晓,庄晓在看不到别人表情的夜­色­中,将自己的烦恼一股脑儿地向亲爱的妈妈倾诉:“虽然他俩都说了对我有好感,可我。。。。。。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A,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可后来才发觉,我喜欢的是B,在看不到他的日子里,我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一样。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和A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B,我不想失去他们两个好朋友,更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我,我觉得自己。。。。。。我觉得自己水­性­杨花。”庄晓终于说出了那个盘亘在自己心头多日的词。

“扑哧。”妈妈竟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李娟赶紧安抚就要恼羞成怒的庄晓,“傻丫头,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沉吟小会,李娟慢慢开口:“晓晓啊,妈妈很高兴你今天能告诉妈妈这些事。自从你上高中后,越来越懂事,越来越不用我和你爸­操­心,也越来越让妈妈心疼。上次你在学校生病的事,要不是妈妈给老师打电话,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知道吗,妈妈听到这件事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伤心,我家阿囡长大了,不再需要妈妈的关心了。”

“妈。”庄晓依偎在妈妈身边。

“我和你爸也商量过,只要不影响学习,我们并不反对你在学校谈恋爱,因为相信我家阿囡足够聪明,能够明白道理的。不过,”李娟轻声说到,“妈妈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做得不够聪明。要知道,有时候不拒绝反而是种伤害,是对你喜欢的人的伤害,也是对你好朋友的伤害。”

“那我该怎么办哪。”

“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如果伤害不可避免,那么就勇敢一点,让它尽早发生,尽早愈合。”李娟果断地说。

“我。。。。。。”

“妈妈只是提供建议,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乖,睡吧。”李娟帮庄晓掖好被角。

爱真的需要勇气。迷糊中的庄晓想着,自己以前好像听过这么一首歌: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进入梦乡前,庄晓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要试着勇敢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了读者的评,在此谢谢“xx”。

37

37、回应 ...

这是哪里?

庄晓觉得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劲,腿软软的,手轻轻的,整个人好像悬浮在水中一样不能着力。迷茫地看向四周,周围黑暗,只在脚底下有微弱的灯光像洇开的水彩画一样迷蒙四散。

脚底下?!

庄晓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真的悬浮了,不过不是在水中,而是在漆黑的高空中。俯瞰下的街道、楼房是那么的矮小,却又那么的清晰,她甚至能看到如甲壳虫般蠕动的晚归行人。

行人朝着庄晓的方向越走越近,而此时的庄晓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的视力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在她的正下方,有一条狭长的小巷子,小巷子铺着一­色­的青石板,其中有一块青石板,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缓慢地裂开一条细细的缝,慢慢地从缝中爬出一条又短又细的绳子。那行人刚好经过,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绊了个踉跄。

庄晓倒吸一口气,这个场景是多么熟悉。

果然,没一会,一团黑影从地下飞快蹿出,掠过那人的耳朵,漂浮在当年那个庄晓的头顶,现在这个庄晓的脚下。

地上的庄晓开始狂奔,黑影也不紧不慢地跟着移动。庄晓呆呆地看着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往事”。这是梦吗?还是自己后来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在做梦?

等庄晓回过神来,想起要追过去看看时,当年的庄晓和黑影都已经进屋了。

庄晓试着抬了一下脚,发现自己轻得像片羽毛一样,几乎不用使力,人就向前飘去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空漫步?

当庄晓飘进屋里时,正好听到那团黑影在说:“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回到那年,重新来过。”几乎同时,庄晓和痛苦倒地的那人口中一起轻轻吐出八个字。

一团浓雾笼罩住了地上的庄晓。浓雾过后,地上什么都没有。

黑影中慢慢显出一双如灯泡般灼灼发亮的骇人大眼睛和一对尖尖的耳朵,庄晓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孩子,过去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偿还你了。”语气中满是痛意。

庄晓想,这回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想向黑影飘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想开口叫住那黑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看着黑影渐渐淡去,庄晓大急,使劲扭动着身体。

突然,失重状态消失,庄晓一下子从高空摔了下来,她甚至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啊!”庄晓惊叫。倏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米黄|­色­的木地板和一块花­色­被子角,原来是自己做梦了,并且又滚下了床。

惊魂未定的庄晓爬起来,看看四周,爸爸妈妈已经起床了,而外面的天­色­还是蒙蒙的。重新爬上床,庄晓裹着被子回想梦中的场景。这次的梦和前两次在学校做的梦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她居然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那个庄晓脸上的清泪和黑影中显现的灼眼。

都说梦是对真实生活的一个提示,那这个梦想要提示我什么事情呢?为什么偏偏今天做这个梦呢?庄晓想得头疼,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床了。

当周介卫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出来时,庄晓正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剥毛豆。

周介卫走到庄晓身后,双手撑在膝盖上,从她肩后探头看去,只见她笨拙地摆弄着手里的毛豆荚,将毛豆壳剥得支离破碎,剥出来的毛豆也是伤痕累累,忍不住“扑哧”一声:“庄晓同学,请问你跟这毛豆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虐待它。”

庄晓脸红了。今天早上她自告奋勇地要求做家务,妈妈拗不过她,就塞给她一袋毛豆荚,让她帮忙剥毛豆。本以为是个简单的活儿,谁知道。。。。。。唉,自己的手怎么就这么笨呢?

扭头瞪了周介卫一眼,庄晓说:“快点去刷牙洗脸,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爸买的油条豆浆。”

“遵命!我这就去。”周介卫行了个标准的美式军礼,正待转身,突然想起什么,又走到庄晓跟前,慢慢蹲下来,看着庄晓,一字一句地说到:“今天要不要去我家玩,我有一个超大的樱木花道的公仔,”周介卫夸张地用手比划着,“你要是看上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庄晓抬头,眼前的周介卫虽然还是笑嘻嘻满不在乎的表情,可身体微向前倾,双手握拳,就像他在篮球场上蓄势待发的时候。

我要试着勇敢一点。

不敢看他期盼的眼睛,庄晓低下头,缓缓摇头,再摇头:“我想我不会去的。”

周介卫愣了一下,笑道:“不去就不去嘛,­干­嘛这么严肃。今天要是不方便,以后再去就是了,反正我家那个樱木花道不会跑,会一直等着你的。”

我要试着勇敢一点。

庄晓一咬牙,抬起头看向周介卫:“我以后也不会去的,不用再等我了。”

周介卫像是没有听懂似的,愣愣地看着庄晓,却见她不再回避自己的眼神,而是坚定地看向他。半晌,周介卫移开眼神,看着地面轻声说:“我知道了。”突然一笑:“我早该知道的。”。

庄晓不知所措地看着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的周介卫,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手上还抓着一把毛豆荚。

周介卫眼眸深邃:“我可以抱一抱你吗?就当是对我失恋的安慰好了。”不等庄晓回答,张开手轻轻环抱,第一次将自己心爱的女孩抱在怀中,也是最后一次。

周介卫突然坏坏一笑,附在僵立的庄晓耳边轻声说道:“现在你可以转身了。”

迟缓地转身,却发现张啸怔怔地站在卧室门口,神情复杂。庄晓傻了。

周介卫轻松地朝张啸扬扬手:“才起来?我先去刷牙洗脸了。”说完竟吹着口哨走了。

一走进洗漱间,周介卫无力地倚在冰凉的墙上,笑容僵硬在脸上。

庄晓这下是真的慌了。爸妈出去买菜了,周介卫也走开了,现在客厅里只剩下她和张啸遥遥两相望,脉脉不得语,而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毛豆荚。

对视良久,久到庄晓怀疑他俩是不是就这么站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张啸动了。

一步,两步,庄晓眼睁睁地看着张啸如泰山压顶般一步步地走向她,脸­色­凝重,紧张之下,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咕噜。”这一细小的咽口水声听在紧张无比的庄晓耳朵里,显得格外响亮,庄晓的脸刷地红了。

张啸却笑了。停在离庄晓两步距离处,他说:“周介卫是我兄弟,我了解他,他会很好地照顾你,我很放心。”

什么?庄晓蒙了,这是哪跟哪呀:“你——”

“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照顾你,除非你不再需要。”

“我——”

“我说过了,我的喜欢不需要你回应。”

庄晓听明白了,彻底地听明白了。好笑之余心中涌动的却是浓浓的暖意,这个傻瓜!可是自己喜欢的偏偏就是这个傻瓜。

斜睨着张啸,庄晓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我非要回应呢?”

“啊?”这回换张啸蒙了。

“如果我就是要你照顾,只要你照顾呢?”庄晓再接再厉。

张啸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迷惑、渐了、大悟、狂喜。。。。。两眼渐渐发亮,最后竟灼灼发光,整张脸生出夺目的神采。

美­色­当前,庄晓反而有些不自然了:“不肯就算了。”

张啸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肯,肯!晓晓,让我来照顾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试着勇敢一点,睁开眼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

回应着张啸的拥抱,庄晓伸出手,轻轻地环在他腰间,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暖洋洋地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侧头看窗外,冬日初升的朝阳从薄雾中露出羞红了的脸,透过窗玻璃,在屋里洒下一圈暖­色­的光晕,庄晓觉得自己的心此刻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填充得满满的,涨涨的,喜悦得想要落泪。她想,如果此刻的幸福是用过去十年的苦难换来的,也值得。

“叭叭!”门外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是尽职尽责的陈师傅一早就过来接他们了。门口传来庄益民夫­妇­和陈师傅的打招呼声。

庄晓害羞,挣扎着想脱离怀抱,张啸却紧搂着不肯放,只好使劲地推他:“我爸妈回来了,让他们看到了不好。”。

张啸又用力抱了一下,这才不舍地放开。

张啸和周介卫回去了,庄晓脸上的红晕却藏也藏不住。想起张啸临走前深情地看着她说:“晓晓,我会再来的,等着我。”看着妈妈意味深长的笑脸,庄晓老脸通红,只好学小女生扭肩捂脸,跑回卧室躲着去了。

这天晚上,抱着公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庄晓忽然听到卧室里电话铃响,习惯­性­地大叫:“爸,电话!”她家这电话的主要功能就是爸爸和他的一些老朋友约着喝酒、打麻将,或是生意上的来往,庄晓一般不接的。

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你爸早就出去找牌友了。估计又是哪个人来约他,你去接一下,就说你爸出去了。”

“哦。”庄晓应到。走到卧室接起电话,送上乖巧甜美的标准话务员声音:“您好,庄益民家。我爸已经出去了,有事您等会再打。”她现在可是远近闻名的乖乖女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晓晓,是我。”

是张啸!庄晓汗颜,幸亏看不到对方,不然还不得尴尬死。

“你,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晓晓,你真的答应我了吗?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魅惑。

男朋友!庄晓的脸不可遏制地再一次红了。27岁的她,终于有了第一个男朋友,还是个17岁的小帅哥男朋友。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虚。

那边得不到答复,有点急了:“你怎么不说话?”

“当然是真的。”庄晓如蚊子般哼哼。

“什么?”

“我说是真的。”依然哼哼。

“我听不清楚。”

“我说,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答应你了,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庄晓大吼。

“我听见了,你可不许再抵赖。”对方很满意。

挂上电话,庄晓捧脸,啊,好丢人啊。

男朋友,女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想着想着,庄晓忍不住微笑,即使用力捧着脸,也遏制不住渐渐咧开的嘴。

38

38、上瘾 ...

放下电话,张啸想象着庄晓羞红脸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在恋人的眼中,对方是如此可爱,抬眼时明朗清澈的纯净,扬眉时利落爽朗的帅气,偶尔迷糊时的娇憨,时而羞涩时的风情,张啸想,有哪一个神情是自己不喜欢的,答案是无。

嘴角噙着笑回到客厅,却看到周介卫歪坐在沙发上,看见他,招招手:“来来来,陪失意者喝一杯。”

张啸走过去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扬眉:“怎么,昨天还没喝够?”

周介卫不答,端起茶几上的红酒杯啜了一小口,皱眉:“没有庄晓家的米酒好喝。”

“不好喝就别喝了。”

“你说也真是怪,这么难喝的东西偏偏有人喜欢。”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好,好一个各有所好。”周介卫大笑,笑得手中酒杯里的酒直晃荡。

张啸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介卫笑声渐低,放下酒杯,抬手擦擦眼角笑出的泪痕,猛地向后一靠,抬眼望天:“你说,我有哪里比不上你,为什么她好的偏是你这颗萝卜呢。”

张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觉得周介卫比自己更讨女孩子喜欢。想了一下,他说:“可能是因为喜欢你的女孩子比较多,而我只有她一个人喜欢。”

“哈哈哈哈。”周介卫再一次大笑:“兄弟,你可真会安慰人。”

站起身,在张啸肩头重重拍下:“兄弟,好好待她,不然小心我把她抢过来。”

张啸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我会的,我会用自己的全部来喜欢她,只要她想,我便赴汤蹈火。

年前本是张、周两家最忙碌的日子。往年这个时候,两家主­妇­总是兴致勃勃地商量着这里要添些什么,那里要放些什么,从早到晚地逛街、逛街、还是逛街。男主人则不停地接待一批又一批的拜访者,家里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往年的这个时候,张啸和周介卫一般都会溜出去呼朋唤友,打篮球、溜旱冰、打游戏,十足的街头少年。两家家长虽然家教比较严,但也都认为男孩子要放着养,不能太过束缚,所以寒暑假也不怎么管,任他俩疯玩。

可是今年有些不同,没有人准备过年的东西,没有人上门拜访,他俩也没心思出去玩。前两天张啸接到妈妈的电话,得知爸妈虽然去了美国,也找到了老同学,但很不凑巧,那个著名肝病医生刚好在他们到达的三天前就被多伦多的一家医院挖角走了,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

妈妈在电话里歉疚:“阿啸,这次走得太突然,连年都没法回家过,要留你一个人在家过年了。妈妈会尽早赶回来的。”

张啸安慰妈妈:“我住在周介卫家,你不用担心,好好在美国多玩几天。”

周介卫妈妈则说:“儿子,妈妈给予你充分的信任,这个家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折腾,只要不拆了就行。”

周介卫苦笑。要是以前,他非来个大闹天宫不可,今年。。。。。。实在提不起兴致。

两个大男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百无聊赖地枯坐在偌大的客厅,间或有保姆陈阿姨问他们想吃什么,他们也只是恹恹地说随便。

良久,张啸喃喃:“不知道庄晓现在在家做什么。”

周介卫一拍大腿:“不如我们去看看。”

真是一拍即合,两人二话不说,直奔庄晓家。

此时的庄晓也正百无聊赖着。在年前这段慌乱而忙碌的日子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用妈妈的话说:“你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庄晓只好站在一边对着手指玩。

所以看到张啸和周介卫,她心里虽然还有那么一些不自在,但在他俩毫无芥蒂的笑容中,庄晓还是大呼一声:“救星啊!”扑了上去。

征得庄晓爸妈的同意,三个百无聊赖的小孩一起去溜旱冰。

周介卫是个中高手,只见他熟练地穿好旱冰鞋,右脚轻轻一点,缓缓滑入旱冰场,随后身体微蹲,两臂展开,左右脚*交替向外推轫,人顿时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是W市最大的室内旱冰场,假日里人非常多,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的少男少女,也有个别初学的小孩和热爱旱冰运动的老人。在如潮的人群中,只见周介卫左右穿梭,如鱼得水,一会儿顺滑,一会儿倒滑,突然一个急停,潇洒自如,看得坐在一边凳子上的庄晓羡慕不已。

“别看了,我溜得不比他差。”跟前传来闷闷地声音,是正蹲在她前面给她系溜冰鞋带的张啸。

庄晓吐吐舌头,好大的酸味啊:“张啸,你们经常来这里吗?”

张啸使劲将鞋带扣在鞋面的钉子里拉紧,再在鞋帮上绕两圈,最后系紧,才答非所问:“叫我阿啸。”

这死小孩。庄晓老脸红红:“阿,阿啸。”

“哎——”张啸仰头,慷慨奉送灿烂笑容。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开领羊毛衫,外面套一件连帽字母厚T恤,下面是深­色­直筒牛仔裤,整个人显得阳光而有活力。小帅哥抬头这么一笑,在溜冰场灯光的照­射­下,本就黑亮的眼睛竟如银河坠落其间般流光溢彩。

庄晓看得又是一阵心跳,美­色­*诱人,美­色­*诱人啊!

张啸起身,伸出一只手:“来,我扶你。”

庄晓胆战心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一抬右脚,就觉得左脚不受控制地往前滑,整个人向后仰,不由一声惊叫。

张啸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帮她稳住身形:“溜冰和打篮球差不多,重要的都是要稳住重心。你不要着急,先试着将左脚脚跟靠在右脚上,站成T字形。”

庄晓死死抱住张啸的胳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不,这跟篮球一点也不一样。”

张啸又好气又好笑,这样惊慌失措的庄晓,哪有半点平时的沉稳模样。庄晓今天穿的也是一件连帽厚T恤,不过她的T恤是鹅黄|­色­的,帽沿上有一圈白­色­茸毛。看着她藏在茸毛中的小小脸蛋上满是惊慌,略带哀求的神­色­看向他,张啸的心一下就软了。不会就不会吧,自己就这么扶着她,也挺好的。

于是,在张啸的全力掺扶下,庄晓几乎是一步一顿、跌跌撞撞地“走”完了一圈。一圈下来,庄晓累得半死,张啸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了。

庄晓有些不好意思,推推张啸:“不如你自己去玩吧,我坐在一边看着你们就行了。”

张啸摇摇头,正待说话,前方疾驰过来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个漂亮的转身急停,俏生生地站在张啸旁边。她看也不看庄晓一眼,只盯着张啸笑意盈盈:“张啸,今天怎么不下场。”

“我要教我女朋友。”张啸沉声答道。

庄晓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地在人前称她为女朋友,不禁大羞。再看那女生,她显然也没料到,笑意僵硬在脸上,半晌才转头轻蔑地看向庄晓:“她?好像很菜啊。”

那眼神、那语气,顿时让庄晓气炸了。女生走后,她扯着张啸就往前走:“我们继续,不就是溜冰吗,我还不信我学不会。”

看着庄晓气鼓鼓的脸,张啸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险些内伤。

在回来的路上,庄晓揉着酸胀的小腿和淤青的膝盖,感叹:“以前听人说,要想学会游泳就得先喝水,现在看来,要想学会溜冰就得先摔跤啊。”

旁边的张啸调侃:“我自己学溜冰的时候没怎么摔跤,今天教人溜冰却摔跤无数。看来要想教会别人溜冰就得自己也摔跤啊。”

庄晓气得粉拳相加。张啸也不反抗,任打不还手,眼睛里笑意满满。

坐在副驾驶位的周介卫一声轻咳:“两位,注意一下观众的感受。”

“呀。”庄晓羞涩地收手,端端正正地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寒假,庄晓摔跤无数后,终于学会了溜冰。她得意地独自在全场溜了好几圈,最后却有些怏怏不乐地回到休息处。张啸正在喝水,见状忙问到:“怎么啦?”

庄晓嘟着嘴:“那个女生今天怎么没来。”

“噗。”却是坐在一旁的周介卫喷了。

庄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在张啸身边,她觉得很安心,可以放纵自己,仿佛回到了没有遭遇苦难之前,又成了那个爱撒娇、有点任­性­、又有点小心眼的小公主。她会缠着张啸让他讲小时候的事情,也会拖着他陪自己去淘《灌篮高手》周边之类的一些小东西,有时还会使小­性­子。每天睡觉前,她都会敲着自己的脑袋告诫自己,明天不可以再这么丢脸了。可第二天一看到张啸宠溺的眼神,就又忘乎所以了。

庄晓想,也许我已经上瘾了,染上了一种叫做被爱的毒瘾。这毒瘾让她沉醉,让她忘记了以前的苦难,也忘记了现在的计划。

寒假结束的前一天,庄晓特意找到张啸:“我们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先不公开我俩的关系好不好。”张啸同意了。可这么明显的事,又怎么能瞒得住呢?高二(5)班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张啸和庄晓之间涌动的粉红­色­心型爱意。

彪哥很苦恼。

照理说,这么明显的“早恋”现象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作为一名光荣的教育工作者,如果不对这种现象进行严厉教育一番,以后在学生面前还怎么立威?可是,偏偏这两个被教育对象,一个是他最喜欢的乖乖小白兔牌好学生,学习没得说,长期蝉联年级第一,作为班­干­部也非常尽职尽责,要对她进行教育,彪哥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忍;另一个是著名的“冰山君”,虽然此君从未对他使出过寒冰掌,但光是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子慑人的气势,也不敢叫人小觑。彪哥心中计算着,在自己的话讲完之前,有多大的几率会被变成急冻侠。

思前想后,彪哥终于还是决定先捡软柿子捏。

把庄晓叫到办公室,彪哥格外的和颜悦­色­:“庄晓啊,你一向最让老师放心了,(5)班有你在,老师不知道省多少心,说起来,老师真应该跟你说声谢谢呢。”

庄晓受宠若惊,同时也嗅到了一点点­阴­谋的味道,眼前彪哥的这个神情,跟当年的王艳怎么那么像啊。

果然,彪哥话风一转:“最近学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说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咳,真是糊涂啊,你们现在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现在不好好学习,等到老了,悔之晚矣。”

庄晓低着头,努力思索,“人不风流枉少年”,嗯?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啊。(作者友情提醒,苏锦兰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彪哥继续教育:“说这话的同学也不想想自己的父母,他在这儿是风流了,他父母能同意吗?”

庄晓依然低着头,张啸的爸妈年后就回来了,张啸当时提出要带她去见爸妈,被她一口回绝。不为别的,只要一想起张卫国那张严肃的脸,庄晓心里就发怵,他会同意吗?

彪哥还在教育:“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对方着想,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他(她)的学习。”

庄晓还是低着头,对哦,这次张啸的期末考试成绩不怎么理想,虽说有客观原因,但自己没有尽心给他复习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彪哥苦口婆心的教育终于结束,庄晓也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老师,我明白了。”

彪哥还没来得及露出欣慰地笑容,就听好学生庄晓说:“我这就回去给他补课去!”

彪哥目瞪口呆,这算是教育得太成功吗?

接下来是张啸。

为了不让张啸1.85的身高影响到自己酝酿已久的情绪,彪哥特地给张啸准备了张椅子。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学生,彪哥要深吸一口气,才能问到:“张啸,老师最近听有些同学在乱说什么你跟庄晓同学走得比较近?”他用的是疑问句,表示对此事的不确定,以便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张啸很­干­脆:“不是走得近,就是在一起,不过她不让我说。”

“呃,好吧。”彪哥暗暗地抹一把汗,“你要知道,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这样会影响学习。”

“我的学习没有被影响,反而在她的帮助下提高了,我也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张啸斩钉截铁。

彪哥硬的不行来软的:“你现在还小,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等上了大学,多少优秀女孩子追着你跑,你又何苦急在一时。”

张啸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老是觉得担心,原来是这个道理。如果我现在不定下来,等上了大学,不知有多少男生会追她,老师你说得太对了!”

口­干­舌燥的彪哥瘫倒在办公椅上,哀哀地想:不管啦,反正我已经教育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了,“脚*交”这个也会被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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